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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名士的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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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已经熄灭了, 黑烟都已经不见,但空气中的焦味和烧焦尸体的诡异味道却久久不散。

  房玄龄以袖捂鼻,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叹息。这只是一场小规模的冲突, 死了百来人而已,但却是他亲手指挥的,踏上了文武全才的道路。

  数百人远远的过来,见了这里的尸体也不奇怪, 大军哪一天不在作战。“玄龄, 可有受伤?”带队的是侯君集,关切的问着。

  房玄龄哈哈大笑, 轻蔑的摇头道:“一些乌合之众, 怎么可能是房某的对手。”

  侯君集仔细打量了战场,右候卫的士卒的尸体至少占了一半, 怎么看也是势均力敌。但他理解房玄龄的得意,文官带兵打仗都是如此的狂傲。“尽量向中军靠拢。”他提醒房玄龄,李建成的士卒出乎意料的耐打, 一路被右候卫追击,竟然稳稳的向西撤退,丝毫没有崩溃的意思, 不时还有一些被击溃的军队和百姓混合在一起, 从各处偷袭右候卫的运粮队伍, 给杨広的大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房玄龄缓缓点头, 虽然赢了, 但是他的粮队中的士卒战死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从陇西的百姓中强行征召的民夫,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弱的可怜,必须努力向中军靠拢,才会有一丝安全感。

  “这是要打到什么时候啊?”侯君集捂住了鼻子,怎么也无法习惯战场的味道。

  “只怕要追到草原中了。”房玄龄收敛了笑容,打得越久,越是发现留下来的陇西百姓是李建成的死忠的占了大多数。

  “杨轩感做了缩头乌龟,我们只怕真的要追到草原了。”侯君集回头看着东方,有些出神。杨広发动大军追杀李建成,一路攻城略地毫不停留,一直追到了张掖郡,眼看再追下去就要到了敦煌,进入西突厥的草原了,预料中会耐不住性子,跑出来追杀李建成和杨広的杨轩感却死死的钉在了大散关,丝毫没有出关一步的意思。

  “关中稳固,只怕是拿不下来了。”侯君集悠悠的道,杨広埋伏的无数后手尽数落空,只能硬杠关中的坚固城墙了。

  房玄龄摇头,杨轩感和胡雪亭执行全民皆兵,关中有几十万人就是有几十万士卒,谁有本事打破有几十万士卒守卫的坚固关卡?

  “圣上这是决心先除了李建成,后方稳固,然后或从并州杀入中原,或顺江而下,攻略江南。”房玄龄道。杨広的战略意图很明显,右候卫军中人人都看了出来。

  “圣上最恨的还是李建成啊。”侯君集有不同的看法,若是只考虑战略,实在是没有必要对李建成穷追猛打,敦煌这类城池实在没有什么发展的机会,就是留给了李建成苟延残喘,还怕他再次奋起不成。

  “在圣上的心中,若不是李园李建成,这大随的天下未必就会糜烂啊。”侯君集微微冷笑,鄙夷的同时也有些担心。杨広缺乏见识迁怒李建成没什么,但若是因此而迁怒了从李建成手中俘虏过来的降将,那他们几个就会有(大)麻烦。

  房玄龄看看左右,低声道:“可有露出太原口音?”侯君集轻轻摇头,自然没有,他们几人小心的很,只说洛阳话,装出洛阳难民的模样,绝不与太原有任何的牵扯。

  后方又是一队人马靠近,房玄龄和侯君集闭口不言,目视着那队人马。

  领头的白发将领越众而出,策马到了房玄龄和侯君集面前,微微拱手:“可有敌军的消息?”房玄龄和侯君集摇头,虽然是顺风仗,追着敌人打,但依然是一场大乱仗,只知道向着敦煌的方向进军,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杨某先走一步。”那白发将领大声的道,率领部下向西而去,临走前深深的看了房玄龄和侯君集一眼,用力的挥手。

