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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不懂法?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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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之中一群官员有些尴尬, 做了几年的基层官员之后,人人都知道普法可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余阿福擦着额头的汗,想到了一个刁民的例子。“有几个村民打麻将, 吵了起来,村民甲拿起凳子把村长的儿子的脑袋打扁了, 差点死了, 救了好久才救活,这严重伤人罪没错了吧?我当然按律判村民甲五年苦役了。”一群官员点头, 这个案件简单明了, 按照律法就是如此。余阿福苦着脸:“结果一群村民不服, 说村长十年前骂过村民甲,打了他儿子是活该,他儿子也骂人了,骂人就该被打,顶多赔他五十文钱的医药费。而且……”余阿福环顾一群官员, 道:“那村民甲说他受到了侮辱, 要求村长的儿子赔偿名誉损失费,以及他被村长的儿子骂了之后心跳气喘, 每天吃饭不香, 睡觉不安稳,严重影响身体健康, 要求赔偿营养损失费, 合计一百二十五两银子, 村长儿子扣除五十文医药费之后, 应该倒找给他一百二十四两银子九百五十文。”【注1】

  一群官员苦笑,这种狗屎事情经常遇到,百姓其实完全不在乎法律到底是什么,他们只记得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只讲对自己有利的道理,一旦吃亏了,立马就觉得官府偏袒真犯人,欺压老实人,官员拿了贿赂。

  众人看了一眼余阿福,也没问最后如何了,还能如何?严格执法咯,唯一的悬念只是余阿福是大人大量的放过了那些认为官员受贿,然后在县衙门口示威喊冤,往县衙扔臭鸡蛋的淳朴百姓,还是依法严惩闹事刁民。但这些都是旁支细节,他们懂得余阿福说这个案件的意思。

  别看大越的百姓在屠刀下规规矩矩的生活,就以为百姓们都是善良淳朴守法的了,百姓们心中的法律其实就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只想讲自己有利的法律。

  如此大前提之下,普法又怎么推动?只怕是再普及,也只是一个形式主义,百姓的心中依然是利益为先,目无法纪。

  “圣上要的是扫盲。”虞世基摇头,余阿福等人想深刻了,以为普法就是像推广洛阳话和卫生习惯一样,必须立竿见影。“想要法律观念立竿见影那是绝不可能的。”虞世基意味深长的道,“圣上只要所有人都知道有哪些法律条文,做了什么事情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知道船夫渔夫见死不救是大罪,这就够了。”

  一群官员微笑了,也就是知道“杀人偿命”这种程度的普法?那就容易了。

  “容易?”虞世基斜眼看众人,“倒是说说怎么做?”

  “我回去安排衙役严查普法,家家户户都要背法律,谁家没有背出法律,谁家赋税加五倍!”佘戊戌笑道,这是丹阳的老办法了,不识字都没关系,只要有耳朵有嘴巴就能背书。

  余阿福也有办法了:“找一群大妈在街上逮人,逮住一个就要求背法律,背不出就罚五文钱。”

  笑笑道:“连坐!有人背不出来,全村税赋加倍!”这叫发动群众斗群众,以前建造泥土长城的时候也用过。

  众人用力点头,太容易了,照搬如何推广洛阳话和卫生就可以搞定。

  虞世基笑了,问道:“这丹阳城中,有人背不出,你当如何?”佘戊戌笑了,还能如何:“当然是税赋加……”她忽然一怔,脸色大变,怒了:“马蛋啊!”一群官员同样脸色大变,愤怒无比。该死的!当年屡建奇功的加赋税,罚款,连坐,乃至抽壮丁,在如今全部失效了。

  大越的大多数城池都在执行农庄制,农庄制对开荒、粮食产出、解决流民温饱等有奇效,耕地以及粮食产量飞速增加,面黄肌瘦的百姓个个吃的面泛红光,体重增加。农庄制在剥夺了地主的合法权利之下,拯救了大部分的百姓,纵然有瑕疵,但各个基层官员乃至无数底层百姓都拥护的很,再也没有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情了。甚至有不少百姓因为农庄制而成了大越的坚定拥护者。

  但解决饥饿的农庄制却造成了大越朝的大部分百姓没有赋税。

  占有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成了吃住都在农庄的无产阶级,收什么税?田地是农庄的,产出是农庄的,农民也就是收点工钱而已,难道缴纳收入所得税?

