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毫无排面
徐清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罢了，有些东西，你自己比谁都清楚，我亦不过是闲了多管闲事，你大可不必听。但是，你要明白，这世上不只有你苦。没有站在别人的角度过活就不要妄下定论。”
说罢，徐清欢便转身离开。
回了梧桐殿中，徐清欢便先沐了浴换了衣裳。
此时时间已然算不得早了，她便也没有像平素那般出去乘凉，或是到处瞎转悠，洗完了便窝在床上，靠着澶渊发呆。
“怎么了？”澶渊自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切切问道。
“没事的。”徐清欢平时有什么事，都会与澶渊讲，但这一次，她却是不太愿意说出来。
因为这件事多多少少还是和澶渊有点关系，她并不是很想和澶渊说。
她在想，花月娘和她说的那些话。
不老不死，这本是凡人追求的极致。
既不用遵守天规法则，又不会堕入轮回无限循环生老病死。这该是凡人心中的一等好事才对，可在花月娘的心中，这却是折磨一般。
也是，长生不朽的代价是永世孤寂。
就算千年来，花月娘与顾九潇作伴，可他们的心总是错开的，这与孤独一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他们之间，本来是可以相合相契的，他们原本应该是比别人都要幸福的。
这一点，只怪他们自己不知自己的心。
可澶渊却是真真正正的孤独了千年。守着她，远远地看着她，直到如今。
徐清欢对别的人心中都无愧疚，可唯独对于澶渊，在这件事上，她格外在意。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耳边传来澶渊低沉的声音，叫徐清欢不由得一惊。
她想也不想便马上否认：“我没有！”
“没有？”澶渊满脸狐疑，“没有的话，怎么会满脸的不高兴？”
“啊？我有表现得很明显吗？”
一问出这个问题，徐清欢忽然就觉得自己很蠢。
蠢哭了！
本来都否认了，这么一问不就等于直接承认了吗？！
脸疼！
澶渊觉得好笑，“噗嗤”笑了出来，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道：“别想太多了，无论发生什么，或者是听到什么，都记住，别人所做的都是他们自愿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真的叫人一点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徐清欢道：“自愿的？可是我还是会内疚啊，因为我到底是对不起你的。”
澶渊失笑：“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我就不该让你知道太多的。”他起初本也没有打算让徐清欢记起那些东西来，他早就料到，若是徐清欢知道了，定会影响到她的情绪。
可千算万算，他却没算到徐清欢会自己记起来一些细碎的记忆。
而知道了这些，澶渊便大概能够明白，就算自己不说，她也会慢慢想起来的。
徐清欢听了他的话，却不太乐意了，她噘着嘴道：“你早就应该让我知道，反正早晚我都会知道的。”
澶渊闻言，并不说话。
“哼！每次说到这些的时候你就不说话了。我问你，要是我永远想不起来呢？要是我先喜欢了万俟誉呢？你待如何？”
“……”澶渊被问得哑口，却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待如何？
等不来他说话，徐清欢便继续说：“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就守在后面，远远看着，当自己不存在？”
“嗯……”
是这样的吧。
澶渊默默想着。
他最开始将她送进宫里来的时候，就已经有过那样的打算。只是后来徐清欢说了喜欢他，他便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果然是这样的吗？”
徐清欢叹了一声：“你为什么就不像当年那样争取一下？就算你是只鬼，只要你像当年那样稍微争取一下，就不用等我那么久了。”
听她说完，澶渊便摇了摇头，说：“那十世，你的命数都是写在司命星君的司命簿上面的，若是我擅自篡改，于你于我，都会是坏事一桩。”
“那这一世你为何就想通了？”
“因为我早早地去将你名字划掉了，在司命星君给你写命之前。”
“既然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为何又要退缩？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万俟誉，你就打算将我丢在这个深宫之中了？”
徐清欢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特别特别的委屈。
“不是这样的。”澶渊说。
他本也不是多无私的人，不然也不可能与徐清欢有那么多的纠葛了。只是，对于徐清欢，他就是怕她不高兴。
他当初想着，若是她真的会喜欢万俟誉，自己便努力一下将她抢回来。要是实在抢不回来，再另做打算。
其余的，倒是没有想得太多。
本来感情一事的不定因素就多，想多了也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而已。
“哎呀，算了算了，反正没有发生那些如果，我就先不计较了。”徐清欢说着，动了动身子，然后坐直了起来。
转身，看着澶渊说：“以后不可以将我往外推了，怎么都不可以，不然我会很生气，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澶渊弯唇笑笑。他的欢儿，这样的好。
“哎呀好啦好啦，睡觉了，不跟你讲了。”徐清欢说完，便拉着被子又躺了回去。
澶渊笑笑，便将她揽进怀中抱着，也闭上了眼睛。
现下天气炎热，徐清欢是最爱往他怀里钻的。就在他将人抱住之后，徐清欢便十分娴熟地往他怀中靠了靠，然后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逐渐睡沉。
……
清晨时，徐清欢是被莲子喊醒的。
一如既往炎热的早晨，徐清欢睁开眼愣了愣，便下了床。
因着晚上有澶渊在，徐清欢便很少叫人进来伺候了，匆匆洗漱完换好衣裳，徐清欢便走出了房门。
“娘娘早安。”莲子一如既往地行了个礼问安。
