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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情杀?癌症患者?哮喘病发作?


  徐歌逗着怀里的狗,“没案子查,花一礼拜找狗?鸡蛋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女儿找着了,没受伤,没被杀,平安送回到家,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女儿多大了?”

  “四岁。”

  “多陪陪她吧。你跟你女儿,都没有她们母女感情深吧?”徐歌挠着狗的下巴,逗得狗发出欢快的鸣声。

  “她去瑞士滑雪了。”

  “跟她男朋友去的?”

  “我女儿才四岁。”

  “我知道,她跟谁去的?”楚向哲闷声说,“跟她妈妈,还有她继父。”

  “没叫你?”

  楚向哲看徐歌一眼,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就是想不通,他们俩想浪漫,想找个有雪的地方,围着火炉,看着玻璃窗外边的雪山打炮,随便!但为什么把我女儿带过去?”

  徐歌问,“你还没放下她?”

  “我放下了,我放不下的是我女儿。”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扯着闲话,像一对真正的搭档,电话响起,车载屏幕显示一个座机号码。楚向哲点了一下接通,一边开车一边问,“哪位?”

  蓝牙音箱响起声音,“是楚向哲吗?我是王克。”

  楚向哲赶快拿起电话放在耳边,“你在哪?”

  “你过来找我吧。”

  “我过去,但你在哪儿?”楚向哲急问,但那边已经挂掉了电话。徐歌问,“哪个王克,杀李局那个?”楚向哲思索着,没回答,徐歌不跟他一般计较,“座机号码,一查就知道位置。”

  “查不了,让蒋副局长知道了他会比我先到。”

  徐歌思索着,“那什么地方有座机?公司?单位?办公室?但他进不去。”

  楚向哲在前方掉了个头,他把车开到一个公共电话亭旁边。楚向哲直奔电话亭,徐歌牵着狗站在车外少见多怪,“二零一八年了,还有这东西?”“全海滨城就只剩三个,王克能用的座机应该就是这种。”楚向哲拉开门,电话亭里没有人。徐歌建议去下一个,但楚向哲说不应该,“这是最偏的一个,另两个都在市中心。”

  徐歌看着空荡荡的电话亭,“用我帮你找找王克躲在哪儿吗?”

  楚向哲走进去,将他和狗关在外面。徐歌不以为意,张望着街上,看是否有可疑人物。楚向哲仔细查看电话亭,他拿起话筒,一张照片掉到地上。捡照片的当口,他看到电话下方众多小广告之间的一行字:“给我做张护照”。那张照片,是王克的。

  过了一天,徐歌开着车,副驾驶位上的楚向哲翻着王克的假护照。

  徐歌问,“七百公里,三十一个关卡,差不多二十公里一个,怎么跑到海滨城来的?”同哥告诉他的,王克他们不应该进海滨城监狱。这几个在新山犯的事,全城通缉,所有新山的出口全部封锁,但还是躲过层层关卡,跑了七百公里逃到海滨城来了。结果来这儿不到三天,仨人下馆子被抓着了。不应该啊,逃犯还大摇大摆地去吃饭。之后三人在牢里呆了大半年,因为是新山犯的事,案子要转回那里审。李局也要坐顺风车回去,路上被他们干掉了。

  这里头不对,新山的犯人跑到海滨城来,几乎是故意被抓,刚好李局家又在新山,审判也好,服刑也好,移送新山那条线就是他的,这可能是个局。按照押运流程囚车里必须坐两个警察,楚向哲应该在车里,那时他在哪儿?

  徐歌思索着,听到楚向哲问,“你动这案子了?”

  “都叫他李局,就算没交集,我也想了解一下。三个人怎么过来的?七百公里,爬山爬过来的?”

  楚向哲说,“我想了半年多,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三个是坐警车过来的。”

  徐歌惊了一下,吐一口气,“谁的警车?”

  楚向哲没回答。徐歌说,“李局算你师父吧?他把你师父割喉,你做个假护照帮他出国?”楚向哲盯着护照上王克的照片,他长着一付罪犯的长相,“不是白给的,他得拿点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

  “他上面的人是谁?不止是一个名字,要给我全部证据。还有,不管他跑多远,我不会让他活过今年。”

  徐歌还是把那个问题问出了口,“出事那天,你在干嘛?”楚向哲有点惊讶,“你怀疑我?”徐歌好脾气地说,“我好奇你。”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俩的对话,屏幕上又是陌生手机号码。楚向哲接起来,“护照做好了。你把真相给我,我帮你顺利出去。在哪儿见?”