  大越只有极少部分商人、工匠、教书先生、官吏的家庭能够不进入农庄,但这些人的数量极其稀少,基本与识字率高度重叠,也就占人口的百分之一而已。这加税,根本加不到大越九成以上的百姓身上。

  一群官员互相看着,要是一套政令的手段只能对付百分之一的人,那这个政令不如废除了还好些。

  “这罚款也有些难办。”虞世基脸色阴郁,农庄制之下,红袖箍大妈上街罚款肯定是不成了,一群百姓只要躲在农庄的宿舍之中,红袖箍们怎么找他们?在农庄建立类似“红袖箍”的岗位?这些“红袖箍”脱产吗?如何定义他们的工作成绩?要知道农庄的农活完成率,洛阳话学习程度,是直接与每天的伙食和能不能离开农庄拿回自己的土地挂钩的,这红袖箍只凭借抓人背书就有钱拿,就不用干活,就能吃最好的伙食,其余人服气吗?

  “不服气也罢了,民心似铁,官法似炉。我大越从来不在意民心。可是这些红袖箍自己能背出大越的律法吗?”佘戊戌脸都黑了。想要抽查别人,就要自己识字,能够看懂律法书籍的已经够资格在大越当个基层官员了,难道要抽出一群预备役官员专门去处理背书?这些预备役官员肯不肯不知道,佘戊戌第一个不肯,大越人才紧缺,怎么可能把有限的精英放在核查别人背书上?

  “讲卫生,说洛阳话,其实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有朝廷威逼,百姓自然愿意学。”虞世基道,没人喜欢住在肮脏的地方,谁都想能够与其他人无障碍的沟通,有个人好处在前,这卫生习惯和洛阳话自然能够普及下去。可这学习律法,对个人又有什么好处呢?在华夏想要推动看不见好处的东西艰难万分。

  “圣上推动格物道都要用成仙做幌子,这推动普法,又拿什么做好处呢?”虞世基苦笑,要是每次推动一个对百姓的长远有好处的政令,就要拿出一个幌子欺骗百姓,次数多了肯定会露馅,所有政令都会崩溃,那就太不值得了。

  众人深思,有什么办法呢?虞世基扫了众人一眼,她们太稚嫩了,没有发现普法的最大问题。

  张夫人静悄悄的站在一边,慢慢的退出了大殿,这普法确实有很多难题。

  “没有难题,哪里还需要朕来推动。”胡雪亭淡定的批改奏章,顺便瞅一眼在花园中开打的小雪岚葵吹雪椰菜,“不要乱打,要用剑法,要找对方的破绽!”三个女孩子兴奋地应着,继续噼里啪啦的乱打:“哎呀,你差点打中我了!”“没打中,没打中,没打中!”“看我的黑虎掏心!”

  “你是皇帝了,有些办法不能再用了。”张夫人看了一眼小孩子们胡闹,提醒胡雪亭道。丹阳县令面对的世界与皇帝面对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别以为丹阳县可以推广的办法在全国也可以推广。

  胡雪亭瞅了张夫人一眼:“朕知道。”

  张夫人松了口气,真怕胡雪亭下令背不出律法就砍头屠城什么的。

  “朕还没想逼反了百姓。”胡雪亭摇头,“推动讲卫生可以砍脑袋,因为讲卫生是很容易的事情,百姓中九成九的人可以做到,再残酷的法律,百姓都会因为自己不会被害而默许牺牲少部分人。”

  张夫人一怔,心中越想越是恐惧。

  “但朕依然没有用砍头的方式推动讲卫生。因为,随地大小便就要砍头,实在是太荒谬了。”

  胡雪亭看张夫人,道:“朕无法用砍头的方式推动普法,因为普法的难度太大了。”干枯的法律条文看一眼就让人晕了,还要人背,这不是要人小命吗,何况是厚厚的一本。胡雪亭几乎可以肯定,整个大越能够背律法书的人一定是零。朝廷的那些官员也绝对到不了直接背的程度,必须翻着律法才能断案。

  “而且这普法,其实是牵涉一些人的利益的,朕必须慎重。”胡雪亭叹气。

  张夫人又是一怔,不由自主的问道:“谁?”

