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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为了汉人王朝的崛起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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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恕醒来的时候, 天色已经大亮, 他透过外头射进来的光芒,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地上是肮脏的, 不时有虫子出没的的秸秆,木栅栏上斑驳一片,有的是漆黑的血迹, 有的却已经分不清是什么, 泥墙上有画着正字,却草草的断了,也不知道那画正的人是死了, 还是幸运的出去了。

  虽然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 杨恕还是很快就判断出了所处位置。这里应该是刑部的大牢。

  杨恕笑了:“老夫这辈子荣华富贵, 没想到临死前还能体验一回阶下囚,也算是不枉此生了。”他笑盈盈的捡了块小石子, 在墙上开始划字。

  “漠南胡未空, 汉将复临戎。飞狐出塞北,碣石指辽东……”

  牢房外, 有脚步声响,数人走了过来。杨恕也不在意, 人生最后一首五言绝句,谁也休想打搅了他。

  泥土墙上,一个字不断的出现:“……冠军临瀚海, 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 气抱龙城虹。横行万里外, 胡运百年穷……”

  牢房外的来客叹息:“你总是忘不记不了胡汉之争。”

  杨恕身体一怔,慢慢转过身,似笑非笑的道:“原来是你。”

  木栅栏外,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与杨恕斗了多年,又联手挽救大随,当朝左仆射高颖。

  为什么明明杨恕和高颖的兵力足够镇压洛阳,却有人敢作乱,为什么防守严密的洛阳会忽然出现如此多的敌军,却又毫无征兆,为什么敌人当中出现了针对胡雪亭的顶尖高手……杨恕心中的许多疑惑,瞬间得到了解释。因为,幕后的指挥着竟然是高颖。

  高颖竟然苦笑了:“是我,也不是我。”

  杨恕眼神微微一变,高颖一定不是李建成的人,李园都差了高颖十七八级,李建成那种小毛孩子,哪里能够说动高颖?反过来还差不多。但李建成可不是会投靠别人的人。高颖承认参与了叛乱,却不是主谋,那么,主谋是谁?

  高颖看着杨恕,有些抱歉:“我本来是想让你死于战阵当中的,将军马革裹尸,也算是个善终了,至少你会死得自豪一些。”杨恕若是**于大火之中,也算是个悲情英雄了,和他将要面对的羞辱相比,当真是好的让人羡慕。

  “只是,这事情由不得老夫决定。”高颖苦笑,“老夫只是见你最后一次,然后就要离开洛阳。”

  杨恕的脸上浮起温和的笑脸,恍如这肮脏的牢狱,是大随的议事厅一般:“你到底为何要反?”这洛阳已经完了,被血洗洛阳的大随,也已经完了。杨恕真心不明白,为什么一直致力挽救大随,造福百姓的谦谦君子高颖,会背叛大随。

  “因为你。”高颖既然来见杨恕,就没打算隐瞒什么。

  杨恕忽然失笑:“抱歉,老夫不喜欢你,嗯,你是个好人。”

  高颖笑出了眼泪:“你果然被胡雪亭教坏了。”然后,脸色一正。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大随耗尽了最后的一丝元气!”高颖厉声呵斥杨恕,眼神严肃,丝毫没有说谎或玩笑的意思。

  “你要推动汉人大兴,灭胡人血统,可以啊,老夫不认同你的观念,但是老夫可以支持你,只要大随国富民强,汉人兴,胡人灭,有何不可?可是,你为何要杀尽天下门阀!没了这些汉人的精英,也叫天下大兴,汉人大兴?”高颖须发皆张,目光中如要噬人。

  杨恕愕然,忽然明白了高颖的立场,微微叹息:“原来如此。”

  高颖厉声道:“就是如此!”杨恕竟然屠杀天下门阀,这是高颖绝对不能接受的,门阀中固然透着腐烂的气息,但天下读书人九成九出自门阀,没有门阀,难道要一群泥腿子统治世界吗?

  “300年前五胡乱华,汉人十不存一,中原凋零,为何却终能崛起?因为你看不起的门阀!因为你要杀光的门阀!你为了一己之私,杀尽天下门阀,就是毁灭天下的未来!五胡乱华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你竟然做到了!”

