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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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余骑从汝南的城门疾驰而入, 几个眼尖的路人看到了那些骑士身上的鲜血, 心中一凛,不敢出声, 低头看着地面。分出几十骑继续疾驰,其余骑兵却纷纷下马,抽出了刀剑, 恶狠狠的赶走了看守城门的士卒。

  几十骑一路直入, 到了汝南太守府,根本不下马,直接冲了进去。

  “骁骑卫接管汝南所有事物, 立即备战, 违令者杀无赦!”领头的将领厉声道。

  太守府内, 汝南太守以下所有官吏衙役大惊失色。

  “是胡人打进来了?”汝南太守面如土色,早晨才接到数股胡人入侵的紧急公文啊, 为何一眨眼就打到了汝南?

  “准备吃食, 热水,弓箭, 刀剑,马匹, 伤药,找最好的大夫来!”骁骑卫将领根本没空理他,很快后面的大量人手就要到来, 浪费一秒钟都是犯罪。

  太守府官吏们听到伤药和大夫, 又抖了一下, 急急忙忙的去准备。

  “附近还没有看到敌人,我们可以守住这里!”另一个骁骑卫士卒摊开地图,汝南太守眼尖,看到了地图上的一角鲜血,差点晕了过去。

  “发动所有巡检司,衙役,征集民夫,立即布防,援兵很快就到。”骁骑卫将领点头,他们带了杨轩感和胡雪亭一路厮杀,终于离开了洛阳,又走了狗屎运一般,在洛阳城外遇到了张夫人等人,最终决定向丹阳逃亡。

  从路程上看,其实他们逃往北面边关的距离,比去丹阳更近些,但只是看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如今敌友难分的各路卫军的驻扎营地,一群骁骑卫士卒打死也不敢向北面突围,谁知道这些卫军有没有参与洛阳的大变?唯有去遥远却又绝无问题的丹阳了。

  “给石侍郎的飞鸽传书已经放出去了,石侍郎一定快到了。”年纪大了,经受不起千里疾驰,福伯喘了半天气,终于缓过劲来,真是走运,当时听说要搬家,他顺手就带走了张家的信鸽,没想到竟然用得上。

  骁骑卫将领点头,不幸中的万幸是,那群叛乱的敌军竟然没有追杀他们,否则以他们的人数,只怕立刻全军覆没。

  “先守住了汝南,等杨将军醒来再说。”骁骑卫将领道,杨轩感和胡雪亭昏迷不醒,司徒府的核心精英们又失散了,一群只会打仗的骁骑卫将士几乎不知道该做什么。

  骁骑卫在汝南城中横冲直撞,野蛮的拉壮丁入伍,几处城门被关闭,唯有向北的城门开着,却被骁骑卫重兵把守。汝南城中人心惶惶,所有店铺全部关门,堵在城门口的行人和商行的马车叫苦连天,人人都在问着:“是哪个胡人打过来了?”“怎么这么快到了汝南?”偶尔有人还叫着:“五胡乱华!又一次五胡乱华!”

  半个时辰后,官道的尽头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有的骑马,有的坐车,更多的却是走路。

  “有大夫吗?”那群人中数骑马飞奔而至,厉声叫道。

  “大夫呢,大夫!”城中的骁骑卫士卒用力拖了几个名医,焦急的迎向那黑压压的队伍。

  “这……这……”几个名医看着杨轩感和胡雪亭的伤口,眼睛都瞪了出来,肚子被割开了,骨头露出来了,这还怎么治疗?

