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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格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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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阳的皇宫中, 胡雪亭放声狂笑, 高颖太愚蠢了, 以为搞个无神论就能恶心她?

  “加把劲,继续宣传朕就是神灵!”胡雪亭坚决不信在识字率不到5%的古代,百姓们能够神奇的相信无神论, 凡是无法用浅薄的自然理论解释的现象,不论是天上下冰雹还是公鸡生蛋, 百姓们不想因此而恐惧到疯狂,最好的办法就是认为世上有鬼神。

  “朕记得范缜就写过《神灭论》。”胡雪亭笑了,在不到百年前的南北朝时期, 范缜就写了神灭论, 还舌战群儒, 可惜再怎么有逻辑和精彩的辩论都没能推行无神论。

  “无神论怎么可能推广呢,越是无知,越是容易相信一切都是鬼神做的。”虞世基摇头道。找个工匠解释热气球为什么能飞,虽然工匠肯定听不懂大气浮力氢气氧气等等高大上的词语,但相对见多识广的工匠很容易就相信热气球不过是与水车一眼的机械物体。但普通人十个当中有九个对未知的事物就归结到鬼神之力,一句“这是神仙做的啊”不仅仅显得说话者很有智慧不是笨蛋,还显得特别的高大上和睿智,若是配上白发白须拐棍,乡村遗老大贤的形象妥妥的。

  “还有对死亡的恐惧。”胡雪亭笑,谁不惧怕死后一无所知呢, 鬼神的存在是人类对死亡最后的寄托。

  “是啊, 是啊。”张雨宁偷偷地瞅胡雪亭, 只看胡雪亭能够飙剑气,这个世界有鬼神的可能就无限大,要不是早早的就认识了胡雪亭,只听胡雪亭的事迹,张雨宁铁定认为胡雪亭是神仙。

  胡雪亭哈哈大笑:“五百年内,无神论绝不可能成功。”别说科技和文明的普及度导致无神论无法贯彻,只看胡雪亭能够穿越过来,还要和天意斗,这个诡异的世界到底有没有鬼神还真不太好说。

  “朕作为神灵,定然会一举统一世界!”胡雪亭很有把握,黄巾军白莲教太平天国这种淘宝货都能横扫天下,她相对而言已经是名牌产品了,时不时刷道剑光,毁灭一堵城墙,保证所到之处百姓跪在地上大叫神仙。

  “朕要格物神教成为世上唯一的宗教!”胡雪亭傲然站立,双手向天,霸气侧漏。

  “且慢!”书童从大殿外急急忙忙的走进来,满头满脸的都是汗水。

  “圣上,万万不能建立格物神教!”书童坚决反对,身后十几个道人用力点头。

  胡雪亭深呼吸,双手都没有缩回来,转头看一群官员,谁说胡某脾气暴躁的,被手下当面打脸,胡某都没有砍死了他,这脾气真是好到了天上了。

  书童收到胡雪亭建立宗教的消息后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路上赶得急了些,这汗水就怎么也收不住,他一边擦汗,一边说道:“纵观历史,这世上有因为宗教而兴旺之人,更有因为宗教而称王称霸乃至建国之人,但以宗教最终一统天下之人,恒古未有。”

  胡雪亭慢慢的收回手,斜眼看书童,其实是有的,西方,东方,古代,未来,都是有的。

  书童继续道:“谁能逐鹿中原,看的是手中的刀剑利不利,吹牛和给自己贴金笼络民心,终究是敌不过刀剑的,难道高颖李建成自称神灵降世,建立五斗米教萨满教,就能统一天下不成?高颖和李建成说得再好听,我等手中的刀剑不答应,高颖和李建成也是不可能统一天下的。”