而在莲子之后的三个丫头，也在她之后向徐清欢行了个礼。
“我不是说过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要同着莲子来向本宫问好么？”徐清欢看着莲子身后的三人说道。
不等三人吱声，莲子赶紧说话：“娘娘，是这样的。她们都是奴婢叫来的，您毕竟是唯一的妃，早上请安只有奴婢一个也太没有牌面了。”
徐清欢闻言，嘴角不自觉抽抽。
“本宫需要的是你们好好干活儿，在梧桐殿里需要什么牌面？要牌面都在外头给本宫好好撑着！”
莲子连忙应下：“是，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徐清欢盯着莲子，总觉得说不出来的奇怪。
真是的，莫名其妙就要给她搞什么排场！这丫头咋回事啊！
无奈地叹一口气，徐清欢说：“好了好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别堵在本宫门口了。”
“是，奴婢告退。”三个小丫头倒是听话，听她说完，便赶紧退下，而莲子，照常留在她的身边。
徐清欢瞥眼看看莲子，道：“你今晨怎么回事？平素也不见你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啊。”
闻言，莲子便低下了头。
“嗯？”徐清欢表示奇怪。
沉默了一会儿，莲子才道：“娘娘，您真的不觉得我们梧桐殿毫无排面吗？”
说话间，莲子将头抬起来望着她。
“啊？”徐清欢一时间有些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莲子着急地跺了跺脚，“你看别的娘娘，还没您位分高呢，做的牌面比您大得多。人家寝居伺候的丫鬟也比您多！我真是怀疑皇上是不是偏心！”
徐清欢失笑：“怎么？羡慕别人宫里小伙伴多啊？”
莲子着急：“不是啊娘娘！您想想，您是个妃，仅仅比皇后娘娘低了一阶，可是梧桐殿加上奴婢才一共四人。你知道那个花月夫人吗？她位分不高不低的，皇上都给她配了八个伺候的丫鬟！”
“嗯？你看见的？”徐清欢问。
“那可不！”莲子道：“今晨奴婢去御膳房安排吃的，就看见花月夫人带着她的八个丫鬟风风火火地往华清宫那方走呢！”
“嗯？她去华清宫做什么？”徐清欢有些不解，却也懒得去深究。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咱们就别去管别人怎么着了，我的早饭呢？拿回来了没？”
“拿回来了，就在饭厅，还热着的。”
“那就走吧，先去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天塌下来都等吃了饭再去顶。
想着，徐清欢便走到了饭厅，厅中的饭菜倒是同之前的相差无几。
而今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做人的生活，饮食睡眠也早就恢复正常了，而这饭量，却是一点没有减少。
每次看着摆了满满一桌的饭菜，莲子都不由咂舌。
虽说这些都是她们端回来的，但全都是娘娘一个人在吃。而且她这一吃，就能将整张桌子上的都给收拾干净！
那么大一桌……
虽然过了那么久，莲子已经习惯了她的饭量，但每次看着她轻轻松松将一桌子饭菜给收拾干净，还是免不得叹为观止。
但今天，这一桌子猜，却注定不能像平常一般由她一个人吃。
因为，她刚拿起筷子，便听见殿外的一道声音。
“皇上驾到——”专属于福全的，掐着嗓子细细尖尖，极其有穿透力的声音。
徐清欢听着，心中升起疑虑，又有许多不爽，但最后也还是不得不放下筷子出门去迎接那位老大！
徐清欢提着裙子跨出门槛时，万俟誉便已经走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徐清欢站定，福身行礼。
万俟誉满意地点点头，道：“起来吧。”
“谢皇上。”
她刚站直，万俟誉便绕过她往她身后的饭厅走去。
“在吃早饭啊。正好朕也没用早膳，爱妃不介意朕与你一同用吧？”虽是一句问话，但万俟誉在问之前就自发坐在了桌前，其行为举止根本就是在叫她让人添碗筷。
徐清欢自然没有得罪他的理，即便心中千万个不愿意，还是叫莲子添了一副碗筷，然后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拿着筷子给自己夹吃的。
莲子还没将碗筷拿来，万俟誉便笑眯眯地看着徐清欢吃。
待她接连吃了五个灌汤小包之后，万俟誉忍不住开口了：“爱妃便就忍心叫朕看着你吃么？”
说着，他竟毫无节操地摆出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徐清欢夹着第六个灌汤小包，放在嘴边，却是怎么也塞不进嘴里。
挣扎了一番之后，徐清欢最终将灌汤小包放进了自己的碗中，然后放下筷子道：“那我等莲子拿了碗筷来再吃。”
万俟誉一时竟觉自己无话可说。
唉……
这云妃，哪儿都好，就是太不解风情！
真的！万俟誉发誓，这个女人真的是他见过最不解风情的人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有这么特别，自己才会喜欢她嘛。想到这里，万俟誉抿唇笑了笑，又张口道：“爱妃喂朕吃，朕也不嫌弃的。”
就是想要她喂呗！
徐清欢总算是明白了，但她是不会照办的，于是只好打着哈哈：“哎呀呀，皇上那么大人了，吃饭要人喂多没面子，臣妾不能不顾及皇上的颜面。”
她说得一本正经，且眼神虔诚无比，要是不知道她的人，还真会当她就有这么的天真。
但是，万俟誉知道，这个人就是想拂他面子。表面为他好，实际上让他丢脸。
余光看向身侧的福全，只见福全憋着笑意，两颊涨得通红。
万俟誉的脸顿时黑了些，低声道：“福全，你出去候着。”
福全也是懂得看人脸色的，听他这么一说，便赶紧应下，三步并作两步离开。
他懂。
皇上与云妃娘娘每次相对，皇上都讨不到好。
想来能让皇上回回吃瘪还心甘情愿的，也就只有云妃娘娘一个可以做到了。不过，说来也是因为皇上足够喜欢云妃娘娘呢……
福全侍奉了万俟誉二十几年，是看着他长大的。
能让他这么好说话的，云妃倒真是这二十几年来的唯一一人。
待福全出去之后，莲子便拿着碗筷进来了。不过她一进来，便闻到了空气中的异样。于是，她放下碗筷之后便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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