  几个名医很想说一句节哀顺变,却在骁骑卫士卒恶狠狠的目光下,老老实实的掏出伤药,死马当作活马医。

  快到傍晚的时候,杨轩感神奇的醒了,胡雪亭却依然昏迷不醒。

  “为何她还没醒?”张雨宁厉声问道,就要拔刀,大夫们吓得面无人色,最恨这种动不动就医闹的人了。张夫人扯住张雨宁,连声向大夫们道歉,这么重的伤没死已经是大幸,怪不得大夫。张雨宁也懂,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已经没事了,已经安全了,没有敌人了。”张夫人抱住张雨宁,感觉到张雨宁以及她自己的颤抖。谁都没能从洛阳的惊恐中恢复过来,但这不是乱发脾气的理由,必须冷静。

  “派人去洛阳探听消息;通知各地骁骑卫,向汝南,丹阳,雁门就近靠拢!”杨轩感下令道,几道命令平庸至极,但有了做决定的人,却让其余骁骑卫士卒安心不少。

  “只要少将军在,我骁骑卫就绝对不会倒下。”骁骑卫士卒们的神色中多了一份镇定。

  “到底谁是敌人,谁是友军?”几个骁骑卫将领问道,洛阳的一切都像是噩梦,来的快,去得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哪里知道!”杨轩感怒视一群笨蛋手下,大家都是莫名其妙的开打,他哪里知道谁是敌人?急怒攻心之下,杨轩感又晕了过去。

  “少将军!少将军!”“快请大夫!”

  ……

  夜色中,汝南城墙上灯火通明,数个骁骑卫士卒带着一群民夫和衙役,死死的盯着四方。一道人影忽然从城墙下拔地而起,轻松的就翻到了城墙上。

  “谁?”骁骑卫士卒大惊,仓促拔剑,附近的民夫和衙役扔下刀剑,抱着脑袋,跑出老远。

  “胡雪亭和杨轩感在哪里?立刻带我去!”来人厉声道。

  骁骑卫士卒举起火把,终于看清了来人,惊喜的叫:“石侍郎!”

  石介随手抓住一个骁骑卫士卒,提留着他翻进了城内。“你指路!”拎着一个人的石介依然跑得飞快。

  “是。”那骁骑卫士卒佩服无比。

  “丹阳的援军天亮就到!”石介的声音还在城头飘荡,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

  “是谁把她伤成这样?”石介看了一眼胡雪亭的伤口,平静的问道,身体内却内力狂涌。

  几个大夫担忧的看着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就算了,但为什么衣服都裂开了几处,竟然有血水从毛孔中冒出来?不会又要倒下一个吧?

  “静斋!”几个骁骑卫士卒对这个陌生的名词记得清清楚楚。

  石介皱眉,这个世界也有武林高手?

  “可还有救?”张夫人颤抖着问道,双拳握得紧紧的,生怕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石某不懂医术。”石介摇头,久病成医,他伤的多了,多少能够从内息,脉搏等方面,看出一些端倪,只觉危险无比。多少江湖高手,以及军中士卒,就因为被人砍了一刀,最后莫名其妙的就发烧死了。

  几个大夫死死的盯着石介,你背后的衣服也裂开了!

  “救雪亭!她有天书,说不定会救人!”张雨宁几乎尖叫着,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

  石介倒是想起来了,胡雪亭可能出身魔教,多少有些诡异的伎俩。

  “取参汤来,我能让雪亭清醒片刻。”石介咬牙道。

  张夫人小心的给胡雪亭灌入参汤,期盼的看着石介,石介缓缓的呼吸,一掌轻轻的贴在胡雪亭的背上,小心的输入内力。

  “噗!”胡雪亭身上一股血水飙射了出去,溅出老远。

  “石师父!”张雨宁尖叫。

  “哇哈哈哈!本座竟然没挂啊。”胡雪亭睁开了眼睛,大声的狂笑。

  一群人没时间废话,说不定下一刻胡雪亭又会昏迷过去,张夫人急切的问道:“你受伤过重,流血过多,可有办法医治?”

  胡雪亭毫不犹豫,张口就来:“酒精,磺胺粉,消毒消炎,拿针线缝合伤口,输血。”

  张夫人问道:“什么是酒精消……”

  “吧唧!”胡雪亭晕了过去。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一堆名词,当真是分开听个个懂,合在一起没有一个懂。

  石介咬牙:“拿酒水来,内服外敷!”这个毫无争议,人人都想到了,药物不就是这么用的吗,但后面的那些东西呢?一群人死死的看着石介,这里你最大,受伤经验最丰富,你说,该怎么办?

