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错人1
一大早警局里每个人都在忙，程际盛让老史把王克的尸体处理一下，蒋副局长说要开个表彰会，杀害海滨城李局的凶手被海滨城刑侦分局击毙了。老史拉出来一看，黄嘉伦的尸体躺在上面，幸亏先看了一眼，否则拿错尸体，蒋副局长准得发飙。
老史愤怒地找徐歌算账，发现徐歌的位置上是空的。他找楚向哲，“徐歌呢？我说不验不验，他把尸体硬塞给尸检科？”温晓茜走过来，指着门口站着的一对老夫妇，“那两个人也在找徐歌。”
楚向哲问，“什么人？”温晓茜说，“黄嘉伦的父母，说是徐歌让他们来的。”她看楚向哲的神色就知道他暂时没想起来，提醒道，“昨天哮喘死的那个。”老史没好气地说，“跟他们说，他们儿子在我停尸房。”
楚向哲问，“那徐歌呢？”温晓茜说，“区分局，扣了一宿，鸡蛋仔也是才回来。”
楚向哲赶到区分局，发现徐歌被单手拷在栏杆上，不由皱起眉头，“分局抓刑侦局的人，可真是有手段。”刘局长有苦难言，“本来徐警官、楚警官我们已经放走了，出示警官证我们自然要放人。你不知道他昨天又回来怎么闹的。”
楚向哲冷着脸，“怎么闹也不能抓我们刑侦局的人。”刘局长叹了口气，给徐歌解手铐。手铐一解开，徐歌站起来还是要问，“昨天晚上报警的人是谁？我们搜查黄嘉伦家里，是谁在报警？”
楚向哲拉着他出了分局，等上了车徐歌还是不服，“里边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报的警，我差一点就把他堵在卧室里了。”
楚向哲不说话，专心开车。徐歌拿出照片和合同，“四个人，四个签名，已经死了两个。”
“四签名？”
“对，四签名，四个人从印度抢了一个藏宝箱，最终只有一个人活下来了。这就是IT代码版的四签名，我完全看不懂这代码是什么，但也许就是那个藏宝箱，四份代码卖了四千万，授权五年，今年是合同年，这四份代码的时限到了。现在已经死了两个，还剩两个。”
楚向哲看了一眼签名，“第三个也死了。”
看徐歌满脸呆相，楚向哲的气消了点，“不止你鼻子灵，我也知道不对劲。照片最左边那个，叫刘昊，三个月前死于肺癌，几个朋友还去新山医院看过他。这是他们一起去的照片。”楚向哲靠边停车，拿出照片，照片上黄嘉伦和另两个年青人围坐在病床前，病床上是一个光头的年青男人。
四个人都是二十六七岁，四个里边死了三个，肺癌，哮喘病，为情自杀。人口的自然死亡率是百分之七点一六，二十岁到三十岁每年的自然死亡率不超过百分之一点一八，也就是一百个人才死一个多一点，今年这四个人死了三个，达到百分之七十五，这是不对的，不正常的。何况，还有一个提前来报警的。
楚向哲点点头，徐歌盯着他，“所以你也知道这有问题？”
“是，但我还是不能给你立案，你做过律师，打官司讲证据，立案也是要讲证据的。你要确定谋杀，才能立案处理。可是这几个人，除了顾兴伟，其他的连自杀都不算。你查一个大概，真是有问题了，我再叫人来接手。”
说到查案徐歌就郁闷，“但我没查案权限，我搜个家都会被分局警察扑倒。”楚向哲发动车子，“那你想办法，我现在给不了你别的。”
楚向哲把车停到一座大厦门口，徐歌从车窗看了看大厦，“这是哪？”
“四个人仅存的那个。贺云飞的公司，四个人一人一千万，只有贺云飞拿这一千万去创业，十三和十四层都是他的。四签名里，不是说只有一个人回来了吗？你先看看回来的这个人有没有问题。”
徐歌理了理衣服准备下车，楚向哲在他背后说，“查不出来就别当警察了。没有立案，你查这个，那就是你的私事。什么都没查出来，你犯的错误是，擅自离岗，持枪恐吓，以公徇私，到时候就别干了。”
徐歌就当没听见，下车进了大楼。他始终觉得背上有道视线盯着。
徐歌没预约，前台不放他进去，“不好意思，贺总正在约见客户。请问您是哪位，我帮你预约一下？”徐歌左右看看，注意到右手边有一个门挂着总经理办公室的牌子，直接往里走。前台在身后喊道，“先生，请您不要硬闯！”随着她的喊声，两名凶神恶煞的保安挡在前方，跃跃欲试地要对他动手。
徐歌掏出警官证，“警察办案。”看保安让开，他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推门进去，里面一屋子的人。
