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回程的马车上，八皇子掀开帘子向里看去，只有沈卿翎跟顾珏两个人。
八皇子握了握拳，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沈卿翎亦是少有的沉默。
来的路上沈卿翎一直在安慰顾珏，而回去的时候反而是顾珏在主动抓着沈卿翎的手，八皇子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凭借着直觉，他想他们应该是好好的跟三哥道了别吧。
不道别也好，八皇子想，不道别就是没有别离。
这样在他眼里他三哥只是去游历了而已，终会再见的。
马车缓缓驶回营地，还未进入便看到禁军统领焦急的踱着步子，看到八皇子眼睛一亮赶紧跪了下来：“臣有要事禀报。”
想着沈卿翎那怠惰的性子必定又是懒得开口，况且他们可能更需要整理情绪，八皇子便很体贴的问道：“何事？”
“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山贼头子俘虏李二……自尽了。”
“什么？”顾珏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带我们去看看！”
看着下车的十二殿下跟十二皇子妃，禁军统领暗自松了口气——跑了一个三殿下就已经够头痛的了，八殿下驾着马车说要出去吹吹风的时候他的心都快蹦出来了，可惜皇子的要求，自己又没有证据，阻止不了。他倒是也想过派人跟踪，但是八殿下的武功不俗，若是被发现那受罚的必定是自己。
虽说是忠于皇家，但他更爱惜自己的命。
幸好回来了。
这样想着的禁军统领一边引路一边道出李二那边的状况：“李二的后槽牙里藏着毒药，只需一咬便毒发身亡。臣还在他的小臂处发现了一个血点，或许真正的死因其实是慢性毒药，有人故意转移视线也说不定。可惜附近没有仵作，要调查也得等到回京之后了。”
沈卿翎带笑不笑：“那针是我扎的，我给他喂了迷药，想问点东西才给他刺激醒的。”
“……臣有罪！”禁军统领直冒冷汗，求生欲让他下意识跪下了：“臣妄议十二殿下，请十二殿下责罚！”
顾珏一脸懵，胳膊肘杵了杵沈卿翎：“也没听说你是个这么暴虐的啊？”
沈卿翎也有些无语——估摸着这位统领是把在皇上那儿动不动就下跪的臭毛病给带出来了，毕竟那老头子……啧啧啧，沈卿翎直摇头。
“这话可不兴说啊小顾珏，不然回头小心被罚。”沈卿翎悄声暗示了一下顾珏，顾珏冷笑了一下。
无心之人玩弄人心，不怕玩火自焚吗。
沈卿翎一把扶起来禁军统领：“罚什么啊？咱们在这好好讨论着李二，你就噗通一跪，非得吓我一下是吧？我告诉你我可胆儿小，下次再这么吓我我让我夫人打你了啊。”
沈卿翎虽然打着哈哈，禁军统领却还是心脏跳的极快——刚刚那表情，活生生的像是年轻的陛下从漫长时光里走了出来一样。他下意识的跪下，但后来才意识到禁军是直属陛下的军队，见了皇子只需行半跪礼便好，这样反而……
像是对十二殿下效忠了一样。
索幸周围除了八殿下跟十二殿下夫妇没有其他人在，十二殿下若是误会了些什么，他直接报予陛下即可。
不过十二殿下据说也志不在此……反正十二殿下若真敢铤而走险，怕最后只会是死路一条。
死的也不是他的路。
各怀心事的众人走到了关押李二的囚车外。
统领打开了囚车的锁，沈卿翎一把钻了进去，用手贴了贴他的脖颈，道：“的确不是假死。”
“你们有告诉他其余贼子的状况吗？”顾珏问道。
统领摇头：“未曾，臣吩咐过下属无论是谁，都不准同他讲话。”
“怪了，难不成挟持洺王妃的那贼子没被射死，拼着命一路赶过来告诉李二他哥死了，于是李二心灰意冷直接跟他哥泉下相见了？”
听着顾珏的分析八皇子直接说道：“不可能，我的箭术不说放眼大景，整个京城我说第一，无人敢说第二。我说了是一箭穿喉就绝不会让他有活命的可能性。”
沈卿翎下意识纠错：“不应该是你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吗？”
沈卿翎发现八皇子竟然用着看九皇子的眼神看自己：“……我都快忘了你失忆了，这是当年形容我的箭术之高，别人根本连跟我攀比的资格都没有的话。”
沈卿翎：……还有这茬呢？哦，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大景人喜欢用近身兵器，很少有像八皇子这么钻研弓术的。即使是他八皇子，平日也用的是刀，除非特殊情况是不会拉弓的。
所以沈卿翎几乎都快忘了这铁憨憨还是个神射手呢。
好在顾珏很快就把话题拉了回来：“那便怪了……他没理由死啊？”