  石介看着众人,石某要是知道该怎么办,就去当杀人神医了!

  “去煮猪血汤鸭血汤!”石介厉声道,胡雪亭说输血?一定听错了,肯定是说猪血。早就听说吃东西是以形补形,吃猪脑补脑子,吃猪血补血也应该没错。

  一群人觉得太有道理了,听不懂的不能乱来,听懂的为何不试一下?吃猪血和喝酒又不会出事。

  张夫人厉声道:“找丫鬟来!拿最好的酒来!”试试看拿酒水淋水洒,要是不行,就把胡雪亭浸泡在酒水当中!

  石介定定的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胡雪亭,为何他身上没有什么少林大还丹呢?可恨!

  数日后,胡雪亭和杨轩感神奇的活了下来,并清醒了。

  “雪亭,你没事就好。”张夫人抱住胡雪亭,泪如雨下。

  “哇哈哈哈!本座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胡雪亭的声音很微弱。

  “石师父,雪亭醒了!”张雨宁大声的叫。人影一晃,石介已经进了房间,伸手探了胡雪亭的脉搏,松了口气,道:“好像没事了,继续酒精和猪血。”

  “快!快!”张雨宁大声的叫着,立刻有丫鬟蹲着两个盘子进来。石介一闪身,又出了房间。张夫人试了温度,刚刚好。“快张嘴,吃下去。”她催促着胡雪亭,前几天强行灌下去的,不论是胡雪亭还是杨轩感,效果都不怎么好,现在必须趁他们醒着,加大力度灌下去。

  “什么东西?”胡雪亭问道,闻着气味不像是中药,咦,空气中好像也有股很怪的味道。

  “猪血!黄酒!”张夫人急切的道。胡雪亭惊愕的看她,毛意思?

  “酒精内服消毒消炎啊!”张夫人抹着眼角的泪水,欢喜的极了,完全没有搞懂消毒消炎,以及磺胺粉是什么东西,更不懂缝合是什么意思,但酒和猪血还是懂的。

  张雨宁快手快脚的把温热的黄酒倒在胡雪亭的伤口上,任由酒水在她的身上流淌。

  胡雪亭看看满满的一碗猪血汤,以及温热的黄酒,真心向着神灵祈祷:“本座没有死,没有酒精中毒,没有发炎,没有各种并发症,真是神佛保佑啊,回头一定烧个大猪头还神!”然后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张夫人等人,你们没有错听了输血和猪血,真是太好了,否则不知道血型,胡乱输血,百分之一百就挂在了这里。

  ……

  “京城大变,流民破城,死伤十数万!”这个消息传遍了大随各地,举国失声。

  “我们该怎么办?”长安城中,屈突通坐在椅子上,怔怔的发呆,其余将领同样茫然失措。

  桌子上有两份文书,一份整齐光洁,是刚到的八百里加急,洛阳破碎,皇帝东狩,杨恕蒙难,每一个字都让大随的百姓目眩。另一份文书皱巴巴的,沾着一些污渍,每一个字却让在座的将领震恐。

  皱巴巴的文书中,同样写着洛阳大难,杨恕蒙难之类的消息,但是,那落款的时间,却是在洛阳大劫之前的一天。

  这就完全不同了。

  几个幕僚反复的看那份皱巴巴的文书,恨不得从里面看出花来。有幕僚看着屈突通,为什么这份无比重要的文书,竟然会如此的肮脏,难道有什么蹊跷?

  屈突通解释道:“就在五天前,老夫的收到了这份信。”他看向那封皱巴巴的文书。“然后,老夫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一群幕僚又是理解,又是痛恨,内容这么狗屎的信,不扔到垃圾桶,还能扔到哪里?内容这么狗屎的信,你丫竟然不找我们这群幕僚商量,随便就扔了?

  屈突通看看众人,再次问道:“何去何从?”