徐歌认出贺云飞，对他晃了晃证件，“警察办案，问你几句话。”
贺云飞接过他的警官证看了看，还给他，“有事跟我律师讲，我没犯法，不跟警察对话。”他叫过一个助理模样的，“叫孙律师赶紧过来。”助理刚出门，这时前台追进来，看着贺云飞无所适从。贺云飞伸手示意她招待客人，徐歌被请坐到沙发上，听着贺云飞对员工的训话。
“你不要跟我谈事情是Lisa干的，Lisa是你们部门的，你负责这个部门。我问你，你往下摊，我要你干什么？一个推一个，那都不要干了！”
徐歌实在坐不下去，拿出照片，“贺总，我问你几句话就走。这张照片你记得不？除了你，上面的刘昊，顾兴伟，黄嘉伦，今年陆续死亡，这些你都清楚吧？“
贺云飞吃了惊，“黄嘉伦也死了？“
“昨天晚上死的。”
贺云飞皱了皱眉，“我不跟警察打交道，稍等一下，我律师很快就到。”徐歌盯着他，“你还是配合一点比较好。”贺云飞看着他，转身继续对那个员工训话，“回去把这份文件整改一下，再让我看到这种失误，不用我说，你自己离职了。”徐歌把枪拍在桌上，“你还是配合一点比较好。”
贺云飞质问道，“你要在这儿开枪吗？往这儿打。我不跟警察打交道，有证据你就发逮捕令逮捕我。”孙律师从外边进来，正好看到这幕，赶紧挡在徐歌和贺云飞面前，“这位警官别冲动。”他认出了徐歌，“你不是徐歌吗？”
徐歌也认出了他，“孙尚文？”
“我就是听说你当警察了，没想到你真干上这个了。”
既然是熟人，徐歌放缓语气，“我也是无奈，我跟贺云飞说几句话，他的几个同学都死于非命，我要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孙律师却没让开，“你知道所有人都瞧不起你吧？”
“所有人？”
“所有做律师的人，都瞧不起你，我算是对你最客气的。所以现在作为贺总的律师，我明确地告诉你，想要跟贺总谈话，拿法庭的传票来。你就是个臭警察，什么都不是。”徐歌一把推开孙律师，直奔贺云飞，然而孙律师拖住他，“别来硬的，别逼我用咱们当初对付警察那一套来对付你，你赶快出去。”
徐歌气冲冲地回去找温晓茜，“我需要立案，拿到拘捕令，这几个人的死，十有八九跟贺云飞有关系，把他带到局里来，一问就知道。”
徐歌和温晓茜说话的当口，楚向哲把沙发抻出来，把被子和枕头铺在上面。温晓茜看向楚向哲，“你跟我说没用，你去问他。”
徐歌这才发现楚向哲，不觉放低了声音，“他怎么了？睡到警察局了？”温晓茜说，“前妻闹离婚，他从前夫晋升为前前夫了，手头还有王克的案子没查完，不想回家。”
徐歌走到楚向哲跟前，“不管立不立案，我申请逮捕贺云飞。”楚向哲翻身背对着他们，“明天再说。”温晓茜劝道，“师兄，你别难过了。”楚向哲说，“没事，你早点下班。”
温晓茜没动，“你跟吴文萱离婚那阵你难过，我们陪你喝了一顿酒，这回她离婚你又难过，你难过什么呢？你怕孤独终老吗？实在不行过个十年，你未娶，我未嫁，就跟我在一起呗。”楚向哲翻身坐起，严肃地看着温晓茜，“你有病吧？同事这么多年，一个警校毕业，师兄师妹地叫了十几年，怎么突然说这句话？”
温晓茜尴尬地说，“我开玩笑。”楚向哲警告道，“玩笑别开太过，明天一早大家还得做同事。”
他说完就走，温晓茜捂住脸哭了出来。徐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不然我也说一句，让你觉得我有病的话。”温晓茜含着眼泪，“你别说！”
夜色浓郁，徐歌开着车缓缓而行。他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律师？他已经被取消资格。警察？明明知道是谋杀，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发生。
前方路边有群人在打闹，徐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挑、短裙、高跟鞋。是赵晓敏，她遇到了麻烦，几个男人试图把她拉上车。徐歌将车停在路边，下车冲那帮流氓呵斥，“让开！”
他一付文弱相，流氓并不放在眼里，反而更加胡言乱语，“哎呦，出来卖的，还有男朋友呢。”赵晓敏拿包拍打着男人的手，“我不是出来卖的，我早就不在这里做了！”
