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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祸从天降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一九九八年,这年注定是个躁动不安之年,为解决“产能过剩”的顽疾,全国掀起“去产能”经济体制改革的浪潮。第一重型机械厂做为兰城经济的扛把子,首当其冲做了第一个改制对象,机械厂辉煌不再延续,就像奄奄一息的病人苟延残喘,必须进行全方位的手术才能延续生命,中央给出良方——减员增效。卓凯歌和何娟这对夫妻没逃过改革风暴的冲击,双双下岗分流,说白了就是失业回家,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从此断了。

  兰城市下岗工人少说也有十几万,当时还没有那么多私营企业,卓凯歌本身没有技术,适合的岗位寥寥无几,家里还有年幼的孩子,生活一度陷入窘困,虽有岳父母帮衬,但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沉寂一段时间后,卓凯歌痛定思痛,明白靠人不如靠己,在亲朋好友的资助下,在兰城市西城区最繁华的街道开了家用自己名字命名的饭店—凯歌家常菜,卓凯歌脑子活,人缘广,饭菜经济实惠,回头客多,苦心经营十几年,再加上老板娘厂花的大名,许多人慕名前来一睹芳容,一传十,十传百,饭店生意逐渐火起来,有了钱,生活条件也提高许多,在兰城市繁华地段买下一套大房,还购置汽车,儿子卓伟也已上大二,虽没有大富大贵,一家人过的也是快乐美满,有滋有味。

  卓凯歌挺满足现状,如果他的人生按照这个模式生活下去,会像很多普通人一样,简单幸福的过完一生。但命运偏偏喜欢与芸芸众生开玩笑,它时不时的选择一个对象,可以把你捧天上,尝尽人间的美好,也可以把你推向无底深渊,承受无尽的煎熬。卓凯歌曾有幸得到命运的青睐,这次命运却给他开个大玩笑,一场厄运正悄悄降临这个圆满的家庭。

  炎炎夏日,闷热难耐,整个兰城像个蒸炉,让人烦躁,傍晚突降下瓢沱大雨,却感不到丝毫凉意。街面上人烟稀少,店里总共也就接了五六桌,原来厂里的哥们昊天又添个大胖小子,在家里搞个宴会,卓凯歌早早出门赴宴,店里只留下何娟和暑假归来的卓伟。

  机械厂老家属院内破旧不堪,属于市棚户区重点改造拆迁项目,卓凯歌和几个老哥们好久不见,不免多喝几杯,十几个人围着张桌子,在这个不大房间内显得拥挤不堪,桌底下横七竖八躺着一堆酒瓶,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大家已是酩酊烂醉,昊天醉眼朦胧举着一杯啤酒,前言不搭后语的对卓凯歌说道:“哥,在座几位老弟兄就属你混的最好,大房子,私家车,嫂子大美人,儿子还是名牌大学生,好事都让您占尽,我们大家伙简直是羡慕嫉妒恨。”昊天下岗之后,生活一直很窘迫,在卓凯歌的资助下买辆出租车,辛辛苦苦起早贪黑,也只能解决温饱。

  卓凯歌搭着昊天的肩膀,“天儿,你这又添个带把的,现在是儿女双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昊天摇摇头,指着屋内苦笑道:“哥,你瞧瞧,一家四口还挤在这老房里,你弟妹成天嫌我没出息,常常讲,瞧人家娟姐多有福气,找个好老公,不愁吃,不愁穿,人家那才叫生活,跟着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话音刚落,“啪”一记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半杯啤酒全洒在身上,不知何时,昊天媳妇抱着孩子站在他身后,训斥道:“喝点酒,嘴就把不住门,我难道说错了?要不是卓哥帮衬着,我们娘仨都得去喝西北风了,指着你行吗?”

  “咣”昊天把空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玻璃四处飞溅,恼羞成怒道:“我不好,我窝囊,你去找个好的,以后别他妈的跟着我,滚!”

