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卑贱的奴
繁华而糜烂的京城，她被悄悄送到了南宫将军府。
洛晓晓清醒的那一天，她跪在将军府的灵堂里，面对着一百零八位灵牌，磕了一整夜的头，鲜血淋漓不止，她却丝毫不敢停下来歇息。
当她知道她还活着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救她的一定是仇人，不然不可能让她在陌生的灵堂里面磕一整夜的头。
洛晓晓将自己想象成为一只会蠕动的毛毛虫，她相信自己终有破茧成蝶的那一天，而那只翩然的蝴蝶在她心里上下飞舞着，这样，一切的屈辱她都能够承受，都能忍受。活着，已经是不容易，她不会再傻得去死一次。
整整一夜，洛晓晓只是重复着磕头，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在她的心里，眼泪却是泛滥成灾。她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的，是洛清清临死前的微笑。
翌日清晨，她耳边传来了一个冷漠的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活着么？”
洛晓晓不语，只有脸上的漠然才能够掩饰她内心的惊恐，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清楚传入了她的心扉，让她在以后的日子里，知道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无论你父王死多少次，都弥补不了他造下的孽。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你必须好好的活着，只有你活着，才能替你死去的父王还债。直到我们南宫家一百零八位冤魂满意，那时候，我让你死，你才能死。”
南宫衍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让洛晓晓听得非常的清楚，冷入骨髓的声音里还带着兴奋，充满了血腥的兴奋。
洛晓晓知道，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不会让她好过。此时的洛晓晓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残忍的想法，也许洛清清的死，是一件好事吧！至少她不用在世间受苦了。
就像是前世的她，在决定自杀之前，她去了寺庙，找到了一位大师，与其讨论佛法，讨论生死的问题。她印象最深的是大师说的那番话，“一枝红荷归南海，有时候未尝不是一场慈悲。当我们将世事翻转过来想的时候，便能发现其中的含义。”
在听完南宫衍的话以后，她便是知道，从此世上便是没有洛晓晓这个人了，只有将军府最下贱的奴仆，哑儿。是的，从此以后，她便是再也不能够开口说话，不是她不会说话，而是他不许她再开口说一句话！
南宫衍盯着洛倾颜，很奇怪，他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之中的害怕或者惊慌。在他的眼眸里，洛晓晓只是一脸的漠然，额头上的鲜血滴落，多了几分狰狞。
我洛家欠你一百零八条人命，你南宫家却是欠我洛家三百七十一条人命。洛晓晓隐隐觉得洛王爷谋反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其中很大一部分与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关。
如果洛王要谋反，首先应该先安顿好洛王妃与自己的子女，不会让她们明目张胆居住在京城之中。而现在……洛晓晓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些都是她无法改变的事情。
也许是没有看到洛晓晓眼中应该有的恐惧，南宫衍渐渐对这番谈话失去了兴趣，他叫来了自己的管家，当着洛晓晓的面，说道：“从今以后，这个哑儿就是我们将军府最卑贱的女奴，记得将最下贱的活交给她做。”
“是，将军。”管家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幸灾乐祸，可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如果洛王真的有那份罪孽，那么作为洛王唯一的存活在世上的女儿，洛晓晓已是洛家唯一能承担起责任的人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洛晓晓嘴角微微上翘，她接受自己的命运，也许能够让那些地下的亡魂安息吧！
也许她现在的表情不是南宫衍所希望看到了，那样平静接受着一切。可南宫衍又岂能知道，如今这躯壳里面的灵魂已经换了。
从今天开始，十五岁的洛晓晓就成了将军府里面一个又疯又哑的奴才，干着最低贱仆人所干的活，负责清洗全府的恭桶。
大总管说她是一个哑巴的时候，许多奴仆感到可惜了，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竟然是一个哑儿，可是这并不妨碍有许多男子对她有着非分之想。
