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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蛊毒


苏霂是在赤阳给他点血之后就一直头疼难忍,脑中不断有黑雾与白雾的碰撞,叫嚣着要将对方吞没,两道声音不停回旋,引诱似的,“过来吧,我这有你一切想要的东西。”

        “不要过去,他是骗子。”

        互不谦让的争执不断重复回旋,他半蹲在地,透过指缝看到了周围的杀戳,好像都与自己没关系,与世隔绝了般,没有任何魔来靠近他,像是凭空蒸发。

        鹊七在他周围不远,把那把折扇化成了一把长剑,桶了一圈的魔修。他看到了状况之外的苏霂,便冲着那头杀开一条路,那条路是坚险的,鹊七在那时候心里清楚,直觉告诉他聚灵石的事肯定与对方脱不开关系,那次在“俏烟阁”的事他记得清楚,苏霂的一举一动都在眼底,他那一次不想究根问底的问一次,但开不了口。

        等鹊七终于站在苏霂面前时,对方也恰好抬头与自己对视,他在苏霂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恐,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杀意浓浓,还未回过身就看到苏霂猛的站起身朝自己身后刺了一剑。其实鹊七完全来得及回身杀了那个举刀的魔修,但苏霂还是动手了,他垂下剑时隐约想起了那句赤阳说的话,“若是再阻挡魔军进攻或再杀个魔修,就不会心软。”

        实在可笑,完竟会心软在那里呢,苏霂在脑中无比混乱时想出这句话,已经准备好了魔尊任何施加在白己身上的惩罚。

        仿佛一切都是准备好的,鹊七还没来得及问出一句话就听见了破风的声响,他抬眼看着,一支缠满黑雾的长箭直射苏霂的背心,像是黑白无常随身的索命勾,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将苏霂拉在了身后,近在咫尺的长箭没让鹊七做出任何防御的准备,扎在了左肩的锁骨处,片刻之后化成了黑雾消失不见,余下的那点黑洞洞的伤口,正的流着血,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异样的感觉,像毒、伤蛊,与多年前的毒相互碰撞。然后他倒在了苏霂的怀里,倒在了对方夹杂着某种震惊,愤怒和一种不清楚的眼神里,面色惨白。

        苏霂从没想过鹊七会给他挡这支属于他的利箭。

        片刻后,他抱着人在人群中杀红了眼,他想带鹊七出去,他咬着牙,脑中的痛楚在随着剑下的每一个魔修的消散便更痛一分,墨言与许秋过来时都被他这个样子吓得不轻,他们谁都没有见过师兄这种似于疯魔的样子,亦是有些惧怕的,不太敢上前。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墨言出招利落,朝许秋说道:“师兄抱着鹊七公子太废力了。这样,你在前,我断后,把他俩送出去再说。”

        “行。”许秋当即去拽苏霂,沉声道:“师兄,先随我们出去。”

        苏霂至少现在还是清醒的,他点点头,把鹊七背在了背上,朝外边冲,他们像是被涌在了魔群的中心处,要杀出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苏霂心中焦急,鹊七轻薄的呼吸无异于让这条路变得很长,许秋和墨言消耗了不少体力,挥剑挥得手直发酸。他们在冲出去后重重的喘了口气,后边的医官还没过来,苏霂把人放下来抱进怀里,探着微弱的鼻息才觉得安心。

        魔尊这人,一向是说一不二的,苦是下了死手,却是正常不过,他头目眩晕,还没摸上散七的脉就晕了过去,最后的意识是墨言和许秋慌乱的叫喊。

        时间过得很慢,苏霂悠悠转醒时窗户直射进来的阳光扑在了脸上,微弱的说话声将他唤醒,他侧过头看见了屋里的人,墨言和许秋都还在,似乎面色焦急,最先发现苏霂醒的是墨言,他“哎”了一声,在走过来时喊道:“师兄!”

        许秋立马转过头来看他。

        苏霂点了点头,撑起身时偏头问道:“鹊七呢?”

        “在隔壁呢。”墨言说道:“师兄你有没有好一点,那里有不舒服吗?”

        “无碍。”苏霂掀了被子就要下床,问道:“他怎么样,醒了没有?”

        墨言老实道:“没有。”

        苏霂猛的扭过头看他,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墨言知道他什么性子,也没挡着他下床道:“医修把你额间里的那滴血逼出来,说醒了没什么事就好。”

        他在说完这句话后,苏霂已经起身走出去推门跑了。

        墨言和许秋跟着出去道:“师兄,你别急,妙生大师在里边呢,鹊七公子不会有事的。”

        苏霂没回话,推开门绕过屏冈,一眼就见着了床上那张似白纸似的脸,许松远在床跟前坐着,手搭在鹊七的腕间把脉,青云和宋亦安都在跟前站着,默不作声的等着妙生大师说话。苏霂走过去深行一礼,却没说话,他们都有个习惯,把脉时不喜欢不被打扰,初时是免得分心,错了脉象,久而久之的,便成了习惯。

        一时间房内都安静得很,许松远这一把脉就是许久,等他放手时众人也没有松口气,就死死盯着,许松远在一片目光中转过头,也愁眉不展。

        苏霂刚醒,没看明白师祖这一摇头是什么意思,他蹲在床前,问道:“师祖,您摇头是什么意思,他还没好么?”

