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折磨
天色很快就蒙蒙亮，洛晓晓伸展一下酸痛的身子，便起身开始收拾恭桶。
她必须在府中所有早起的奴才去伺候她们的主子之前，将摆放在门外的恭桶收回，再换上干净的恭桶。
主子们都不喜欢那些浓郁的骚臭，所有的奴才也一样，都巴不得可以赶紧将恭桶弄走。这个活是整个府中最下贱的活，没有奴才愿意去做。现在，这活终于交到了洛晓晓的手中。
清晨，洛晓晓又开始了她一天的工作，换好恭桶，然后拿去洗刷。
鼻子闻着这些恶臭，渐渐失去了嗅觉，让她对一切都不是那么反感了，就算是心里有抵触情绪，她也强迫着自己去适应。就算是想吐，她也必须忍下来。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来。有时候，洛晓晓还是会晕厥过去。
可她在下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又欣慰觉得，她似乎还能够再尽力些。
人的潜力也许真是无尽的，洛晓晓常常自我安慰想着。
这几天，洛晓晓单薄的身影总是出现在那个破落的小院子了，小院子里面堆放着小山高的恭桶，她一次又一次清洗着。
终于，几天下来辛苦的工作，让她有了一个适应能力较强的胃。
有时候，洛晓晓还能得到一碗稀饭或者一个干硬的馒头，她每日就靠着这些度日。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就会去府中不远处的寒潭里面洗澡，将自己一身的味道洗净。
一般的人都不愿意去寒潭，因为南宫将军的小妾，在不久以前跳进去自杀了，化成了一缕幽魂。有的奴仆说，每到半夜的时候，便会听到寒潭里传来泠泠的水声，还有女子轻笑的声音，亦或是幽怨的歌声。
渐渐，这些闲言在南宫府里面越穿越神了，再也没有人敢靠近那处地方了。
洛晓晓倒是听到那些奴仆谈起过南宫将军的小妾，青玉。听他们说，青玉是南宫将军最宠爱的小妾，后来私自闯了南宫将军的禁地，便被将军关押在那荒凉的小院子里面。后来，青玉忍受不了孤寂，于是跳下了寒潭，香消玉殒。
洛晓晓能够想象得到，得宠后女人的失势，宛如犹万丈悬崖落下，跌得粉身碎骨。繁华锦绣的朱红色楼阁变成枯枝片片的庭院，想来青玉也是看不开，便纵身跳了下去吧！
幽幽的寒塘总是一泓深碧，可是洛晓晓却是不怕，因为众人所畏惧的寒潭，是她一个人的乐园，她可以在那里洗净自己身体。
洛晓晓从废弃的院子里面，找到青玉以前留下来的一些衣服。有时候，洛晓晓也会换上那些好看的衣服，将自己的破布麻衣洗干净，挂在竹竿上，等风吹干。在第二天的时候，她又能穿上，继续洗恭桶。
她住的马厩离这个废弃的院子不远，有时候，洛晓晓干脆就直接睡在这里。
她有一些日子没有见着南宫衍了，听府里的人说，南宫衍出府办大事去了。这样的消息对于洛晓晓而言，是值得庆幸的，只要南宫衍没有能想起她，那么便意味着她能暂时过些安稳的日子。
一开始，府中的奴才因为大总管的警告，而不敢去接近洛晓晓，他们怕她真是一个疯子，会咬人的疯子。
时间一久，他们开始发现洛晓晓没有做出过疯狂的主动。甚至他们肆意说话侮辱她，她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有时候，大总管也会过来看看洛晓晓，也会看着那些奴仆欺负洛晓晓，可是大总管并未开口制止。
有些见风使舵的奴才，他们瞧出了大总管喜欢看人欺负洛晓晓，于是他们开始投其所好。
洛晓晓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要小心万分，可每次当她提起恭桶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意外发生，让那些黄白之物泼到她的身上。
她就在众人的嘲笑之声中，慢慢跑开。有时候，她会被人推倒，恶臭糊满身。她强压住剧烈的恶心，流着冷汗，在众人捏住鼻子厌恶而好笑的观望中，如过街老鼠。
洛晓晓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直到有一天，她因为一时愤怒，终于将一位欺压她的奴才也推倒在地上了。于是那些奴才愤怒了，当着大总管的面，将洛晓晓毒打了一顿。洛晓晓纤瘦的身体，怎样也敌不过那些强壮的奴仆，反抗与挣扎都是徒劳，于是她放弃了抵抗，蜷缩着身子，护住自己的头。
昔日有着月下美人之称的洛晓晓，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她的绝色姿容了。
整过过程，大总管是十分满意的。他看着发生的一切，最后冷冷说了一句：“将她关押在柴房。”
于是，洛晓晓这个发过疯的女人，五花大绑着送到了柴房里面。身体酸楚的疼痛，一阵一阵的，灼烧着她的心。没有任何药物能够减少她现在的痛楚，也没有任何人能给她温暖。她就坐在柴房里，怔怔然看着紧闭的柴门。
她是“哑巴”，她什么都不能说。她也不会说什么，只要他们满意就好。
