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没过多久，街上又乱了，蹄声又起了。
苗老板又似刚才似的，急急忙忙盖锅盖、给馄饨、调料、碗筷等物蒙上布。
待扬尘过去，他煞有介事地跟客人抱怨。
碧海帮的人走了，带着吕鹰的尸首。
乞丐也跟着去了。
街上不再乱了。
沈仙卿和无情填饱了肚子，跟苗老板打声招呼，回客栈歇息一会儿，商量、商量今天要做什么。
沈仙卿不说话了。
因为无情开始修指甲。
指甲的长短会影响手指的感觉。手指的感觉又会影响握剑的感觉。
指甲的长短很重要。
无情认真、专注，如同打磨玉石一样，打磨自己的每一根手指上的每一片指甲，力求将指甲修得不长不短，恰到好处。
两盏茶功夫后，无情收起修甲的工具。
沈仙卿这才开口，笑道：“每次看你修指甲都好过瘾，跟看什么工艺似的，可高超嘞。”
无情拿起剑。
沈仙卿站起身。
他们要去外面转转。
街面上，来往江湖人形形色色。
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却全是行色匆匆，赶往一个方向。
沈仙卿好奇，拉着无情和白月光，跟着去瞧瞧这些人去做什么。
然后，他们来到了碧海帮总舵。门前白布飞扬，白灯笼摇晃。
他们是无名小卒，又跟碧海帮毫无关系，进不了碧海帮总舵，也没打算进去。
碧海帮里如今有三当家李庆的尸身又有吕鹰的尸身。
这些江湖人自然是为了二者的死而来的。关于这两件凶案的消息在不久之后就会从总舵里传出来，一传十，十传百。
他们没有必要去打听。他们不着急。
他们继续在街上闲逛，走到街道尽头，折返，继续闲逛，打算出城去湖边。
路过一处店铺时，白月光不走了，用头拱了拱沈仙卿的胳膊，用蹄子点了点地面。
沈仙卿扭头，见那店铺，了然失笑。
他捧着马儿的头，晃了晃，笑道：“怎么这么馋，以后别叫马，改叫猫好了。”将缰绳交给无情，进铺子给白月光买糖。
无情和白月光在铺外等候。
白月光是无情的马，是一匹狮子马，通体雪白，一丝杂毛也无，生得俊美、神气。
这无疑是一匹宝马良驹。
阳光正好。洁白的皮毛在阳光下闪动着美丽的光泽。
白月光不敢跟无情撒娇，静静站立，如被祥和之光笼罩着，圣洁脱俗，带着仙气似的。
如此好的马怎能不令人心喜，心动，想要占为己有！
于是，沈仙卿买了糖，走出铺子，就见一个劲装结束的人向无情买马。
无情自然拒绝。
那人道：“公子，通融、通融，多少银子都行啊。”神态和语气都是和和气气的。
沈仙卿走到无情身边，见那人面上有为难色，猜到，多半是主子见猎心喜，让他来买马，接过话来，朗声，客客气气道：“这马，是我们兄弟从小养到大，一直带在身边的，感情深厚，多少银子都不卖的。这位大叔，你也莫要为难我们，谁也不愿意把家里人用银子卖出去的。那不是做人的道理。”
那人又道：“公子，真不能再商量、商量？”
沈仙卿道：“大叔，你看，我俩像缺银子的人吗？”
那人强笑。
沈仙卿道：“就此别过。”
二人一马正要走，七个劲装结束的武人突然出现，拦了他们的前路。
紧接着，又有八个同样劲装结束的武人在他们身后出现，断了他们的后路。
前七人和后八人合拢，将二人一马和那前来买马的大叔围了在当中。
沈仙卿沉下脸，沉声质问：“大叔，强买强卖吗？”
那人异常窘迫，心里叫苦，愁得搓手，正不知说什么好，只听一道又高又亮，颇尖锐的声音喝道：“不错，正是强买强卖。”
随着话音落下，武人让路，一个少年走入包围圈中。
少年刺目。
身上的大红衣袍像火一般裹着他，在平地上烧起。
他背着手，趾高气扬。脸孔是清秀的，姿态是傲慢、嚣张。
奉命买马的人恭恭敬敬回到少年身边，低眉垂目，躬身谢罪。
少年斥责道：“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不中用！”说着，扬鞭三下，抽在那人的身上。
原来，他背着的手里头握着一条马鞭。马鞭也是红色的，毒蛇的信子一样。
少年抽完人之后，不再瞧那人一眼，冷哼一声。
那人忍痛退到少年身后，垂着头，不敢做声。
少年又背起了手，抬目看向沈仙卿和无情，然后，转动目光，将视线落到白月光的身上，赞道：“好马。”
沈仙卿与无情对视一眼，对这少年的观感很是不好。这少年未免太过跋扈。
少年将目光从白月光身上移开，再一次看向沈仙卿和无情，这才注意到无情手中有剑，心中不免生出得意，念头一动，开口道：“喂，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他相信，凭着他的身份，对面的两人会将马拱手奉上，不仅如此，还会对他百般讨好，让他千万别怪罪两人的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到那时，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将两人小惩大诫。