  一群官员缓缓的点头,嘴炮只是嘴炮,吵架都未必有用,不信找个卖菜大妈试试,孔子再生都吵不赢她。

  书童小心的看着胡雪亭的脸色,见胡雪亭有皱眉深思之意,这才继续说道:“我观史书,建立宗教,自称神灵之人,无不是在起事之处,以宗教和神灵裹挟无知百姓,其势大增,席卷四周。何也?无他,对神灵的忠心总是高过对凡人的,而宗教信徒又容易具有排他性,那些人在起事之初得到比其余人更忠心更勇于作战的士卒,自然会迅速的扩张。”

  一群官员点头,看黄巾军就是如此,大汉天下在数日之间处处烽火,没有防备又腐朽的州牧尽数倒下。

  “可是,这些宗教势力却从来不曾笑到了最后。”书童严肃无比。

  “为什么呢?”张雨宁很是好奇的问道。

  书童笑了,脸上满满的自信,道:“我不知道!”

  张雨宁瞪他,不知道你丫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只是尘世间一个小书童,哪里懂得为何宗教不能立国的缘由?我只要知道无数人倒在了宗教立国之上,知道这件事不可为,那就足够了。”书童正色道,知道被雷劈就会死,遇到雷雨要躲在房间中就足够了,难道非要知道为什么被雷劈会死才有资格劝阻别人不成?

  胡雪亭沉吟不绝。

  十几个道士中某个白发老道也劝着:“圣上有大神通,称神自然无妨,神就是比凡人强大的人,强大到圣上这般,谁说不是神呢?但建立宗教,并以教立国却万万不可。”

  某个黑须老道说道:“我等身为道教之人,自然是希望格物神教横行,世人愚昧,多有人分不清格物神教与我道教的关系,格物神教兴,我道教也会被爱屋及乌而鼎盛。只是华夏的历史证明了在华夏大地上以宗教夺天下就是死路一条,圣上大势已成,三思而后行。”

  胡雪亭依然沉吟,她当然知道在华夏大地上玩宗教的只有一个成功了,其余尽数化为了黄土,成功率小的可以不计,这不是各个条件都具备,想要试试幸运度,随手玩玩嘛。

  书童打量着胡雪亭的神情,见她有些意动,急忙道:“他人以宗教夺取他天下,无非是没兵没粮没地,士卒不堪战,需要以宗教的力量让信徒交出钱粮,奋发余勇。我大越兵强马壮,粮草满仓,士卒天下第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宗教的力量对圣上又有何益?多它不多,少它不少,为何要承担宗教带来的失败风险?”

  一群官员盯着胡雪亭,以前以为宗教立国无所谓,反正大越兵强马壮,天下唾手可得,但现在瞅瞅宗教立国没有好处只有坏处,又何必主动背黑锅呢。

  佘戊戌有些惊讶,问张雨宁道:“这天下人就这么在乎宗教信仰?”按理有信仰的人比没信仰的人更坚定更勇敢或者凶狠,为什么历史证明没信仰的人反倒打败了有信仰的人呢?一直缺乏信仰的华夏人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信仰了,并且具有诡异的排信仰性了。

  佘戊戌的声音大了一些,胡雪亭都听到了,苦笑道:“你说错了,这不是华夏人排斥信仰,而是华夏人排斥不同信仰罢了。”

  “因为,华夏人其实是有信仰的,而且有非常坚定地信仰,坚决的排斥其他信仰。”

  佘戊戌等人睁大了眼睛看胡雪亭,是不是说错了?

  “信仰是什么?”胡雪亭问道。

  信仰这个词语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很简单,信仰就是坚信某种东西是永恒正确的,并以之为行动准则。

  “大多数宗教信仰无非是劝人行善,教导众人如何为人处事,我华夏百姓的信仰同样有这些东西。”

  “我华夏人的信仰中,崇尚人要自我奋斗。靠爹妈,爹妈倒;靠神仙,神仙倒,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奋斗。”胡雪亭道。大多数宗教都认为世界万物都是神灵创造的,所有的东西都是神灵赐予的,没有吃的就向神灵磕头,发大水了再向神灵磕头,大山挡路了继续向神灵磕头,神灵会满足一切,然后我华夏人的传说中却是自力更生,精卫填海,愚公移山,大禹治水,仓颉造字,燧人氏取火,神农氏尝百草……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佘戊戌喃喃的道,《周易》这句名句忽然就涌上了心头,莫名其妙的就有了自豪感。