  众人沉默,到了这个时候,要是还不知道那些侵略大随的胡人,和洛阳的劫难是有联系的,那脑子干脆扔掉算了。但就因为如此,这胡人入侵的事情,忽然就有些不好处理了。

  继续按照杨恕定下的反击大计,反攻胡人?只怕不成。

  洛阳大变,不仅仅是死了多少百姓,死了那个大臣,皇帝逃离,重要的是,整个大随的朝廷是否还能有效运作,是不是分崩离析,以及因此会产生什么连锁反应。

  若是事情走向最糟糕的方向,内讧频起,大随朝廷忙于镇压内乱,谁来给各路反击胡人的军队提供后援?屈突通的军队可以按照原定计划坚守天水郡,抵挡西突厥和西域二十七国的大军,也可以从天水郡以及关中强行征收粮草,解决军需,可是,援军呢?

  原定各郡对屈突通的援军还会来吗?只怕不会,大乱一起,谁不知道手中有枪杆子,才能保住自己的脑袋。

  原定剿灭吐谷浑的大军,回转支援屈突通的高颖的大军,还会来吗?肯定不会!高颖处在混乱的中心,不论是参与了造反,还是坚定的平叛,都会被牵制在洛阳,哪里有可能跑到巴蜀去剿灭吐谷浑的大军。没了高颖的大军,吐谷浑的军队会不会长驱直入,反过来包围天水郡,隔断屈突通和关中的联系?

  甚至有人深深的担忧,杨恕被杀,作为杨恕的核心手下之一的张须驼,会不会对入侵的东突厥大军置之不理,反攻洛阳,为杨恕,为生死不明的家人报仇?

  这张提前送到屈突通面前的文书,定然是幕(后)指使所为了,这个能够说服数股胡人入侵大随,能够轻易端了大随京城的幕(后)之人,送这封书信,是示威,是招揽,还是先礼后兵?

  这么多变化放在眼前,没人敢于轻易的做出决断。

  “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一阵子了。”半晌后,某个幕僚认真的道。既然这些胡人是有人故意招揽来,吸引朝廷注意,分散朝廷兵力的幌子,那这入侵多半是有限度的,很有可能会早有计划。

  “计划?割出一大块地方给胡人,还是金银财帛女人?”屈突通冷笑着问道。其余人不吭声,多半就是两者之一,或者两者兼具了。胡人胡兵,哪有这么好借兵的,没有地盘银子女人等等好处,谁肯凭白为某人起兵?

  “我们别无选择。”某个幕僚叹息,守住关中的重要关卡,等待消息逐渐明朗,这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落入圈套,陷入夹击。

  “不管怎么说,守住关中,比关中全面陷落要好。”另一个幕僚道,关中有雄关数处,只要坚守关卡,这天下大局再乱,也和关中没有关系。但这话不能明说,只能意会。

  屈突通沉吟不决,几个幕僚和手下都没有提到出兵洛阳救驾,其中的缘由,他是知道的,谁都不想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之下,离开安全的关中,去纷乱的中原冒险。

  但是,放着胡人或洛阳不管,那是下策中的下策,很容易在大局受到控制之后,被朝廷秋后算账的。

  “将军何必迟疑,圣上未曾蒙尘,我等只要等圣上的命令即可。”有幕僚微笑,不是我们不出兵抵抗胡人,或者勤王救驾,而是我们收到的消息迟了,所以正在做准备。一旦圣上的命令出现,不论是继续镇守关中,还是抵抗胡人,勤王救驾,屈突通再考虑不迟。

  “以不变应万变,当如是也。”那幕僚微笑。

  屈突通佩服无比:“吾有先生在,如得诸葛孔明矣。”能够把当缩头乌龟和墙头草说得这么清新,果然非同凡响。

  ……

  洛阳城中。

  数十人敲着锣鼓,一边走街串巷,一边大声的吆喝:“杨広无道,滥杀忠臣,我太原李氏替天行道,当为百姓建立万世太平……”

  民舍中,一家人仔细的听着,手脚发抖。

  “为什么还没有消息?”某个妇人低声道,当日胡雪亭血洗洛阳,不过一日一夜而已,朝廷诸公立刻出面平息了祸患,一切照常,他们这些躲在家里的小百姓受了惊吓,却也多了一些茶前饭后的谈资,为什么这次洛阳的动乱,却一直没有朝廷诸公出面平息呢?都已经七天了!朝廷诸公,圣上,骁骑卫也不管管!

