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小说 > 禽兽王朝 > 第22章 明月夜

第22章 明月夜


时隔二十年余年,独孤元贞久违的用只被准许握笔弹琴的双手握紧缰绳,风吹散了她挽起的长发,吹乱了她的衣袍,她也混不在意,丢弃掉端庄娴静,在风中纵马驰骋。

        高澈故意骑得慢她一些,紧跟在她身后两三步的距离,看着她挺拔飒爽的背影。曾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独孤元贞,原来所见不过是其中一面。不过始终不变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童稚时遇上独孤元贞,心里就再容不下旁人。

        两道身影在清夜冷月下纵情策马疾驰,直至骏马疲了慢下来,独孤元贞才勒马停下。苦于求不得何止是高澈,她也曾是鲜活炙热的女子。深宫二十年里风刀霜剑,消磨着她的生命,求不得自由、求不得爱情……甚至白发人送黑发人,连安宁亦求不得,可这就是她独孤元贞的一生。

        高澈立刻翻身下马,伸手想去扶独孤元贞。

        独孤元贞没有将手递给高澈,而是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笃定的告诉她道:“你不必追逐本宫,也无需害怕失去本宫,无论何时何地,本宫始终和你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在同一条路上。放眼天下,心怀苍生,去做你身为帝王应该做的,终结这个乱世。”她理解幼时遭逢让高澈始终摆脱不了患得患失,也逐渐明白自己对高澈来说有多重要。宜疏不宜堵,这是她今夜才想明白的道理,与其逃避,不如正视自己内心的情感。欲望不是错,但人之所以为人,强于禽兽之处便是能克制本能,约束欲望。

        “您知道,朕所求的不仅是这样。”高澈收回手,看着独孤元贞自己利落的跳下马。

        独孤元贞席地坐下,拍拍身旁的土地,示意高澈也坐。“那陛下告诉本宫,所求为何?”

        高澈坐在她身旁,默默解下外衣披在她肩上。秋夜凉寒,独孤元贞身子一向不好。“朕要您做朕的妻子。”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亲耳听到,又别是一番滋味,独孤元贞将高澈的外衣裹紧了一些,被衣上淡淡的熏香味环抱,她仰头看着茫茫夜空,一轮圆月挂在正当中。“陛下瞧天空中那轮明月,皎皎无尘,光耀长夜。陛下就是本宫心中的那轮明月,本宫躲不开月光,却也无法拥有月亮。”

        独孤元贞回过头来,看向若有所思的高澈。“本宫也只做陛下心里的月亮,不做被陛下紧握在手中把玩的明珠。否则本宫宁为玉碎,不求瓦全。让这份隐秘而无望的爱,做你我之间的秘密,好吗?”是坦诚,也是断念。她们之间注定无果,向前了一步,然后就此停在原地,永不越线,是唯一的选择。

        高澈不敢回头,怕对上独孤元贞清透决绝的目光后,就此妥协。可她又忍不住回头,望向心爱的人。她可以轻车熟路的说谎,可在这一刻,明月为见证,让谎言无地自容。她宁愿仰望月亮,也不想堕入黑暗,永远失去月光照耀。

        “好。”高澈艰难得说出这个字,再回过神时,夜风一吹,面颊上湿湿凉凉。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近乎自虐般的问道:“朕告诉母后一个秘密如何?”高澈不等独孤元贞回答,自顾自解开松开衣带,不理独孤元贞的疑惑,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胸膛。

        独孤元贞冰冷的手触上一片柔软,懵怔片刻之后,茫然无措的看着高澈。

        高澈将她的手拿出,一面整理衣衫,一面怀着绝望问道:“朕还是母后心中的月亮吗?”她曾谋划着怎样一步步得到独孤元贞的爱,可唯有女儿身,始终不知如何坦白。如今隐瞒与否,都再无意义。

        独孤元贞完全呆住,许久后才从震惊中缓过来,大脑中迅速的回忆着,高澈六岁时到她身边,起初因为孤僻怕生,贴身照料她的只有她自小在身边的乳母。后来她年岁渐长力所能及,更不肯让人侍奉她沐浴更衣。可即便是这样,谁会去怀疑皇子是女儿身?不过是当她曾受过生母的虐待,所以性子孤冷些。

        “母后记不记得,朕的母妃生下的是龙凤胎,可其中一个婴儿体弱,没能活过满月。死去的是朕的兄长,他被以朕的名字被埋葬。”李氏给她的这一点温柔,她在今夜都偿还清了。

        见独孤元贞不说话,高澈失望道:“您还没有回答,朕还是您的月亮吗?”

        一个因乱||伦强迫而生,爱上同为女子的嫡母,为欲望不择手段的人,哪里配做皎洁的月亮?