  “我华夏人的信仰中,还崇尚爱国主义。”胡雪亭道。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三国曹植写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是汉朝霍去病写的。”胡雪亭道。

  “我华夏人的信仰中,人生而平等。”胡雪亭道,与那些以血统为荣,以为贵族就是贵族,以为出生了就注定是最低等的贱民还是高高在上的老爷的信仰相比,华夏人的信仰高大上爆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佘戊戌喃喃的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一群人看佘戊戌,显摆个毛啊!听胡雪亭胡说八道不好吗?你还当真了。

  胡雪亭继续道:“我华夏人的信仰中,人要有志向。”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论语子罕》。”张雨宁斜眼看佘戊戌,别以为只有你读过书。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步出夏门行?龟虽寿》三国曹操。”张修闻力挺妹妹。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佘戊戌拂袖瞪两个逗逼,要不要比比?

  “我华夏人崇尚人要勤奋努力。”胡雪亭叹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这些言语实在太多了。

  “我华夏人的信仰中,人要有文化。”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都把知识的重要性贯通人生中的票子房子女子了,还有什么不能贯通的。

  佘戊戌瞅瞅张雨宁和张修闻,高高的举手抢风头:“老大说的对,我华夏人是信仰的,我华夏崇尚脚踏实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我华夏的信仰中,人还要有宽容的胸怀,容忍错误的肚量,要听得进去意见。‘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左传?宣公二年》;‘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诗序》。”

  “还有人要尊老爱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也。’汉朝韩婴。”

  “人还要有气节。‘不为五斗米折腰。’《晋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北齐书》;‘予惟不食嗟来之食,以至于斯也!’《礼记檀弓》。”【注1】

  佘戊戌一口气说了好几个,斜眼看张雨宁和张修闻,别以为兄妹两个人就能比的上我一个,两个草包加在一起还是草包。

  张雨宁气坏了,瞅张修闻,等会下朝后堵住佘戊戌打她一顿,没意见吧?张修闻看看佘戊戌的细胳膊细腿,再看看自己更细的胳膊,用力摇头,顺便提出建设性意见:“叫小雪岚帮你打,保证雪亭偏袒小雪岚。”

  “瞧,我华夏怎么会没有信仰?”胡雪亭摊手,把高大上的“信仰”二字解释成很low的语言,华夏人到底有没有广义上的信仰立马就出现答案了。“我华夏大地上百姓自然是有信仰的,只是不信仰神灵,不信仰宗教,只信‘人’,我华夏的信仰是以人为本。”

  胡雪亭看着一群目瞪口呆的官员,无奈的道:“天下百姓对这些信仰坚定的很,身体力行,任何其他外来信仰哪怕凭着刀剑能够喧嚣一时,都无法磨灭华夏人的信仰。”华夏百姓没有宗教信仰,道教佛教基督教都是浅信仰,骨子里坚信并贯彻执行的东西已经经过了千年的时间检验,有无数的英雄和杰出人物为榜样,深深的渗透到了华夏人的主流群体和生活的方方面面。

  一群官员认真的看胡雪亭,到底华夏文明是不是华夏百姓的信仰有的争辩了,但胡雪亭胡说八道了这么久,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放弃风口浪尖的宗教立国,转而低调做人。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向不讲理的胡雪亭都要找歪理邪说为自己的朝令夕改做借口了,他们这些本来就对宗教立国无可无不可的人有什么好反对的?必须给胡雪亭台阶下啊。

  “是,圣上说得对,我华夏人的心中自然有信仰,怪不得宗教立国会自取灭亡。”“是啊,以宗教立国果然风险很大,随时被大风刮到。”“老实统一世界,万万不要走歪门邪道。”一群官员热烈的说着。

  书童看看一群官员,等他们的各种台阶都给到位了,这才道:“圣上不可立教,但不可不立道。有道胜无道,有坚持胜过没有坚持,有恶法胜过无法!圣上自起事以来处处异于常人,心中自然是有道的,既然不能以教义传遍天下,为何不干脆传‘道’?”