  “老夫断断容你不得!”

  杨恕听着高颖的怒斥,一点波动都没有,只是想着,如此说来,当日由高颖负责清洗的区域内,那些门阀都被保留了下来了。

  高颖冷冷的盯着杨恕:“老夫出身门阀,老夫不在意高家的人是不是能继续当官,封侯拜将,老夫也不在意门阀是不是还能延续下去,老夫不屑李园那种蠢货,更看不起李建成那种愚蠢青年,但是,老夫不能看着你毁灭天下!”

  高颖和杨恕都知道,杨恕那兴旺汉人,剔除胡人血统的计划,需要杀掉多少胡人血统的大臣将领。随着计划的推动,两人都可以猜测到,这杀胡人血统的行为,最终将成为遍及整个天下的汉人和胡人的厮杀。朝廷暴力推动的政策,以及杀了别人就能得到更多的生存空间生存资源的本能驱动之下,所有有着胡人血统的人,不论他的血统中胡人的血统是多么的单薄,都会被汉人找出来,杀得干干净净。不论这个人是名臣大将,还是街口卖菜的老农。

  这大随或者华夏的天下,将要因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五千万百姓能存活两千万吗?高颖不敢想象。

  “老夫只要大随兴旺,是不是汉人当皇帝,是不是汉人政权,老夫全不在意。”高颖真心诚意的道。

  “五胡乱华过去300年了,胡汉夹杂,哪里还有胡汉之分?西瓜胡椒都成普通玩意了,你为何还要执着?300年的融合,不论祖宗是胡人还是汉人,都是大随人,有什么不好?

  贺若弼难道没有读四书五经?长孙家难道没有说洛阳话?麦铁杖难道不是写的一手好字?吐万绪难道不会用筷子吃饭?于仲文难道不拜天地君亲师?屈突通难道还记得他是鲜卑人?

  胡人迁移中原300年,足有十代人了,都已经忘记了祖先的胡语,这还不是本地人?

  鲜卑人和汉人通婚,难道就只能是鲜卑人,不是汉人?

  你们口口声声嘲笑李园的血统中有胡人,他才几分胡人血统?为何就不是汉人了?”

  杨恕盯着高颖,道:“你可知道,若是那些有胡人血统的人掌握权力,甚至篡位为帝,这天下当如何?”

  高颖淡淡的道:“还能如何?以太原李家为例,为了得天下,定然是要向胡人借兵,获取胡人的支持,是定然要向胡人传授炼铁,纺织等技术的,胡人用刀剑都不曾得到的东西,轻易的就从谈判桌上得到了。胡人点亮了技能点,从此边疆多事,百年之后,若是汉人始终强大还好,若是稍有不测风云,汉人势弱,胡人势强,胡人定然入侵中原,中原朝代将会呈现一胡一汉的格局。”

  杨恕厉声道:“你既然看得清楚,为何还要纵容胡人!”

  高颖缓缓的道:“你以为,天下只有你是英雄,只能你能看到未来百年的际遇,早早的清除隐患。我却以为,这天下英雄遍地,老夫能够看到的,未来的英雄豪杰定然也能看到,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自会清除各种隐患,保中原安宁。”

  杨恕冷冷的问道:“若是你错了呢?”

  高颖认真的道:“若是我错了,不过是汉人在磨砺中前行,终有一日能够拨云见日,老夫又何必为了子孙后代考虑?子孙不如我,我考虑什么?子孙胜过我,我又考虑什么?老夫只知道,若是纵容你继续下去,这中原等不到百年之后,此刻就会断送在你的手中。”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一个要振兴汉人,建立大汉人王朝,一个无所谓汉人胡人,只要王朝强大即刻,这看似毫无冲突,可以求同存异的目标,在实际的操作当中,却出现了巨大的分歧,最终再也无法回头。