  那边说了两句话,挂掉电话。

  徐歌问,“现在去哪儿?”

  楚向哲皱眉凝思,“他说老地方见。”

  徐歌乐了,“你们还有老地方呢?哪儿?”

  楚向哲竭力思索,“小印度的那个烂尾楼!你认路不?”徐歌点点头,“知道那里,好多现场照片,楚刀就是在那儿死的。”楚向哲拿起纸笔,低头开始写字,等本子上密密麻林写满字,车也停了。他抬头,发现停在警局门口。

  “到了,车给你了。”

  楚向哲一把揪住他,“你耍我?”

  徐歌拍开他的手,“一,蒋副局长让我动你,我没本事动你,但我也不想掺和进来。二,你想拉着我去见王克,我不确定你能不能让我活着回来。”

  楚向哲来不及找徐歌算账,换到驾驶位上疾驰而去。等到了烂尾楼,他拿着文件袋下车,并没见到人,四周只有荒草和成堆的水泥管。楚向哲把枪上膛,向烂尾楼走去。阳光从外边透进来,烂尾楼的每根柱子后都有斜影。

  楚向哲拿着文件袋,慢步查看,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把枪扔过来,慢慢转过来。”

  楚向哲慢慢转身,回头看见王克用枪瞄准他的头。他平静地说,“枪不能给你。”

  王克晃了下枪,“把子弹卸掉。”楚向哲掏出枪,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卸掉子弹。

  “把护照扔过来。”

  楚向哲把文件袋扔到王克身前的地上,王克拿着枪,想弯腰捡又害怕楚向哲趁机袭击他。

  “把枪放下,我今天不杀你。”楚向哲说。王克这才放心打开文件袋,掏出护照看了下,“孔明,我叫孔明?”楚向哲说,“刚好这个人和你年纪差不多。”

  “这护照没问题?”

  “出大马没问题,再回来可就说不准了。护照已经拿到了,给我点东西。”王克看了看周围,紧张地说,“你们有人在杀我灭口,李局是他让我杀的。”这点楚向哲早听他说过了,否则也不会帮他做护照。王克舔了舔唇,“案子是故意做的,我们故意跑到海滨城来。”又被徐歌说中了,楚向哲说,“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们坐警车来的。”

  王克愣了一下,“算是警车吧。”

  “楚刀是你们的人吗?”

  “谁?”

  楚向哲指着一根柱子说,“被你们绑在这儿的那个警察。”王克否认,“不是啊,我以为他是人质,把他带上能让你们有所顾忌,结果你们连自己人都杀。”

  楚刀是冤死的?楚向哲的心脏猛跳了一下,“谁让你干的?”

  “谁升得快是谁。”

  “名字我也知道,我要的是证据。叫你干这种事,你不会连个退路都没留吧。”

  “我说出来,你现在就能杀了我。”

  楚向哲打开手枪示意给他,“子弹都卸下来了。”王克紧张地说,“谁知道你有没有第二把枪。”楚向哲压低声音,“我今年不杀你,我让你出国躲一阵,我还要你给我做证人。”

  王克眨了两下眼,“以后呢?”

  “帮我把人扳倒,以后各安天命。但你今天不说,我保证你没法活着走出去。”王克犹豫。楚向哲补充道,“说吧,我要是杀你,也是等你上完法庭再说。”

  王克想了想,“证据是在海滨城市……”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忽然一声枪响,王克身上迸出一团血雾,倒在地上。楚向哲回头,门口,郑世杰手里握着枪。郑世杰迎上来,“师兄你没事吧?”

  “谁让你开的枪?”楚向哲怒道。郑世杰说,“蒋副局长长接到线报,说王克又回到烂尾楼,没想到师兄比我还快一点。”他收起枪,朝王克的尸体走过去,“蒋副局长下令说,但凡遇见王克,立即击毙。”

  没等郑世杰过来,楚向哲抢在前面搜王克的身。

  郑世杰抱怨说,“师兄,你这就不对了,你能力强,打的鱼也多。我难得打条大鱼,你还跟我要?”楚向哲一把抄起王克的枪对着郑世杰,“出去。”

  郑世杰愣在原地。

  楚向哲吼道,“我让你出去!”