大总管用一种看死人的表情看着洛晓晓：“这个哑巴奴才有疯病，主子看他可怜才带回来，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接近她，万一象条疯狗发起病来咬人，我可不管。”所有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刚刚还有几个偷偷打量她的小厮头马上都低得不能再低了。
于是所有的人脸上都出现了害怕、鄙夷的表情，纷纷离洛晓晓远远的。
古代的恭桶又重又笨，还散发出阵阵恶臭，让洛晓晓一阵反胃。她心里倒是有些厌恶这样的工作了，她宁愿去洗一大堆的衣服，也不愿意清洗恭桶。
但是，她想起以前看过的《康熙大帝》，想起那位美貌温柔的妃子，最终被皇帝派去洗恭桶，那位娘娘说，皇帝洗的是天下，而她洗的是恭桶，但是皇帝洗的天下还是脏的，她洗的恭桶比皇帝的天下要干净。
洛晓晓想起这段事情的时候，浑身都有了动力，她下定决心，一定不会被恭桶给打倒。
南宫将军府的恭桶堆积成了一座小山高，在偏僻而幽静的一座院子里面，洛晓晓有些无奈地清洗着，离她不远处，便是大总管，他奉南宫将军的命令，在此看着洛晓晓。
当洛晓晓走过来的时候，负责接替工作的奴才，见着她如同见着鬼一般，急急急忙忙将一桶子清水，一把大刷子交给她，就落荒而逃了。
洛晓晓将自己所穿的粗布衣服撕扯下来一块，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拿着刷子洗涮。
恶心的味道透过粗布，依旧让她脆弱的胃翻腾。洛晓晓呕了几声，又开始工作着。她已经有一天没有进食了，空空如也的胃呕吐出来的，只是苦涩的酸水。
洛晓晓清洗的速度很慢，满到连大总管都看不下去了，他在一个小厮的耳边说道了几句，那个小厮就朝着洛晓晓走了过来。
洛晓晓依旧挺起了瘦弱纤细的身体，她知道她的未来也许就是要做一个听话、卑贱的奴才，可是这依然不妨碍她挺起身子，守着最后一点尊严。
“清洗这么慢，你是不是存心和主子们过不去？”小厮恶声恶气说着。
萧晓刚想开口，脑海里就出现了南宫衍的身影以及他说出的那些冷酷的话语：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南宫将军府最卑贱的奴仆，又疯又哑的奴仆。
洛晓晓站直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她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明媚的笑容让小厮在一瞬间有些错愕。错愕过后，他便是开口骂骂咧咧说着洛晓晓。
洛晓晓只有更用力的刷洗着恭桶，忍受着浓郁的恶臭味。
浓黄色的液体，在暖阳的照射之下，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洛晓晓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进入了晕厥。
体力已经透支尽了，她身子彻底的疲惫了，原来自己身子的极限就是这个样子。
晕倒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将她扶起来，刷洗的恭桶倒在了地上，里面的黄白之物全部流了出来，也流到了洛晓晓的身上。
看着洛晓晓晕厥过去的大总管嘴角挂起了轻蔑的笑意，他吩咐小厮，用一桶凉水将洛晓晓泼醒，然后，居高临下看着洛晓晓：“才开始，你就受不了？”
大总管的眼中带着嘲弄，还有得逞后的快乐，与他那张奸诈的脸，配合得天衣无缝。洛晓晓心里忽然就想起了“狗腿子”这一个词。
清醒之后，洛晓晓挣扎着身子爬了起来，在粪堆中蠕动着前进，拿过刷子，边吐边刷。可肠胃剧烈的抽蓄，让她全身冒冷汗，她咬紧牙关，心里只希冀着早点做完这活。
渐渐，她呕吐得厉害了，甚至吐出了黄绿色的胆汁，然后又是一场晕厥。
晕厥，泼醒，再刷，再吐，然后又是晕厥……
这个过程就一直循环下去，直到她被水泼不醒才算结束。中途，她清新的时候，也有人给她灌过几口粥，喝过几口水。但是那些对她而言，都是一些无意义的，等到了夜晚的时候，她的胃依旧是空空的。
其实，在这天晚上，她在黑暗的梦里，看到了火红的彼岸花。
一片妖艳的红色，灼伤了她的眼睛，心里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意愿告诉着她，一定要支撑下去。支撑下去，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她才能知道世界的美好，才能去寻找她的幸福。尽管幸福对她而言，是一种奢侈品。
耳边忽然又响起了洛清清滴翠的童声，那个奶娃娃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肉呼呼的小手摇着她的身体：“姐姐，姐姐……”
梦中，总是有股意识在挣扎，似乎想要冲破她的头脑，让洛晓晓头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她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一片皎洁的清辉。
整晚，洛晓晓躺在废弃的破败马厩里，抬头仰望着那片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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