  “仅仅因为这点,你就要毁灭大随?”杨恕笑了,换了个话题,理念之争,一辈子都争不明白的。高颖此刻的作为,绝对和振兴大随无关,而是彻底的毁灭大随了。原本风雨飘摇,靠着朝廷各方武力的平衡,面前维持大随太平,压抑暗潮的大随,在这次帝都的血和火当中,一定彻底完蛋。

  高颖笑了,杨恕深陷局中,有太多的东西不明白了,他今天来,就是揭开所有的内(幕),让杨恕死得明白。

  “你可知道,今日这洛阳城中,是谁在操纵一切?”高颖笑道,杨恕绝对不会知道,否则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门阀余孽?”杨恕道,看那些敌军服装统一,悍不畏死,定然是接受了严苛的训练,偏偏又缺乏实际战斗经验,指挥的将领更是浓浓的纸上谈兵的味道,除了门阀的私军,还能是谁?想不到李建成很有能力,竟然能鼓动门阀拿出最后的力量。

  “昨夜在洛阳城中作乱的军队,门阀的私军只是其中的一股。”高颖道。

  “战乱一起,你就被困在酒楼中,只怕还不知道,洛阳无辜百姓被乱军大肆屠杀,只怕死伤过半。”高颖道,这个提示,已经足够了。

  杨恕微微闭上眼睛,屠杀帝都的平民百姓?哦,原来是他们。

  “这就是你口中的大随百姓国富民强?”杨恕冷笑着,屠杀洛阳百姓的,只能是流民造反军。失地的百姓在绝望之下,很容易变成暴徒,杀光烧光看到的一切。

  高颖承认道:“老夫劝过的,但是,却失败了。”

  那些流民造反军是门阀的人招揽的,目的就是用他们血洗洛阳城。

  门阀的人对动手消灭门阀的杨恕积怨太深,甚至因此迁怒到了洛阳百姓。有数百年历史的门阀都被奸臣杀戮一空,为何洛阳却平平静静?除了洛阳百姓和奸臣是一伙的,站在门阀的尸体上高歌,还能是什么?门阀余孽需要拿洛阳百姓的鲜血,发泄心中的愤怒和仇恨,以及震撼天下人,敢向门阀举起屠刀的,就是皇帝,就是权倾天下,拥有强兵的大随司徒,就是墙头草的洛阳百姓,也要遭受到门阀最激烈的报复。

  只是,门阀又不愿意脏了自己的手,更担心兵力不够,反而被骁骑卫镇压了,因此引入了一无所有,仇恨所有人的流民。有流民干脏活,门阀何乐而不为?

  “杨広其实是知道的。”高颖古怪的看着杨恕,他原本是打算连杨広一起杀掉的,祸国殃民的皇帝有个p用?但杨広动作快得不得了,还没等门阀和流民发动,杨広就带着御林军悄无声息的出了洛阳,洛阳城中没了杨広的数支卫军,这兵力陡然少了一半,门阀和流民的起事更顺畅了,但因此激起了流民的残暴,杀得洛阳百姓却更加的多了。

  “杨広倒是机灵。”杨恕冷笑,这小子肯定不知道双杨传的真假,这是打定了主意借刀杀人,想要这个真假难辨的父亲,死在洛阳了的暴动之中了。

  “愚蠢。”杨恕评价道,大随都要完了,还要玩宫心计,白痴一般的操作。

  高颖点头,确定了双杨传是假的,否则杨恕不会这么的平静和不屑。

  “这第三股,是老夫和贺若弼的人。”高颖道,他和贺若弼多年的至交,怎么会因为李浑的挖角,就关系破裂?

  “想必你告诉了他老夫的计划。”杨恕笑着,只觉当日杨広玩真心话大冒险,真是害人不浅,他要是没有说出他的目标是振兴汉人王朝,排除胡人血统,高颖会有十足的把握确定?会说服鲜卑人贺若弼加入祸乱大随?有些细节虽然微小,却在不经意之间,引发了巨大的灾难啊。

  “老夫和贺若弼没有参与屠杀。”高颖正色道,都是正规军,怎么做得到屠杀平民?