  胡雪亭淡淡的道:“朕!你!虞世基!朝廷百官!识字的才子佳人!”

  春秋郑国的子产铸刑鼎,把所有的律法刻在鼎上,供所有百姓观看,有无数的大臣反对,理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不知道律法到底是什么,自然就会小心谨慎,走路都不敢走到道路中间,生怕触犯了刑罚,掉了脑袋,社会就安定了;官员就可以肆意的解释法律,小罪变大罪,大罪变无罪,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一旦百姓知道了法律,人人都会研究法律,钻法律的漏洞,再也不惧怕官员和朝廷了。

  “我大越朝也是一样,若是人人都懂法了,朝廷官员怎么还能随意断案?若是百姓钻了律法的漏洞,甚至觉醒了法律精神,朕又怎凌驾于法律之上?那些才子佳人又怎么在一群不识字的乡民面前装逼?地主老爷,中二青年,翩翩少年,又怎么恐吓吓唬威胁百姓?”胡雪亭淡淡的道。大越还没有发展出讼棍一职,也不知道有没有代写状纸的,这些人的利益暂且不去理会。

  张夫人身体微微发抖,难道胡雪亭是这么看大越的官员的?太不信任众人了。

  胡雪亭慢慢的摇头:“在利益面前,朕连自己都信不过,怎么信得过别人?”张夫人苦笑,帝皇无情无义,不过如此。

  “朕为了肆意妄为,超脱法律,这才打了天下,难道别人就不会为了肆意妄为,超脱法律,这才在大越朝为官?”胡雪亭问道。张夫人微微皱眉,全天下想要肆意妄为的人多如牛毛,但真正为了实现肆意妄为而努力的人少之又少。

  “朕认为法律就是对付百姓的,朕不受法律管理,百官为什么就不会同样这么想?”胡雪亭问道。张夫人缓缓的摇头,大越的大部分官员都是普通百姓出身,质朴有余,机变不足,哪有这么多野心。

  “朕为了方便,又对那些刁民心中有恨,肆意杀戮,肆意下狱,百官面对的事情多过朕百倍,繁琐超过朕百倍,见到的可恨刁民超过朕百倍,为什么就不会心中有恨,肆意杀戮,肆意下狱?”胡雪亭问道。张夫人想要继续摇头,却终于停住,怎么会对刁民没有恨!当然有很多很多很多!明明是简单地事情,偏偏被一群百姓胡搅蛮缠,弄得狼狈无比,怎么会没有恨,怎么会没有想过直接杀了,直接下狱?她苦涩的看着胡雪亭,胡雪亭看得比她要深刻多了。

  “朕将心比心,绝不会认为朕的百官以前是好人,现在是好人,将来也是好人。朕当年在丹阳为县令,只求能够在乱世之中自保,为何越走越远,终于成了皇帝?”胡雪亭道。张夫人静静的听着,心中回想胡雪亭的遭遇,百感交集,以前那胡闹瞎搞脑抽神经的女孩子,竟然成了眼前威严的皇帝。

  “朕自认对这狗屎的落后的世界毫不动心,甚至看不上,谁在意一个通讯靠吼,交通靠走,比非洲还要落后的世界?为何依然一步步的走到了皇位之上,容不得他人分割中原?”胡雪亭问道,不管别人信不信,她当初投靠杨恕,在丹阳当县令兼县尉,真的只是想要在随末乱世之中有个安稳的家啊。

