第3章 第3章
“你真不记得啦？”少年在沈卿翎面前晃了晃手，眼里都是好奇。
“我是失忆了，我又不是瞎子。”沈卿翎拍开少年的手：“你是……九皇……九哥？”
“呦，这不知道的挺清楚的嘛。”被拍开手九皇子也不生气，点点头：“对，我是你九哥，我叫沈卿崖。不过你也没机会叫我卿崖，老老实实叫我九哥。”
沈卿翎无奈的皱了皱鼻子，要不是外面一声大喊“九皇子到”，谁知道你是谁。
“九哥来此有何贵干？”沈卿翎晃了晃脖子，头顶这什么玩应儿，怎么这么沉。
九皇子笑意淡了一份，而后又恢复成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儿：“你一时之间这么说话我还有点儿不习惯……唉，这不看你脑袋摔傻了吗，十五的满月礼我带着你点儿，省得你外一说错话做错事儿，九哥再痛失一个狐兄狗弟——啧啧啧。”
九皇子看起来颇为惋惜的摇摇头，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惊恐的扶了扶头顶的玉冠：“这玩意儿，费劲巴力戴好的……可不能歪了。”
沈卿翎深表赞同。
踏出宣哲殿，小雪细细簌簌的洒了下来。虽是十月，却有梅花傲然枝头——仔细一看，竟是将纸折成了梅花样式绑在枝头上，好生绚烂。
沈卿翎跟他九哥一前一后踏进舆轿，看着悬起的灯笼，沈卿翎摁了摁太阳穴——好像之前也是这样的小雪天，他与谁相遇。那小孩儿的眼睛亮的就像启明星，对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沈卿翎摇摇头，不去想了。
晃悠到昭阳殿其实也没用多长时间，沈卿翎刚想打瞌睡就被侍卫掀起轿帘所吹进来的风给激精神了。九皇子在旁边等着沈卿翎，沈卿翎呼出口气，下了舆轿。
“待会儿机灵点儿，”九皇子侧着脑袋跟沈卿翎小声说：“你那贴身婢女告没告诉你怎么行礼？这个不用我教你吧？”
沈卿翎点点头：“我打算遇人面带三分笑，没糊弄过去就磕一个，我都想好了。”
“你要真这么干了非挨顿板子。”九皇子无情戳穿：“又胡说八道。”
一边小声唠嗑，沈卿翎跟他九哥一边走进了昭阳殿。殿内灯火通明，众人互相寒暄的寒暄，道贺的道和，好不热闹。
九皇子带着沈卿翎找了个地儿：“待会儿你就坐这儿，谁来找你说话我就悄悄告诉你一声他是谁，可别见谁都跪啊。”
“九哥还真把玩笑话当真了啊。”沈卿翎笑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以防外一，我怕摔坏的脑子的人真能干出这事儿。”九皇子揪了颗葡萄，顺手扔自己嘴里了。
沈卿翎安分的坐在垫子上，心里默念着莫挨老子莫挨老子，还是有人向他走过来了。叹了口气，沈卿翎求助的眼光瞥向了九皇子。
“来的是四哥，”九皇子趁着四皇子还没走到的功夫用着平生最快的语速跟沈卿翎悄声道：“四哥是皇后所出，当年也是有大希望争储夺嫡。后来……也没有多后来吧，就半年前，被毒哑了。”
“毒哑了？查出是谁干的了吗？”虽然也听兰儿说起过这件事，但是亲眼看到四皇子，沈卿翎看起来还是有点惊讶。
沈卿翎没得到回答，四皇子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九皇子跟沈卿翎刚要行礼，四皇子笑着摇摇头，扶着沈卿翎又坐了回去，而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摞纸牌跟一支笔。
四皇子抽出一张牌，开始写字。
沈卿翎盯着牌，片刻，四皇子把牌推给他，上面写着“不必拘谨，十二身体可还有不适？”
沈卿翎摇摇头：“劳烦四哥挂念，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四皇子又抽了张卡，写字：那便好，母后和我一直记挂着。
“劳烦四哥跟母后惦念了。”沈卿翎实在是不知道回什么，想了想补了句：“也是十二的不好，没去及时看四哥。”
四皇子敲了敲沈卿翎的脑袋，笑着摇摇头。
沈卿翎努力的找话题：“四哥近来身体如何？”
九皇子扶住了额头。
四皇子看起来并不生气，又抽了张卡写道：无事。但这样或许也不错，我能静下心来想很多事。
四皇子换了张卡继续写：母后也从刚开始的心急如焚到现在心如止水，也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了吧。
突然有人插了句嘴：“四哥勿要忧思过度，只是机遇未到而已。”
沈卿翎抬头一看声源，一个青年含着笑跟他对上了眼神。
这人跟四皇子行了个礼，四皇子颔首，并未回话。
——四哥并不是太子也未封王，按理说他们算同辈，问个安就行了，为何要行礼？
青年起身，九皇子抢先跟他打了个招呼：“七哥。”
青年——七皇子并未理会九皇子。他盯着沈卿翎，沈卿翎有些毛，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七皇子开口：“小十二，伤口还痛吗？”
七皇子面带笑意，用手指抚上了沈卿翎的太阳穴，轻柔的按着：“会梦到什么人把你推下了摘星楼，眼睁睁的看着你滚下去吗？”
这人明明面带春风，语气温柔。