  “是了,你们挡住了骁骑卫的援军,或者还卷走了朝廷的工匠,库银,书籍。”杨恕说道,就在洛阳城外的骁骑卫迟迟没有救援,他还以为骁骑卫中依然有李建成的人手,控制了骁骑卫,没想到是这么简单地原因。

  “我没有拿到库银。”高颖摇头,“根据协议,库银,书籍,全部是第四股力量的。”他只拿到了工匠,还是在大乱之前,借助左相的权位,把工匠全家都调走了。

  杨恕盯着高颖,门阀私军,流民造反军,高颖和贺若弼的卫军,这第四股力量,想必才是策划整个洛阳大乱的真正元凶。

  “第四股力量,是萧家。”高颖叹息,若不是萧家找上他,开诚布公的和他沟通,他也未必会咬牙和杨恕,甚至和大随翻脸。

  “啊,老夫明白了。”杨恕恍然大悟。

  “原来门阀之中,竟然是有两个派系的。”杨恕终于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误。一直以来,他和胡雪亭都以为门阀之中鼓动造反作乱的,是那些没有上升空间的新一代,却没有想到门阀是复杂的,不仅仅只有那些没有得到官位的新一代,还有一些得到了官位,却很是不满足的老一代。

  “少壮派失败了,轮到保皇党了。”杨恕冷笑。

  高颖缓缓点头,和杨恕说话,就是轻松。

  李园,李建成,柴绍等等,都是门阀中的少壮派,他们的统一特征是有上进心,有能力,却苦于朝廷没有上升空间,所有的官位都有人坐着,他们再有能力,只能做小官,做富家翁。

  而萧家,却是标标准准的保皇党。这保“皇”,保的却是他们自己这个“皇”。萧家是帝皇之家,却沦为每天要看人脸色的中等官员,或者外戚,有何自尊可言?

  “少壮派以为可以推翻一切,建功立业,没想到保皇党却想要昔日的荣光。”杨恕冷笑,这天下,只怕会一塌糊涂了。

  他看着高颖,已经想清楚了一切:“萧家人才济济,是萧琮萧珣,还是萧瑀?”怪不得一直找不到高手,原来是早早的杨坚降服的梁萧,萧家作为归顺的前朝帝皇家,缩着脑袋做人,根本没有机会在天下展示自己的才华。

  “萧琮做的计划,不过,他病死了。”高颖有些感叹,萧琮年纪还没有他老,竟然早早的死了,这落魄帝皇家的压力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萧家想要陈朝,你想要北齐?”杨恕笑着问道,萧家能够说动高颖的唯一说辞,就是恢复各自的故国了。高颖虽然不是北齐的皇朝,但深受北齐皇族的恩宠,为了故主恢复疆域,也很主旋律的。

  “北齐高氏皇族血脉,就在你家中,你或扶持幼主登基,摄政皇朝,或让幼主禅让,自立为帝。”杨恕笑着,当日北齐宗室高士廉的几个儿子就在高颖家中,还以为只是他怜悯故旧,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

  高颖摇头,杨恕的言语中满满的讽刺,他也不屑于争辩。总而言之,他确实如杨恕所言,要和萧家平分天下,哦,不,还有李建成说代表的门阀,三分天下。

  “回到周,齐,陈三国和平共处的时代,共同对抗突厥和高句丽,才是最佳的选择。”高颖道。“我老了,没几年皇帝可当了。但是,我不当,我儿子可以当,我孙子可以当,为什么我要捧一个昏君当皇帝?”

  杨広实在太废物了,智商忽高忽低,喜怒哀乐也不按照常理,真正的喜怒无常啊。怎么看都不是好皇帝,大随百姓都要饿死造反了,杨広还在满足于粮满仓,还在想着征高句丽,万国来朝,就没有一点点反思当皇帝的责任。

  “杨広的演技不错,当年得皇位,就是靠的演技。可惜,看得多了,就觉得这演技也不过如此。”高颖冷笑,他,萧瑀,李建成,谁当皇帝,都比杨広更好。

  “若是你当日杀了杨広,做皇帝,这大随反倒平静了。”高颖真心无比,杨恕比杨広好太多,若是杨恕当皇帝,这李园打死也不敢闹事的,门阀更会竭力支持杨恕,天下稳定,流民得以安生,这萧家又能闹出什么?只能认命当小官。