沈卿翎敲了敲顾珏的脑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李二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去信。谁说李大就真是李二的哥哥了？”
顾珏脑袋一痛，清醒了许多。
自三……影三被陷害之后，顾珏虽然也没停下思考，但是总是感觉不如平时考虑的周全。如今回想起来，李二说的话、做的事几乎都是在暗诱他们一步一步踏入他的圈套。
这人究竟为了什么，能到如此慷慨赴死的地步？
顾珏叹气，线索太少——不如说几乎没有线索。
他想了想，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入手：“洺王妃醒了吗？”
“刚醒不久。”禁军统领脸色有点难看：“洺王妃娘娘受的惊吓大了些……得回去让太医瞧瞧。”
这就是暗示她失心疯了。
“……她说什么了？”顾珏继续问。
“还是那套说辞，洺王妃娘娘一直缩在床角，一有人靠近就尖叫，若是她的视线范围内没人，她便念叨着……”禁军统领没敢说下去。
——她便念叨着“这一切的主谋都是三皇子”。
顾珏心下了然。
这场事故绝不是洺王自导自演。洺王或许会假意让山贼掳走洺王妃，但绝不会让洺王妃失心疯。能嫁给洺王，洺王妃的本家就绝不会是什么软柿子。若是洺王妃毫发无伤的回来，洺王妃的本家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洺王妃都成了这个样子，洺王妃的本家必定得要一个说法。
若洺王真的想要做那件大事儿——绝不会放着洺王妃本家这一股势力不要，反而还被他们记恨。
那么答案很明显只有一个了。
皇后党羽。
也不知是四皇子还是七皇子，又或许他们根本没有下场，但她的派系一定有参与这件事。
顾珏又在心里记上一笔，这账，迟早要算干净的。
抵达京城时，天雾蒙蒙的，好像又要下雪了。
四皇子亲自出来迎的他们，他颇为温柔的给沈卿翎拍了拍肩上的雪。沈卿翎见状寒暄道：“多日不见，四哥瘦了。”
这话不假，四皇子本就体型消瘦，如今看上去像是又被生活给毒打了一番，眼下生生挂了两个青乌的大眼圈——简直不忍直视。
四皇子笑着摇了摇头，沈卿翎看着感觉他似乎笑得颇为勉强。
君命难违。四皇子在收到消息说三皇子他们准备启程的时候，就去了太后寝宫给太后请安，太后放他进来之后他便行礼，然后写纸条：久未见太后娘娘，儿臣甚是想念，想着来陪太后娘娘唠唠嗑，还希望太后娘娘不会厌烦。
像是太后娘娘这种老年人，都会有个问题——视力衰退。太后将纸条拿起来左瞅右瞅，想着叫三儿过来帮忙念一下，又想起来皇帝说三儿好像出去跟他们赏雪去了。于是太后便随手唤了个宫女帮她念条儿，三皇子写一句，宫女念一句，太后回一句，就这么熬过了第一天。
第三天的时候四皇子也觉得这方法太磨人了，太后问着他们赏雪怎么要这么久，四皇子也不敢接话。后来四皇子灵机一动，对太后说他要帮忙抄佛经，太后点头给他拿了几卷佛经之后他也没敢直接告退，便说着儿臣怕有不懂的地方要随时问太后娘娘，因此留了下来。
他又抖着手抄了好几天的佛经——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每天负责打扫的宫女，按时起床，打扫，然后睡觉，等着第二天的活儿。他便是每日起床，抄佛经，抄到手抖，一身疲惫的睡觉，等着下一天的佛经。
因此收到信说八皇子他们即将抵达京城的时候，四皇子几乎都快哭了。
沈卿翎自然是不知道四皇子的这些辛酸历程的，看着四皇子笑得这么勉强，沈卿翎还以为是四皇子未想到他们还会回来呢。但是现在跟皇后一派的人翻脸为时尚早，沈卿翎也只得挂起一副笑脸应付着。
陪着四皇子来的还有洺王，洺王之前已经在信里听说了洺王妃有佯，他爱妻心切，还没等沈卿翎拦便冲了进去洺王妃的马车里。
洺王看着手脚被捆，嘴上蒙着布条的洺王妃一愣，眼泪又要落了下来。他颇为心疼的把洺王妃的嘴上的布条解开，然后轻轻的环住洺王妃，颤声：“欢儿……”
洺王妃本来浑身绷紧，像是随时都要咬洺王一口。然而听到这声欢儿之后，洺王妃奇迹一样的放软了身体，她想回抱洺王，然而手脚都被绑着，她只能用着破碎的嗓音回道：“夫……夫君……”
洺王悲恸不已，放声大哭。
洺王妃亦是悲从心起，她流着泪道：“这一切的主谋都是三皇子……这一切的主谋都是三皇子！”
洺王一愣，刹那间红了眼眶，三皇子这畜生！
“欢儿，我们回宫，我这就上奏请父皇主持个公道！”
洺王抱着洺王妃，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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