  郑世杰退到外面,楚向哲在王克身上翻到一部手机和一捆新钱。他把手机、钱和护照装进地上的文件袋。走出去之前,楚向哲将自己卸下来的几颗子弹捡起来。

  郑世杰老实地站在门口,楚向哲看了他一眼,“你去翻翻吧,大鱼是你的。”

  楚向哲到车上先翻出那捆钱,钱都是连号的。他又掏出王克的手机,通话记录只有他楚向哲一个人。摁了拨打,果然自己的电话响了起来。

  楚向哲一把捂住脸,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出事那天,你在干吗?”徐歌问过的问题又响了起来。

  那天……他在医院。胡先生开车撞在树上,陆一诺胳膊骨折。吴文萱在照顾胡先生走不开,他不得不留在医院看着一诺打石膏。李局让别过去了,他和楚刀两个人可以把人押运去新山。楚刀开车,李局坐在后面,跟三个犯人一起。

  徐歌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直看着温晓茜,她正在接待一个报案的男人。

  温晓茜注意到他的目光,到他桌前问道,“你现在有空吗?”徐歌一口拒绝,“没空,我忙。”

  “你忙着看我?”温晓茜质问。徐歌毫不惭愧,“嗯,特别忙。”

  温晓茜低声说,“帮我应付一下那个宅男,说是来报案,从进来到现在,一句正经话没说过。”徐歌也压低声音,“他调戏你?”温晓茜翻了个白眼,“我借他俩胆,说的全是没用的,又不能撵他走,你来把他处理掉。”

  徐歌问,“然后呢?”温晓茜说,“然后什么?”“然后我请你吃个饭,你赏个脸呗。”温晓茜瞪他,“你有毛病吧?有人请我当然去啊。”

  温晓茜走回到报案者面前,“过去吧,那是我们最有经验的警察,什么都能干,前两天人家丢狗都给找回来了。”报案者起身,温晓茜把刚才做好的笔录递给他,“把这个拿着。”

  报案者半信半疑走到徐歌这边,把笔录递给他,坐了下来。

  徐歌接过翻了翻,“叫什么名字?”

  “黄嘉伦。”

  “二十八岁?”

  黄嘉伦点点头。徐歌问,“你跟她说什么了?我们警花说你一句正经话没有。”黄嘉伦回头看了一眼温晓茜,“怪不得呢。”

  徐歌没好气地说,“我问你说什么了,你怪不得什么,你怪不得的?”黄嘉伦指着电脑上的监视器画面,“我跟她说,你们这系统不行,安全性太低了,给我五分钟,我就能把这画面变成对面银行门口。”

  徐歌放下文件看着黄嘉伦,“你是报案来的吗?你来找工作的吧?”

  “我是报案,再说我也不需要工作。”黄嘉伦说。

  徐歌点头,“那你说说吧。”

  黄嘉伦说,“我最近有点不对劲,有些东西我明明记着是放在什么位置,但回头又找不着了。我先强调一下,是我自己住,没朋友来我家。”徐歌问,“什么东西?”“电视遥控器放在茶几第一层,Kindle放在茶几第二层,但回头就不在了,最后要在第二层找到的电视遥控器,Kindle却放在了第一层。”

  徐歌想了想,“我给你个建议,把你家茶几换成单层的。等你年纪再大点,可能会像我妈一样,所有的东西都堆在沙发里,可还是问我在哪儿。”

  黄嘉伦涨红了脸,“我没开玩笑。”他看了看徐歌的脸色,“遥控器的事我们先不说,没准真是我记错了。我讲个我不可能记错的。我有很多手办,每一层都是一个番剧,有一天我发现第五层《r和第七层《四月是你的谎言》里的宫园薰换了位置,这个我不可能弄错的,Saber和宫园薰的瞳色都不一样,一个是绿眼睛,一个是蓝眼睛。”

  徐歌挠挠头,“请讲普通话。”

  黄嘉伦格外严肃,“这是两个秩序的世界,换不了的!就好比巴斯光年跑到了迪士尼乐园,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巴斯光年是皮克斯的。”他说着呼吸急促,拿起喷雾喷了两下。

  徐歌自言自语,“我听着难受,你说着更难受。”黄嘉伦因为喷药没听清,“啊?”徐歌指着喷雾,“什么东西?”黄嘉伦给他看了下罐身,“哮喘喷雾,喷一下就好了。”