但——不知怎的，九皇子打了个寒碜。
“七哥，”沈卿翎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我伤的是后脑勺。”
七皇子仍然转着圈儿按着沈卿翎的太阳穴：“七哥怕你疲惫，这人一累啊，就会做噩梦。”
“可别梦到那个把你推下摘星楼的歹徒了——他已经被慎刑司剐了个干干净净，喂给狗，狗都嫌没有肉呢。”
四皇子皱了皱眉，抽出纸牌好像是要写点什么。
“行了，招呼我也打过了，小十二我也算慰问过了。那接下来就不打扰各位叙旧了。”七皇子起身，又给四皇子行了个礼：“告退了。”说罢嘴角扯起来了个弧度，走远了。
九皇子“嘶”了一声儿：“每次见到七哥我后背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沈卿翎笑着：“九哥下次一立寒毛一定要提前说，这样我好有心理准备。”
九皇子也笑了，杵了沈卿翎一胳膊肘。
那种不适的感觉顷刻消散。
说笑着，满月宴便开席了。先是皇上说了一堆话，沈卿翎一个字儿没听进去；而后是皇后说了又一堆话，沈卿翎已经有些困了；接着是楹嫔跟着说了一堆话，沈卿翎的眼皮子撑不住的在打架。而后是各位兄长对十五的祝福以及贺礼，楹嫔笑得温柔得体，不时地对着皇子道谢。
沈卿翎觉得这种应酬场面无聊的要死，但是又不能溜，闲的都开始数起桌上的葡萄了。
“说起来——今天既是十五的满月礼，也算给十二的康复酒。”
沈卿翎一激灵，怎么还说到他了呢？
“朕值中年，朝堂上群臣谏储愈来愈频繁，朕想想，也是时候决定这事儿了。”
“皇上您福泽万年，身强体壮，断不用如此着急。”皇后看向皇上，笑道。
皇上也没什么表情：“朕之前便是如此想的，现在想想，立储也不是不可。常言道有备无患……”
“臣妾不许皇上这么说。”皇后道：“立储便立储，可以为皇上分忧，但是皇上这么说自己万万不可——这大喜的日子，尤其不可。”
沈卿翎也没抬头，听着他们在这儿讨论什么储君——开玩笑，这跟他沈卿翎有什么关系……一个失忆的众所周知的懒散皇子。沈卿翎偷着去拿荔枝，太无聊了，又不让吃饭又得在这罚坐。
“沈卿翎。”
听见皇上叫他，他赶紧放下荔枝，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被发现偷吃了然后站起来行了个礼：“儿臣在。”
表面风淡云清，内心慌的一批。
“你说，你对立储之事有何想法？”
皇上怎么会问他？沈卿翎一个脑袋两个大。想了想沈卿翎回到：“回父皇的话，儿臣……没有想法。”
“没有想法？”
沈卿翎直接跪下：“父皇的想法就是儿臣的想法。”
“那朕要是想立你为储呢？”
沈卿翎瞳孔地震。
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儿臣……儿臣觉得儿臣兄弟比儿臣能胜任的多的是……”沈卿翎想着赶紧甩开这个烂摊子：“儿臣以为……不合适。”
“比如？”
这便宜父皇是不打算放过他了吗！沈卿翎想着要不再磕一个吧：“儿臣不知，儿臣现如今失去记忆，对诸位兄弟多不了解，父皇恕罪。”
“你既然对他们都不了解，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呢？”皇上继续追问。
“儿臣不了解他们，但是儿臣了解自己……不堪大用，辜负父皇的期待了。”
沈卿翎磕了个头，心里想着求求你放过我吧。
“皇上勿要着急，翎儿大病初愈，就算真的要立储，现在也不合适啊。”皇后起身，行了个半福礼：“臣妾认为，先让翎儿养好身子才是关键。”
“皇上若当真希望翎儿尽快痊愈为皇上分忧，臣妾请命为翎儿求一桩婚事，为翎儿冲冲喜，也算是臣妾尽了一份心了。”
婚事？什么婚事？沈卿翎懵了。
皇帝的脸色微变，皇后倒是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不久前臣妾为二公主挑选驸马之时看中了一位少年。端的是金相玉质，虎步龙行。后来一问，竟是抚远将军府家的长子顾珏。只是二公主已有命定之人，臣妾想着这样好的少年郎可不能被别家抢去。顾家三代护国良将，若是能把顾珏许给翎儿，岂不亲上加亲？”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顾珏？没听错的话不是长子吗？不是男的吗？沈卿翎刚要开口，皇后又出声儿了。
“大景自由之风甚行，先皇也有过立男妃的佳事，臣妾认为翎儿是可塑之才，顾珏亦是，若是顾珏来辅佐翎儿，翎儿自然能帮得陛下更多，陛下意下如何？”
皇上并未回答皇后，他俯视着沈卿翎：“你意下如何？”
沈卿翎只想连夜逃出皇宫。
也没别的办法了，沈卿翎咬咬牙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捂住了额头：“儿臣……”
话还未说完，沈卿翎倒在了大殿上。
瞬时大殿上乱作一团，十五皇子的满月礼就这样匆忙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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