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沈仙卿离开娘亲，奔到爹爹身旁，伸手抱着爹爹的腿，说道：“爹，我没怪你，也不想惹你生气，只是嫌他们烦。”
沈静轩拍拍儿子的头，微笑道：“爹也没怪你。这事儿是爹没办利索。”
沈仙卿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最难处理是人情，爹爹不用自责，全天下的人都这么别扭着活的。”
沈静轩道：“就不能说些孩子该说的话。”
沈仙卿道：“谁让我聪明呢！”
沈静轩趁机道：“既然那么聪明，那就帮爹把帐对了吧。”仰脸打个哈欠，好像困意袭来，捂捂嘴道：“困了，爹先去睡一会儿。”将呆呆的儿子一拨，背着手，晃悠着，走出了饭厅。
沈仙卿扁扁嘴，回头看向娘亲。
沈夫人含笑道：“账本在书房！”
沈仙卿应道：“哦！”
他回头。
无情道：“我回梅园了。”向沈夫人抱了抱拳，走出饭厅。
沈夫人目送他走出。
沈仙卿道：“娘，那我去书房了。”
沈夫人嘱咐道：“仔细些，别弄错了。”
沈仙卿道：“我怎么会弄错呢！”
沈夫人笑了笑，心说：“小的到底没玩过大的。”看看四下，觉得没什么可规整的，回到寝室陪伴夫君。
沈静轩并没有歇下而是站在窗口，望着院里的梨树、梨花和飘落的如雪片的花瓣。面容是安详、温和的。
他看到他的美丽的妻子穿过美丽的花瓣向自己走来，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男人。
此刻，他的美丽妻子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依偎在他的身侧。
沈静轩问：“仙卿呢？”
沈夫人道：“去书房了。”
沈静轩道：“没抱怨吗？”
沈夫人道：“真以为你儿子不懂事吗？”
沈静轩道：“夫人这般说，好像不懂事的是我一样。”
沈夫人道：“你啊，是不懂事，跟个小孩子能扯那么老半天。”
沈静轩道：“难道夫人不觉得有趣吗？仙卿活蹦乱跳，叽叽喳喳，那位少庄主冷冷淡淡，沉默寡言，却是对仙卿惟命是从。”
沈夫人道：“嗯，确实有趣。”
沈静轩道：“今天，我就没见那少庄主对仙卿说个不字，仙卿让他打架就打架，让他杀人就杀人。人家骂仙卿一句，他直接抽了剑，断了人家的刀，要不是仙卿拦着，今日怕是要结果一条人命的。”
沈夫人道：“我真没想到，他们俩会有这样的缘分。”
沈静轩轻抚妻子的纤纤玉手，缓缓道：“这样更好。你我二人求的是无情山庄庇护仙卿，如今，少庄主对咱们仙卿青眼有加，已不需利益交换，便肯护持仙卿。出于情谊护持仙卿定是好过出于利益护持仙卿的，你我也能更加放心仙卿以后的安危。”
沈夫人道：“可我宁可无情山庄的人只看重利益，不看重情谊。”
沈静轩问：“为何？”
沈夫人叹道：“无情，无情，本不该生出情谊。名为无情，却有情，这难道不是可怕的事情吗？”
沈静轩道：“夫人，我还是不懂。”
沈夫人道：“无情山庄的武功的精髓就在于无情二字，需得克制七情六欲，断情绝爱，才能达到最高境界。情感是无情山庄人在武道之上的阻碍。无情庄主年近五十，感觉无法再有突破，才寻女生子，便是为此。他寻女生子，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剑道有继承人，让他的继承人继续追逐剑道更高境界。为了剑道，他们可以付出一切，牺牲一切。我担心，为了消除障碍，终有一日，无情会对仙卿做出灭杀之事。”
沈静轩惊骇：“灭杀！”
沈夫人凝眉道：“少庄主是没有母亲的。”
沈静轩的心颤了。
他冒了冷汗，感觉一道寒气窜上脊背，颤声道：“难道？”他说不出想要说出的话。
沈夫人道：“倒不会是少庄主做的。他应该根本没见过他的母亲。”
沈静轩道：“那是？”
沈夫人缓缓道：“或许，无情庄主找了个顺眼的女人生了孩子，然后为了切断母子之情，将那女人用银子打发了，从始至终，生子只是一场买卖，也或许，他为了彻底切断母子之情，将那女人杀了。他要杀人，实在太容易。无情山庄偏安一隅，遗世独立，谁会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什么呢？”
沈静轩受到了震撼，问道：“真的会做到这个份上吗？”
沈夫人道：“你为了赚银子，还不是能想出千方百计！武林中人，为了武，手段只多不少！”
良久，沈静轩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我倒是不知道该可怜谁！”
沈夫人道：“他们不需要可怜。”
沈静轩道：“也是。”顿了顿，道：“可少庄主为何对仙卿如此？他今日为了仙卿，没有习剑啊。”
沈夫人道：“或许一时兴起吧。他毕竟年幼，心性容易动摇。”