  看着那白发将领的背影,房玄龄低声道:“这杨幽真是卖力啊。”侯君集缓缓点头。白发将军叫杨幽,是杨広的义子,虽然年纪不大,但骁勇善战,在高句丽立下了大功,这次追杀李建成也很是卖力,四下迂回冲击,击破了数路陇西的大军。

  “只是手段有些狠辣了。”侯君集的语气中带着一些不屑。别的右候卫将领击溃了陇西军队或百姓,大多数都会网开一面,或者择其青壮编入军中,或者安置在新攻破的城池中,为大军种田,保证后勤,唯有杨幽绝不留情,有一杀一,有万杀万。军中已经盛传,杨白头是杀人魔王,所以才会受了天谴,少年白头。

  侯君集摇头道:“以为当了圣上的刀子,就能无往不利,高官厚禄,实在是单纯了些。”杨幽究竟是年少无知了,“残忍好杀有伤天和”之类的文绉绉的言语的背后,其实是所有人对残忍好杀者的排斥和戒惧,一个有杀人狂的名头的将军的下场已经不怎么妙了,何况是有杀人狂名头的“皇帝义子”?哪怕为了江山社稷不落在义子的手中,皇帝也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他的下场只怕会在戍守边疆,与礼部尚书之间了。”侯君集是往好了推算,最好的结果不过如此。

  “义子可不好做啊。”房玄龄笑着,以相观人,杨幽的脸部上半部还算方正,到了眼睛以下却忽然诡异的扭曲,怎么看都是刻薄凉薄之辈。

  侯君集笑,左右是天子的家事,与自己无关。“这杨白头一出,我们前面的路就会好走不少了。”

  远处,白发将军杨幽勒住了马,回望来处,房玄龄和侯君集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了。

  “怎么,认不出我了?”杨幽淡淡的道,眼神中又是狰狞,又是自嘲。“是啊,我自己都认不出我是谁了。”自从一夜之间父母双亡,手下背叛之后,他的面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嘿嘿,房玄龄。”杨幽低声笑着,若是他还用“罗成”的名字,房玄龄会记得他吗?他很是怀疑。罗艺是个人物,幽州铁骑是支强军,但只有十来岁的罗成算老几?纨绔子弟而已。没了罗艺的儿子、幽州铁骑的少主的光环,谁会记得他。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在罗艺死后投靠各处大佬的情景。

  “你是罗艺的儿子?”宇文阀的某个小官斜着眼睛打量他,就差把不信两个字刻在脑门上。“没了幽州铁骑,你是罗艺的儿子也没什么用啊。”

  “罗艺的儿子?幽州铁骑可是我们骁骑卫的敌人。”杨轩感的手下的某个小官直言不讳。“我们骁骑卫定然是要打李建成的,不需要你做前锋。”那个小官淡定的道。“李建成算个p,幽州铁骑算个p,我们骁骑卫根本不在乎。”

  高颖,贺若弼处的遭遇大同小异,“罗艺的儿子”甚至没有能够见到一个县令以上的“大官”,被小小的不入流的虾米官员就打发了。

  “父亲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没有向东去辽东投靠圣上啊。”杨幽叹息着。罗艺死后,天下唯一对“罗艺的儿子”抱有善意的竟然是被罗艺背叛过的皇帝杨広。

  “你父亲没于军中,那是朕的错啊。”杨広对罗成叹息着。

  “朕给了你父亲权力,却没有给你父亲节制权力的智慧。”

  “以后,你就在朕的军中效力吧。”

  罗成从此成了杨幽。

  大随右候卫军中的年轻猛将杨幽盯着房玄龄的方向,微微冷笑,眼中精光四射。

  “驾!”杨幽纵马而行,向前疾驰。

  ……

  夜色苍茫,附近没有什么树木,月色之下空洞洞的一片。

  “这种感觉真是不怎么好啊。”侯君集道,出了西平郡之后,这一路上就是荒漠了,能见到泥土已经万幸,很多时候就是金黄的沙土,总有一种孤独和渺小的感觉。

  “何必为了些许小事介怀。”房玄龄笑,举起茶杯,道:“为了天下的繁荣昌盛,饮胜!”

