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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虚实


  隔日安贵妃庆生,一想到要装作另一个人去应付程颐,安然有些打退堂鼓。程颐其人,心思敏锐,寻常人根本招架不住。

  他是锦衣卫出身,雷厉风行,往往还没开口,就先见了血。尽管他平日在家庸庸懒懒,又惯嫌她扰人,可在外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全然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架势,半点人情味都没有。

  当年圣上逼宫夺位,程颐立了首功。这样的人,与谢元桢相较,不过一丘之貉。

  安然常会想,好在他是自己的丈夫,即便不是丈夫,她亦不能与这样的人为敌,如若不然,那就等同下了万丈深渊,再无出头之日了。

  谁晓得……哎,她简直就是个乌鸦嘴。

  安然是个没出息的,一心只想保命,不想复仇。

  一夜难眠,安然又起了个大早。

  阿竹算有些了解她了,左右要睡到晌午的人,这两日连着早起,实属难得。

  她强忍着困意起身打扮,半点没拖沓。谢元桢是正二品的内阁次辅,她跟着被抬成了二品诰命。按礼,入宫赴宴得着诰命服。绯衫霞帔,繁复得很,拾掇了半天才完成。

  看着镜中的自己,巴掌大的脸在四翟冠下显得很好笑,她浑身不自在,任由阿竹替她上口脂。

  半晌,她蹙了蹙眉:“都折腾了好些时候了,还没好?夫君可有说何时出门?”

  阿竹心态很好,规劝道:“夫人不必心急,今日是安贵妃生辰,大人需同您一起入宫,横竖会等您的。再说了,您还没用早膳呢。”

  她哪来熊心豹子胆叫他等?还是早些去的好。安然摆摆手:“不得耽搁,我这就去寻他。”

  她催促着阿竹,早膳也没吃,囫囵喝了口粥,匆匆往书房去了。

  谢元桢公务繁忙,除了安寝,其余时间皆在书房耗着。他寅时就起,这会儿理完事儿从书房出来,没有预兆,与疾步而来的安然撞个满怀。

  安然身量小,退了几步,眼看屁股要遭殃,谢元桢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将拉了回来。她心底惶恐,生怕碰到他,硬是僵着身子站住了脚。

  “有劳夫君。”她抿嘴笑笑,生生将手抽回。

  谢元桢不曾与女子亲近,方才鼻尖嗅来一阵芳香,时下有些抗拒。他神色难辨:“夫人这是做什么?”

  他只开口问了一句,她越发难为情,挠了挠耳后,有些讪讪,憨得很。

  原来的安然不吃禽,常食素,偶用鱼虾,因此十分孱弱。她则不然,一日三餐,还要加宵夜和甜点。来得不久,倒把自己养得珠圆玉润的。不过,据实而言,的确面善不少。

  两人各有各的盘算,他装模作样的君子之风,在安然眼里是极为可怕的。左右她求生欲强,强到可以抛开一切去掩饰恐惧。

  她扶了扶头上的翟冠,偷偷觑了他一眼,目光被他逮个正着。心虚是难免的,好在反应快,眨眼间又拿出平日端庄的姿态,故作从容:“今日要进宫,妾身早早就候着了。夫君可用过早膳了?”

  论假正经没人有她尽职的,礼数周到,演得像模像样的。

  他点头说用过了,她哦了声,随即回应:“还有些时候……等婉儿来,咱们一同走。”她觉得自己横在中间怪煞风景的,不过避开又不合适,毕竟还是夫妻。

  平日里他忙,她想讨好也没什么机会,独做些吃食,再托人送去。今日难得遇上,她总要好好表现的。加上谢婉,两个一起,也省得她多费一份心了。

  他可是刽子手,也可是救命的佛陀。生死之差,皆在他一念之间。安然对他很是敬畏,说时恳切地望着他。

  双瞳剪水,似披了繁星的夜,宁静剔透。他入仕多年,妖魔鬼怪见多了,她这样的,还是头一次遇上。

  命里没有,反觉得稀奇。

  反正她蠢笨,平日里的精明都不屑用了,他卸了防备,随意道:“婉儿不去,夫人不必等了。”