        许松远看着这个徒儿沉默良久,道:“有点复杂。魔族的那一箭由魔息凝成,强劲得很,但箭内中空里边藏了只蛊,只要一中箭,魔息理所应当的进入体内,连带着那只蛊虫。”他说着,一手搭上苏霂的肩,道:“他体内本就有一种毒,烈得很,虽然好几年了,但余毒尚未除清,这两种东西碰在一起,说好也好,说差也差。”

        苏霂隐约的感觉到不妙,等者许松远的下文,许松远叹了口气,耐心道:“说好,就好在两种毒都烈,一方不肯让,一方不肯退,那剧毒盘据在他体内己久,难拔,倒是挡了挡蛊毒没遍布他全身,没有彻底受制于蛊毒;说坏,这一毒一盅,那一种都不好对付,想要占据这副身体,就一直发作,要害的,还是他这个人。”

        苏霂点点头,眉头紧皱。他侧头看见鹊七整个人都陷在了被褥中,只留了张脸在外面,却毫无生气。

        许松远也寄了一眼床上的人,道:“我这两日想了几种办法,但不太敢用,斟酌了几番,修修改改也挑出来了一个,那个锦乐出去看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你放心,一定是无害的,即使是醒不了,也可以养着身子。”

        “是。”许松远用药,他是绝对放心。

        许松远摸上他的头,眼底露出几分慈爱,他早些年隐居山林中能见到他的除了苏懿就是苏霂。他心里是很珍爱这个徒孙的,也因自己膝下无子,把父子俩当成亲儿孙看待。但后来过了好久他都没等看人来探望,他有些担心,下定决心下山一问才知道一家已经举家搬迁,但他不信,直觉告诉他这事不简单。

        于是妙生大师以隐居山林为由,外出寻找了几年,他几番查探后知道了真相,是魔族。但他刚回到山中不久,就被牧代鸿找到。“请”他去寨中教授医识,一直到那日被救出来。本来他不该满头白发的,只是在出山寻找消息时,因晓得了真相,一点一点的,成了白头翁。

        而此时他坐在这里,摸着苏霂的头,也不后悔,还好他去找了真相,魔族杀伐不断,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不知道他这徒孙这十几年怎么过来的。

        他们这边话音刚落,门被敲响了,墨言拉开门时喊了声:“苍野长老。”

        苍野在苏霂刚醒没多久就收到了消息,便放下手中的公务来看,见着苏霂没事也松了口吃,随即问道:“大师,这位公子如何了,还未转醒?”

        许松远摇摇头道:“难说。”

        苍野张张嘴,没说话。他这三日忙得焦头烂额,那日与魔军打的那一仗坏了好多东西,凶兽和神器虽被保住了,但宗门也伤了元气,一时间也补不回来,吕骞那里……

        总之政务搁成了一座小山,隔一会儿就有本折子呈上来等着他批阅,腾点时间吃饭都得紧赶慢赶。

        他看着苏霂道:“叶宗主放心不下你,本来是要过来的,但宗门内长老把他劝住了,就派了个长老接,算算时日,估计也该到了。”

        “多谢长老。”苏霂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里那里。”苍野摆摆手道:“是宗门给你们添麻烦才对。害你们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些……”他话未说完便停住,这时候这谁愿意想起那一天。

        正说着,锦乐也进来了,他手里端着托盘,放着只药碗,还悠悠的冒着热气,一众人见着他都没说话,锦乐这几日脾气十分不好。说话也只听许松远的,还曾几次要去找正在昏迷的苏霂,被几人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

        墨言他们几个也才知道这三公子都是妖,那日刚把两人送回房间,一转眼鹊七就没了人影。找了好半天,锦乐一掀被子就看见了上边蜷起来的狐狸,那是受了重伤自动化为原形的。锦尔用自己的灵力给续上才让鹊七恢复了人形,不至于让人见了害怕,也好让医修招把脉,他走进去自然而然的看见了房间里多出来的几人,倒是很尊敬的叫了苍野和许松远,而后走在床前搁下药碗,偏头问许松远:“药热好了,现在要喂么?”

        “端给我看看。”许松远说着,伸手接过药碗,闻了闻,半响才道:“可以,喂吧,尽量多喂些,别让他吐出来了。”

        他说着,也退到一边,锦乐刚端着碗坐下,苏霂也走过来把鹊七扶起抱在怀里,锦乐看他一眼也忍住了没有发作,吹了吹热气递到鹊七的唇边,毫无意外的,清苦的药汁挨到唇缝便淌下去,苏霂捏着帕子的拭干净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许松远看着看着,突然道:“这样子根本喂不进去,直接捏着脸灌吧,一碗不行就再来一碗,总要喂进去些。”

        苏霂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把人牙关给捏开了,看着锦乐把一勺药汁给喂进去却不见吞,苏霂手指搭在他脖颈上,施了些力带动他吞咽,房间内气氛肃然,个个都看着那点突出的候结上下跳动了一下才松了口气,锦乐和苏霂再接再厉,重复这个方法把一碗药喂了个干净,许松远满意的点点头,道:“行了,喝了就好,这药每日喝三次,拿来补身子也好,不至于亏损了。”

        苏霂捏着巾帕给人擦干净了嘴角的药渍,才抱着小心的安置回被褥,锦乐搁下药碗后看着他动作,说道:“你跟我出来,有话和你说。”他说罢,抬腿就往外走,墨言几个都紧张兮兮的看着苏霂,这是要算账了。

        苏霂当然知道,锦乐叫他出去是做什么,鹊七为自己挡那一箭,他情愿没有发生,而现在躺着的合该是自己,他朝苍野和许松远颔首,随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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