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请——父皇为儿臣做主——为欢儿做主——！”
洺王是个狠人，马车刚进了宫门之后洺王便下了车，托付身旁婢女照顾洺王妃后他直接一跪，给顾珏看的一愣。
沈卿翎扶额：“我就知道。”
洺王竟是要膝行至御书房，他每行一步便一磕头，口中高呼：“请父皇为儿臣做主，为欢儿做主！”
既然洺王在膝行，他们也不好乘坐轿辇。于是离着洺王三四十尺远外，沈卿翎他们不得不下车慢慢跟行。
顾珏脸色差到了极点：“他这是准备搞得人尽皆知了。沈卿翎你们一家子是不是都有点带着不正常的底子？你这二哥也是个疯的？”
沈卿翎倒是看着挺轻松，甚至还耸了耸肩：“谁知道，至少这十几个兄弟里夫人你能跟我这么个正常人成亲已是难得了。”
“他这么干，咱们彻底洗不脱三皇子的嫌疑了。”顾珏咬牙：“我还期望着你那不着调的父亲看着表面亲情再加上太后施压的份儿上至少能给三皇子个清白的身份让他有回来的选择，未曾想你这二哥也太疯了，直接就开始告大状搞得人尽皆知，这还能怎么办？”
“他要是不搞这出，这事儿就结了。”沈卿翎揣着袖子走的慢慢悠悠：“你也知道我那父皇看重脸面，若是他私底下跟父皇哭，父皇顶多让三哥去宗人府走一趟，即便是带罪脱逃父皇也只会暗自派兵抓回来小惩一番然后找个替罪羊而已。洺王他可清楚的很，这事儿不闹大根本解决不了。”
顾珏亦是如此想的，先让三皇子失踪，等皇帝冷处理完再将三皇子接回来——三皇子可以自己选择回不回来，可顾珏必须得给他能够选择的环境条件。
可惜三皇子不会再有选择的权利了。
“他便当真不去细想一下这里面是否有诈？”顾珏咬着牙悄声对沈卿翎道：“事情疑点重重，他怎么就能断定是三皇子所为？凭着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沈卿翎伸出手来给顾珏捂了捂手——尽管顾珏三番五次的强调自己不怕冷，沈卿翎对给顾珏捂手这件事还是乐此不疲：“小顾珏啊，我发现了件事儿。你聪明是聪明，但是对人心——对别人的‘有情有义’也太信任了。”
“李二说李大是他哥，你便觉得是亲情驱动李二告诉我们洺王妃在哪儿以求保李大，现在洺王为洺王妃讨公道，你又觉得是爱情让洺王变成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疯子——可是谁说洺王没有自己的考量了呢？”
“洺王只是怕得罪了洺王妃的本家，极力自保罢了。你看他不知道这事儿有诈吗？他知道。但他为了自保就是要牺牲掉三皇子，事情拖得越慢，洺王妃的本家越会看他不顺眼，他可怕极了被借机发难啊——”
“说到底都是皇帝的儿子，又哪有一个不是凉薄自私到极点的人呢。”
沈卿翎还在对着顾珏笑，但顾珏总觉得他好像又要变回自己刚认识他那时的样子了——冷，冷到心底了。
顾珏不想看这沈卿翎变回那个整日里带着面具的他。他只要一想到沈卿翎是被宫内大大小小的豺狼逼成的这个样子，他便觉得心寒。
以及有些什么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发酵。
于是顾珏抓了抓沈卿翎的手，很是认真：“你很好，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会顾着我的安危考虑我的想法，你会保护三皇子保护每一个你想保护的人，你不一样，你永远都是不一样的那个人，我恨极了皇室，但我从来不讨厌你，换种说法的话——”
顾珏考虑了一下，道：“如果我是女子，我定会因为与你的成婚而感激上苍对我的垂怜。”
顾珏感受到沈卿翎握着他的手都颤了一下。
良久，沈卿翎开口：“……夫人惯会说笑。”
“我认真的。”顾珏索性快走了几步，转身停在沈卿翎前垂眸对着他：“我认真的。”
沈卿翎不知道怎么回他了。
顾珏这话太真挚了，真挚的掏心掏肺，沈卿翎做不到用自己一贯的方式——开玩笑或是转移话题略过。可他要怎么回答顾珏呢？
他好像遇到顾珏那种亮晶晶的眼神，就会败下阵来。
小时候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刚开始沈卿翎看着顾珏搅弄风云，他觉得颇为有趣，后来顾珏心里有保护他的想法，他一向有恩必报——即使只是想法，于是他也想着护着顾珏。现在顾珏说如果他是女子，他会因为这门婚事感激上苍——
这是对他的一种肯定吗？顾珏是不是真心的觉得他真的很好？
沈卿翎不知道。
沈卿翎自幼丧母，皇后对他的溺爱也不过是做做表面文章，后宫里其他人又各人有各人的事忙。沈卿翎从懂事起就是孤孤零零的长大，然后孤孤零零的被害，孤孤零零的学会避害。
小时候沈卿翎会想，真的有人会因为我的出生而感到一丝丝的骄傲吗？
我真的有除了工具以外的价值的吗？
我真的配得上什么人的爱吗？
我可以拥有别人的真心吗？
但是长大之后，沈卿翎便对这些不在意了——可到底真的是不在意了，还是心灰意冷了呢？
沈卿翎有些无措，他善于观察别人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顾珏，如果这是假的……如果这是假的就好了，沈卿翎想着，如果这是假的，他还可以继续做一个没心没肺整日想着如何让自己更加快乐一点的小十二。