  “朕常扪心自问,直到朕称帝,取了江南诸郡,兵锋直指关中,朕想的依然是天下联盟,诸侯国林立,重新回到春秋而已。为何朕忽然就变得容不下其余诸侯,非要打下来不可?高颖贺若弼与朕有仇,鱼俱罗呢?宇文述呢?朕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朕就不能接受他们当个诸侯呢?”胡雪亭淡淡的道。

  “无他,野心随着地位而增加了。”张夫人慢慢的道,很平常而已,一点都不稀奇。

  “是啊,野心随着地位而增加了。”胡雪亭慢慢的道。就像某人靠着机遇建立了一个经济帝国,心就膨胀了,想着当皇帝管理天下了。什么为了天下百姓,什么让华夏崛起,背后都是自己的野心而已。若真的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华夏的崛起,为什么不好好扶持杨広?利用大随的根基改变世界不是更简单,牺牲更少吗?只是野心而已。

  “华山派武功最重炼心养气,朕尚且受不住诱惑,那其余人呢?”胡雪亭问道。

  “大越的官员或跟随朕起于草莽,或以前有诸多劣迹。朕如何保证他们见识了以前没有见识过的世界,品尝了权力的味道,开始腐化堕落或旧病复燃?”

  张夫人脸色严肃,明明有钱可以每天都吃羊肉牛肉兔肉,还能坚持吃大白菜?这不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问题,而是明明可以上一层,为何却自虐一般原地踏步凭白吃苦的问题。

  “朕不愿意杀了与朕一起走到今天的伙伴,朕唯一的办法就是限制他们的权力,不让他们有机会腐化堕落。”胡雪亭淡淡的道,大越太大了,她不可能像丹阳的时候一样看着所有的官员。

  张夫人死死的看着胡雪亭,颤抖着问道:“你不是想要普法,你是要针对朝廷百官?”

  胡雪亭诡异的看着她,摇头,又点头。“朕真心要普法,朕既然夺取了天下,世界就要按照朕的意志而转动,朕见不得一群恶劣的百姓以恶为美,更见不得有恶却无法处罚。但是,朕由此却联想到了朕的朝廷和百官,顺便一起处理了而已。”在百官有腐化堕落的迹象之前就扼杀了一切机会,才是君臣和睦的大道,拿个别腐化堕落的官员的人头吓唬其余官员,显得自己无可奈何悲伤无比不得不为的作秀行为,胡雪亭不屑为之。

  她盯着张夫人笑:“张家都是老实人,只看到眼前,看不到以后,更不能一叶知秋,这可不是好事。张须驼若是总是想着当兵打仗不需要心眼,以后的日子未必会好过。”

  张夫人满脸通红,谁能和胡雪亭比心眼多?

  “你以为这朝中就没有人看到朕的意图?”胡雪亭笑得古怪。

  “朕不妨告诉你,虞世基裴蕴李浑就不提了,大家都是奸臣出身,习惯了任何事情都有阴谋诡计,不想几百次都不能睡觉,朕的心思他们就没有看不破的;董纯李子雄麦铁杖看似只是个普通武将,武力不出众,韬略也不出众,但能做到朝廷大官,怎么可能不懂凡是深思?程夭金大大咧咧,秦穷稳重,他们若是只是表面那般愚蠢,怎么可能看破敌人的诡计,兵法卓绝?张晓刚乡绅出身,经商多年,杜如晦执政一方,难道就是菜鸟了?”

  “朕这大越朝啊,以为朕只是简单地推动普法,没有附加其他用意的,也就是你们这些未经世事的老实人而已。”

  张夫人红着脸出了宫殿,立刻就去找虞世基:“虞公,你可知道圣上推动普法的用意?”刚才在大殿之中见了虞世基皱着眉头思索如何执行普法,定然是不会像胡雪亭那般的花花肠子的。

  “哦?”虞世基扫了张夫人一眼,笑了。“是不是圣上说了你没能看清圣上加强对地方对百官的控制,整个大越只有聊聊数人处于懵懂之中,你不信,所以找虞某来认证?”