  徐歌点点头,“是这样,你所在的位置是刑侦局,全称叫刑事侦查与犯罪调查局,那些手办我相信你没有弄错,但你可能来错地方了。”

  黄嘉伦也点头,“我明白了,你觉得这是小事,那我说个严重的,最近有人盯上我了,在地铁,在街上,在漫展,在女仆咖啡馆,那个人在各种地方观察我。”

  “那个人你认识吗?”“不认识。”

  “长什么样子,我找人帮你侧写一下。”徐歌觉得自己仁尽义至,然而黄嘉伦一问三不知。

  徐歌站起身,“我们会重视你所说的情况,你的报案我们会尽快立案,帮你破案。”黄嘉伦并不信,“真的重视吗?”徐歌将文件扣过来,斜眼看他,“你说呢?”黄嘉伦焦急地说,“真的要重视起来,我最近一直担心,没准哪一天我就被人杀了,万一我死了,不管死得有多正常,你们一定要当谋杀来立案。”

  徐歌保证,“一定的,你放心。你把你地址和电话留下来,如果你真死了,我会认真处理。”黄嘉伦在纸上写了地址和电话,“我都死了,你怎么联系我?我把我父母电话也给你吧。”

  就在黄嘉伦写地址的当口,温晓茜接完电话快步过来,“我刚接到电话,王克被击毙了。”

  徐歌惊了一下,“被谁击毙的?”

  “鸡蛋仔。”

  徐歌到现场后看了看王克的尸体,那边老史和老高,一个正在检查尸体,一个正在问郑世杰要证物。郑世杰啥都没有,让老高扒了王克有衣服算了。

  徐歌没见到楚向哲,问温晓茜,“他人呢?”温晓茜努了努嘴,徐歌看到楚向哲坐在车里。他走过去拉了下副驾的门,没拉开,只好敲敲车窗。

  楚向哲放下车窗,看着他不说话。徐歌伸手进去自己开门,但楚向哲迅速升起车窗,徐歌怕手被夹住,赶紧缩了回来。“怎么回事?”徐歌啼笑皆非,还以为跟楚向哲关系有所好转。

  车窗留了一条缝,刚够两个人对话,楚向哲闷声闷气地说,“我还要问你呢。”

  徐歌看看那边说话的郑世杰,“鸡蛋仔不是你叫来的吗?”

  楚向哲摇头,“蒋副局长派来的。”

  徐歌不解,“蒋副局长怎么知道王克在哪?”话一出口,楚向哲瞪着他,“所以我要问你,只有你知道。”说完他开车就走,把徐歌抛在原地。

  徐歌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只能蹭温晓茜的车回去。温晓茜八卦地问,“你俩拌嘴了?他不带你回去,你们吵架了?”

  徐歌看着温晓茜不说话,温晓茜安慰道,“已经好多了,是不是?听说你们以前还老打架呢。”徐歌指出错误的地方,“确切地说,是他打我。”温晓茜哈地笑出来,“他对你这么凶?”徐歌皱眉看她,“认真一点好吗?”

  温晓茜笑道,“那去哪吃饭?”

  徐歌想起答应请温晓茜吃饭的事,打起精神,“吃什么?”

  “我请你吃饭,把那个宅男帮我解决掉,我请你才对。去哪?”

  徐歌想了想,“去我店里吧。”温晓茜朝他看了一眼,“你在显摆吗?我真不用你请,我干嘛让你请吃饭?”徐歌坚持,“就去那儿吧,马上就到了。”

  点完餐温晓茜说起报案的宅男,“他跟你讲这么多?”

  “讲得倒是多,又是Saber又是宫园薰,还说什么瞳色不一样,听得我脑袋直疼。但我蛮喜欢那个动画片的名字的,四月是你的谎言。”

  温晓茜纠正他,“动漫,你说动画片他们会打你的。”徐歌说,“你们俩应该多聊一会儿。”温晓茜摆摆手,“他跟我净说没用的,又是监控又是电脑,还推荐我一个店,让我去把头发漂成蓝色的。”

  “你这还有点实用价值,我那个完全不明所以。”

  温晓茜问,“除了有人去他家,动了他东西,他还讲什么了?”徐歌说,“有人动他东西?”温晓茜相信黄嘉伦的话,“当然动过了。比如西餐,正常是叉左刀右,因为我是左撇子,所以永远是反着摆,这样有人动过我一定会知道。”

  徐歌看了一眼温晓茜和自己的刀叉位置,点了点头。温晓茜好奇地问,“你当律师的时候,会去人家家里吗?你要用的人,要毁灭证据的地方。你带人潜入他家,把证据找出来,归位的时候,你也有可能把东西弄错了。你刚才不是说了,只是眼睛的颜色不一样。所以,为什么会有人去他家翻东西呢?”

