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水妖
六月十六,万俟誉生辰。
当天朝中休沐,万俟誉在醉笙殿中设宴,请文武百官为自己庆生。
但宴席是晚上的宴,白日里倒是没有什么事。
后宫各个妃嫔为了这个庆生夜宴倒是跟要上战场似的,早早地便起床打扮,挑选衣裳首饰。
忙到最后,竟也差不多就到了夜宴开始的时候。
像这样的夜宴其实也分了等级的,后宫妃嫔与万俟誉邻桌,而荣怀王皇后太妃与云妃自然是和皇上坐在一处。其余的,便是由官阶来定位置。
因着是皇上的生辰宴会,这一顿晚宴,也是吃得硝烟四起,一个饭桌便是一个战场。
不过,万俟誉并不愿意谈过多的国事,这顿饭倒也勉强算得上是和谐。
但是,能应付要脸面的官员,却是无力应对疯狂的后宫女人。
徐清欢瞧着一群互称姐妹的女人在万俟誉面前一边夸对方一边又不自觉地开骂,觉得无趣,便想寻了个理由离了席。不过走之前,却还是被徐若水提醒着晚些记得去梨香园。
徐清欢只敷衍地应了,便就出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但由于是万俟誉生辰的原因,皇宫中还分外热闹。
醉笙殿附近四处都能听见杂音,再走远些,也总能遇见几个宫女侍人。
徐清欢又往藤萝架那里去了,她现在只想静静。
看着一群女人搔首弄姿、争来斗去真的挺烦的。
她忽然想到,前几世的事情。
那时候,虽然每一世她都与那人圆圆满满,可她,总不是那人的唯一。
她从来,都是那人众多女人中最喜欢的一个,而不是唯一喜欢的一个。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无论那人是皇帝还是臣子平民,无论他是叫万俟潜还是万俟誉或是别的什么名字,她从来都不是那人的唯一。
她从最初所想的,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般,可那人,从未给过。
只是那时,她眼睛蒙尘,爱上了他,便失了心。
而今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却觉得可笑。被爱情蒙蔽,双眼蒙尘,丢了自我,甘愿与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又傻,又可怜。
她缓缓走到藤萝架下。
今夜月亮很圆,夜色很亮,月辉很温柔。
映照在粼粼的湖面上,像是给水都渡了一层柔光,让本就温柔的水变得更加清和。
站在水边,盯着水看了许久,她忽然蹲下身子,伸手去拨了拨湖水。
凉凉的湖水钻过指缝泛起波纹,徐清欢看得入神,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再站近点小心掉下去。”
这是一个很陌生很陌生的声音。
徐清欢收回了手,在湖面上甩了甩水,才站起来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俊美男人站在藤萝架下,面目温润似月光,眉眼间柔和温温。
徐清欢没有见过他,却觉得气息有些熟悉。
她打量着男人,许久许久,才道:“你是?”
“齐越。”男人温声答道。
“嗯?清秋的心上人?”徐清欢虽是疑问的语气,但眼神却是无比笃定。
“嗯。”齐越点头。
徐清欢面色了然,笑道:“你不是鬼魂,所以……你果然不是个普通人吧?”
齐越又点头,仍旧温温和和:“我是水妖,临远江的水妖。”
“诶?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出现?”徐清欢稍稍偏头,看了看齐越的身后,说:“她可是很伤心的。是吧?清秋。”
听她这一喊,齐越的表情微微一变,急忙转身,但身后并没有人。
齐越表情有些复杂,“你在捉弄我?”
“诶~那倒没有。”徐清欢道:“我只是往那边看了一下,又没有说她一定在你后面不是?”
“可你方才叫了她的名字。”
“我想她了,叫着玩玩不可以吗?”
“……”
“哈哈哈不逗你了。”徐清欢收敛了玩笑的表情,正色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齐越道:“我想见她,带她走。”
“既然想,为何一开始不带她走?若是你的话,她肯定会放弃一切跟你离开。”
齐越稍稍垂下头,叹了一声,道:“我是水妖,怕吓到她,怕她知道了会怕我、讨厌我。”
“那为什么现在又想开了?”