  杨恕笑了:“到了此刻,你竟然还想做说客?”这种幼稚的话,他根本不信。他又不是杨広的真老子,何必对杨広忠心?他不造反,不是不愿,而是不能。杨恕若是敢取代杨広,大随立马全面开打,未必就比现在要好。

  高颖摇头,也没指望能够说服杨恕投降,做一个大随的傀儡皇帝,或者为北周北齐南陈效力。只是尽最后的努力,避免骁骑卫产生的变数而已。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高颖平静的道,从袖子里取出一颗药丸,递向了杨恕。“这颗药丸,入口即死。你能少受些痛楚。”多年的同朝为臣,唯一能做的,就是如此了。

  不等杨恕接过,猛然闪出一道人影,夹手夺过了高颖手中的药丸,冷冷的道:“高公倒是好心肠,却忘记了同盟的道义。杨恕是我们的,必须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高颖转头,看着那白脸高手,淡淡的道:“老夫没有忘记,只是,你却忘记了。这次谈话,你什么时候有资格窃听?”

  那白脸高手只觉手中黏糊糊的,低头一看,却见手中的药丸其实是一颗枣泥而已。他狠狠的看着高颖,什么同朝为臣,死得痛快,竟然是故意试探他。“可恨!”白脸高手默默的道,真想一掌拍死了高颖,却知道大局之下,容不得他发泄怒火。

  杨恕放声大笑:“老夫先走一步,看你们的和平能坚持多久。”

  高颖转过身,大步离开大牢,到了门口,停下了脚步,也不转身,道:“杨轩感和胡雪亭都受了重伤,但逃了出去,被骁骑卫接应走了。”

  杨恕真诚的道:“多谢。”

  ……

  经过了三天的大火,洛阳城中的火势终于消停了,天空中却依然可以看到不少浓烟,笔直的冲向天空。

  几个汉子穿着军服,却很是不习惯,不停的小心又爱惜的拍打着军服上的灰尘。

  “这身衣服的面料真是好啊,我要拿回去给我儿子长大了穿。”某个汉子看着粗布的军服,只觉记忆之中,就没有穿过这么整齐,又没有补丁的衣服,何况,这身军服是新的啊,他是第一个穿的,他,他爹,他爷爷,只怕都没有穿过真正的新衣服。

  其余几个汉子用力的点头,能当兵大爷就是好,有肉吃,有银子拿,还能穿新衣服。

  “昨天,你们抢了多少银子?”其中一人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其余几人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没多少,没多少。”他们都拘束的笑着,财不露白的道理还是懂的,倒不是怕别人抢,他们的手里也有刀,谁敢抢就砍死了谁,他们怕的是有人借钱,好不容易刀头舔血,抢了这些银子,要是有老乡开口借钱,就伤脑筋了。

  “等回到关中,柴老爷就会租十亩地给我!”有人放下长矛,蹲在了地上,就像在田头一般,看着前面的废墟,以及焦黑的尸体,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们穿上这身光鲜的衣服钱,柴老爷说了,只要他们加入了柴家的军队,从洛阳活着回到了关中,柴老爷就会没人租给他们十亩地,租金还是五五开!

  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他们毫不犹豫的就加入了。

  “有了十亩地,我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又是一人蹲了下来,大声的欣喜的道。关中的土地多么精贵啊,别说租到十亩地,就是一亩地,都是想到不敢想的好事。

  想想那些同样是长工,却又不敢报名的伙伴,几人充满了幸福感。“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们果然毛事都没有,可以衣锦还乡了。”几人摸摸怀里抢来的金银,只觉未来美好极了。

  “我终于可以娶村口的阿花了。”某个老实本分的汉子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捂着怀里的一个银镯子。他一眼就看中了那个银镯子,那个洛阳女人叽叽咕咕的说什么呢?听不懂啊,他毫不犹豫的就杀了那个洛阳女人,从那个女人的手臂上,脱下了银镯子。