  昊天媳妇不甘示弱,“喝多了,拿我耍酒疯,当初瞎了眼嫁给你,好,孩子留给你,我走。”说着将哇哇大哭的孩子塞进昊天怀里,扭头向门外走去。大家急忙拦住,劝的劝,拉的拉,狭小的房间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桌上卓凯歌的手机来铃响了几次,全部淹没在激烈的争闹声中。

  雨沥沥淅淅下个不停,生意惨淡,何娟让厨师先下班,准备关门,想着这个时间宴会该结束了,顺便开车把卓凯歌接回家,于是打了几通电话,却一直未接。就在这时,店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先进门的是一个嘴唇下面长着黑痦子的胖男人,身后跟着三个男人,一个右腿有点跛,走起路来上下颠簸,看上去有些滑稽,其余两个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一个染着黄发,一个留着平头,四人找张桌子坐下来,黑痦子喊道:“老板,点菜。” 

  “不好意思几位,今天不营业了,明天再光顾吧。”何娟说道。

  黄毛冷冷说道:“怎么个意思,开着大门不营业,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各位,别误会,你看这天下着雨,生意也不好,想早些回去。”何娟陪着笑脸解释道。

  黑痦子摆摆手,示意黄毛别再说话,笑嘻嘻的对何娟说道:“老板娘,这几位朋友从外地来看我,尽地主之谊请他们吃顿宵夜,你看外面下着雨,不好再找饭店,你就随便弄几个菜,我们吃完马上就走,帮帮忙。”

  暂时联系不上凯歌,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不如再接单生意,想到这,何娟说道:“好吧,但厨师已经下班了,如果不嫌弃,我亲自下厨,炒几个小菜。”

  “好啊,看来今天不虚此行,能吃到老板娘亲自做的菜,哥几个口福不浅。”黑痦子眉笑颜开道。

  “那你们稍等。”

  “不急,不急。”

  大约二十分钟,何娟把菜端上来,四人要瓶白酒,一会儿功夫就风卷残云。

  黄毛借着酒劲说道:“海哥,听说你在兰城混的挺响亮,兄弟看着也不咋的,大老远的来投靠你,你只请我们吃这个。”

  称为海哥的黑痦子大言不惭的吹嘘道:“小看哥不是,兄弟有所不知,在兰城地界上,哥出来耍,兜里从来不带一个毛壳,走那吃那,一律免单,就刚才咱们唱歌的KTV没敢要我一毛钱,等会再找几个妞给大家败败火。”这位和前面的灿哥说话同个味,都是混江湖的老套路。

  海哥酒足饭饱,晃着来到柜台前,贱兮兮的说道:“妹子。” 

  “大哥,吃好啦,结账吗?”何娟拿出结账单。

  海哥摆摆手,“不急,妹子,瞧着眼熟,原先是第一重型机械厂的吧?”

  “对。” 

  “怪不得,没记错的话你叫何娟。”

  “你认识我。”何娟并没感到惊讶,社会上认识她的要比她认识的多。

  “何大美女谁不认识,鼎鼎大名,我当年因为你还和别人干过架。”

  “大哥,别花俏我了,我现在可是人老珠黄咯。” 何娟心想你这样的我见的多了,编瞎话也不打草稿。经过多年的社会磨练,何娟再不是当年单纯无知的女孩了。

  海哥套着近乎,“嗯,不老,还和当年一样漂亮,听说后来你嫁了,哥哥我伤心的死去活来,痛不欲生。”何娟虽已是徐老半娘,体态发福,依旧风韵犹存,平时保养有方,岁月并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海哥继续说道:“妹子,哥今天出来的有点急,兜里票子不多,唱歌桑拿花的底光,我请朋友吃饭总也不能让他们买单,你看是这个理不?”流氓就是流氓,想吃霸王餐说的好像很有理似的。

  看着外边的雨慢慢停了,一直和卓凯歌联系不上,何娟焦急万分,这桌酒菜也值不几个钱,也不愿意和这个地痞继续纠缠,慷慨的说道:“大哥,这账不结了,算我请的。” 

  海哥摇摇头,“那不行,做人要敞亮,我也是要面的人,还能欠你这几个钱。”

  “哥,你究竟什么意思?”何娟捉摸不透这位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

  “妹子,这顿饭哥决不赖你,算我赊你的,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等会我要安排几位兄弟宾馆休息,可囊中羞涩,看在哥曾经为你干过架,咱俩也算是老相识的份上,帮哥个忙,借些钱,回头一块加倍还你。”海哥厚颜无耻道。