  张夫人张大了嘴,死死的盯着虞世基,改口道:“虞公想多了,我是来问问你家有没有酱油的。”真是痛恨所有人都是聪明人,只有自己是笨蛋的日子啊!怪不得杨轩感这么讨厌聪明人,聪明人最讨厌了。

  当夜,张夫人揪住张雨宁张修闻兄妹,恶狠狠的问道:“你们说,圣上为何要推广普法?”张修闻莫名其妙:“不就是长江边的那些人简直不是人嘛。”张雨宁眨眼,就是这样啊。

  “怎么可能?”在张家蹭饭的小雪岚鄙夷的道。

  “雪亭姐姐从来不会只有一个目的的。”葵吹雪用力点头。

  椰菜看着桌上的菜,流着口水点头:“雪亭姐姐的事情一定要多想好几次,表面的事情一定不是真相。”

  “不会吧?”张修闻张雨宁尴尬了,三个小不点这么聪明干什么?

  “吃饭,吃饭!”张修闻急忙笑着拿筷子。张夫人一掌打在他的脑门上:“想不通就不准吃饭!福伯!把雨宁和修闻的饭菜都撤掉,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有饭吃,三天想不通三天没得吃,一年想不通一年没得吃!”生了两个笨蛋儿女真是让人火大啊。

  张雨宁死命的向小雪岚打眼色,小雪岚点头,悄悄拿起一只鸡腿,也不怕油腻,塞到了衣袖当中。张雨宁怒视小雪岚,我是叫你回去问你姐姐,不是让你偷菜,笨蛋!

  葵吹雪鄙夷的看小雪岚,都脏了,鸡腿还怎么吃啊?等会去厨房偷菜啊。椰菜盯着眼前的鸡腿,只有一个了,要不要夹啊?好想吃鸡腿啊。

  张夫人看着三个小女孩子,忽然心平气和了,瞧,胡雪亭的妹妹们也不过如此。

  次日,胡雪亭与张夫人的对话传遍朝野。一群百姓深深的叹息,原来圣上用意如此深刻,竟然想要保全故旧官员啊,当真是皇恩浩荡。一群官员仰天长叹,张家跟随胡雪亭这么久了,竟然没想到胡雪亭做事一定有其他用意的,真是蠢得可以。

  “张家的祖坟在何处,吾当亲自观之。”不少官员询问着,张家蠢得没救,却因为早早的与胡雪亭相识,直接抱了大腿,只要不谋逆,看来是荣华富贵终生了,这祖坟的风水当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

  胡雪亭处罚一群渔夫船夫见死不救的事情在大越没有掀起浪花,好些人都懒得去听这种小事情,不过是青天大老爷当街断案的加强版而已,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但一群靠水吃饭的渔夫船夫就不同了,见死不救就要二十年苦役的超级严重处罚让他们战栗。

  “这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吗?”某个渔夫大骂,每天打渔才几文钱,捞一个尸体就是几两银子,若是见了人落水就要救,他们吃什么?

  “唉,老汉在这长江当中捞尸体十八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还有罪的?”某个老船夫唉声叹气,被太阳晒得又黑又红的脸上慢慢的忧愁,破烂的衣衫和斗笠衬托得他更加的瘦弱单薄。“又不是他推那些人下水的,旁边看看也有罪?老汉以后怎么生活啊?”

  其余船夫冷眼看老船夫,一点都没有同情,反而是满满的羡慕妒忌恨:“你干了十八年了,上千两银子都有了吧?听说你有上百亩地,在城里给四个儿子每人都买了大房子,丫鬟都有十几个,不能捞尸体,大不了回去做地主老爷,这把年纪早就该享福了。”

  “我们可就惨了,刚做了没几年,要是不能捞尸体了,以后怎么买房子买地?”