欺凌和打骂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里短短几天的时间，她身子就消瘦得只剩皮包骨，嗅觉也早就失灵了，分辨不出来粪便与饭的味道。
也许，有朝一日，她就再也无法清醒过来了吧。
到了晚上的时候，洛晓晓闭上眼睛睡着了，只有睡觉，才能减少她的痛苦。
然而，就在她刚进入睡梦不久，便是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洛晓晓睁开了疲惫的双眼，一动不动盯着门口的方向。
进来的人是大总管，他的眼睛中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就像是等待着猎物垂死的表情，嘴角勾勒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你就受不了了么？”
洛晓晓睁着大眼睛，看着大总管，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还有一丝嘲笑。
然后，她对着大总管摇摇头，她一定要撑下去，她在他们面前，是不会低头的。
大总管的眼睛里倒是有些诧异，也许他从未想过，一个娇滴滴的千金能够忍受这种折磨。末了，大总管在走之前，对洛晓晓说了一句：“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这句话，意味着他们洛晓晓非人的折磨，只是一个开始。以后，还有无数折磨与屈辱等待着她。
大总管走了，洛晓晓身上的绳子也被解下来了。
她挣扎着身子回到那个破败的小院子，用冷水一次又一次清洗着自己的身子，只有这样，她才能忘记身上火辣辣的疼痛。
夜凉，水寒。洛晓晓压抑着自己想哭的欲望，咬着牙看着月色。
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公子，脸上带着几许探索之色，看着寒水中的洛晓晓，忽然，他开了口：“你就是洛王的孤女么？”
洛晓晓猛然一惊，回过头来看着他，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慌。
冷月公子看着皎皎白月，看着寒水中的佳人，嘴角勾勒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你不回答我，难道你打算一直在水中？”冷月公子看向洛晓晓的衣服，又看了洛晓晓一眼。
冷月早就知道眼前的女子是洛晓晓，当然，令他好奇的不是洛晓晓天下第一的容颜，而是洛晓晓此人的性格。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那个家伙说了，洛晓晓在府中受尽了屈辱，但是她居然能够忍下，光是那份胸襟，就堪比世间大多数男子了。如今他特意前来，看到的却是如此一幕。
洛晓晓不语，她是一个“哑儿”，又怎能开口说话呢？可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不是好惹的主。
她已经是将军府里面最卑贱的奴婢了，她还能怎么样呢？洛晓晓嘴角勾勒起一抹苦笑。她并不去理会冷月公子，而是自顾自上岸。
冷月公子似乎看出了洛晓晓的意图，他脸色一红，别转过身：“你这个女人，真是、真是……”冷月一向以翩翩君子自诩，但是他却没有见过像洛晓晓这样的女人。
洛晓晓自顾自穿上衣服，然后往回走。
她只是卑贱的奴，她不需要与将军府里的人有过多的交集。
冷月听闻脚步离去的声音，转过头，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前面走着，孤单而落寞，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可她的脚步却是异常的坚定。
冷月在一瞬间，觉得自己很了解那个女子，他也觉得她的脚步很沉重。冷月走上前去，注视着洛晓晓，将手中的一瓶疗伤药递给她：“这个对你的伤有好处，你每天涂抹三次，不出三天，便可以完全好。”
洛晓晓接过瓶子，对冷月微微一笑，留下了发愣的他，朝前走着。
对于别人的好心，洛晓晓是来者不拒的，她不会拿自己的命去逞一时一气之争，她也没有那么高傲，说不要接受将军府的任何东西。
如果真那么高傲，她应该早就饿死了。反正接受过将军府提供的食物、衣裳、住处，再接受一瓶膏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得。人，永远只能朝前看，那样才有希望，不是么？
冷月俊美的面容，出现玩味的笑容：她真是与众不同的女子。
当然，多年以后，冷月公子始终不能忘怀，那夜，沁入他心扉的不是满林的花香，而是那女子身上甜暖的幽香，随着风，长驱直入。末了，她空留一个翩然似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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