沈静轩道：“仙卿跟他性格几乎相反，热情地贴过去，难免令他觉得有趣。”
沈夫人道：“少庄主自幼在无情山庄，整日习剑，没有玩伴，骤然得了个玩伴，体会到什么是友谊，定会觉得新奇，觉得新奇，必会探索，体验，正如得到个好玩的娃娃，但等他把娃娃玩腻了，将友谊体验够了，他的剑会为他做出取舍。”
沈静轩静默半晌，说道：“我不懂习武之人的追求，我只知道，人不可能做到无情。”
沈夫人道：“但愿如此。”
沈静轩道：“仙卿不会同意跟无情断交的。”
沈夫人道：“是啊。”旋即苦笑道：“我现在有些后悔请无情山庄来保护仙卿了。我实在没料到，仙卿居然会这么有本事，能把心无旁骛的少庄主带成这样。”
沈静轩道：“或许还能拐得更偏呢。”
沈夫人道：“那我真是对不起无情庄主了。”
沈静轩道：“事已至此，各有缘法，咱们说来说去也没用。仙卿和无情如何发展，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沈夫人缓缓点点头。
沈静轩深吸一口气，轻轻吐气，展颜笑道：“春日明媚，咱们不说这些沉重事吧，春风沉醉，一醉解千愁，夫人不如陪为夫一醉？”
沈夫人嫣然笑道：“醉醉也好。”
夫妻二人室中对饮不提了。
日落了。
沈仙卿一个人吃了晚饭。
因为他的爹娘都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还不懂酒对大人的好处，只觉得自己的爹和娘身为大人太过胡来了。
饭后，他抱着被子和枕头来到梅园雅轩。
无情正抱着剑在门前空地上静静坐着，不知在思索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沈仙卿的到来。
他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剑的世界里。
沈仙卿没有出声打扰无情，放轻脚步，走入雅轩，放好了被子和枕头，拿过一个蒲团，在屋里合目打坐，修炼内功，没有走出去。
内功修炼结束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今夜无月，只有群星璀璨。
淡淡星光下，无情在练剑。
黑衣的他几乎溶入夜色中。
剑随他的动作，劈，斩，削，刺。
剑锋闪着比星光更闪亮的光芒，偶然间，会照亮无情的脸。
他的表情是严肃、郑重的，冰雕一样木然的，冷漠的。
沈仙卿静静地观看一阵子，没有出屋，没有出声，自顾自上床睡了。
夜半，沈仙卿起身小解。
他发现，无情没在屋里。
飒飒风声从屋外传来。
他循声望去，透过窗户，看到无情仍在练剑。飒飒风声是剑挥舞之声。
他皱起了眉。
小解之后，他考虑一会儿，觉得不能不管无情，但此刻不是他出去的好时机。
他只好独自坐在黑暗的屋子里，望着窗外，等待无情的停歇。
无情此刻习练的剑法是沈仙卿见识过的。
过目不忘的能力让沈仙卿清楚地知道这套剑法有多少招式，招式是怎样的。
沈仙卿数着：“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无情在练完第十遍时停了下来，持着剑，化身成了雕像，一动不动地站着。
沈仙卿赶紧推门而出。
无情听到门板开合的声音转过头。
沈仙卿见无情回头，松口气，这才抬步，奔向无情。
无情见沈仙卿来到跟前，还剑入鞘。
沈仙卿道：“无情哥哥，先把汗擦擦吧，夜风凉，受风生病就不好了。”向无情伸出了手。
无情犹豫一瞬，伸出手。
沈仙卿将无情的手抓住，拉着无情向屋里走，边走边道：“连手心都湿透了，无情哥哥，你也太勤勉了，这样练下去，你要是成不了天下第一的剑客，真是没天理了。”
入屋后，沈仙卿点起了灯。
无情坐在桌边擦汗
沈仙卿坐在无情的对面，托着下巴看着无情，瞟一眼桌上的剑，这时才问：“无情哥哥，你等一会儿是要睡觉还是继续练剑啊？”
无情道：“练剑。”
沈仙卿道：“哦，那个，是不是因为我今天带你出去玩儿，耽误了白天，所以，你才练剑到这么晚，要把白天补上？”
无情道：“不是，我想练剑。”
沈仙卿道：“那就好。无情哥哥，如果你觉得我碍事的话，你要跟我直接说。我明白习剑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不介意的。”
无情“嗯”一声。
汗水顺着他的头发不断滴落。
黑衣贴在他的身上，是湿透的，还在不断冒着水珠。
汗水流个不停，是来不及擦的。
沈仙卿看着那汗水不断流出，过了一会儿，突然问：“无情哥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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