  众人痛骂着胡雪亭,这什么见死不救罪不就是明摆着欺负他们水上讨生活的人吗?骂了许久,转而又骂那几个被苦役二十年的渔夫船夫,要不是这几个混账正好被胡雪亭看到,会连累他们吗?

  “现在各个衙门都盯着我们呢。”某个渔夫把头埋在膝盖中,委屈无比,别人死了关他们什么事情,捞尸体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肯给钱,大不了不捞啊,哪有不救人就要苦役二十年的。

  “二十年啊!”某个船夫脸色刷白,听说有人苦役三年就死在了矿上,苦役二十年哪里还有份活着出来。

  一个船夫忽然大声的道,眼神中凶狠无比。“朝廷不给我们活路,那么我们就……”

  一群船夫渔夫吓坏了,背后骂骂朝廷骂骂皇帝,发泄怒气是一回事,造反是另一回事,别说朝廷有数不清的大军了,就是衙役手里的刀子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好几人喉咙中打滚:“造反的事情我们不干!”

  “……我们就罢工不干!”那个激动地船夫大声的道。

  一群船夫渔夫又是松了口气,又是诡异的盯着那人,家中没有几套房几百亩地,也敢说不干?

  “我倒要看看,我们都不干了,这长江之上又会怎么样?”那激动地船夫大声的道,眼中精光四射。“联系所有的船夫渔夫,大家全部罢工不干十天,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们,谁能过得了长江!”

  一群船夫渔夫立刻就懂了,朝廷对他们不公正,他们就要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们不团结起来,就会被朝廷欺负,被恶人欺负,我们要联合起来,向朝廷要个说法!”那激动地船夫恶狠狠的看着众人,“谁敢私自下水行船,别怪我赵大海没把丑话说在前面,我赵大海认得你们是谁,我手中的刀子可不认得你们!”

  “可是,这上下游这么多船……”有船夫喃喃的道,渔民还罢了,大家的范围就这么点,一喊就搞定,可客船商船就不同了,从长江上游远道而来,谁认识他们几个人?

  “我们人多,去上游拦截了航道,谁敢开船,就砍了谁!”赵大海冷笑着。

  “可是,官府会来找我们的。”还是有船夫担忧无比。

  “不要紧,在水上,我们怕了谁?”赵大海很有把握,官兵南岸来,我们北岸去,进了芦花荡,谁有怕的谁?

  “好!一定要朝廷废除见死不救罪。”一群船夫渔民咬牙,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何况还要二十年苦役,这是官逼民反啊。

  ……

  长江沿岸渡口,无数的百姓惊讶的看着空荡荡的江面。

  “找不到渡船?”有人惊讶无比,不是因为渡船都失踪了,而是这明显到了极点的与朝廷对抗的行为实在太愚蠢了。

  “真以为朝廷不会杀人?”又是一人张大了嘴,其他地方也就罢了,这长江沿岸的人还不知道胡雪亭的狠辣,简直是外星人啊。

  “不出三日,朝廷定会有大动作。”一群人笑着,农耕时代百姓节奏缓慢,耽误几天渡江有什么关系,看朝廷的热闹才是大事。

  渔夫船夫一齐罢工的消息甚至没有传到胡雪亭的耳朵中,李大小姐随手就处理了。

  “只是罢工的,抓了去农庄种田。”李大小姐道。一群官吏点头,既然不划船了,就不是特殊工种了,那就必须去农庄。

  “有拦截其余船只,不许行船的,以贼人论处,剐了;家人家产充公,苦役十年。”李大小姐道。一群官吏笑了,杀了这么多的人,竟然还有人以为朝廷软弱可欺。

  “以后每个月都要杀几个人啊。”李大小姐叹气,为什么百姓的记忆就只有七秒呢。

  ……

  衙门前,有人用力的敲锣,一群百姓微笑着围拢,在听说朝廷要普法了,就是不知道会怎么做。

  “若是要求背书,我可背不出。”有人愁眉苦脸,在流民营中上过几天学堂,然后主动退学了。背书识字这事情也是讲天分的,打手心也好,抽鞭子也好,背不出就是背不出。

  “我只能去做苦役了。”有人叹气,圣上要推广事情都是有惩罚的,早就听说这次多半是重罚,背不出律法多半要苦役了。

  锣声当当,有人嬉笑,有人面色沉重,有人淡定从容。

  “朝廷新律法!”衙役见人聚拢的超不多了,大声的道。“……能背诵律法半部以上者,罪行减一等;不能背诵律法者,罪行加一等!”