  另一条街上,几个士卒畅快的看着周围,仔细在废墟中寻找着,哪怕是一个破铜壶,都会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扔到巨大的包裹里。

  “要不是这些该死的洛阳人,我家会没了田地?”某个矮矮的士卒唾骂着,他家租了张老爷家的八亩地,已经前后三代人了,年年准时交租,张老爷家也没有涨过租子,逢年过节,还会时不时的送一些猪脚猪内脏给他们家,这是多么仁厚的老爷啊,竟然一夜之间被人杀了满门。更重要的是,张老爷家的地都被那些不讲理的人收了回去,租给了附近的流民。

  “呸!凭什么要抢走我家的地!”矮个子士卒愤愤不平,从有八亩地的小康人家,陡然滑落到食不果腹,都要怪那些人!

  “老子为了这口气,也要杀光洛阳人!”矮个子士卒知道是朝廷下的命令,他不敢骂朝廷,但是,那些人是洛阳人不是?这口气就要发泄在洛阳人的头上。

  又是一条街上,十几个人用力踹开一家还算完好的家,大门飞了出去。

  “把银子都交出来!”那十几人中有人大声的叫,只是浓浓的河北方言,却没有一个洛阳人能够听懂。这十几人只有两把刀,还都满满的缺口,显然是从乱军中捡来的。衣服也杂乱的很,只有一个人穿着军服。

  “不要杀我们,钱,吃的,都在这里!”有些语言不需要听懂,有些事情不需要沟通,这家人很是识趣,早早的把财物都放在了院子里,一家人惊恐的缩到了角落。

  “凭什么,老子连饭都吃不起,他们却有猪肉?”某个士卒看着院子中的东西,愤愤不平,完全不记得他之所以成为流民,是因为好吃懒做。

  “噗!”那士卒砍死了那一家人,抢走了家中所有的东西,金银,粮食,猪肉,被褥,衣服,茶杯,碳炉子……

  “没了你们这些吃人血肉的地主老财,我们早已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某个人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吐着唾沫,随口说着那些老爷们招募他们的时候说的言语。那些老爷说得对,没有地主老财抢走了他们的田地和银子,他们哪里会穷?现在抢回来,理所应当,这是天道循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一队士卒经过,厉声喝问:“你们没有收到封刀的命令?”十几个人立即怯了,小声的道:“没有。”转身想逃,却被士卒们轻易格杀了。

  士卒的头目看着那宅院中的尸体,长叹一声,只觉杨恕和杨広祸害门阀虽然过分,这洛阳城中的百姓同流合污,也该被屠戮,但看着这些普通百姓被烧杀(奸)淫,实在是有些挑战神经。

  “阀主为什么要让流民祸害洛阳?”有士卒茫然的道,眼看一群流民祸害帝都,唯有茫然和失落。

  “圣上呢,圣上呢?”有士卒低声问道,虽然门阀对杨広杨恕恨入骨髓,但这“圣上”二字,却依然重若千斤。

  “都闭嘴!”头目大声呵斥,继续带着众人巡逻,这流民已经完成了任务,迟早都要清理的。

  ……

  高颖和贺若弼终于没能狠下心看处死杨恕,早早的离开了洛阳。虽然政见不合,恨不得杀了对方,但要看杨恕被当众羞辱,却有太浓重的兔死狐悲的感觉。

  “我们去荥阳。”这洛阳已经彻底败落,但附近的粮仓和关卡要地,却必须立刻占领。

  “我已经派人去占领五大粮仓了。”贺若弼淡定的道,那些地方只怕还没有收到洛阳大变的消息,接手粮仓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有了海量的粮食,再守住虎牢关之类的雄关,哪里还怕其他人闹事?这北齐多半是可以建立起来的。