  侯君集笑,这种时候没有酒水只有茶水有些扫兴,但想想跟随杨広重新统一天下,开创盛世的绮丽美景,心中豪气顿生。

  “饮胜!”两人以茶代酒,哈哈大笑。

  “我等只需要做好了一件事,这大随的朝廷之中就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房玄龄放下茶杯。

  “造势!我们要给圣上造势!”杨広想要杀回中原,最重要的就是声势,王者归来的声势足以让天下颤抖,定然有不少的人主动向杨広投降。

  “所以不能败,还要速胜。”侯君集道。从这个角度讲,杨広没有硬杠关中也是看到了这一点,那么顺流而下取江南的可能性极大。

  “接下来,就要看杜如晦杜兄了。”房玄龄微笑,从蜀地顺流而下,一路之上都是些小毛贼,不足为患。

  “只要杜如晦在江西接应,圣上一举夺下江西之后的声势就会再次翻倍,纵使胡雪亭治下的百姓如何忠心,人心定然也会涣散。”胡雪亭再怎么牛逼,终究是大随的臣子,从来没有和杨広交过手,若是胡雪亭的地盘被杨広一秒夺下,百姓们哪里还会信胡雪亭是无敌的?届时己方士气高涨,地方士气低落,这仗不用打就赢了。

  “我们且写一封信给杜兄。”侯君集道,说良心话,杜如晦现在混得比他们好,在江西独当一面,前景广阔,比他们几个在杨広军中的职务高多了。但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杜如晦回到集体的大家庭中来,自私自利的只考虑个人的荣辱可不怎么好。

  房玄龄笑着:“若是杜兄鬼迷心窍,痴迷不悟,我们……”

  “当当当!”示警的锣鼓声响彻营地。

  “都出来,敌袭!”守夜的人大声的叫着,声音凄厉而尖锐。

  房玄龄和侯君集脸色大变,冲出了营帐,远处,是密密麻麻的火光在靠近,怎么看都有数千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敌人?”侯君集不敢置信,这里算不上是前线,而且杨幽所过之处一个不留,怎么会冒出这么大数量的敌人。

  “全军准备战斗!”营地之中已经有低级将领大声的下着命令,房玄龄只是文官,正儿八经的阵而战之还有些作用,这被偷袭之下的短兵相接就毫无作用了。

  “召集精锐,率先进攻!”侯君集厉声道,他多少是看过兵书的,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提振士气。房玄龄看看纷乱的营地,有人在向东跑,有人在向西跑,有人在到处打转,这个时候哪里还有精锐可言?

  “今日才知道书本和现实的差距啊。”房玄龄愣愣的道。侯君集没空理会他,带着一群随从在营地中见了精壮的男子就抓。

  “跟本官出征杀敌!”侯君集的厉声呵斥中,被抓的人大多懵懂。

  “啪!”一个耳光下去,懵懂的百姓立刻清醒多了。

  “跟上!”再次厉喝,百姓就乖巧了很多了。

  侯君集好不容易抓了百十个精壮民夫,又抽了二十个士卒,混在一起,挤在了营寨的门口。

  “敌人都是放下锄头的百姓而已,不用怕,我们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击溃他们!”侯君集厉声道,手里的宝剑在火光下黑乎乎的,一点反光都没有。

  “杀贼人!必胜!必胜!必胜!”二十几个右候卫大声的叫着。百十个民夫面面相觑,唯有惊恐和不安。

  “必胜!必胜!必胜!”侯君集厉声的叫,不大声的叫出士气,等会见了敌人立马崩溃。

  百十个民夫看看狰狞的侯君集,再看看不断靠近的数千陇西士卒,像蚂蚁一般的叫着“必胜……必胜……必胜”。

  侯君集大怒,一脚踢翻了眼前的一个废物民夫,厉声道:“没吃饱饭吗?你是男人吗?跟我喊,必胜!必胜!必胜!”那个被踢的民夫更惊慌了,怎么都叫不出来。

  侯君集瞳孔收缩,若是不处理了这个懦夫,整个营地的士气就要崩溃,他当机立断,厉声道:“临阵退缩者杀无赦!”一剑就刺入了那个民夫的肚子,那民夫大声的惨叫,死死的握住了刺入肚子的宝剑。