  “儒是道,佛是道,大道三千,谁说唯有一条?谁又敢说格物道不是道?”白发老道说道,道是天地的规则,道可道,非常道。

  “圣上大可以高举格物道的旗帜,以格物学为骨,以法学墨学为皮,将圣上心中的道流芳万世。”黑须老道微笑道。

  胡雪亭抬头看天,格物道啊,名字还是很不错的。

  众人看着书童,能说的这么动听,怪不得是做宣传工作的。又转头看胡雪亭,低调处理格物教,从此再也不提,这格物教自然就淡出了百姓的视野,谁人也不知道皇帝犯了错。但若是大张旗鼓的把格物教改成了格物道,又是打皇帝脸,又是朝令夕改,很是不利于皇帝的威严。

  “不怕!”胡雪亭恶狠狠的道。“朕是皇帝,朕就是朝令夕改了,谁敢说个不字?”

  一声令下,大越国从此再无格物教,却多出了一个格物道。

  “格物道?好啊!”一群百姓一点点抵触都没有,格物教也好,格物道也好,终究是以格物为核心,无非是换了个马甲而已,谁在乎啊。

  “这‘道’其实比‘教’的格局更大啊。”某个中年男子细细的体会着两个字,‘道’字直达天地的核心,而‘教’字就有些欺世盗名的味道了。

  “圣上以格物传世的心情更迫切了。”某个老人笑着,他完全不反对格物传世,格物能不能成仙他是不在乎的,一把年纪了,没能研究透了格物成仙,他就要去地府报道了,但能见到一种直指世界核心的“道”诞生,也是人生大幸之事。

  那中年人看着老人,从他的笑声中看出了他的立场,问道:“庚太史令这是决定加入大越了?”他微微有些诧异,大越终究是反贼,以风骨闻名天下的太史令一职历来出硬骨头,这庚质庚太史令就打算放软了骨头,投靠“明君”了?不知道会不会篡改历史。

  “杨侍郎小觑了老夫矣。”庚质不以为忤,淡淡的笑道。“老夫都快老死了,哪里还在意功名利禄,老夫才疏学浅,胜过老夫者车载斗量,老夫进了大越朝,胡雪亭岂会以老夫为重,为老夫升官?”

  他轻轻的捋须,眼神中带着坚定,道:“圣上是不是无德才失去了天下,老夫是看不懂的,但这大随失天下却是定然的了,以老夫观之,这胡雪亭执政虽然屡屡有违圣人纲常,但偏偏立足甚稳,农庄制,全民皆兵,有这两个制度在手,这大越天下稳如泰山,圣上就算顺流而下,也是决不能重新夺回大随天下的。”

  庚质看了一眼那中年人,道:“杨侍郎是宗室中人,自然是不能接受大随覆灭了。但这大随灭,大越兴,已经是大势所趋,人力难以逆天。”

  那被叫做杨侍郎的中年人苦笑摇头道:“我杨家的天下本来就是窃来的,这被人夺了回去,也是天道循环,我杨家有什么不满意的?”

  庚质这才放心,眼前这个大随吏部侍郎杨恭仁奉公守法,洁身自好,官声极好,若是因为身为杨広族人的原因与胡雪亭势不两立被斩下了脑袋,就有些太过可惜了。

  “老夫入这大越朝,只想做两件事。”庚质认真的道,神情中带着一丝雄壮。

  “老夫要劝谏胡雪亭走正道,心怀仁义。胡雪亭不尚儒,不敬孔圣,不要紧!法家,墨家,都是显学,足以治世,而且这‘儒’当中还有多少孔圣的本意?扯下虚假的‘儒’字,以经得起天下考验的学问治世,天下之幸也。但仁义不是儒家之说,仁义是天下人的根本,重视天下百姓的性命是君王应有之义,老夫当不惜以性命劝诫胡雪亭少做杀孽。”