  “他陷到一个麻烦里。”徐歌挠头,“他还求我,如果他死了,不管死得有多正常,我们一定要当谋杀来立案。”温晓茜笑道,“这种话,听听就算了。我也可以这么说,哪天不管我怎么死的,都要查查是不是有人在害我。”

  等牛排上来,徐歌还在思索。温晓茜拿起刀叉去切牛排,看他这么认真,不忍心地劝道,“别想了,没发生的案子,就是不存在的,都没有眼前这份牛排真实。”

  “你先吃着。”徐歌起身往外走,经过服务员时说,“那桌免单。”他打了电话给黄嘉伦,后者接到电话时没认出他,“你是?”

  “中午你报案的那个警察。”

  “我想起你来了。我在十四号线地铁上,往家走。”

  徐歌听到他后面的杂声,“你现在是哪一站?”

  “夏常路站。”

  “这样,你先别回家,再往前坐两站,在春生路站的D口出来,往东一百五十米有个咖啡馆,我在这儿等你。”

  黄嘉伦问,“一定要今天吗?”

  徐歌坚持,“今天。”

  徐歌再进去,温晓茜面前的牛排已经吃完,他把自己面前那盘没动过的牛排推给她,“你把这个也吃了吧。厨房有的是,以前在店里,一天十份二十份地吃。”

  温晓茜将徐歌的牛排拿过去,“其实你不该当警察,做牛排挺好,食色性也,人生不就这两件痛快的事吗?”

  徐歌靠在椅背上说,“食,色,是挺痛快的,但我不想两样都占了。”温晓茜偏要捅穿他,“你现在占哪样了?”

  徐歌看着她不说话,人艰不拆好吗。

  第二块牛排被温晓茜吃完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你一口不吃,还不停地看表,你是又约了别人?”

  徐歌说,“是约了人,但不是吃饭,早该到了。”

  这时对讲机响起声音:“十四号线地铁终点站光凌路站台,一名男子猝死,请附近的警察及时赶往处理。”

  黄嘉伦真的死了。

  徐歌和温晓茜坐在地铁的等位椅上,老史在那边验尸。

  夜了,徐歌看着无人站台,“你知道吗,所有的大中华地区,大陆,香港,台北,包括新加坡,大马,夜里十二点之前最后一班地铁,都会空跑一趟,一个乘客都没有。整条线跑一圈,好像是告诉地下那些鬼魂,我们下班了,这地方交给你们了。”温晓茜有气没力,“真的假的?那早上呢?用不用空跑一趟,告诉他们,我们上班了?”

  徐歌答不上来,刚好看到老史站起来,他起身迎过去送上咖啡杯。老史端起来喝了一口,“哮喘病发作,手头没有丙酸氟替卡松或者沙丁胺醇之类的喷雾,大气道收缩阻塞,呼吸衰竭,导致缺氧而亡。”徐歌知道,“白天在警局也喷来着。”老史不高兴了,“你知道他有哮喘病,还让我跑一趟?我是法医,死个人就叫我过来?”

  徐歌解释,“他白天报了案,他说如果他死了,希望我们当谋杀立案。”老史皱眉想了想,“急救中心的人来了吗?”徐歌说,“来过了,也说是哮喘病,要把尸体带走。我说不行,我们刑侦局要做尸检。”

  老史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半天,“你做?”徐歌不吭气。老史骂道,“我有家,有老婆,有女儿,医院每天都有人在死,路上每天都有车祸,你不能随便死一个人就叫我来验啊!”说完老史提起他的工具箱,看了看站牌,“地铁都没了。尸体是有尸臭的,你知道吧?就是那种死猪加臭鸡蛋的味道。我下午已经验了王克,回去泡了三个小时澡才把味道洗掉,我女儿才肯坐下来跟我吃个饭,你又弄了个没关系的尸体给我。”

  徐歌被骂得一头狗血,不敢吭声,目送老史上了自动扶梯。这会都断电了,老史三步两步爬上去。其中缘故他只能问温晓茜,“老史怎么了?”温晓茜确实知道,“他上周三在女儿包里边发现了避孕药,然后就开启了他的推理模式。”

  “他女儿多大了?”