  “动作要快,要和这里撇清关系。”高颖脸色不太好,这些门阀做的太过分了,但他真心无力阻止,把洛阳交给门阀,也是为了让门阀承担主要责任。

  “收拢大军,多招募新兵,准备大战。”贺若弼考虑的是杨広,这个家伙竟然干脆的去了徐州,没能一举杀了他,以后只怕还要面对一场恶战。

  ……

  洛阳皇宫前的空地上,搭起了高台。

  高台周围围着不少人,一眼看去,都是穿着军装的,或者和穿着军装的人勾肩搭背的流民。

  “听说要杀杨恕啊。”流民们兴奋无比,从来没有见过处死官员的。

  “听说杨恕是非常非常大的官老爷啊。”流民们能知道杨恕的名字,已经是李建成宣传的好,至于官职,那是一点都不知道,反正是个大官,能见到处死大官,那就比什么都好。

  “会不会有人劫法场?”有人兴奋的问道,周围的人却鄙夷的看著他,这洛阳城中,至少有数万门阀私军和流民造反军,哪个白痴能进来劫法场?

  一角的贵宾席上,李建成和妃萱,以及几个门阀遗老坐着。

  “诛杀奸臣,正朝纲,清君侧的重大时刻,岂能没有洛阳百姓参与?”李建成冷笑着,这下令驱赶所有还活着的洛阳百姓,到这里观看杨恕的死刑。这杨司徒的死刑,没有洛阳百姓观看,哪来的乐趣?

  “只怕杨恕会屎尿齐流,大声的叫不要杀我。”某个遗老大声的嘲笑。

  “依老夫看,杨恕会直接晕过去,或者百般的挣扎。”另一个遗老大笑,公开处死杨恕,并不仅仅是为了心里痛快,威慑天下,还有让杨恕临死前出个大丑的意思。

  偌大的洛阳城,竟然只有万余百姓被驱赶了出来,和十几万门阀私军,流民混合在一起,小心的看着高台。高台上,一个刽子手坦露着胸膛,不时挥舞着刀剑。

  “杨恕,该送你上路了。”几个人狞笑着看着监牢中的杨恕,杨恕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淡淡的转头,道:“有劳了。”

  他微笑着,像是去上朝一样,淡定的迈步而出,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污渍,却扯得笔挺,更没有沾染着桔梗或稻草什么的。几个狱卒伸手去扯他,被他让开,大步走在最前头。

  “快看,那就是当朝最大的奸臣杨恕!”高台前,有人见了杨恕出来,大声的嘲笑着。

  李建成皱眉,杨恕竟然没有吓的缩成一团,尿裤子什么的,实在是太无趣了。不是谣传狱卒最喜欢欺负要被处死的高官,获取心理上的平衡了,为何这些狱卒老实的像鹌鹑?

  那些狱卒规规矩矩的做事,只有一个理由,杨恕不是倒台了,而是被俘,这中间的差距大到一个骁骑卫!谁敢说骁骑卫不会杀上门来为杨恕报仇?谁敢说杨轩感和胡那个谁不会为了杨恕报仇?别看今日是李建成得了洛阳,“清君侧”,但杨広东狩徐州,谁又能保证杨広不会杀回来,为杨恕报仇?

  如此多的风险之下,分到了押送和处死杨恕的任务,那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一定要严格遵守职业道德,不多说,不多做,不羞辱杨恕,只管执行任务,日后被杨家的人清算旧账,好歹有个奉命行事的说辞,没得为了这一刻的痛快,羞辱了杨恕,然后被杨家的人干掉全家的。

  李建成的附近几个手下对视一眼,悄悄下令,立刻有早已安排好的托儿大声的开始叫骂杨恕:“奸臣!”“不得好死!”“祸害了大随朝,你是千古罪人!”“王八蛋杨恕!”

  几十个托儿取出鸡蛋蔬菜,奋力的砸向杨恕,杨恕斜眼看他们,只是不屑的笑着,任由鸡蛋蔬菜落到他的身上。

  “杨恕,你颠倒黑白,残害忠良,祸乱大随,可知罪否?”李建成坐在椅子上,傲然问道。妃萱配合的双眼冒星星的看着李建成,好有君主气势啊。

  几个残存的门阀元老厉声呵斥杨恕:“老匹夫!我家与你有何仇恨,为何你要残杀我家?”“老东西,今天让你知道,我门阀不是好欺负的!这天下,终究是我门阀的天下!”