  杨恭仁点头,这点其实没什么难度。胡雪亭既然能轻徭役,薄赋税,以人为本,藏富于民,这杀戮定然只是一时的愤怒和手段而已,劝她少杀人技术难度就是零。

  “老夫第二件事,是客观公正的记录历史。”庚质严肃的道。

  “胡雪亭反叛大随,就是反叛大随;胡雪亭屠戮了关中几百万百姓,江西百万百姓,就是屠戮了数百万无辜。真相是什么,老夫就写什么。”太史令到了大随,职责早已是推演历数,记录天气的杂官,记录历史的责任已经交给了内史和外史。但庚质却要以最早的太史令的职责严格要求自己。

  “君举必书!君王做了什么就记录什么,君王怎么做,就怎么记载,这是我史官的职责!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真实高于我等的生命。”庚质笑着,笑容中却带着骄傲和悲壮。

  “当年齐国权臣崔杼弑君,齐国太史公如实在史册上写了‘崔杼弑其君’五个字,被崔杼杀了。太史公的两个弟弟太史仲和太史叔再写历史,又是崔杼弑其君’,也被崔杼杀了。太史公的第三个弟弟太史季拿起纸笔,崔杼警告他,‘你三个哥哥都死了,你难道不怕死吗?你还是按我的要求,把庄公之死写成暴病而死。’太史季回答,‘据事直书,是史官的职责,失职求生,不如去死。你弑君迟早会被大家知道的,我即使不写,也掩盖不了你的罪责,反而成为千古笑柄。’”庚质说着这个耳熟能详的故事,杨恭仁默默的听着,庚质就是庚质啊,一点弯都不肯拐。

  “……崔杼无话可说,只得放了太史季,太史季出来后遇到南史氏带着弟子执简而来,‘头可断,血可流,历史不能篡改,你死了,有我南史氏,我死了,有我的弟子,我的弟子死了,还有更多的史官。”庚质述说故事的声音越来越严肃。他转头看杨恭仁,道:“我庚质其他本事没有,这脑袋还是有的,岂可让前辈史官贤达独美?老夫是定然要在史书上记载‘胡雪亭屠戮百姓’,‘胡雪亭叛随’的,哪怕老夫的人头挂在了胡雪亭的人头宫中,那也是一件赏心悦目之事。”

  杨恭仁默默的看着庚质,举起了酒杯敬他,一饮而尽,心中只在想着,为何有如此气节的庚质却要投靠了胡雪亭呢?大随明明有如此贤达在朝,为何就灭了呢?他想到了杨恕和高颖,心中唯有叹息。杨恕死,高颖叛,如此举世皆知的大臣都没有好下场,这大随能够不灭亡吗?

  “我杨家窃国,理应如此,嘿嘿。”杨恭仁又是举起一杯酒,一口气倒入了喉咙,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如此而已。

  街上有人大声的呼唤着:“求格物夫子一人,只需要每天早晚教三个女童半个时辰,待遇从优,有意者面谈。”

  邻座的人正在谈着哪个夫子的格物造诣精深。“……若是能进了葵吹雪门下,这得道的机会就大了三成!”

  “得道成仙啊!”其余人重重的点头,微言大义,朝廷的每一个字都要仔细的分析,从简单的言语和政令中找出真相。

  “圣上公然把格物改为‘道’,这是摆明了得道成仙不是梦想啊。”有人赞叹着,充满了对成仙的期盼。

  “我不需要长命百岁,只要能够点石成金就心满意足了。”有人的愿望小又现实。

  “诸位,有谁能做出这道题,在下愿意付一两银子润笔费。”某个男子在酒楼中见人就问,这道题他是看不懂的,换成再容易一些的,他也看不懂,但是家中的孩子必须学懂了,以后考状元当大官光宗耀祖就靠这些格物学了。那男子四处的问着,可惜酒楼中的人都是格物盲,没人能赚这一两银子的巨款。“唉,我不求得道成仙,不求点石成金,只为家中子女求个前程都这么难吗?”那男子长叹。