  她听罢有些失落,复而扯了扯嘴角,乖巧地点点头。

  二人乘软轿往宫里去了。

  轿子里没旁人,安然与谢元桢独处,一路上拘谨得很,垂目绷着身子,如临刑一般。谢元桢自然察觉了,眯着眼打趣道:“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故作镇定,扑闪的双眸像上下翻飞的蝴蝶:“夫君多虑,妾身很好。”

  谢元桢微不可察的一笑,叫安然愣了片刻。他皮相生得好,占尽风流。可惜不是个心思纯净的人,单是看一看还是挺适意的。

  她正想着,那头谢元桢环抱双臂,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听闻夫人昨日去给母亲请安了?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聊了些什么还瞒得过他么?府上这么多暗哨,皆不是吃白饭的。安然猜到他要问什么,直截了当道:“母亲不满妾身两年未有所出,想给夫君纳妾,妾身推辞了。母亲善解人意,答应近一年内,不会叫夫君为难。”

  她本不想拿此邀功的,不说又白做了好事,心中不痛快。

  “夫人体贴,为夫愧疚。”他嘴上应着,心里也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安然莫名忐忑,狐疑地打量着他。

  他□□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慵懒,说不清的妖娆:“过去两年都未曾叫夫人有孕,往后这一年,若还没有,岂不叫夫人落空了?”

  他平日里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呢?怎么变得这般不着调?更何况,她随意扯的慌,并没有那么认真。

  安然一个激灵,连忙否认:“这只是缓兵之计。妾身是瞧夫君为难,才替夫君回绝的。但凡夫君遇上自己喜欢的,别说纳了她,即便要抬份位,也可商量。妾身不是迂腐之人。”

  这是重中之重,安然竭力表达自己的立场,不容有半点误会。

  “缓兵之计?”他咂着嘴,似在品味她的说辞。

  她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觉得说到这份儿上了,再近一步未尝不可。于是鬼祟地往前倾了倾:“妾身不算善解人意,但绝不是不讲理的人。就拿感情的事儿来说,强扭的瓜不甜,这点我是知道的。”

  二品大员的轿子再怎么宽敞,两人距离也不过一尺,她贸然靠近,越发显得空间逼仄了。

  他面色无常,鼻尖又萦绕起那股幽香,仔细品来,没什么特别,无非就是寻常女子用的蔷薇水。可眼下不知怎么,竟觉得特别好闻。

  命妇衫保守,外包里裹,仅露一截皎白的脖颈。他忍不住扫了一眼,又匆匆挪开目光,止不住的心猿意马。

  见他不说话,安然以为多少打动了他,便趁热打铁:“我知道你不敢讲。你怕我告诉贵妃,圣上怪罪?”

  眼下也顾不得礼仪了,尊称都换成了“你”、“我”,谢元桢瞧她这副狡黠样儿,又想起那几日在苏南,她写的糊涂段子。这丫头原是个不着边儿的性子,整日窝在他这儿装大家闺秀,恐怕要憋死了。

  “夫人知道什么?为夫听不懂。”他装聋作哑。

  揣着明白装糊涂!安然忍不住睨了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释:“你不满意圣上赐的这桩婚,其实我也是闭着眼嫁人。你瞧,咱俩凑一块儿,也没生出感情。不如我们就此散了吧!你若不便,我可以先同贵妃提及,到时候签了和离书,就各不相干了。”

  这种点子亏她想得出来!他大抵明白她的意图了——她是想撂摊子不干了。

  其实这法子是可行的。不过没了她,还会有别人。再者说,他谢府哪里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他至今没从她身上获得一丝线索,如此把人放走,算个什么事儿呢?