  李建成微微转头,看了那几个门阀元老一眼,那几个元老毫不在意,只是恶狠狠的盯着杨恕。

  “我家对大随忠心一片,爱国爱民,德配天地,为何你要诛杀我家!”元老们继续喝骂,却终究无法拉下脸,骂一些更下流的词语。

  杨恕大步走上了高台,随手抹掉了脸上身上的鸡蛋和蔬菜,微笑着看着下方。

  “当日丹阳遇到数万贼人,万余丹阳人拿起刀剑,格杀了数倍的贼子,挂贼子人头于树上,从此再无贼人敢冒犯丹阳。

  洛阳有几十万人,却被数万敌军肆意的残杀,以丹阳比,真是可悲又可笑。

  杨某宽恕你们的愚昧,那是时代造成的,以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就会有勇士牺牲自己的性命搭救你们,就会有神灵从天而降,你们已经用自己的血,证明了这是不可能的。

  今日,杨某得死在这里,却无愧于天地,因为杨某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死,为了汉人的崛起而死。

  希望在杨某的鲜血流洒之后,能有一个真正的崛起的汉人的王朝。”

  阳光照射在杨恕的脸上,他灿烂的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残破的洛阳,惊恐的百姓,暴躁狂吼的流民,以及蓝天白云,心不够狠,不能让世界跟着自己毁灭,终于被世界毁灭了。

  高台下,李建成脸色铁青,早知道杨恕这么硬骨头,就该在监狱里把他打得不能自理,拖了出来,或者直接打死了,怎么都比现在任由杨恕胡说八道的强。

  “该死的,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站在反面?”李建成心中怒骂,脸上却不动声色,以帝王为目标的他,又不能做出当众下令制止杨恕,不让他说话的低级行为。

  妃萱看了李建成一眼,笑道:“公子能够忍受杨恕的胡言乱语,果然是人中龙凤,有帝王气度。”

  李建成微笑,只觉妃萱是不是把他当傻瓜了?

  门阀的私军和流民开始乱叫,大声的喝骂,他们听不懂杨恕说什么,也不想听。

  “砍了他的脑袋!”

  “杀了他!”

  “别以为当官老爷了不起,我也是官老爷了!”

  “为我家主报仇!”

  哄闹声中,李建成挥手,示意处死杨恕。

  “司徒,小人将总结一段历史。”刽子手见了手势,低声恭敬的对杨恕道。

  杨恕转过头,低声道:“少说话,做好你的事情。”

  刽子手心中一凛,左右看看,幸好没人注意他说话,一咬牙,大声喝道:“某家送你上路!”

  一刀斩落,鲜血四溅,杨恕殁。

  李建成眼角流出了泪水:“今日才替我父亲报仇雪恨!”杨恕要是还活着,他打死不敢这么说的,天知道杨恕会不会当着十几万人的面,揭穿他弑父的真相。

  一群门阀遗老大声的狂笑:“来人,把杨恕的人头挂起来!敢犯我门阀者,虽远必诛!”

  妃萱微笑着点头,不知道杨轩感,胡雪亭,或者骁骑卫的人,会不会冒死前来抢回杨恕的首级?

  “唉,竟然没有劫法场,真是太无聊了。”几个高手无聊的叹息,一边又微微龇牙咧嘴,只觉身上的伤口实在太疼了。

  “被我抓到胡雪亭,定然要千刀万剐。”几个高手神色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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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必须声明一下,本文不会出现大量的武林人士。出现静斋的目的,只是想给女主降低武力值,否则本文快没法写了。女主武力值这么高,其实不用这么复杂的手段,一刀砍死所有阻碍她的人就好。什么杨広,什么李建成,找到对方老巢,一刀砍死,天下就统一了。因此必须开反向金手指,努力降低女主的武力值。

  本文章节将会回到历史走向,即使要走魔幻走向,也会选择在统一世界后。

  从我的角度看,武侠文其实和历史文是冲突的,有武林就没朝廷,有朝廷就没武林。

  我要当女帝,谁反对,谁赞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我要当女帝,谁反对,谁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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