  “十七八吧,不知道,从来没聊过。”徐歌帮老史想一想也觉得心得操碎了。温晓茜瞪了他一眼,“现在怎么办,急救中心的人都被你撵走了,你扛家去?”

  还能怎么办,先弄回去呗。徐歌去抱黄嘉伦的上身,看温晓茜不动,央求道,“搭把手。”温晓茜还能怎么办,“以后你可别请我吃饭。”说完去抱黄嘉伦的脚。

  两人把死去多时的黄嘉伦带回了法检科。温晓茜问他怎么办,徐歌把尸体放下,抹了把汗。温晓茜提醒他,明天老史见到了可是会炸的。

  “那就炸吧,他肯定是被杀。”徐歌拿稳了。

  温晓茜点点头,把车开出几米远又倒回来,“你刚才讲地铁最后一班空跑一趟,告诉那些鬼魂,他们要下班了。他们都有下班的时候,我们刑侦局就这么几个人,你当我们就不怕鬼吗?”

  等温晓茜开车离开,徐歌转身,真看到黄嘉伦站在警局门口问路,“这里是刑侦局吧?”他还是东张西望那傻样。“你们这监控够旧的。”

  徐歌走过去抱住黄嘉伦,他恢复成尸体的样子。徐歌拖着他往里走,边走边叨,“是刑侦局,我们这边确实旧,我知道你冤屈,连你是他杀还是意外都查不出来。你放心,他们不查我查,我肯定给你个交代。”

  他把黄嘉伦抬到停尸台上,解开上衣,拿起解剖刀试图进行尸检,却不知道从何下手。想了想学楚向哲的样子,掰开黄嘉伦的嘴闻了闻,臭气熏天。徐歌捏了捏鼻子,放下解剖刀,在黄嘉伦解下的上衣口袋里翻了翻,翻到一部手机,又从他的裤子里翻出两瓶还没有开封的哮喘药。

  徐歌走到自己的桌前,看到黄嘉伦写的地址还在桌子上,想了想拨打电话,“您好,是黄叔叔吧?这里是海滨城刑侦局,我看到你们的住址是柔佛,您儿子黄嘉伦在海滨城发生了一点事情,请问他有兄弟姐妹可以来海滨城一趟吗?哦,独生子女,那么您或是黄嘉伦的母亲,明天看看谁能来海滨城一趟。他没有惹事……是,明天见面再说吧……等一下!记得找我,我叫徐歌。”

  这样是不行的,徐歌拿起纸去找人帮忙。

  一小时后他到了楚向哲家。

  楚向哲回到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徐歌坐在餐桌边大嚼,他妈还在往桌上端菜。徐歌不要钱的好话使劲朝陆妈抛过去,“哇,太好吃了。我跟你说,我妈要有你一半的手艺,我绝不至于现在这么瘦,小时候也不至于偷家里钱,出去买零食。”

  楚母听得心酸,“我再做个油焖大虾给你。”徐歌活泼地说,“真的吗?太好了!我上次吃油焖大虾还是两千年以前的事,十岁以后没吃过。”楚母兴头头的,“那你等着,阿姨去给你弄。”

  等楚母进了厨房,徐歌回头发现楚向哲抱着手站在大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心虚地说,“你回来了?你妈在厨房做油焖大虾。不是我要吃的,是你妈太热情,听说我是你朋友,还没吃晚饭,就给我弄了一桌子。”

  楚向哲做个手势制止他,“等会儿,你跟我妈说,你是我朋友?”徐歌笑得很讨好,“同事加朋友,不然我怎么说?”

  楚向哲在桌边坐下,“一,以后有任何事,别到我家里来。二,赶快说什么事,说完走人。”徐歌知道他的臭脾气,不敢耽误,讲得飞快,“地铁里死一个人,刚好中午来报过警。我现在什么都没动,只把尸体扛回去了,你是队长,我过来找你立案。”楚向哲挥手,“立不了,老史给我打电话了,那人是哮喘死的。跟你没什么关系,跟我也没关系,走吧。”徐歌不动,“但他白天来,说有人要杀他,没几个小时就死在地铁里了。”楚向哲耐着性子,“哮喘病人死在地铁很正常,人那么多,空气又浑浊,哮喘药被挤掉,很容易发作而死。”徐歌不认同,“真的被挤掉吗?不会是有人掉包?”

