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无情没有想到沈仙卿会这样问他。因为从未有人关心过他心情好不好。
他似乎是愣了一瞬，判断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摇摇头道：“不是。”
沈仙卿凝注无情的双眼，说道：“那我怎么感觉你心情不是很好，至少跟平时不一样。”
无情道：“有些事情想不通。”
沈仙卿“哦”一声，问道：“关于剑术吗？”
无情点头。
沈仙卿问：“哪一点儿想不通啊？”
无情道：“我不知道。”
沈仙卿道：“可我看你的剑招跟平时一样快，一样稳啊，看不出来有问题。”
无情道：“招式没问题，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儿，但是哪里不对劲儿，我说不上来。”
沈仙卿又“哦”一声，点点头，示意自己能理解这种感觉，接着道：“那你以前碰到过这种情况吗？”
无情道：“有。”
沈仙卿猜测道：“你以前想不通的时候，就一直练剑，一直练剑，直到想通为止吗？”
无情点头。
沈仙卿问：“为何不请教你爹呢？他的剑术是天下第一的，关于剑的问题，应该难不倒他才对。”
无情道：“我爹只教剑招，只要求我剑招准确，其余的，让我自行体悟。”
沈仙卿道：“这样啊，好像也对，每个人对剑法的理解都不一样嘛。或许，他跟你想的不一样，反而会教错。”
无情道：“我跟他的想法确实不一样。”
沈仙卿好奇道：“可你们练的是家传剑法啊，都是无情剑啊。”
无情道：“无情剑的名字是外人起的。我家的剑法没有名字。”
沈仙卿道：“是这样呢，外人就喜欢起名字，传来传去，名字就定下了。对了，你跟你爹想法不一样，你爹是什么想法啊？”
无情道：“我爹想当天下第一的剑客，让人人都知道他是天下第一，他喜欢无情剑这个名字。他想让所有人崇拜无情剑，惧怕无情剑。”
沈仙卿道：“那就是为名气了，世上大多数人做事情都是为了这个的，要出名，这很正常。那你呢？”
无情道：“我只想练剑。”
沈仙卿大赞道：“无情哥哥，你真厉害！”
无情瞧着沈仙卿，不懂沈仙卿怎么突然夸他。
沈仙卿道：“你才七岁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要做什么了，我跟你一样大，我就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以后要做什么。昨儿，我想当说书的，今天，我就想做生意，还想当大奸商，把李叔一家害了，我总是想不好我到底喜欢什么，要做什么，一时一变的。所以啊，你真厉害！”
他接着道：“本来，我瞧你不对劲儿，想让你跟我商量，商量的，但我不懂剑法，说多了，怕是要耽误你。无情哥哥，你这么厉害，一定能自己想通你的问题的。你记得休息就好。我去睡了。”
然后，他真地爬上床睡了。
无情吹熄了灯火，拿起剑，走到屋外，再度习练起来。
无情一夜未眠。
沈仙卿对无情的这股坚韧劲头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对无情越来越崇拜了。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向无情表达激动的崇拜之情，因为，在每天早上，他必须要做的，绝对不能忘记的一件事就是去向父母请安。
因为他能向父母请安的次数本就不多了。
请安后，沈仙卿重回梅园。
早饭已经摆在了院中的石桌上，是两人份的。
无情坐在桌旁，一贯腰板挺直的，等着沈仙卿一同用餐。
沈仙卿坐下，问道：“无情哥哥，你想通了吗？”
无情摇头。
沈仙卿又问：“你着急吗？”
无情又摇头。
沈仙卿笑道：“不着急就好，那就慢慢想，总会想通的。”
无情“嗯”一声。
沈仙卿拿起筷子，笑道：“吃饭吧。”
饭后，沈仙卿搬来一摞书，准备当今天的消遣。
无情抱着剑，深沉思考着。
半个时辰后，无情又开始练剑了。
日上三竿时，沈夫人突然到来。
今日，沈夫人不需要教导无情功法，本不会来的。
沈夫人一直严守武林规矩，为了避嫌，绝不在无情练功时来梅园的。
她既然来了，那么，这意味着一定有事发生了。
她不得不来这一趟。
果不其然，只听沈夫人道：“少庄主，有人前来，想要与你切磋剑法！事关无情山庄声誉，我不能不来问问你的意思。”
无情道：“无情山庄从不接受切磋，只接受挑战。”
沈夫人道：“他们自然是知道这规矩的，所以，他们点明是与少庄主你切磋剑法。这是投机取巧，进可攻，退可守的法子。”
沈仙卿听不懂娘亲的意思，但懂得是有人来找无情的麻烦了，急道：“娘，你说仔细些。”
沈夫人按了按沈仙卿的头，一字字道：“向无情山庄挑战，便是向无情庄主挑战，当今世上，无人有这个胆子。挑战关系胜败，也关系生死，一旦提出挑战，双方关系立刻对立起来，无异结下生死之仇，谁又有胆子敢跟无情山庄结下这种仇怨！况且，如今人人知道，无情庄主外出磨砺剑术，根本不在无情山庄。”