  这家人的男子悲哀的看着妇人,朝廷诸公,圣上,骁骑卫,全部都没了,只有太原李氏。这天下还是不是大随不知道,这洛阳城,却不姓杨,姓李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妇人惊恐的问道,一边小心的看着门口,生怕出现贼人破门而入。

  那男子沉默,他哪里知道?

  金銮殿上。

  李建成坐在龙椅上,冷冷的看着大殿中央。大殿中央,有一个人跪在地上,微笑着看着他。

  “太原李家多为人中龙凤,老朽能够为李家效力,实乃人生大幸。”那人一脸的真诚。

  大殿两侧,好几个人佩服的看着那人,大随朝鼎鼎大名的右御卫大将军苏威,当真是能屈能伸,竟然主动地向一个小年青跪下称臣。

  “主公能够谋划大事,能抓住时机,能说动天下群雄,可谓仁义勇信,老朽从未见过如此人杰。”苏威的眼角流下幸福的泪水。

  李建成转头看两侧的手下,除了刘文静,都是一些年轻的面孔,说白了,就是个个默默无名,说出来都没人知道。他笑了:“苏公若是愿意助李某一臂之力,李某不胜荣幸。”苏威再怎么被称作苏六无,才华和地位却是实打实的,苏威肯投靠他,就是招揽大随其他大臣的活招牌。右御卫大将军苏威都投降了,你们这些小兵小卒再不投降,更待何时?

  “老朽当修书数封,为主公扬名,招揽天下英雄。”苏威道。

  李建成微笑,怪不得苏威是大随五贵之一,就是会说话会办事。

  “那就有劳苏公了。”李建成客客气气的道。苏威重重的磕了个头,微笑着站起,自觉的站到两侧李建成的手下当中,左右顾盼,一脸的遇到了明主,大家都要努力啊的兴奋和幸福。

  “主公,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杨広无道,我等当称帝,正名分,得义兵,以顺讨逆,天下必当望风而降。”某个年轻的公子站了出来,大声的道。其余年轻人兴奋的点头,李建成当了皇帝,他们这些人就是大臣,名留青史,开创万世基业。

  李建成微笑着,一群傻逼!要是当初你们听我的,只杀杨広杨恕,对洛阳百姓秋毫无犯,老子早就称帝了!得到了洛阳,各处传檄可定。但如今洛阳人都快死光了,老子甩锅给流民都来不及,称毛个帝啊!是不是嫌弃死得不够快?

  苏威站了出来:“老臣有本启奏。”

  一群年轻人用心的学着苏威的仪态和语言,这才是朝廷大臣的言词啊,他们乱七八糟的说话,实在太不像大臣了,苏威老则老矣,无能则无能矣,在朝廷的规矩和礼仪上,还是很有表率作用的。

  李建成微笑着看着苏威,道:“苏公何须客气,请说。”要是苏威也敢叫他称帝,立马拖出去打死!一群纨绔子弟脑子进水,以为造反就是过家家,你丫两朝元老了,要是搞不明白这点小事情,要你何用?

  苏威严肃的道:“老臣冒死谏言,主公万万不能称帝!”李建成大喜,苏威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群年轻人愤怒的看着苏威,新人而已,就敢和旧人作对,胆子肥了?

  苏威看都不看那些年轻人,道:“若主公在洛阳称帝,天下谁人不知洛阳惨案,是主公在背后谋划?洛阳死伤十数万人,天下震恐,主公乃失名望矣。”乱军屠杀老百姓,那是最最最残暴的人才能做的,谁会认为这种人有资格当皇帝?黑的发亮的名头,千万不要自己跳进去。

  “天下未定,第一个称帝者定然受天下围攻,主公何苦置自己于火炉之上?”苏威继续道,大随皇帝还在,民心还没有全部丧失,谁第一个称帝,谁就是洗不清的不仁不义的叛贼,何必为了个名分,受到天下义士的围攻?