  侯君集狞笑着一脚踩在那民夫的身上,用力一拔,鲜血随着宝剑四溅,那民夫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终于没了声音。

  “还有谁敢违抗军令?”侯君集举着血淋淋的长剑,神色狰狞,恶狠狠的道。房玄龄暗暗点头,不用杀戮手段迅速的镇住这些百姓,怎么面对只在数十丈外的敌人?侯君集没有选择的余地,唯有用雷霆之势振奋士气。

  “侯君集果然晓畅军事。”房玄龄在心中夸赞,他当然也能想出杀鸡骇猴,违抗军令者杀无赦等等手段,但在执行的时候却未必能有侯君集这么果决。武将和文官的区别就是如此的大。

  百十个民夫惊恐的看着侯君集,浑身发抖。侯君集冷笑,终于知道军法之威了吧。

  “跟我出去杀敌,必胜!必胜!必胜!”侯君集再次大声厉喝。

  百十个民夫继续发抖,没人跟着喊口号。侯君集大怒,不杀十几二十人就没有效果吗?那他就杀十几二十人!

  某个民夫颤抖着举起了手,侯君集微笑了,这是终于有人识相了。

  那个民夫深呼吸,大声的叫:“他们要杀光我们陇西人了!大伙儿与他们拼了!”

  侯君集惊呆了,怎么回事?房玄龄一怔,看向周围,周围数百民夫盯着地上的尸体,以及侯君集手中的剑,猛然大声的呼喊:“和他们拼了!”“杀光他们!”

  营地之中,数百民夫拿着各种武器冲向了不到一百的右候卫士卒,片刻之间鲜血四溅,惨呼四起。不时有火把落在地上,或飞入了帐篷之中,熊熊的火焰冲向天空。

  营地之外的陇西军队大声的欢呼,加快脚步冲了过来。

  房玄龄脸色惨白,终于明白为什么侯君集的标准提升士气,镇压畏缩不前的士卒产生了反作用了。经历了几天前的苦战之后,这营地之中的右候卫士卒已经少得可怜,在人数比例上处于绝对的弱势,而营地外的那数千敌军又是这些陇西民夫的同乡,如此巨大的数量差异之下,这些陇西民夫不反就没天理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陇西士卒?”房玄龄看着前面,侯君集被几个陇西民夫围攻,身上已经带了几道伤口。今夜他们二人只怕是必死了,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陇西士卒。

  营地数里地之外,一支军队盯着营地外的火光,静默无声。

  杨幽微笑着,大仇未报,但终于收到了一些利息。

  “儿郎们,跟我出战!”他高高的挥舞着长矛。附近的士卒们大声的叫着,却是高句丽的语言,不时混着“思密达”。

  “杀光那里所有人!”杨幽大笑,此刻,房玄龄一定处于绝望之中,他费了这么大的工夫,把周围的陇西士卒尽数驱赶过来,要的就是房玄龄在临死之前体会无边的绝望。

  ……

  营地中火光冲天,能够燃烧的一切都在燃烧。房玄龄倒在地上,却只受了一些轻伤。混战之中他早早的趴在了地上装死,躲过了营地中内讧的陇西民夫的杀戮,只是被人胡乱的踩了几脚,断了腿而已。这点伤和营地中遍地的尸体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君集……”房玄龄的目光在营地中的尸体堆里梭巡着,侯君集定然是遇难了。

  营地外喊杀声震天,显然是有大随的军队杀到了,陇西的军队正在撤退。房玄龄的眼角滴下了泪水,小命是保住了,但他毫无欢喜。侯君集死了,如此的人才竟然在马上要建功立业的时候死在了一个小小的营地之中,被一群内讧的民夫所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房玄龄低声道,不知道有多少才华横溢的人默默无闻的死在了乱军之中,他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理解未必就是最聪明的人活到最后。

  营地外的喊杀声渐渐的小了,有人大步的走进了营地。房玄龄一眼看去,就注意到了那人一头的白发。

  “杨将军,救我!”房玄龄大声的叫着,敢走入大火之中的营地的人,也就只有不要命的杨白头了。

  杨幽听见了呼喊声,开心的笑了:“老天爷对我不薄啊!”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了房玄龄。房玄龄勉强拖动着伤腿,小心的站了起来。

  他悲伤的说着:“杨将军,房某被敌人偷袭,营地内陇西民夫内讧,整个营地毁于一旦,还好杨将军……”

  “噗!”