  杨恭仁的注意力回到了庚质身上,淡淡的道:“杨某是杨家的子孙,若是背弃了圣上投靠大越朝,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但杨某也绝不会螳臂当车,以后当好好的学格物,求个得道成仙吧。”庚质叹息,想要杨恭仁与他一起投靠大越,为天下百姓出力终究是太理想了。

  “也好,杨侍郎保重!”庚质拱手道。杨恭仁看着庚质下了酒楼,忽然笑了,真是奇妙啊,他在大随朝的时候可是吏部侍郎,这吏部可是杨恕的嫡系衙门啊。杨恭仁扔掉了酒杯,将酒壶直接就着口,大口的灌着,身为杨氏宗室却在杨広的政敌手下干活,身为大随余孽却在叛贼的地盘求存,真是巨大的讽刺。

  “得道……成仙……杨某除了这条路,还有什么路好走?”杨恭仁倒在酒桌上,渐渐的醉去。

  ……

  扬州。

  李浑带领李阀众人跪地迎接胡雪亭,扬州城中至少有两三万百姓一齐出城迎接,却都站着看热闹,皇帝还没到,这么早跪下脚不痛啊。

  “都跪整齐些,老夫第一个叩拜,然后你们在心中数三下,然后一齐叩拜。”李浑厉声叮嘱,谄媚也是要有标准的,乱哄哄的谄媚有个p用,唯有整齐划一才能出气势。

  “你们都记住了,做个奸臣也是不容易的!”李浑直言不讳。周围百姓一齐点头,以前以为奸臣只要会拍马屁说好听话就行了,但看他们这些百姓悠闲的站着,李浑等人早早的就跪在了地上,到现在都跪了有半个时辰了,才知道做奸臣是多么的刻苦,比做忠臣艰难多了。

  一群李阀族人用力点头,平安过度成为大越的臣子还是非常幸运的,有李浑和李大小姐在,胡雪亭怎么都不至于从他们当中挑几个杀了示威什么的。

  李浑厉声警告:“若是你们当中有谁胆敢胡作非为,对圣上不敬,老夫当场就斩杀了他,砍下人头送给圣上谢罪,然后把他的魂魄吸入阵图,永世不得超生!”挥手示意一群李阀的死士,谁敢乱来就杀了谁。

  李浑的这句话不是恐吓而是当真的,李阀家大业大,跪在这里的族人有千余人,这还是有点才学的,若是把那些有血脉却混日子的纨绔全部算上,李阀至少有三千人,这中间会出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脑残?李浑虽然不认为胡雪亭会为了个别脑残坏了两家的友谊,但就怕李阀子弟以为与胡雪亭沾亲带故,算是半个外戚,哪怕闹市抓人(轮)奸,只要说老子的堂姐是胡雪亭的师妹,判了死罪就能一天监狱都不坐,淡定出来继续做衙内。

  “圣上是什么脾气,你们不知道?那就想想洛阳不可叫名字的人,想想丹阳城外挂着的人头,想想萧铣的人头!”李浑不指望一群纨绔会被他的言语吓住,但至少能让这些人三思而后行,至少别在迎接圣驾的时候闹出事来。

  他看着身后跪着的一群李阀子弟,有人恭恭敬敬,有人战战兢兢,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嘴角带着笑意,有人悄悄的揉腿打瞌睡。

  “看来老夫要亲手清理李阀啊。”李浑冷笑了,这群废物真以为他李浑是心慈手软,只会逗逼的无耻之徒?以前包容族人,睁只眼闭只眼,那只是因为李阀危在旦夕,容不得一丝的内乱,他必须集中所有的人手才能在毫无根基的淮南道打下一片天地。