        “月亮就是月亮,不论千秋万载,不论阴晴圆缺。能遇见你,本宫今生有幸。”和高澈之间本就是千山万壑阻隔,又何必在意多此一重?独孤元贞半生坎坷,反而更能体会旁人的苦处难处。

        该开心吗?高澈说不上心里如今是何种滋味。若她真如独孤元贞以为的那样善良仁义,自可心安理得的做独孤元贞心里圣洁的月亮。又或者干脆像高轩一般阴狠无耻,去不顾一切强占独孤元贞,那也或许能片刻得到□□的宣泄。可她偏偏既非良善之辈,却又对独孤元贞心怀不忍。“可若有来生,您一定别再遇上朕。”

        独孤元贞正想着独孤清殊,满心觉得亏欠侄女,却又无从补救。“陛下别再胡思乱想了,今生尚长,你我都还有许多事要做。”她说话时总伴着几声轻咳,声音已有些嘶哑。

        “是,外面凉,母后回去歇着吧,朕送母后回嘉寿殿。”高澈站起身来,恭敬得说道。

        独孤元贞将高澈的外衣归还,“不必了,离早朝还有些时辰,陛下回去小睡片刻,明日免不了又是一番风雨。”

        目送独孤元贞离开的背影,高澈久久立于原地出神。只有永远的掩埋真相,让谎言开花结果,才是她和独孤元贞的永恒。

        “时辰尚早,陛下回贵妃娘娘那里歇着吗?”刘荣上前来,打断了高澈的神思。

        高澈想了想道:“去贤妃那里。”

        许仲龄辗转反侧,才安睡不久。好在今夜高澈去了贵妃斛律绮那里,她逃过一劫。虽然和亲是她自己选的,但她实在还没有做好准备,与一个不爱的男子圆房。

        睡梦间被侍女叫醒,“贤妃娘娘,来了人通传,说陛下马上就到。”

        许仲龄懵了片刻,侍女催促她梳妆更衣,才令她回过神。纵然心里万般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果然高澈没多久便到了,许仲龄忙从梳妆台前起身行礼,身上还未来得及更换衣裳。

        “深更半夜的,还梳妆做什么?”高澈一脸倦容,打量了她一眼。

        “臣妾衣衫不整,还请陛下恕罪。”

        高澈未说什么,只是抬起双臂,见许仲龄站着不动,才说道:“给朕宽衣。”

        许仲龄心知在劫难逃,也只能顺从的上前为高澈宽衣解带。

        高澈吩咐侍女宦官们道:“灭了灯,都退下吧。”

        灯烛昏暗下来,只留下两盏照亮。许仲龄心里忐忑极了,高澈上了床躺下,她还站在原地。

        “看来比起做朕的妃子,仲龄更适合做朕的臣子。”高澈侧卧着一手撑着脑袋,笑说道。

        “陛下说笑了。”许仲龄僵硬的笑了笑,上了床榻躺下,心似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高澈去解许仲龄的衣带,才解开一处,就看许仲龄紧绷着身体闭上眼睛,俨然一副受刑的模样。“仲龄在害怕?”

        “臣妾……臣妾只是紧张。”许仲龄惶惶睁开双眼,见高澈玩味的瞧着她,不再动作。

        “仲龄才智过人,就这样困在后宫里,日日只能描眉画眼,等待朕的恩宠,就不觉得不甘心吗?”

        “能换齐赵一时的休战止戈,臣妾无怨无悔。”话虽如此,可若能如男子一般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她又何必枉费一身才学,落得以色事人。

        “你心里明白,齐赵迟早会有一战,你和亲入齐,恐怕还另有图谋。”高澈直言不讳,她和许仲龄是敌人,也是知己。

        “陛下既然知道,为何还让臣妾入齐?”许仲龄冷静下来,直视着高澈。

        “你以为你嫁入齐宫,还能为赵国做些什么。但你想得天真了些,你根本不懂后宫意味着什么。朕来告诉你,意味着你只能在朕身下承欢,为朕生儿育女,和一众女人争夺宠爱,然后年老色衰,寂寞终老。”高澈说着,剥开许仲龄的上衣,看着她肩头洁白细腻的肌肤。

        许仲龄惊呼出声,本能的去推高澈,却被高澈死死抓住手腕。高澈轻笑了一下,另一只手勾住她肚兜的带子,只要轻轻一拽……

        许仲龄无望之下哭了出来,她从未受过这样的折辱,一切远比她想象得更难接受。

        高澈松开了她的手,替她将中衣穿好。“朕不缺女人陪朕睡觉,但缺聪慧如仲龄这般的人,替朕分忧解难。”

        许仲龄此时心力交瘁,茫然看着高澈,“陛下想要臣妾如何?”