可是……
如果这……不是假的就好了。
心底有什么声音说，如果有人真的觉得他很好，那他真的有……哪怕有一点点的好……吧？
顾珏看着眼里温度一点一点回暖的沈卿翎，满意到了心底。
这样的沈卿翎才顺眼，顾珏把手搭在了沈卿翎肩膀上：“走吧，再不走洺王爬的都比我们快了。”
沈卿翎回过神，给顾珏一个笑容：“嗯，走吧。”
一个顾珏从未见过的真诚笑容。
御书房内。
大太监早早就听侍卫说了洺王膝行为洺王妃求个公道的事儿，看着脸色黑的不行的皇帝，他慌得不行，但还是出去迎了洺王。
结果一出来，便看着膝下一团红晕的洺王，大太监都快吓傻了。洺王像是又要磕头，大太监赶紧躲开他磕头的方向，只听洺王声音嘶哑，却又撕心裂肺：“请——父皇为儿臣做主——为欢儿做主——！”
大太监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腥风血雨，但他还是得尽了他大太监的职责：“洺王殿下——”
还没等大太监说完，洺王又磕了个头，重复着刚刚的喊话。
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御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洺王膝行着进去，留下了一条极浅的淡红色的拖痕。
洺王给皇帝磕了个头问安，皇帝却未搭理他，依旧批着奏章，见到八皇子与沈卿翎反倒是赐了坐。
沈卿翎心下了然，这是对洺王半是请命半是威胁的法子动了怒了。
又是许久，皇帝终于开了口：“查到背后指使的人了吗？”
八皇子一坐在椅子上又变成了一副杀气腾腾的锯嘴葫芦样，沈卿翎只得起身开口：“回父皇的话——儿臣无能。”
皇帝批奏章的手停了。
他看了看洺王，道：“起来吧。让外人瞧见，还以为是朕苛待儿子呢。”
洺王被人半是搀扶半是强迫的摁在了椅子上。
“洺王妃让人瞧了吗？”皇帝靠在座位上发问。
洺王听见皇帝发问便想要回话，可无奈自己的膝盖已经支撑不起自己站起来了，于是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沈卿翎继续回答。
“回父皇的话，统领大人请人瞧了，说是要好好调理。”
“那便好好调理，等事情结束后去太医院多找几个，让洺王妃与洺王一起调理。”皇帝板着脸看向洺王：“朕听闻，洺王妃知晓整件事是谁在筹划？”
洺王听到皇帝这句话后挣扎着噗通跪地，那声音砸的沈卿翎都牙酸。
“回父皇——”洺王忍着剧痛道：“欢儿遇害之时被三皇子下了毒手，因被就出来的时期太晚，导致神智有些不清醒，但欢儿嘴里一直念叨着是三皇子害得她，若不是三皇子怎会如此刻骨铭心以至于不清醒了但还记得凶手啊父皇！”
洺王声声凄厉，皇帝不为所动：“老三呢？不管是不是老三，他总要出来给老二个说法才是。”
沈卿翎听到这话后叹气道：“回父皇，三殿下已经被八殿下就地正法了。当时情况紧急，为救洺王妃儿臣不得出此下策，哪知道那便是三殿下……”
皇帝皱眉，疾声厉色道：“老三？死了？”
沈卿翎下跪磕头。
八皇子也跪了下来：“儿臣亲手射杀，不会有假。”
皇帝站了起来，走了两圈之后猛地把砚台砸向了沈卿翎：“废物！一群废物！朕让你怎么办的事，你又是怎么办的？朕想着放你出去历练，你都给朕干了什么！”
沈卿翎不发一言，皇帝又指着八皇子：“还有你！十二叫你射箭你便射箭，十二叫你去死你去不去？他让你射杀的是你亲哥！三哥！”
沈卿翎后背被砸的生疼，但是还是得开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三皇子绑了洺王妃，按律被射杀亦是合情合理。”
皇帝怒极反笑：“好你个沈卿翎，若不是朕问了统领你在营里那几日做了什么，朕还真以为你是个无情判官！老八带队探贼匪窝子，你在那干嘛？”
“情非得已□□焚身……你可真行啊沈卿翎！”
皇帝顺手又抄了笔筒砸在了沈卿翎身上。顾珏听完这话也直直的跪下了。
沈卿翎听着有些发懵，这都哪儿跟哪儿……仔细一想，差点没乐出声来。
顾珏瞒着的是这个啊。
沈卿翎索性一磕头，道：“父皇恕罪，儿臣带着珏儿出来便是惧怕相思之苦，当时想到洺王妃那般遭遇，儿臣便后怕的很，不得不让珏儿多安慰了一番。”
看着顾珏一脸菜色，沈卿翎苦中作乐的想，这次不收点报酬真是说不过去了——小顾珏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皇帝发完了怒，冷声道：“八皇子带队有功，赏金千两，至于十二皇子——”
“不知天高地厚！先打个二十鞭子罚他的‘情非得已’，再上拶刑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手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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