  “只要老夫不作死,这李阀已经稳了。”李浑眼神中带着欣喜,他太了解胡雪亭,石介,杨轩感,小雪岚了,这几人都是重情的人,只要他坚定不移的站在胡雪亭的一侧,哪怕李阀中有害群之马,有以往的交情在,胡雪亭顶多砍死个别李阀子弟,绝不会株连李阀全族。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老夫不能大意!”李浑看那些不屑子弟的眼神冰凉,为了李阀的福泽绵长,必须在闹出事情前先清理了门户。他从一张张李阀的子弟脸上看过去,谁给个机会,谁直接杀了,谁打发到了琼州种荔枝,谁赶出李阀,心中已经有了数。

  “圣驾到了!”李大小姐低声道。李阀子弟们急忙跪的更恭敬了,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衙役们拿着皮鞭凌空抽打着,数万百姓纷纷跪下,人人不敢抬头。

  一彪御林军纵马而至,且没有停下,直入扬州城中梭巡了一遍,又在官道两边检查了许久,这才吹响了号角。李阀众人心中一凛,这是担忧李阀中人刺王杀驾吗?不是说李浑是胡雪亭的亲密战友吗?

  “见过李淮南。”御林军的将领抱拳道歉,“职责所在,不敢怠慢。”一群李阀的子弟更紧张了,这是摆明了不信任李浑啊。

  李浑笑着摇头:“应该的,应该的。”回头看一群李阀子弟的眼神更凌厉了,李阀子弟们停止了骚动,额头更加用力的贴着地面,以为是胡雪亭嫡系的骄傲荡然无存。

  片刻后,胡雪亭终于到了。

  “咦,李淮南何以如此?”胡雪亭从马车上探出身体来,大惊失色的道。“还不快扶李淮南起来,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见外。”

  李浑用力磕了几个头,这才笑眯眯的站起来,走到了马车前。“微臣能够得见圣颜,激动万分。”

  “唉,李淮南是朕的长辈,何必如此生份了。”胡雪亭淡淡的道。

  一群李阀的人听着这虚假到掉粉的言语,只觉浑身冰凉。好几个李阀子弟惊疑不定的偷眼看李浑和胡雪亭,这哪里是配合默契的无耻二人组,根本是君疑臣,臣忌君的必死二人组啊!

  这君臣之间的态度太过诡异和提防,就连道路两边的普通百姓也感觉到了,虽然不敢在皇帝面前窃窃私语,但看李阀的眼神就很是不怀好意了。

  “难道……狡兔死,走狗烹!”李阀的子弟甲颤抖了,李浑以前和胡雪亭关系很好,但那是胡雪亭没有夺取天下之前啊,有李浑顶在长江以北,胡雪亭至少可以节省好几万兵力,现在中原就剩下老鱼孤零零的一个人,李浑还有p个价值?不除掉这个拥有重兵的老臣子,难道还要等着李浑造反吗?

  “功高震主!”李阀的子弟乙差点眼珠子都凸了出来。虽然这个词语不怎么合适,大越的天下是胡雪亭一手一脚打下的,再也没有更大的功劳了,但是平时在学堂的时候都在看淫诗艳曲了,此刻紧张之下一时想不起皇帝诛杀三朝元老该用什么词语,总之意思就是李浑以前的地位在胡雪亭之上,更是胡雪亭的老上司,现在倒过来成为了胡雪亭的下级臣子,自然会让胡雪亭心中不爽,看着就嫌烦了。

  “是阵图!”李阀的子弟丙虽然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却只觉一股热流从额头直入脚底,将身上的血液燃烧至沸腾。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天下的神灵更是只有一个,胡雪亭怎么可能让同样拥有神奇阵图的李浑和李阀存在呢?