        “你不想侍寝,朕可以不强迫。但朕要你如旧时那样,为朕出谋划策,朕愿对你以礼相待。”

        “陛下还信得过臣妾?”许仲龄问道。

        “信不过,但你将自己送入虎口,却没做好舍身的准备。只要你还有恐惧,你就不能背叛朕,否则朕会让你此生难忘。”高澈阴狠邪恶的眼神像是一柄快刀,泛着冷冷寒光。

        许仲龄深深吸了口气,豁了出去,抱住高澈的脖子,温声软语道:“陛下看低臣妾了。”

        “是吗?”高澈隔着衣物,慢慢抚摸着许仲龄的身体,“爱妃可曾听过,朕的父皇是如何取乐?”

        “臣妾是赵国和亲的郡主,陛下不会那样做。”许仲龄强忍着恐惧,直视着高澈的眼眸。

        高澈哈哈大笑,“爱妃低估了世上男子的卑劣无耻,也高估了赵国。你对赵国来说不过是一件物品,短暂的换取太平,他们根本不会在一个女人身上寄予厚望。在他们的心里,你的才情智慧都没有价值,你的姿色身体才是价值,价值就是取悦朕,至多不过能给朕吹吹枕边风。”

        高澈的话触及了许仲龄的痛处,这是她最不愿承认的地方,无论她多么尽心尽力,舍生忘死的为了赵国,除了豫章长公主,在赵人心里她只是个女人,一件送给齐国的礼物。

        “多替你自己考虑考虑,朕爱惜赏识你的才华,远比那些人更懂得怎样尊重你。”高澈恩威并施,此时温和下来。

        “臣妾愿为陛下效力,但臣妾不做有损赵国的事。”许仲龄始终对豫章长公主心怀敬意,因为有长公主在,使她相信只有赵国才能一统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

        “齐赵如今结盟,少说有三五年太平日子,朕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当务之急,陛下想要铲除权臣,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中?”

        “爱妃果然聪明,今夜朕才设计杀了常山王。”高澈将今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许仲龄。

        许仲龄心里暗惊,高澈这一步走得极险,不似她的作风。“陛下是为了太妃娘娘,才铤而走险?”除了保护李氏不受高庸侮辱,许仲龄再想不到其他理由。

        高澈冷笑一声,“荒谬,朕只是不愿束手束脚,任人摆布,才迫不及待想除掉那个老东西。朕已下令将太妃赐死,来平息常山王部下亲眷的怒火。”

        许仲龄心里一惊,高澈还是高澈,冷血无情,无所不用其极,是自己多想了,她岂会为了生母涉险。“陛下既然敢杀常山王,势必已有了对策。”

        “常山王的大军早已退回封地,如今留在京中郊外的不足两万人马,就算生乱,独孤将军和斛律将军尚可轻松应对,怕只怕封地的二十余万兵马造反作乱。”高澈心里也没有底气,一旦起了干戈,势必大伤齐国元气。“今夜与辅政大臣和太后商议,为安抚常山王世子,令其承袭亲王封号。”按理常山王的嫡长子只能做郡王,如今继承亲王爵位,已属莫大恩典。

        “陛下暗中恐怕也另有计策。”

        “朕欲将在京中的常山王第九子高允也封为王。”

        “陛下是想使离间计?”

        “常山王在世时宠爱第九子高允,带他在身边培养,故而常山王手下的将领多亲近高允。而嫡长子高远一向不得父亲喜爱,此番被留在封地,但因为嫡长子的身份,也有不少人常山王的老臣支持。倘若他们兄弟相争,势必无暇生乱。但计策毕竟只是计策,不能十拿九稳。”

        许仲龄稍作思考后道:“陛下既然要他们兄弟相争,不如做得更彻底一些。”

        “更彻底?”高澈来了兴致,索性坐起身来,许仲龄也起身,二人在床榻上对坐商量。

        “对,陛下只下旨让九世子高允承袭王爵,身为嫡长子的高远势必不服气,他身在封地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出意外会自立为王。到时候陛下便派出九世子高允平息叛乱,高允为了保住王位,不得不听命于陛下,好求个名正言顺。而且封地的二十余万大军,未必都会听命于高远,到时候常山王手下兵将四分五裂,陛下还可趁机招安。”

        高澈一拍床板,喜道:“许先生果然聪慧过人,高允一旦被封为王,就没有了退路,哪怕他原本不想与兄长相争,他的兄长也会容不下他。明知会两败俱伤,高允也只能一搏。至于高远,仗着手中兵马领地,更不会甘心看弟弟继承王爵。”

        “陛下过奖了。”许仲龄心里有些畅快,她也享受和高澈谋划天下的感觉,甚至不用再伪装男儿身,也能有人肯诚心听她的见解想法。这在赵国是想也不敢想的事,那些自大的朝臣连豫章长公主都看轻,何况是她。


  (https://www.uxiaoshuo.cc/16528/16528154/93577056.html)


1秒记住U小说:www.uxiaosh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xiaosh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