  毛?如此而已?

  一群百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胡雪亭竟然没有罚款,没有苦役,没有加税?

  “圣上圣明啊!”有机灵的百姓立刻跪下大叫。

  “圣上圣明啊!”百姓们跟着叫,声音参差不齐,敷衍无比。

  一群衙役无奈的看着百姓们,意兴阑珊的回了府衙,还以为圣上又会搞什么大动静,没想到有些不了了之。

  “这是圣上转了性子,从此做明君了?”有衙役悄悄问道,昏君残暴让人畏惧,明君手中却不妨贪赃枉法。

  “你们真是老实啊。”独孤兰从众人身后冒了出来。

  “县令。”一群人鞠躬行礼。

  “本官认识圣上多年了,就没有见过圣上仁慈的时候。”独孤兰淡淡的道。“所有以为占了圣上便宜,以为圣上是个笨蛋的人,最后都死得惨不忍睹。”

  她冷笑着看了一眼衙役们:“本官知道你们打着小算盘,本官警告你们,若是被本官抓到了把柄,本官亲手剐了他。”

  一群衙役用力点头微笑,听说独孤县令以前和圣上是闺蜜,这杀心果然重啊,竟然要亲手剐人。“我等对圣上,对县令忠心耿耿,绝不会贪赃枉法。”独孤兰冷笑着,拂袖而去。

  某个衙役随手取了公堂之上的律法书,开始翻看。“就算老子贪污了,也不是死罪,只要老子背出了半部律法书,还要降一级,你还真以为能剐了我不成?”

  其余衙役古怪的看着他,他瞪回去:“看什么?”一群衙役苦笑:“原来要背律法书的是我们啊。”有权利的人,心中有恶意的人,想要为非作歹的人,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熟悉律法,知法才能犯法。

  独孤兰在后堂坐着,翻着最新版的律法书,大量的案例也罢了,原本的旧版就是以案例解释律法的,但这新版的排版很是奇怪,一些鸡毛蒜皮的民法案例在前头,而抢劫杀人等案例却在后头,造反诛九族等重罪更是垫底。

  这实在是太明显了。

  独孤兰取出纸笔,淡淡的给宇文婷写着书信:“……我已经知道县衙中那些人需要盯着了……那些主动积极背诵律法书的人,多半是心中有鬼的……”又想到了民间百姓,心中冷笑几声,又写到:“……速速进一些律法书卖,保证赚钱……”

  某个城池中,县衙中跪着两个百姓打官司。官司不大,也就是吵架殴打之类,不管两个百姓如何的为了自己而狡辩,宇文婷分分钟就看出了该判决谁有罪。

  “来人,签字画押,准备打板子二十。”宇文婷随意的道,这种小纠纷每个月都有那么几起,原告被告都是法盲,她都懒得去多问,打了就是了。她心中回想着独孤兰的信,独孤兰能够看清世界,走出阴影,不容易啊。她慢慢的回想着当年在胡雪亭的家中胡闹,嘴角慢慢的露出了笑容。

  “慢!县令老爷,草民是有罪,但按照律法,我最多就是打十板子!”被告叫道。

  宇文婷一怔,该死的,遇到懂法的了。她慢悠悠的翻着律法,好吧,是十板子。她微微有些脸红,道:“来人,十板子!”都怪刚才走神了,不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慢!县令老爷,按照律法,草民若是能背诵半本律法书,草民就可以再降一等罪罚。”被告大声的道。

  宇文婷冷冷的看他,道:“且背来!”

