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厨娘

　　药方风波过后，终究以老祖宗身体康健不予追究而不了了之，李彩凤在府上的地位却并未因此得到一丝一毫的提升。

　　她只知道嫡姐隐藏的一个善于模仿字迹的才能，却不知在她走后，眼里不容沙子的老太太，已经默默给董清婉安排了一个新去处。

　　“董念真，如今回府已有半月，这把懒骨头却愈发娇惯了。”赵氏在风波平息了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将她找了过来：“董府锦衣玉食的供着你，从前你还能帮衬着做些什么，如今倒好，摆起小姐的姿态来了。”

　　对于赵氏的欲加之罪，李彩凤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满，她站在帘外，声音柔柔弱弱的陈情：“大夫人，真真笨手笨脚，恐做不好粗使的杂役，惹出笑话，丢老爷的脸。”

　　“是吗？我看你这双巧手倒是惯会搬动是非。”赵氏的目光阴冷的定在她的身上，其实当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吃了亏之后，就偷偷派人去查了董念真这四年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遇见哪些事。

　　得知她被乡村泥瓦匠收留之后，更加疑惑她是怎么变得这般心思缜密，绵里藏针的。

　　“如今灶房还缺一个采购食材的婆子，你也不像大小姐那样需要读书弹琴的，今儿就去伙房帮忙做事吧。”赵氏说完，李彩凤还未表态，她才收的贴身丫鬟涟泠站了出来，小声祈求着：“夫人，二小姐到底是个小姐，您叫她跟家仆们一起劳作，传出去是不是有失老爷的体面？”

　　涟泠话音刚落，立刻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打人的是赵氏身边的大丫鬟。

　　“夫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大夫人管理着董府，做出来的决定，也是你这贱婢能置喙的？”

　　李彩凤又行一礼，“多谢大夫人，我这便回去换了衣服，去往伙房帮忙。”

　　出了赵氏的卧房，李彩凤看着涟泠被打肿的脸，也不回头去瞧上一眼，只是小声警告着：“当你处于弱势的时候，就要懂得藏锋，在逆境中寻找机会绝地反击。而不是跟人呈口舌之快，意气之争。今日之事，若你不想害人害己，我也不需要你来保护。你只要记得，谨言慎行，不要徒惹是非即可。”

　　李彩凤敲打过后，涟泠已经觉得十分愧疚，她低着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陪着二小姐回去更衣，便去伙房报道。

　　.

　　董府的伙房还算干净整洁，李彩凤刚到，负责煮饭的婆子，对她还算客气，左右是个小姐，跟新来的丫鬟自然不同。

　　“二小姐，这是今日老夫人房里要的吃食，你便照着这份单子去采买。剩下的钱，可酌情购置家仆的食物。”

　　李彩凤接过单子，还有上一任负责采买的婆子顺道给的一两银子，她放在掌心，这点钱，买主人的吃食尚且不够，尤其菜单上指名了要的蒸鲜鱼、羊肉水晶角儿这两道菜，轮到下人，莫说是鲜鱼了，连片鱼鳞都买不到。

　　“请问大娘，董府的吃食可是有专门的铺子供应？”

　　婆子的眼珠子轱辘一转，咽了口唾沫，果断的说了句：“没有！”

　　“那么，我知道了。”李彩凤拿着极少的钱，要求她买这么多食材，显然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我第一次出门购置食材，不知哪家的食材新鲜，恐挑的久了，延误了煮饭。”李彩凤将银子又重新放回了那婆子手中，话锋一转，“不若，您跟我同去，也好教教我，该怎么用一两银子，买回董府上下的吃食。”

　　婆子的眼神有明显的闪躲，她嘴里嘟囔着：“我还要劈柴生火……”

　　李彩凤也不急，拖延了大家吃饭，上面问下来，她也有话回应。而且她饿习惯了，不怕少吃这一顿两顿的。

　　婆子最终拗不过她，干脆把手上的水擦干净，低骂了句：“算我倒霉，给给给，都拿去！”

　　她又从怀里摸出七两银子，连同方才的那一两，全部给了她。听到身后有人唤她“王婆”，她才挥了挥手，自顾自的走向别处。

　　李彩凤的嘴角浮起笑意，已然明白了，这群在伙房当差的婆子，靠着私藏银两，各个富得流油。

　　赵氏不安排她做其他的事，偏将她推到漩涡里，不过是想让她在这沸水里，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被排挤欺负，不管哪一种结果，都是赵氏愿意看见的。