  谢元桢嘴角携着几许嘲弄,似是有些幽怨道:“夫人果真狠心。当初嫁给我的时候,满口的此志不渝,怎么一眨眼就忘了?”

  她像炸了毛的猫,讶然:“你可是记错了?”

  他挑了挑眉:“怎么,夫人又记得了?”

  这人实在是太坏了,表面和煦得很,其实一肚子坏水儿。

  安然哑然,暗骂自己蠢。这会儿不是失忆了么,怎么会记得往日旧事呢。谢元桢给她挖的坑,坚决不能跳。

  他既然不接茬,她也没心思周旋。她坐直了身子,转眼,又变成了原先那个恪守陈规的安然:“妾身唐突,一时间胡言乱语了,夫君莫怪。”

  “无妨。”他笑吟吟道:“我对夫人一片痴心,夫人可别负我。”

  安然腹诽:哪门子的痴心?堂堂内阁次辅这样油嘴滑舌的,她都替他害臊。

  谢元桢却是心情大好。

  不论她有何目的,横竖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其实她的性子挺讨人喜欢的,傻愣愣的。同她说话不费脑子,单是看她把自己绕进胡同,也十分有趣。

  安然长了记性,顾左右而言他,撩了帘子往外看:“妾身许久没出府了,这回子出来还挺新鲜的。”

  “又没人拦着夫人,出个府有何难?”

  窗外光映着她半边脸,她故意侧着身,不想叫人看清自己的表情:“上回被人追杀,差点丧命,夫君不记得了?妾身怕死,不敢出去。”

  安然把他问住了。

  他之前确实是想杀她的,前后安排了两次,皆被她逃脱。

  谢元桢没有出声,安然以为他是心虚了。其实这话她自己听这也慌。谁会在凶手跟前算账的,不是找死么?

  谁知谢元桢接了话:“夫人若真心害怕,我拨两个护卫给你。”

  简而言之,就是再差两个人,明目张胆地盯着她。她不傻,才不上套儿:“夫君好意,妾身心领。”

  他眼里隐着一丝促狭:“夫人不信我?”

  “实非如此,夫君莫要多想。妾身只是觉得没必要。”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贵妃生辰,夫君准备了什么礼?”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把他的节奏带偏了,绕回去未免有些刻意,他顺着话说:“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一颗夜明珠罢了。”

  夜明珠都不稀罕,世上就没更稀罕的了。她哦了声,沉默了片刻,仰头问:“我们是夫妻,这礼也算妾身一份?”

  “………”

  安家妥帖是程颐一派的,以她和安贵妃的交情,怎么也得再备一份。

  看她这副模样,敢情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元桢唔了声,不置可否。

  安贵妃独享盛宠,皇帝设宴御花园,邀百官来贺,饶是皇后也无这样的尊荣。

  皇帝、贵妃未曾露面,宾客却到了大半。众人围聚,相谈甚欢。谢元桢是朝堂新贵,少不了人巴结。

  他又生得招摇,引来各方女子的目光。安然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平白手受了好些白眼。她心态好得很,不仅没发作,反而一一笑着回应。

  能在这个宫宴上出现的姑娘,不是龙子龙孙就是权贵之女,她就算有安贵妃作保,也不必特意与人结梁子。闹起来,恐会失了身份。

  安然有意避人眼光,思量之下,轻轻拉了拉谢元桢的衣袖,附耳低声:“妾身去一旁坐?”

  不问还好,这一问更引人注目。他二人贴得近,她又如此乖顺,俨然是一对恩爱夫妻。

  从前的安然跋扈惯了,何曾有这样的姿态?谢元桢瞧出不对劲,她迟钝,没觉得有何不妥,单是眼巴巴地等他点头。他眉目疏朗,轻声说:“去吧。”便叫一众女子心碎不已。

  安然莞尔,转身没走两步,便被一宫女叫住了:“娘娘有话同夫人说,还请夫人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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