  房玄龄挨了一脚,被踢飞了出去,落到了某个火堆中,浑身上下的衣服顿时燃烧了。

  “你!”房玄龄在地上打滚,扑灭了衣服上的火焰,瞬间明白了,指着杨幽厉声道:“竟然是你在搞鬼!”但是,为什么?

  “房玄龄,你不认得我了?”杨幽笑着慢慢的靠近。房玄龄用力的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盯着杨幽,怎么都无法从这张凉薄的脸上认出人来。

  “再仔细看看!”杨幽凑到了房玄龄的眼前,捋起了头发。房玄龄眼神忽然一变,杨幽欢喜的看着他,这是终于认出他来了。房玄龄激动地盯着杨幽,大声的道:“原来你是垃圾王!”杨幽一怔,身侧刀光一闪,房玄龄用全身的力量一刀砍向了杨幽。

  “噗!”刀子砍在了杨幽的身上,却发出了有别于刀刃入体的声音。下一个瞬间,房玄龄手腕一疼,已经被杨幽一刀斩断了手腕,再一脚,手腕连着刀子飞出了老远。

  “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一手,差点阴沟里翻船。”杨幽恶狠狠的看着房玄龄。“果然是奸诈小人,防不胜防啊。”房玄龄抱着手腕在地上打滚,看着杨幽的衣衫之下露出的皮甲,连声大呼:“天意,天意啊!”

  杨幽大笑:“是啊,天意让我遇到你!天意让你没有死在乱军之中!天意让我能够亲手杀了你!”

  “你究竟是谁?”房玄龄盯着杨幽,真心想不起这人是谁,他敢保证从来没有见过白发少年。

  “不记得我了?我们同一批马车出得幽州,你还给我爹做过菜。”杨幽像是在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房玄龄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杨幽。

  杨幽大笑:“你终于想起来了,我姓罗,我是幽州罗艺的儿子罗成。”

  手中的长剑斩落,房玄龄的一条腿飞起。

  “李师明,还有你!是你们杀了我爹,杀了我娘,夺了幽州铁骑,毁了我的人生!”杨幽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附近的火焰都被气势所逼,不敢靠近。

  房玄龄躺在血泊中,死死地盯着杨幽的脸,忽然哈哈大笑:“什么杨幽杨白头,什么替父母报仇,不就是一个躲在泥土中,任由娘亲被杀的懦夫胆小鬼不孝子嘛?”他斜着眼睛,鄙夷的看着杨幽,道:“你不叫罗成叫杨幽是对的,罗成无耻不孝胆小懦弱,不改名哪里有脸面活在世上?”

  杨幽怒吼:“你说什么?我杀了你!”一剑又一剑的斩落。

  房玄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忽然悲哀无比,不是因为疼,不是因为要死了,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学富五车的他,竟然也是陨落在茫茫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而已,天下再也没有一个人知道,曾经有个叫房玄龄的人才高八斗,胸怀济世安民之志。

  “真是悲哀啊。”房玄龄默默的道,很快就没了气息。

  杨幽却继续乱砍,周围的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一丝的血色都没有。

  “我不是懦夫!我不是不孝子!我没有眼睁睁的任由娘亲去死!我是罗成……我是杨幽……”杨幽浑身发抖,站立不稳,终于倒在了地上,任由鲜血沾染了他的脸,白发,衣服。

  “李师明……太原李家……都怪你们!都怪你们!我与你们势不两立!”凄厉的呼喊声在营地中回响。营地外,依旧杀声一片。

  ……

  大散关。

  杨轩感在酒杯中倒满了酒水,慢慢的举起,又悠悠的倒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不喝酒。”杨轩感淡淡的道,“这一杯总是要喝的。”他举起茶壶,倒满了茶水,再次倾洒在地上。