他得意。面上露了笑。
岂料，沈仙卿干脆道：“不知道。”
少年一怔，笑容僵硬，随即横眉怒目，厉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原来，少年家世显赫，几乎人尽皆知。在江湖上，不知道少年的人很少。
沈仙卿如实回答不知少年身份。
少年却是认为沈仙卿是故意这样说，不给他面子。
沈仙卿与无情初入江湖不久，到了碧海这里才见了几个像样的江湖人，哪里知道眼前这少年的情况。
沈仙卿越发讨厌这个少年。
他是机灵的。
他想，既然少年如此重视身份，那么，这少年一定是依仗家世才敢如此行事，飞扬跋扈，横行无忌，稍有不顺心，就怒气冲冲。
少年今日不得到白月光，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好言相劝。
左右，他是不怕打架的。
他能判断得出，连同少年在内，这一十七个人之中，没一个是无情的对手。哪怕是一起上也打不过无情的。
更何况，对方已经扬言强买强卖了，他们是占理的一方。“理”有没有用无所谓，他们占得稳就够了。
他清楚，对付这种冲动易怒，自视甚高的人，要沉着冷静，自己越淡然处理，不将对方当回事，对方就会越生气。他有心气一气这个少年，最好将人气死拉倒。
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谁还没个脾气！
于是，沈仙卿抢着将话头接下，不让少年继续开口，却拿捏着平平淡淡的调子，滔滔不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是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还是如来佛祖？不知道他们的人还很多呢！既然想让别人知道你是谁，你直说不就得了。你要是自己不乐意说，你让你手下说也行啊，我瞧瞧，人真不少，算上被你抽那个，十六个呢，一人一遍，能说十六遍，十六遍之后，估摸着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你是谁了，那不正好？不过，你不必麻烦开金口，我们不想知道你是谁。你是谁也不重要。你也不必再说别的，强买强卖也要有本事，一句话，这匹马，我们不卖。”
这一连串连个绊儿都没有的话果然将少年气着了。
出道至今，他第一次被人不当回事，第一次被人落面子，怒不可遏。
他红着脸，吼道：“给我教训这两个臭小子！”
十五人犹豫。
他们不是强盗啊！
少年见手下不动，怒火烧得更旺，叫道：“动手啊！”
十五人还是犹豫。
就在这时，那被抽了三鞭子，老老实实低头站在少年背后那人道：“不敬二公子，就是不敬武林盟，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你们连武林盟的面子都不维护？”
闻言，十五人不能不动手了，一拥而上。
沈仙卿瞄一眼少年背后的人，心道：“有意思！”，退后半步，从无情手中接过缰绳，贴着白月光，免得白月光受惊。
他会武是秘密。他不能动手。
无情换手拿剑，脚踩落雨步，绕着沈仙卿和白月光，在十五人之间穿梭。
落雨步是仙门轻功身法中的一种。
仙门武功讲究顺应自然。
落雨步便是从落雨中领悟出的武功，摹拟落雨之态。
和风细雨，落雨温柔，和缓，滴答、滴答，好似滴漏，乃“慢”字诀。
疾风骤雨，落雨迅猛，爆裂，劈啪、劈啪，犹如炒豆，乃“快”字诀。
落雨没有定数。
这步法也没有定数，变幻莫测，让人难以猜度，防范。
此刻，无情对付这十五人围攻，施展“快”字决，如骤雨降落，配合点穴与掌法，又迅又猛。
一阵噼噼啪啪之后，无情再次回到沈仙卿身旁。
剑未出鞘。
而那十五人都如木头人一样，定在了当地，姿态各异。相同之处，便是他们的惊恐眼神。
街上有闹事打斗，必有围观者。
围观众人见此结果，尽皆沉默。
谁能想到那一身白衣的少年连剑都不用就在片刻间拿下了十五个人！
碧海城中近日江湖人聚集。
有人见到无情的武功，惊叹不已。
围观人中不乏碧海帮的人。碧海帮雄踞此地，是此地的地头蛇，怎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自己地头闹事而不管不顾！
而且，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武功的人背后能没有依仗吗？
碧海帮一定能得罪得起吗？
有人速速赶回总舵，通知人过来调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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