  何娟可气又可笑,曾遇到过混混来收保护费,但都被卓凯歌社会上的朋友摆平了,今天算是开了眼,头次见到要钱还这么不要脸的,但卓凯歌始终联系不上,四个男人也应付不了,先把他们打发走,剩下的事以后再说,想到这,温尔一笑,“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谁没个难处,哥你张开了嘴,妹妹我也不能驳你的面子,今天生意不好,这些钱拿去用。”何娟从挎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海哥。

  “谢谢妹妹,以后店里有谁找麻烦,你吱声,哥来摆平。”海哥接过钱还不忘吹牛,让人觉着这钱也不是白拿的。

  没等何娟把包拉上,就被一把拽走,抬头一看,包在跛腿男人手里,手上还戴着双白手套,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两人都楞住了。

  “海哥,你这朋友太不讲究。”何娟气愤道。

  海哥万万没想到跛腿男人竟敢明火执仗的抢钱,自己刚吹牛罩着人家,现在搞得下不了台,生气道:“俊涛兄弟,这样不合适。”跛腿男人只顾翻着皮包,没搭理他。

  何娟真的急了,这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她也不是当年那个胆小怯弱的女孩,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喊道:“赶紧把包还给我,不然我报警了。”说着就假装打电话。

  话音未落,手机猝不及防被平头夺过去,狠狠摔在地上,顿时碎成五六瓣,惊得何娟不免“啊”的一声,平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指着她,凶狠的说道:“别吭声,再吭攮死你。”

  何娟脸色苍白,明白这些人来者不善,不是敲诈几个钱这么简单,海哥也被吓懵了,一时不知所措。

  “还杵在那干什么,快点搜搜柜台,”平头对黄毛命令道。

  黄毛娴熟的戴上手套,在柜台里面忙活起来, “只有这些,真他妈的晦气。”黄毛挥了挥手里几张可怜的零钱,垂头丧气的说道,跛腿男人在包里也只搜到一把车钥匙。

  “今天确实没什么生意,来日我一定给各位大哥封几个红包,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海哥,你看行吗?” 何娟央求道。

  “对,对,俊涛,你看老板娘都这么说了,走,走,咱们再换个地方继续喝。” 海哥赶忙圆场。

  跛腿男人一言未发,径直走到何娟跟前,直直盯着她,眼中透出冷冷的寒光像狼眸充满杀气,何娟从未见过这种恐怖的眼睛,后脊梁骨直冒冷气,不寒而栗。 

  “外面的车是你的吧?” 跛腿男人指了指门外白色轿车。

  何娟颤颤巍巍说道:“是我的,你们开走吧。”心中祈祷着,让这一切赶快结束吧,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想。

  跛腿男人把车钥匙扔给黄毛,“你开车。”接着对何娟冷冰冰的说道:“你要跟我们走一趟。”

  如果跟他们走的话,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想到这何娟可怜巴巴的哀求道:“车送给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但一切都是徒劳,恶狼是不会轻易放过绵羊。平头一把薅住何娟的头发就往外拽,强烈的求生欲激发出体内潜能,纤弱的何娟死死抱住屋里的柱子,平头扯掉了一把头发也没有能让她松开,平头红了眼,拿着匕首扎向何娟的手背,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从厨房跳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手里掂着把菜刀,怒吼道:“放开我妈妈。”男孩箭步挡在何娟的前面,这个男孩就是卓凯歌和何娟的儿子卓伟。

  厨房后边有间用木板隔开的休息室,卓伟在里面带着耳麦听歌曲,开始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何娟的哀嚎声惊动卓伟,他看到妈妈被人拽着头发向外拖去,情急之下掂把菜刀冲出来。几个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何娟身上,冷不丁窜出个人,把他们吓一跳。

  卓伟用刀指着他们,“你们快滚。” 

  “妈妈,你不用怕,有我哪。”卓伟不忘安慰母亲,披头散发的何娟已吓得说不出话,紧紧抓住儿子的一只手,贴在他的身后。

  跛腿男人面无表情,缓缓走向这对母子,一步一步逼近他们,母子慢慢向后撤着,一直退到柜台前,已无路可退,“别再靠近,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卓伟把菜刀在空中比划两下。