  “苏公言之有理。”李建成道,仔细的看两边的年轻人们,见众人个个深思,终于满意了,找个苏威做枪手,说出他不适合说得话,实在是太对了。

  “以老朽看,这洛阳城如鸡肋,得知无味,不如弃之。”苏威继续道,洛阳的作用是政治经济人口中心,现在人都快死光了,还有p个作用,不如留给那些流民好了,肯定有流民傻乎乎的以为打下了洛阳就能当皇帝,迫不及待的拿了几根秸秆,编一个龙袍龙冠的,有他背锅,李建成的声望就干干净净,若是操作的好,还能以洛阳救世主的面貌出现。

  李建成微笑着看苏威,心中对苏威的欣赏已经荡然无存,唯有一万分的警惕。作为朝廷老臣,两朝元老,果然非同凡响,彻底看穿了他的计划,这种人留着,究竟是利是弊?

  “苏公以为,李某当去何处?”李建成微笑着问道,倒要看看苏威怎么看现在的局势。

  苏威恭恭敬敬的道:“老朽以为襄阳不错,接大河,衔巴蜀,可进可退,乃帝王之资也。”必须装傻,显示能力要有分寸,太有能力的老臣,李建成这种小子会担心镇不住的。

  李建成微微一笑,缓缓摇头:“不妥不妥。”这苏威是真的没想到,还是装傻?

  其余几个年轻人也跳了起来:“主公,当取长安!”有关中在手,还怕谁不成?

  苏威惊叫道:“长安!那是真的好地方啊!老朽怎么没有想到!”佩服的看着那些年轻人,那群年轻人傲然看着苏威,得意之余,又多了几分和苏威的亲近之意,苏威这家伙老则老了,还是很有眼光的,知道他们几个都是人中龙凤,天纵之才,不像家族中的老东西,个个无能,还占着位置不肯放。

  李建成确定无疑,苏威是在装傻。他微笑着:“好,我们去取关中。”北周的地盘,本来就说好了是他的,只是,这些人全部不知道罢了。洛阳这个烂摊子,就留给那些流民去好了。

  “当立刻就走。”苏威这回是真心提醒了,动作慢了,被杨広调动鱼俱罗的兵马杀回来,人人脑袋落地。

  “好。”李建成微笑,一群年轻人兴奋的点头,能够衣锦还乡,这才是人生最得意的事情。

  “把洛阳留下的百姓全部带走。”苏威继续道,“主公关怀洛阳百姓,与贼人血战数次,救出数万百姓,百姓感主公恩德,定当效死尔!”

  李建成看苏威,洛阳人当中有人才,那是定然的,人口也很重要,也没错,但是,这些洛阳人个个都见了他和门阀大佬们观看杀杨恕的,难道会不清楚他和门阀和流民是一伙的?

  “李浑能做的事情,我们也能做。”苏威笑着。

  这是要学李浑,颠倒黑白,给自己刷名望?李建成真心觉得苏威还是有用的,太无耻的事情,李建成还有些难度,不够熟练。

  “苏公果然是李某的左膀右臂啊。”李建成大声的道。

  苏宅内,苏夔焦急的等着。其余几个兄弟也伸长了脖子,不时的问着:“应该没事的。”“父亲威望过人,李建成算老几,定然会接纳父亲的。”“没有父亲,李建成就是个草寇,有了父亲,李建成就像是得到了张子房和诸葛卧龙,当成大业,定然会尊敬无比。”

  话是这么说,谁的心中都没有底。苏家能够在乱军当中保住性命,已经是祖上保佑,佛祖显灵了,但只要李建成一天没走,谁能保证没有第二次清洗,这么多洛阳百姓都毫不犹豫的杀了,还在乎多杀一个苏威全家?

  苏家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抛弃名节,投靠乱臣贼子李建成,别无他法。什么忠义,什么节操,什么骨气,根本不存在。“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论语》中写的明明白白的词句,老孔为了当官就投靠叛贼,苏威为了活命投靠叛贼,那是好的多了,有什么好羞耻的。

  苏宅外有马车声响,苏家众人死死地盯着大门。大门开启,苏威淡然的走了进来,身边几个穿着军服的人恭敬的跟随着。苏家的人松了一口气,这是成了?