沈仙卿忍不住插嘴道：“人都不在，怎么挑战啊！”
沈夫人道：“是啊，人不在，自然不能挑战。”
沈仙卿皱眉道：“那他们还来！脑子有病？蠢还是傻？”
沈夫人微微一笑道：“他们没病，也不是蠢，更不是傻，而是耍小聪明。”顿了顿，瞧一眼安静听她分析的无情，心道：“这俩孩子性情真是不一样。”接着道：“仙卿，我问你，若是以后有人问他们，为何他们不向无情山庄挑战，是不是没胆子，他们会怎么说？”
沈仙卿心说：“肯定不能认怂啊！”想了想，又重复一遍方才说过的话，答道：“人都不在，怎么挑战啊！”
沈夫人道：“正是。不管他们以后说辞如何，意思都是，他们不是没胆子，而是想挑战但没法挑战，谁让无情庄主恰好不在家呢！”
沈仙卿觉得这说法有漏洞，说道：“可咱们已经放出话了，人人都知道无情哥哥的爹不在啊，卖菜的奶奶都知道无情哥哥的爹外出了。他们是江湖人，消息那么灵通，怎么会不知道？这不自相矛盾吗？”
沈夫人道：“说法罢了，他们说他们消息闭塞，就是不知道，难道你还能刨根究底，埋怨人家没听说？”
沈仙卿鄙夷道：“这不耍无赖嘛，不要脸！”
沈夫人笑道：“做事是一套，说话是一套，你又不是没见过。”
沈仙卿道：“见过啊。可这也太明显了吧。没人会怀疑？”
沈夫人道：“同道之间，互相留情面，有借口了，听听就好，何必拆穿呢！”
沈仙卿翻个大大的白眼，道：“虚伪！”
沈夫人道：“江湖中多君子，多好汉，多英雄，那是故事里才有的，别抱幻想。”摸了摸儿子的头，继续道：“他们接着向少庄主提出切磋，便是为了证明他们胆子不小，给自己抬一份颜面。切磋不同于挑战，是较艺，更是探讨，在武林中是常事，更是不少人推崇的美事，常传为美谈的。”
沈仙卿听到这儿，“哼”一声，撇撇嘴道：“美谈？鬼才信！居心叵测吧！”跳到无情身旁，说道：“无情哥哥，你千万别上当！”
无情点点头。
沈夫人道：“他们自然是有叵测居心的。”
沈仙卿急问：“娘，你看出什么了？”
沈夫人道：“第一，他们此来是为扬名。自从无情庄主成为天下第一剑客，十几年了，无人再敢跟无情山庄提什么。他们是这十几年来第一家敢跟无情山庄提切磋之事的。不管这场切磋成不成，结果是胜是败，他们这份胆量足以让他们借无情山庄之威名，在江湖中，武林中大出风头。”
沈仙卿看一眼无情，见他神色不变，对被人蹭名声之事没有任何感觉，对沈夫人道：“这好像没什么，娘，那第二呢？”
有第一，自然有第二的。
沈夫人道：“第二，切磋是假，窥探无情剑法是真。少庄主的剑术已然不错，但毕竟修习剑法时日尚短。他们前来套招，少庄主迫不得已便会露了家学根底，切磋事了，他们回去之后，必会研究无情剑，以寻破解之法。”
沈仙卿拧起眉头，愤愤道：“等着把剑法研究透了以后再来吗？卑鄙无耻！”
沈夫人道：“切磋包括拆招，这倒也不能算是卑鄙，很多前辈高人都做过的，只不过，无情山庄素来不做这些，以至于无情剑至今没有流传在外。至于他们以后还来不来，得看他们能不能破得了无情剑，有没有胆子对上无情庄主了。”
沈仙卿问：“他们现在这样做，就算成功了，不怕无情哥哥的爹回来后找他们报仇吗？”
无情庄主如今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剑客，若修炼归来，他的剑术只会更厉害。那些人铁定是打不过无情庄主的。
沈夫人道：“无情庄主归期难定，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来年，有这段时间隔着，足够他们休养生息，发展势力。如果到时候无情庄主真的要追究他们，他们大可随便推出个弟子顶罪。江湖事不见得要求清清楚楚，有时，只求了结，无情庄主找回了面子，也就不会深究此事，除非，今日有人伤了少庄主。”
沈仙卿当即道：“那不行！”接着对无情道：“无情哥哥，你别搭理他们了，反正没人规定他们要切磋，你就一定要跟他们切磋，咱们拒了就得了。”
无情淡淡道：“我不会去跟他们切磋，这是无情山庄的规矩，我不会违背。”
沈仙卿道：“那就好。”仰头道：“娘，跟他们回绝吧。”
沈夫人道：“其实，我也不同意少庄主应下切磋，这件事只要开了头，以后必定会有大批人马前来效仿，届时，少庄主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然而，江湖人有多少是讲道理的！让他们走，他们也不会痛痛快快走的。”
沈仙卿气得板起了脸，不满道：“怎么就这么烦人呢！”旋即求道：“切磋不行，不切磋也不行。娘亲，那怎么办啊？”
沈夫人道：“别急。”
沈仙卿跺跺脚道：“怎么能不急？”
沈夫人含笑道：“急有什么用，你急，就能想出对策将人打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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