“早不在这里做，那就是以前在这里做喽。”徐歌听不下去，向为首的一拳打过去。但对方人多势众，你一拳我一脚迅速把他放倒。赵晓敏拼命地喊，“别打了，别打了，会出人命的。”但没人听她的，那些人下手越来越狠。忽然一声枪响，那群人停止殴打，慢慢向两边退去。徐歌连放几枪，他们才敢散去。赵晓敏过去扶起徐歌，“你没事吧？”
徐歌抹了把脸上的血，应该是打到鼻子了，但身上没有大碍，“我送你回家。”赵晓敏骑摩托来的，徐歌接过钥匙，骑到摩托上点火。赵晓敏坐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徐歌猛踩几脚，摩托扬长而去。
轻轨在高处行驶，徐歌骑着摩托行驶在路上。夜色下两种交通工具并行了一段路，摩托并不慢，赵晓敏在身后紧紧的抱住徐歌。但轻轨拐弯了，摩托和轻轨分道扬镳。
今晚的徐歌有点不同，然而赵晓敏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到家她邀请徐歌上去，他又不肯。
“我明天要走了，你以后在这里好好的。”
“你去哪儿？”
徐歌不知道。他看了看天空，那里是一片混浊，“警察律师我都不想做了。”
也许去岛上和陈先生说起一声？天亮时徐歌上了渡轮，周围都是陌生的乘客。他看着海，一时想到黄嘉伦的案子，一时又自我开解，并不是他不管；一时又想到陈先生，会怎么对付他。
他还记得自己入狱那天。端着被褥，跟在狱警后面，听狱警一边走一边宣布服刑人员守则，“……五，不得擅自使用绝缘、攀援、挖掘物品。六，不得偷窃、赌博。七，不得打架斗殴、自伤自残。八，不得拉帮结伙、欺压他人。”说话过程中，他俩穿过几道门。每过一道门，狱警都是抓着门锁等他进去，关上门后，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那条路特别漫长，狱警看着他不像惯犯，“第一次服刑吧？”那时他还年轻，以为世事尽在掌握，“我还没审判，我坐不了牢。”狱警回头看他，“下周二开庭，我肯定能出去。”
狱警却听惯了，“那就要看看你怎么出去了。”
狱警把他送到最后一道门，他那时还不知道里面的操作，但感觉到了危险，站在门外不肯进去，“我未决羁押，不用关在这儿吧？”狱警拉着门示意他进来，把他和陈同他们关在一起。他知道新人的规矩，自觉到墙边做蹲起，但被陈同叫住，“别着急做，你有新规矩，你不是徐歌吗？”
“做律师的是吧？陈先生问你，马如龙砍了一层楼的人，一天牢没坐，住到精神病院去了，是你的官司吧？许一辉放火把老板和两个孩子都烧了，按过失杀人罪判三年，是你办的吧？”
徐歌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但不认又不行，只能勉强点头。陈同他们走过来，“如果都是你，那我们得重新定个规矩。”
他记得自己那时还天真，看了一眼监控探头，但没人出来叫停。幸好陈同没想动手，只是向他咨询案情。
钱洛华－“我看了你的卷宗，漏洞百出。警方所谓的证人，那个女人，他们询问方式就不对，直接拿出照片来，让她指认凶手是华哥吗？这种诱导性问话，有作伪证的嫌疑。辩方律师应该提出抗诉，逼迫检方将此供词作废，没有这一供词，你就是无罪啊，他们抓错人了。”
他不敢大意，哄着他们－“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华哥。还有王哥，警察找到了那把刀来定罪，是吧？刀上面除了你的指纹，还有警察的指纹，对吧？”
“所以你当时的律师在干嘛？有你的指纹，也有那名警察的指纹，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可能是凶手，那名警察也可能是凶手。警察取证时沾不到指纹，因为他要戴橡胶手套。什么时候会沾到指纹？只有在他用这把刀杀人的时候。”
“雷哥，你最多七年，现在监狱是反过来欠你十八年。十八年冤狱，你放心，等我活着出去，一年一百万的补偿，帮你要回来。同哥，你这个案子最为蹊跷，感觉律师不是失职，不是没能力，是他跟警察联手在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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