  苏夔微笑着拱手问道:“父亲,可能为英明神武,高瞻远瞩,天资聪颖的李氏明主效绵薄之力?”

  苏威用力的点头,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和赞叹:“主公何等人也,竟然不嫌弃老朽愚蠢顽劣,以为肱骨,我苏家当满门倾心相报矣。”

  苏家众人大声欢呼,脑袋保住了!

  ……

  徐州关卡下,鱼俱罗带着众人恭敬的迎接御驾。

  “都小心点!千万不能有一丝的喜悦之情!”笙歌反复的叮嘱周围的将士,更是恶狠狠地瞪着祁蕾,要是在杨広面前闹出事来,一百个鱼俱罗都救不了她。祁蕾鄙夷的看他,这点还用他教?她还等着看皇帝是什么样的呢。

  其余将士用心记住,洛阳大乱的消息,人人都已经知道了,谁都能猜到杨広落魄而逃,一定是心情糟糕到了没边,谁敢露出一丝笑意,肯定被杨広认为是嘲笑他,立马拉出去诛九族。

  “悲痛!对圣上蒙尘的悲痛!”笙歌叮嘱完了一群同僚,又叮嘱鱼俱罗,一脸面无表情有个p用,一定要悲痛,这是最起码的,杨広见了,才会产生知己和自己人的感觉。

  “这是最初步的,你们演技高的,要在悲痛中流露出对圣上安然无恙的极度庆幸。”笙歌对几个会演戏的同僚说道,就这庆幸皇帝安全的激动眼神,足以让杨広包含寒冷和悲伤的千疮百孔的心感到温暖,然后重重的提拔。

  “能不能抓住机会,看你们自己的了。”笙歌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因为一个眼神一飞冲天,看各人的运气了。

  鱼俱罗闭上眼睛,努力培养激动地眼神。笙歌立马制止:“鱼老,就你那演技,很容易砸锅的,还是老老实实演好悲痛吧。”多重复杂的感情是需要影帝一般的技巧的,别以为是个人就能演,一旦眼神层次失败,杨広只看见喜悦,没看见崇敬,更没看见温暖,鱼俱罗立马人头落地。

  长长的御林军队伍终于过来了,鱼俱罗等人急忙跪下,卖力的开始飙演技。

  “鱼爱卿,起来吧。”杨広掀开车帘,大步下了马车,脸上意气风发。

  意气风发……意气风发!你丫竟然意气风发!!!

  鱼俱罗理解不能,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他膝行几步,颤声道:“圣上!”悲伤之感浓郁得空气中都看得见了。

  杨広大笑,伸手浮起了鱼俱罗,灿烂的笑着:“大随破败,洛阳失守,贼人猖獗,这天下只怕有许多人称孤,许多人称寡。但朕不在意,有鱼爱卿,宇文爱卿,来爱卿在,朕定然能扫平四方,重建大随!”

  鱼俱罗激动的点头,死命的掐自己的手心,泪水终于适时的簌簌而下。“圣上有此雄心壮志,老臣即使肝脑涂地,也誓死跟随!”

  杨広放声大笑,扯着鱼俱罗的胳膊,大步的走进关卡。眼前徐州山川起伏,关卡林立,雄兵万千。

  “朕,有徐州城在,有千万将士在,定然重振乾坤!”杨広展开双手,面向太阳,自信无比,属于他的时代,终于开始了。以后谁敢架空他的权利,谁敢说他不如杨坚,谁敢对他不恭敬?

  “开天辟地以来,除了秦始皇,谁都没有资格和朕比肩。”杨広微笑着看着太阳,深深的感受到了身为天子的尊荣和权力。“当朕灭高句丽,剿东西突厥,平吐谷浑,秦皇汉武见了朕,唯有仰望而已。”

  宇文述和来护儿看着对着太阳张开手臂,豪情壮志在胸的杨広,微笑着,仰慕着,遍体生寒着。这样的帝皇,真的可以信任?