  被告傲然看了一眼原告,慢悠悠的开始背书,宇文婷对着律法书,厚厚的书本一页页的翻过去,虽然有些错漏,但大致都对。她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只要有错漏,就不能说背出了律法书。“来人……”

  忽然,宇文婷一怔,半晌后,慢慢的道:“被告按照律法背出了半本律法书,罪行降低一等。”被告得意的看着原告,原告张大了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宇文婷翻着律法书,找到了降低一等的标准。“判被告掌嘴二十。”

  “谢谢青天大老爷!”被告大叫。原告恶狠狠的看着宇文婷和被告,大喊:“你一定是收了贿赂!我要告御状!”被告吃吃的笑,看着原告开心极了。

  宇文婷缓缓的翻着律法书,道:“原告,你咆哮公堂,掌嘴二十,诽谤朝廷命官,杖责三十。现在,你且背律法书,若是不能背出半本,本官按照律法,判你罪加一等,咆哮公堂,判杖责二十,诽谤朝廷命官,判杖苦役半年。”

  原告惊得呆了,死死地看着宇文婷,他哪里会背书?他只会呆呆的道:“没有天理啊,没有天理啊,为什么我要苦役半年?”

  宇文婷冷冷的道:“蠢货!本官告诉你,你今日中了被告的算计!他是故意与你打架,故意打官司,就是要等你咆哮公堂,诽谤朝廷命官,又背不出律法书,罪加一等。”

  原告呆呆的听着,越想越对,厚厚的律法书谁无聊的去背?这个阴谋简直是赤(裸)裸啊。

  “县令老爷,你既然知道他构陷我,为何还要袒护他?”原告惨叫。

  “你不懂法,他懂法,本官如何护得了你?你每一步都在作死,他每一步都有余地,本官怎么处罚他?”宇文婷冷冷的道。

  原告中了被告的阴谋诡计,结果倒了大霉,被糊涂县令判了苦役的事情飞快的轰传天下。

  群情汹涌,各个衙门前挤满了百姓:“谣传是真的假的?”

  衙役们回答,当然是真的。

  百姓们激动无比,原来对付那些看不顺眼的人是如此的容易!

  李四大声的道:“回去背律法!”隔壁张三一直在他家门口撒尿,终于找到办法坑死他了。

  “嘿嘿,老子也会背书的!”张三冷笑。

  “看谁先背出半本书了。”李四也冷笑。有人提醒:“张三已经知道了这个套路,绝不会咆哮公堂,更不会辱骂诽谤朝廷命官了。”张三哈哈大笑,就是这样。李四脸色大变,浑身颤抖,不懂法,竟然错过了报复的最好办法?

  王五悄悄扯李四:“不能用咆哮公堂,诽谤朝廷命官,还有其他办法啊。律法书这么厚,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治他的办法。”李四狞笑着用力点头,说不定在他家门口撒尿也是重罪呢?

  “背书!”李四大声的叫,容光焕发。

  书店前,人头涌动。

  “我要买律法书!”一只手抓着银子,从后面向前递。

  “排队!排队!”前面的人愤怒的叫,就这么几本律法书,卖光了怎么办?

  “我要十本!”前面有人大叫,回去送人倍有面子。

  ……

  县衙的后头,宇文婷冷冷的看着原告和被告。

  “说吧,你们是谁的人?”她问道,这两个人要不是托,她就买块豆腐撞死,想要找个会通过背律法书构陷对手的人何其艰难。

  “我们是虞公的手下。”原告微笑着,亮出了身份。”

  宇文婷暗暗叹气,奸臣就是奸臣啊,太符合胡雪亭办事的方式了。

  “我要做个奸臣!”宇文婷悄悄握拳,不做奸臣,在大越朝廷混不开啊,瞧独孤兰这个执拗钻牛角尖的人都看穿了,她竟然还在懵懂之中。

  ※※※※※※※※※※※※※※※※※※※※

  ps:注1.这个案子是真实案件,来源知乎某律师,忘记名字了……

  . 修改错字。感谢读者“五十弦”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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