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秋儿，活下去
男子听后，并没有多问，只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温柔似水：“这里没有什么山神，都是别人胡说的，你以后别来这里了，很危险的，我现在送你回去？”
她却白着脸摇摇头，鼻子一吸一吸的，“我不要回去，如果有野兽的话，就让野兽把我吃了吧，我不想留在那个家里。”
多么深沉的恨意，才能让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宁愿死，也不回家。
那被当做避风港的地方，竟是这个小姑娘最厌恶的地方。
厌恶到，甚至可以下地狱。
男子没有坚持说送她回去，转而改口道：“若你现在不想回去，我便带你去住一宿客栈？”
她并没有回答，蜷着身子说：“哥哥，我不要回去，你就让我留在这里被野兽吃掉吧。”
小小年纪，对于死，却那样平淡。
男子被她气笑了，说：“生命那么可贵，既然已来到人世间，就要好好活着。怎么一个小姑娘满脑子都是死呢？死了，也不好受的。”
男子说完，拍了拍她的背，又说：“你还能走吗？”
她抬头，仰着清秀稚嫩的脸看他，诚实地说：“走不动，脚崴了。”
“唉……”
她听见男子无奈一叹，随后便见男子在她前头蹲了下来，双手朝背后伸，“来吧，我背你。”
也不知是什么在作祟，鬼使神差的，她便趴上了男子的后背。
那个后背温暖而结实，她靠上去的一瞬，便生出了想要一辈子靠着的念头。
男人最后将她带出了山，回到了岸前，她已经睡着了。
她没有说自己的家在哪里，男子无法，便将她带着去了客栈。
这一睡，便睡到了次日卯时。
天还未亮，男子坐在房间里的圆桌前，一手支着额头，闭眼休息。
她起身，掀开被子下床，发现脚已经不痛了，于是往男子身旁走，刚走到他跟前，他便睁开了眼睛。
“醒了。”他说。
“嗯。”她盯着他的面容，有些愣神。
男人长得很好看，五官深邃，轮廓分明，比她这十三年以为看见的任何人都要好看。放到现在来说，比之万俟誉这般容貌，也丝毫不逊色。
她看得呆了，男人缺失笑了。
“那么好看？”男子笑得如沐春风，就连声音都像是被风吹得软柔了。
“好看！像神仙一样，从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那时心思还单纯，心里想的什么，嘴上就说什么。
男子被她这话逗得笑意更深。
刚想说什么，便听见外间公鸡打鸣，眼看着便要进入破晓。
男子的笑容敛了些下去，看了看将要亮起来的天，说：“天快亮了，你快些回去吧，我也得回去了。”
说完，男子便起身，牵着她往客栈外走。
男子高矮要她说出了她家的地址，将她送到了离家门不远的地方。
男子说：“快回去吧。”
言罢，便松开了她的手，转身要走。
她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衣摆。
男子回头，“怎么了？”
她咬了咬下唇，清丽的脸颊微微泛着红。
只纠结了一会儿，她便鼓足了勇气说：“哥哥，我叫冷清秋，冷水的冷，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那个清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齐越。”男子看了她片刻，轻轻吐出四个字来。
“齐越……”她在口中念了两遍，才复又抬起头来，“哥哥，你以后可以来找我玩儿吗？或者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去找你玩？”
对着她清明澄澈的眼眸，男子终是没能狠下心转身就走。
她看见他点了点头，淡笑着说：“好，等我有空了便来找你。”
然后，他才离开。
“齐越……过去这么久了，我还是很想他，忘不了他。”冷清秋想着初遇时的模样，不禁红了眼眶。
徐清欢还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离别，所以，她不能感同身受，却也知道，冷清秋真的爱极那个人，对于他的死亡，亦是伤透了心。
她说那齐越是死在这条江里的，想来，她的心便也随着那人沉在了江水最低的淤泥中了。
冷清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又继续道：“后来，他果然来找了我，一次又一次，直到我十六岁。生辰那日，我跟他说我喜欢他，想同他在一起。他迟疑了好久，后来又消失了好久，我也哭了好久。但最后他还是来了，带着聘礼，向我们家光明正大的提亲。”
“我高兴坏了，我父亲也看他聘礼那样多又昂贵，一口便答应了。反正一个无人喜欢的弃子罢了，能换那么多聘礼，真的赚了。当时我父亲他们是这么想的。可就在我以为我与他真的可以成亲时，甚至他与我说，在成亲那天，他会告诉我一个属于他的秘密……一道圣旨下来了。”冷清秋吸了吸鼻子，继续说：
“那是一道秀选书，是给我的。我父亲贪图更大的荣华，当场便决心悔婚。我本想着他夜间来找我时，同他说这个事情，让他带我一起走。可他来是来了，却先着了我父亲的道。”
“父亲将他绑着，逼着他退婚，他不愿，于是，我父亲便叫人将他送来了这临远江，在他身上捆着巨石沉入了江中。他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冷清秋说到这里，便顿住了。
徐清欢偏头看她，见她早已泪如雨下，满脸的泪，浸花了她精心描绘的妆容。
可她却似并不在意，依旧流着泪水，一直不断地流着。
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冷清秋也转过头来看她，笑得极其苦涩。
“那天我也来了，他谁都没有怪罪，就盯着我，笑得像是最开始看见他时一样，十分温暖。他轻轻跟我说：“秋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可我还来不及答应，他就沉入了江中，我只看见他下沉的地方，涌起水波，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告诉我，他已经死了。为了我，他死在了我父亲手中！所以我恨！可我又无可奈何啊……我没有办法忤逆，更没有办法逃脱……”
所以，她想死。
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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