  祁蕾看着杨広,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彼可取而代之!”

  笙歌神奇的听见了这么低的声音,转头狠狠的瞪着她,小女孩就是不知死活,这种话能够在现在说吗?回头抄书一百遍啊一百遍!

  ……

  荥阳。

  高颖和贺若弼反复思索,到底要不要称帝。

  “各有优劣。”高颖认真的道,称帝,定然是要背上不仁不义的反贼名声的,但是,第一个称帝带来的对天下的轰动效应,对人才的吸引力,却也不是盖的。

  “尤其是我们打起兴复北齐的名头。”贺若弼道,复国的名头足以掩盖叛逆,别人造反为了自己的私心,能和为了恢复故国的公心相比?那是真正的忠义好不好!

  “会有一些北齐的故旧之人赶来。”高颖计算着,北齐的人其实还有很多留着,他对一些门阀也手下留情,对方怎么也要派人过来应景的,有这些人撑着,这北齐也有些像样子了。

  “你我联手,这地盘也不是问题。”贺若弼微笑,占据了五大粮仓,就有争夺天下的资本。

  “只是有几个人的动向必须摸清楚。”高颖看着地图,微微皱眉,张须陀,罗艺,杨恭仁,李浑,这些人手上都有兵马,必须摸清楚他们的动静。

  “罗艺不用理会。”贺若弼不屑的道,杨広重用罗艺,就是杨広毫无眼光的明证。“罗艺绝不会放过自己当老大的机会。”忠心度?罗艺从来没有这个东西。

  高颖看着地图,道:“萧瑀定然不会称帝。”别看萧瑀是主谋,其实萧瑀的实力最弱,手上几乎没有兵马,唯有一颗算计别人的心。这种人只敢躲在暗处,不敢明刀明枪的,多半会继续打着辅佐杨暕的旗帜,慢悠悠的清洗杨氏亲信,安插萧氏的人手。

  “他只会春风化雨。”贺若弼也是鄙夷,文臣就是文臣,争夺天下根本没用。

  “不知道杨轩感怎么样了。”高颖忽然叹息,想到了杨轩感和胡雪亭。

  贺若弼摇头,竟然已经下了死手,就万万不能有妇人之仁。“以后再见,只是敌人。”

  高颖苦笑,贺若弼难道以为他想的是照顾故旧的子弟?果然贺若弼只是一个猛将,却做不了大将。高颖想的是,杨轩感若是没死,会在哪里重建骁骑卫,张须驼就万万不会投靠别人,甚至关中就未必会彻底倒向李建成。

  “有利有弊。”高颖微笑,恢复北齐是个非常大的诱惑,所以他舍弃一切,奋力的吃下了诱饵。但是,恢复北齐之后,难道就停步不前了?

  李建成的北周只怕毫无影响力,又有张须陀在雁门关盯着,有杨恕杨轩感在并州的声誉,李建成的关中只怕不怎么服帖。

  萧瑀的南陈就更可笑了,根本不堪一击。只怕稍有失误,立刻就被杨広直接灭了。

  “恢复北齐,以高士廉的子孙为帝,征兵,防备东突厥,高句丽,杨広。”高颖下定了决心。高士廉的儿子有好几个呢,个个是正宗的北齐高氏皇族血脉,以他们为帝,名正言顺。“老夫立高履行为帝。”

  高颖想的很清楚,若是挑个小孩子当皇帝,白痴都知道是傀儡,直接让成年的高履行做皇帝,除了兵权,其余权力全部给他,高颖作为顾命大臣,若是能因势而起,夺取了天下,自然可以让高履行禅让,若是只能保住北齐天下,甚至败亡,那么他也能作为诸葛孔明一般辅助少主的超级大贤能,名留青史。

  “一切只有走着瞧了。”高颖叹息,无论如何,这天下的百姓再经历了大变之后,终究会得到比杨広好一百倍的皇帝,过上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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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修改错字。感谢读者“佛系等更”捉虫。

  我要当女帝,谁反对,谁赞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我要当女帝,谁反对,谁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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