  跛腿男人停下来,阴冷的眼睛眯了眯,从背后抽出一把黑漆的手枪,对准卓伟。

  看到手枪,海哥有些出乎意料,知道今天事情搞大了,如果在兰城发生案子,自己难脱干系,海哥慌忙劝道:“俊涛兄弟,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吧,哥求你了,等会把警察招来就麻烦啦。” 

  “住嘴,再多说一句,先捅你几个窟窿。”平头把匕首戳在海哥脖颈上,海哥没想到刚才还推杯换盏,推心置腹的好兄弟翻脸比翻书还快,满脸堆笑道:“兄弟,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海哥,对不住了,实话告诉你,我们弟兄这次来就想借你的贵地发点财。”跛腿男人慢吞吞的说道。又对卓伟说道:“乃娃子,看你也挺孝顺,要不你替你妈跟我们走一趟。”

  “不要带走我的儿子,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吧。”何娟“噗通”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想得到这群禽兽的怜悯,但狼不会因为羊的哀求而放过它,凶残是狼的本性,吃羊是狼的基本生存法则。

  卓伟看到母亲跪在地上哀求,前额渗出鲜血,胸中燃起熊熊怒火,把何娟拉在身后,举起刀,“你们这群人渣,我就是死也不会……” 话还未讲完,“啪”从枪口飘出一缕青烟,时间随着枪声静止,卓伟感到被人用尽全力打了一记重拳,不由自主退后几步,低头看到胸口位置的衣服上破个小洞,一股鲜血潺潺涌出,整个身体丧失知觉,一米八的身高,八十公斤重的卓伟随着枪响猛然倒在母亲怀里,纤细的何娟失去重心,抱着儿子重重摔在地上,何娟感到手上又粘又热,伸出来看到满手鲜血,周围的一切不复存在,只有黑洞洞的世界,恐惧到极致就是绝望。

  “妈妈,我冷,我冷。”卓伟微弱的喃语着,声音越来越低,慢慢闭上了眼睛。

  何娟紧紧抱住儿子,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托着儿子清秀的脸庞呼唤着,“伟伟,别怕,妈妈在,不要睡着,不要睡着。”

  老瘪头骑着自行车在赶往回家的路上,心中郁闷,白日带外孙,这熊孩子拉了自己一身臭屎,还没来及洗洗,就被牌友叫去打麻将,手气真臭,连输好几百,都是平日里从牙缝里扣出来,一点一点攒的私房钱,要怨就怨外孙这泡屎影响了牌运,回到家从上到下洗干净,改日再来翻本。

  刚拐进前进街,忽然听见“啪”的一声,声音虽然不是很响亮,但挺清脆。老瘪头“吱”刹住车,赶忙跳下自行车,看看前轮,又瞅瞅后轮,用手掐了掐,气挺饱的。纳闷道,奇怪,车胎没有爆,这响声从哪传来的,又骑几步,骑到一家饭店前,突然从里面蹿出几个人,其中一个慌不择路把老瘪头从自行车上撞下来,这一跤摔的实在,老瘪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浑身沾满泥水,老瘪头这个疼啊,咒骂道:“你奶奶的没长眼,瞎啦,哎呦呦……”撞他的那位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走,想跑,没那么容易,老瘪头一把抓住他的裤腿,大声喊道:“撞人还想跑。”抬头看到是双惊恐眼睛,嘴唇下有个明显的痦子,痦子身后还站着个男人,但这人眼里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寒光,老瘪头打个冷颤,不由松开手,这群人快速钻进停在马路边的白色轿车,急驰而去。

  “今天撞鬼啦,倒霉透顶。”老瘪头悻悻骂道,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胳膊上的泥水,扶起自行车,正准备骑车走人,但又感到蹊跷,什么事让他们这么慌张,难道这家饭店里……好奇心驱使他走进饭店一探究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狼藉,桌椅七零八散,老瘪头又往里走几步,看见柜台前倚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鲜血的女人,怀里搂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地上还有把锃光发亮的菜刀。

  “哎呦,妈呀。”恐怖惨烈的景像吓的老瘪头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跑出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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