　　而赵氏对家仆的私吞银子心知肚明，却不惩治。那么，极有可能，这银子有多半是流回了她自己的口袋。

　　果不其然，在李彩凤购置鲜鱼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

　　李彩凤跟着马夫去到了董府常购置蔬菜的几间铺子，伙计是识得马夫的，所以知道这是董府要买的东西。但看见一张生面孔之后，随口问了口：“今儿怎么没见赵婆来呀？”

　　“赵婆？”李彩凤恍惚间记得，她才到伙房的时候，大家都称呼那个给她银子的婆子是王婆。

　　“是啊，就是你们董府当家大夫人的选房亲戚。平日里跋扈惯了，狗仗人势，我早看她不顺眼。”伙计意识到自己扯远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生的好看，文文弱弱，又多说了两句：“你是新来的吗？”

　　“不是，”李彩凤温柔一笑：“我是长史司董君的二女儿，不过我的生母已经过世了。大夫人叫我去伙房帮忙的。”

　　“小姐还要做着家仆的杂役？真是闻所未闻。”伙计感慨了句，已经跟他的同伴开始装菜了。

　　李彩凤将食材一一过目，脑海中却已经对王婆有了个大概了解。

　　在府上，怕太过招摇给大夫人惹事，所以自称是王婆。在外面，以为天高皇帝远，便可以打着大夫人的旗号，显得高人一等。

　　“等等。”李彩凤看着即将腐败的食材，叫住了伙计，“为什么要将烂掉的食物装给董府？”

　　“姑娘，你第一次出来买东西，有所不知啊。”伙计擦了擦额上的汗，继续说：“赵婆每次出来买东西都是挑别人捡剩下的食材，还要跟我好一番讨价还价，我也不知道偌大的董府怎么这么穷。”

　　“我知道了。”李彩凤莞尔一笑，“那么，还捡最差的食材。另外，以后我便不出来采购了，每日早晚各一次，你亲自将菜送到董府去。车程的钱，董府会额外付给你。”

　　伙计乐呵呵的应下，随后才将剩下的食材一一搬到车上去。

　　.

　　赵婆对伙计送菜的行为深恶痛绝，她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克扣私藏银子，偶尔有几次大着胆子铤而走险，过后都觉得心跳如鼓。

　　恢复了往日平静的董府，李彩凤才收了清晨的一车菜，大夫人房里的丫鬟便来传话，叫她过去问话。

　　李彩凤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家仆们在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没，老爷新纳了个小妾，长得美颜动人，还会用肚皮跳舞呢……”

　　“果真吗？怪不得大夫人发这么大脾气，不过也不知道咱们有没有这个福气，我还没见过肚皮能跳舞呢……”

　　底层的丫鬟看见李彩凤的身影，自动闭上了嘴巴，纷纷拿了笤帚和簸箕，往院子深处走去。

　　李彩凤才进到老夫人房里的宴客厅，就见董清婉和一陌生人起了争执。

　　“赌赌赌，天天就知道赌，娘这么多年贴补在你身上的钱，都够养活半个董府了，你倒是好，只知道吸我们的血！”

　　董清婉说完，那个被她数落的男人，立刻站起身来，一脸的不服气。

　　“怎么跟我说话呢？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舅舅！”

　　“好了，”赵氏在一旁打着圆场，“你也知道，老爷在外又养了妾室，府上开销大，我不好再明目张胆的往娘家送银子，待那妾室进了董府就好了。你暂且忍耐几日，婉婉还小，别跟个孩子置气。”

　　赵氏安慰着赌鬼弟弟，宛如在哄儿子。董清婉气不过，早起身气鼓鼓的走了，路过门口时，险些跟李彩凤撞上，她全然不在意，从鼻子‘哼’了一声，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赵氏意识到李彩凤来了，给弟弟使了个眼色，弟弟也从后门离开了，平时伺候大夫人的丫鬟再次进了来。

　　“在伙房帮忙可还习惯？”赵氏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彩凤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尤其还是在听赵婆说道，李彩凤不再外出采买食材，而是让伙计亲自送到府上，导致她没办法私吞银两了之后，更是对她恨得咬牙切齿。

　　“多谢大夫人，每日能为主人们预备膳食，是我的荣幸。”李彩凤始终牵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让人无法怀疑她的真诚。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王婆说，你报高买贱，中饱私囊。”赵氏拿出主母的姿态来，未曾想，李彩凤根本不为所动。

　　她又继续将这一个月以来伙房的账单拿了出来，递到李彩凤手边，“这是你这月贪墨的府上银子，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把这赃款给我补齐了。”

　　“是。”李彩凤捡起账单，行了一礼，方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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