  楚母端着油焖大虾从厨房出来,“油焖大虾好了。”她见到楚向哲,“正好你也吃几只。”

  楚向哲指着门口要徐歌走,徐歌掏出那张写着邮箱账号和密码的纸,“看看这个,一个代码,我们可能看不懂但这个可能非常值钱。”楚向哲催他,“走吧,这案子不立案,你没有查案权限。”

  话说到这份上,徐歌只好起身,“阿姨,我先回去了。”

  楚母有些遗憾,“虾都做好了。”徐歌轻声细语,“阿姨我刚想起来,我之所以十岁以后没吃过,是因为我吃虾过敏。你做的太好吃了,想吃又不能吃,我看着难受。”他说着走到门口,楚母有些不舍,跟到门口,“以后常来啊。”徐歌看看楚向哲,对陆母笑笑,“好,一定常来。”

  不再看楚向哲是什么脸色,徐歌赶紧下楼,他想到另一个人可以帮忙,郑世杰。

  郑世杰满脸没睡醒,“到底是谁家?半夜三点钟把我叫过来。”徐歌只说受害人家里,郑世杰诧异,“又有案子了,怎么没人叫我?”

  徐歌哄了他几句,只告诉他死者叫黄嘉伦,白天来报过案子,晚上死在地铁里。郑世杰知道这事,不就哮喘吗,也就徐歌当回事,“哮喘死的,怎么谋杀?我掐着你脖子,冲你喊口号,发作吧,发作吧,然后黄嘉伦就死了?”

  徐歌说,“所以要查一下。如果真是这样,咱俩破这案子,明年就是警校教材。”说话间他终于找到黄家了,“开下锁。”郑世杰看着门锁楞了一下。徐歌记得他说过什么锁都能开,见这模样心里凉了一截,幸好郑世杰说智能锁开得慢,得两三个小时。

  好不容易开了锁,进门是一个二百平米左右的大房子,柜子里摆满手办。郑世杰好奇地看着那些手办,“确实够宅的。老听说宅男宅男,我没听说有谁比他更宅。”徐歌在桌子上找到几瓶没拆开的哮喘药,“这么严重的哮喘,换我也不出门。”

  “不是不出门,是这一架子手办,比这套房子还贵。”郑世杰识货,“差不多二百万。”

  这人哪来那么多钱?徐歌数着手办架上的东西,找出Saber和宫园薰的手办,展示给郑世杰,“这两个哪个是Saber?哪个是宫园薰?”郑世杰一眼认出来,徐歌冲他笑笑,翻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份泛黄的合同,“四千万,卖五年。”合同最后一页有四个签名,徐歌指着黄嘉伦的签名,“一共是四个人,每人一千万,这个是黄嘉伦。”徐歌又找了找,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四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其中一个依稀能认得出是黄嘉伦。郑世杰过来看一眼,认出另一个,“这是顾兴伟啊。”据他说,顾兴伟是个程序员,上个月自杀了,好像为情所困,找了个女模特做女友,失恋之后服毒自杀了。

  郑世杰感慨道,“都说女模特其实不爱他,只图他的钱,炒得那么火,你不知道吗?”徐歌听说过,“没想到是他。”他在四个签名找到了顾兴伟的签名,“死了两个。另两个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哪一样,一个是为情自杀,一个是哮喘病发作,郑世杰觉得跟谋杀没关系。徐歌觉得无论如何是死了两个人,但这会也不是争论的时候。他把合同收起来,打开浴室门,发现里边已经被翻得一片狼藉。

  徐歌心里一凛,对郑世杰指着紧关的卧室门,用口型说,“有人。”郑世杰看到窗台上的猫粮猫砂,指给徐歌看。但徐歌坚持是人,他握着枪慢慢向卧室门走去,从门缝下面看到卧室里开着灯,门缝处有一双脚。徐歌对郑世杰打着警察手语:“准备包抄”,一步一步移到门边,握着门扶手。

  就要拉开的时候,几名警察从外面持枪冲进来。为首的一名警察命令,“所有人不许动!把枪放下!”徐歌连忙自报家门,“海滨城刑侦局。”但为首的警察没那么好打发,“请出示证件,先把枪放下。”

  徐歌盯着他,突然一把拉开卧室门。

  一只猫从里边窜出来,房间里是空的。门开的一刻,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

  几名警察冲过来将他摁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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