  “真没想到,你竟然飞升了。”杨轩感道。

  “我是没有搞明白什么是飞升。是飞到了天上吗?很多人都这么说,信中也是这么写的,其实我不太信。”杨轩感咧嘴笑。

  “见识了你们师徒二人的无耻,对亲眼见到的事情我都不太信了,何况是别人说的。”

  “只是,你终究是没了。”杨轩感沉默了。

  “不管你是去了天上,还是去了地下,有些话,杨某还是要告诉你的。”他慢慢的道。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朋友,能够遇到你,我很高兴。”

  杨轩感忽然笑了:“你或者不信,堂堂大随司徒的儿子、大随的柱国大将军、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被无数人围着哄着的杨轩感,竟然除了你,是没有一个朋友的。”

  他吃吃的笑着,眼角忽然流下了泪水,也不去抹,任由它沿着脸颊流淌。

  “有很多人以为我与你为友,是看重了你的剑术,以及胡雪亭的能力。嘿嘿,杨某不屑争辩。”

  “但我知道,你也是有疑虑的。”

  “是啊,一个一无所有的笨蛋,为什么有个司徒的儿子抢着上来做朋友呢?你头上又没有长角,又没有气运光环,怎么会有天上掉下馅饼呢。”

  杨轩感哈哈大笑,又满上了一杯茶水,倾洒在地上。

  “因为我看见你,就像看见了我自己。”

  杨轩感微微出神,看着屋外的天空,思绪飞到了幼年的时候。

  “我小时候,很笨很笨的。”他慢慢的说道。

  “学堂所有人都会背书了,我却不会,其他人都说我是笨蛋,夫子冲着我爹的面子,没有说,但我知道他心里也说我是笨蛋,因为他再也没有叫我背过书。”

  “家中来了客人,比我小的弟弟们都知道怎么行礼,怎么称呼,怎么走路,怎么坐下,我却不会,弟弟们却说我是笨蛋,客人们笑着摇头,说我家兄友弟恭,兄弟和睦,我知道,他们认为弟弟们说得对,行礼走路称呼都不会的人,不是笨蛋是什么。”

  “仆役犯了错,弟弟们都知道背几段书,说清道理,该怎么处罚,我却不会,娘亲说我笨,我很高兴,终于有人当面说我笨了,我用不着去猜他们是不是在背后说我笨。”

  “朝廷的大臣们对我爹说,轩感做什么反应都慢,都学不会,是不是有些痴傻,要不要找个御医看看。我爹说,‘轩感不是痴呆’。”

  杨轩感静静的坐着,慢慢的倒上了酒水,一饮而尽。

  “我一直不知道,我爹是根据什么认为我不痴呆的,或者,他其实也是觉得我痴呆,只是为了面子而维护我。”

  “嘿嘿,堂堂大随司徒,天下第一将,文韬武略从不输人的杨恕,怎么会生出一个痴呆儿子呢?”

  杨轩感笑了:“看,我不笨吧,我竟然懂得揣测我爹的心思。”

  “长大后,我拼命的读书,拼命的练武,我只是不想被人歧视的看着我。然后,我会背书了,会写字了,会行礼了,会写文章了,会带兵打仗了,再也没人以为我痴呆了。”

  “虽然还时不时有人说我是笨蛋,但我知道的,那和小时候说我是笨蛋的意思完全不同。”

  杨轩感抚摸着酒杯,感受着酒杯的温滑,淡淡的道:“我不是笨,也不是痴呆,我只是不愿意想的太多,不想像他们一样那么复杂。走路就是走路,坐下就是坐下,为什么要这么多规矩,有意义吗?走得直,坐的挺,小小年纪就学大人行礼,就油嘴滑舌,就趋炎附势,就损人利己,就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不做就是笨蛋?”