“她很痛苦,很伤心,我心疼,想要带她离开。若是她知道我是水妖之后,会和我想的一样怕我、讨厌我的话,我就将她带去安全的地方,再消失。”
“你想的话,随随便便就可以带她走,为何找我?”
“国师风信,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想来你知道。我无法在他眼皮子低下用法术带走一个人。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风信有真本事,徐清欢自然明白。本来,她如今这副样子,还是风信给造成的呢。
不过……
她抿唇笑笑,说:“你为何觉得我会帮你?”
“因为你会帮秋儿。”
“没想到看着你挺温润,心眼倒多。行吧,我也不是什么狠心之人,自然是可以帮你的。不过,具体怎么做,你得自己和清秋商量。”
“我现在……”
齐越刚说几个字,便被徐清欢打断,“你也别那么多顾虑,正好清秋来了,你就与她好好谈谈吧。白害别人想你念你为你伤心,你总得好好哄哄人家。”
说完,徐清欢便提步朝他身后走。
齐越随着她离开的步子转身看去,却是看见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齐越一时间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直直地望着站在自己前头的人。
就连徐清欢走没走,他也没有注意。
两人相对而视,沉默许久许久,却是冷清秋先开了口。
她轻轻地喊了一声:“齐越。”
“嗯,是我。”齐越应着,脚下大步向前,下一瞬,便已将冷清秋搂在怀中。
“委屈你了,对不起。”齐越满是歉疚地道。
冷清秋两眼泪落,唇边却是笑着,她道:“不委屈,不委屈,你没事就好了。”
两人相拥抱了许久,齐越道:“我带你走,你愿意跟我走吗?”
“愿意!很久之前,我就想跟着你走了。”
齐越伸手放在她的脸边,擦了擦她的眼泪,说:“我从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水妖,临远江的水妖。”
冷清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的表情,或是别的不好的情绪,只是点点头说:“我知道。刚刚你与云妃娘娘说的,我听见了。”
“你不怕?”这其实是完全出乎了他意料的。
冷清秋摇摇头:“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一直待我那么好,我不需要怕你。”
冷清秋一直明白,其实大多时候,妖鬼比人要善良。
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她自小便不受梁家人待见,从小便被当成梁婉儿的附属品一般养着,给她灌输了一切都要以梁婉儿为上的思想之后,好不容易她有了齐越,她那个父亲,却又为了所谓名利,不惜杀人沉尸。
比起那样的人,她反倒觉得齐越这般的妖,真真是无比可爱。
至少,这个妖,他从未有想过害自己,反是想着法的对她好。
她根本不需要怕这个妖,她爱他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怕?
齐越并不知道冷清秋心中想了这么多,但仅仅听见那样一句话,也足以让他心神荡漾,高兴万分。
他道:“我定会带你出去的。”
“好。我信你。”
冷清秋点点头,又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齐越却没有看见,她泪光闪烁之下,眼神有那么一瞬的怪异。
两人在藤萝架下谈了许久,眼见着快到妃嫔表演为皇上贺寿的时辰了,冷清秋才与齐越道别,去了梨香园。
她到时,徐清欢也才刚刚到。
看见徐清欢,冷清秋便自觉地靠到她的身边去了。
徐清欢倒是一点没有提起方才的事,对着她笑了笑,便就没有下文了。
冷清秋也没有多说,依照自己的位分找了位置坐下,差不多妃嫔间的表演也要开始了。
这种表面说是祝寿,实际是争宠的行为,徐清欢已经见惯了,倒也没有太多排斥,只是,这一次,她依然什么都没有准备。
倒不是不想借着这个机会同万俟誉示好什么的,她其实想过,也试过,只是结局……太过于不尽人意!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属实没有争宠的天分。
文不成,舞不就,连嗓子也不争气。
就算有了前头千年的记忆,也丝毫没有用处。
因为她以前也从来没有靠这些争宠过,就感觉一切都是冥冥间的缘分,即使她不会唱歌弹曲跳舞,前面十世的万俟誉也是最喜欢她的。
认识到自己确实没有任何争宠的天分之后,徐清欢便放弃了。
她觉得,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下头看别人表演就行了。
不过,宫妃的表演嘛,总是那样无趣。
不是歌就是舞,再不然就是乐器,一点新意也没有,看不看对于她来说都是不要紧的。
所以,徐清欢一如既往地坐在万俟誉旁边,眼睛看着舞台,深思却在摸鱼。
万俟誉当然是知道她的,但就是每次都不愿意让她安安静静地摸鱼。
比如现在。
台上那叫做莫菀的在台子上唱着曲子弹着调,徐清欢持续摸鱼,万俟誉就凑近了她叫她。
“爱妃。”
不搭他。
“爱妃!”