  李阀众人各怀鬼胎,李浑和李大小姐却进了胡雪亭的马车之中。

  “搞定没有?”胡雪亭伸长了脖子,透着布帘的缝隙看跪在外头的李阀子弟。

  李浑用力摇头,不满的看着胡雪亭:“要阴恻恻!要寓意深长!要话中有话!”皇帝对大臣不满怎么可能这么露骨和温柔,一定要在平平淡淡中露出无边的杀机,比如“这李阀在扬州真是不错啊”,让听得人从中感受到胡雪亭对李阀在扬州当地头蛇的不满和忌惮。

  “早知道你如此的不开窍,老夫就亲自写剧本了。”李浑后悔极了,指望胡雪亭婉转的宫斗真是太高估了她了,应该直接上阵的。

  “你就没有考虑过太婉转了,你那些不肖子孙看不懂?”胡雪亭瞪他。李浑差点大笑,愚蠢,纨绔子弟可以不懂兵,不识字,毫无廉耻,但是就是在看后台脸色上点亮了技能,保证绝不会领悟错了意思。

  胡雪亭用力点头,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要不要我把你踢下车,然后李珂哭着劝我?”李浑使劲的摇头:“哭着劝怎么够?起码要跪下磕头!”转头看李大小姐,叮嘱着:“记得要哭得好看,梨花带雨,眼神要惊慌又悲凉!”唯恐李大小姐不知事情的轻重,再次叮嘱道:“为了那些蠢货不至于作死,你我必须做出牺牲。”

  李大小姐用力点头,为了门阀做出牺牲那是大小姐的责任,绝不会有一丝的委屈和迟疑。

  “准备好了!”胡雪亭深呼吸,活动手腕。李浑认真的问:“你不会借机痛打我吧?”瞅胡雪亭兴奋的样子实在太可疑了。

  “紧急军情!”有骁骑卫的探马从后方飞马赶到。

  “有大军进攻扬州!”探马大声的道。

  马车内胡雪亭勃然大怒:“李浑!你竟然敢弑君!”

  马车外上千李阀子弟,三万扬州百姓大惊失色!没人信李浑会蠢得召集大军围杀胡雪亭,想要弑君篡位只要派个刺客混在迎驾的人群当中就好,就算找不到刺客也可以玩一手图穷匕见,直接一刀两个洞干掉了胡雪亭,召集大军实在是太傻了一些。但这胡雪亭与李浑君臣不睦,互相猜忌几乎是铁一般的事实了。

  李阀的子弟中好些人瘫倒在地上,深深感觉到了有一把钢刀悬挂在了头顶上,李阀已经是胡雪亭清洗的对象,若是有一点点的劣迹,多半立马人头落地。

  “微臣不敢弑君作乱!”李浑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跪在地上用力的磕头。

  “微臣对圣上忠心耿耿,绝不改犯上作乱!”

  马车激烈的摇晃着,夹杂着李大小姐的哭声:“师姐,我家真的不敢造反!”马车中,李大小姐瞅胡雪亭,摇马车好累啊,马车会不会翻车啊?

  “不是你家,还能是谁?”胡雪亭严厉的呵斥声传了过来,顺便瞪李大小姐,放心,就是翻车了,朕也能一道剑光杀出马车,绝对不会受伤的。

  胆战心惊的看热闹的探马急忙汇报:“禀告圣上,贼人的头目是王薄!”

  马车的布帘掀开,胡雪亭走了出来,严厉的看着李浑,死命的打眼色,这王什么真的不是你叫来的托儿?

  李浑悲壮的看着胡雪亭,努力回眼色,我脑子有病才找人造反做托儿呢!

  “马蛋啊!”胡雪亭暴怒了。

  “朕刚到扬州,就有人打朕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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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注1. 节选自知乎宁南山《如何回答中国人没有信仰》。我对“信仰”究竟是不是可以与“文明”划等号很是质疑,但想要在大风之下扭转剧情,只能借用这篇文的核心了。读者请自行判断“信仰”一词,本章节选部分不代表本人的观点,更不代表就一定是正确的。

  格物道是读者“书童”提议的;与道教的三千大道扯上关系是读者“26398484”提议的,感谢二位的灵感和帮助。

  明天写一个贼人与星君的诡异大战,基本照搬明朝和清朝的两个真实战争,这世上奇妙的人和事真是数不胜数。

  . 感谢读者“徐言”捉虫。修改在隋朝出现宋朝《资治通鉴》的bug,增加《神灭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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