  “真是荒谬。”

  “我不喜欢的东西,不认为正确的东西,我不去做,不去学,不去想,我喜欢的东西,我认真的学,认真的做,认真的想,如此而已。”

  “在世人眼中,这就是笨了。嘿嘿,真可笑,若是我一辈子没有遇到我喜欢的东西,是不是我就真的是笨蛋了?是不是我只有装着喜欢那些不喜欢的东西,装着和别人一样走路行礼,装着和别人一样说毫无意义的言语,我就不是笨蛋了?难道笨蛋和不是笨蛋,就是看谁能勉强自己讨好别人?”

  杨轩感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世人庸碌,一群蠢材却赶尽杀绝了天才,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不过如此。

  “华山派的石笨蛋,也是如此而已。”杨轩感慢慢的道,“被人嘲笑是笨蛋,却无所谓的接受,或者心里痛着,却怎么也不改正。”

  “你和我是一类人。”

  “聪明的笨蛋而已。”

  杨轩感大笑:“两个大笨蛋而已。”

  “能够在茫茫的天地间遇到石笨蛋,是杨某的荣幸。”他将整壶茶水倾倒在地上,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天地间没有了你,我会寂寞的。”

  ……

  江西。

  马车进入县城的时候,道路两边的人看着那熟悉的马车,都恭恭敬敬的回避到了道路两边行礼。

  “杜县令终于回来了。”有百姓感动的眼泪打转。整个江西就赣州还有人烟了,这全靠了杜县令的当机立断,将叛乱扼杀在萌芽之中。

  “没有杜县令,就没有我们。”这句话绝对不掺水,没有杜如晦在,这赣州肯定也是被胡雪亭屠杀殆尽。

  “杜县令,杜县令!”有人欢呼着,将手里的鲜花扔到了杜如晦的马车上。

  “爹,为什么他们这么欢迎杜县令啊。”有孩童不解,杜县令从丹阳回来而已,搞得英雄凯旋而归似的。

  “千万不能让杜县令离开,若是杜县令走了,说不定圣上又要……”有百姓说出了真相。整个江西反叛,大越国谁不是对赣州虎视眈眈,怀疑这里还有叛贼留存?若是换下了对赣州最友好的杜县令,新县令说不定就要在赣州掀起血雨腥风了。

  杜如晦下了马车,微笑着对众人摇手。这次江西大乱,给了他天大的机会,虞世基悄悄的透露消息,江西几乎全灭之下,唯一保持完整的郡县的赣州受到了各方的赞扬,他很有可能因此直接连升八级,成为整个江西的总管。

  “大越国目前高官不多,成了江西总管,你就是大越国真正的高层了。”虞世基很看重杜如晦。

  “江西总管……”杜如晦轻轻的念着这个词语,这个词语仿佛有某种魔力,让他浑身轻飘飘的。

  忽然,一股悲哀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眼角有泪水不由自主的流淌。

  “如晦!”耳边好像有人轻声呼唤着。

  杜如晦一怔,抹掉眼泪,四下的看,微微惊讶,刚才好像是房玄龄的声音,但看四周却根本没有人。

  “唉,我还是不够稳重啊。”杜如晦笑了,不就是成为大越国的高层嘛,竟然又是哭了,又是想到了房玄龄。

  “以房玄龄之才,此刻只怕在杨広的手中如鱼得水吧。”杜如晦笑着,这是真的好,若是胡雪亭赢了,他能够保住房玄龄等人,若是杨広赢了,房玄龄等人也能保住他。

  “只是,我大越统一天下的几率超过了杨広数倍啊。”杜如晦微笑,中原眼看就要到手了,杨広回来了又如何,难道真的以为王者归来,众人跪地迎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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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想了想,决定接受读者“书童”的建议,下一章把“格物教”改成“格物道”。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8535454、星大 20瓶;五十弦、云中谁寄筇 10瓶;旒卿 9瓶;雾霁、烟火流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要当女帝,谁反对,谁赞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我要当女帝,谁反对,谁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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