不理他。
“云妃!!”
不睬他。
“云欢!”
徐清欢回神了。侧目看他,眼神透着几分嫌弃,“干嘛?”
万俟誉不紧不慢地转头看向台上的莫菀,道:“她唱得可好听?”
“好听。”
“那你知道她唱的什么吗?”
“不知道。”
“那为何好听?”
“好听就是好听呗,人家嗓子好,唱啥都好听。”
本是敷衍的回答,却没想到万俟誉这一次竟会这般不依不挠,这着实让徐清欢有些抓狂。
可人家是皇上,今天又是人家的生辰,无论从什么样的意义与角度来看,都属他最大了,她肯定是不能发脾气的,不然,闹得大家都不高兴不说,还指不准得挨一顿板子吃。
虽说自打那次挨了板子之后,万俟誉就没再凶过她,可那一次着实算得上是她为人的阴影了。
那种罪她是不想再遭受第二次的。
万俟誉听她说话觉得好笑,“怎么着?你要不要去唱一曲?”
说着,万俟誉忽然陷入沉思:“说起来,朕好像还从来没见过云妃你表演过什么呢……”
说话间,万俟誉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转。
那眼神,明示的意味属实强悍,叫徐清欢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但是,她擅长装傻啊!
她呵呵一笑,道:“哎呀,这个嘛,以后肯定有机会的吧。”
万俟誉道:“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表演一下?”
“咳咳……”徐清欢低头,叹气:“臣妾是什么也不会啊,要真当众表演些什么,也肯定是给您丢脸的来着。”
“哦?”万俟誉凤眸微微眯起:“朕从前虽然与爱妃交流不多,却也是听说过爱妃在外的美名的。京都才女,能歌善舞的,爱妃怎么这般谦虚?”
“……”
徐清欢听了顿时沉默。好一会儿,她才说话:“那我之前不是荒废了好几年了吗?再好的才华,荒废多年不练习,也总会归零的。”
万俟誉假装信了她的邪,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道:“嗯,说得也是,那日后有空了爱妃便单独表演给朕看吧。这般就只是你自己丢脸,而不会丢了朕的脸面了。”
“……”皇上您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并不想听。
但可惜,这里是皇宫,万俟誉的地盘,一切都是他说了算,徐清欢不能拒绝,便只能为难地点点头,打着哈哈道:“以后有机会吧。”
“呵”万俟誉笑了笑,倒是不做声了。
徐清欢也松了一口气。
她真不知道,要是万俟誉一直说下去,她会干些什么。
好在万俟誉一直挺聪明,懂得张弛有度,没有将她逼得太过紧张难堪。
莫菀弹唱完了之后,便是花月娘。
花月娘今日一身红色纱裙,袖间绣着烟罗蝴蝶,头上戴着红蝶缠花,怀中抱着那把琵琶,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一朵红蝶。
她朝着万俟誉行了个礼,意思一下说了一句贺寿词,便坐在了台中央的独凳上,伸手拨了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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