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程家宴席
一行人到家时都夕阳西斜了，一下车就受了小六仔的热烈欢迎，六仔抱着她娘的脖子不下来了，一边还不停的用小手扒拉她娘的衣领子，明显是想吃奶了。许李氏笑道：“小六仔一天都很乖的，中午和傍晚都各喝了一大碗的羊奶，还加吃三碗米糊糊，这会子小肚子都鼓鼓的呢”。
“他哪是要吃奶，是想娘了呗，这小东西最鬼了”，秋菊说道。
“像你小时候，你小时候也这样，你娘忙的时候不做声，乖乖在一边自己玩自己的，等你娘一到身边就扒到你娘身上不下来”，秋菊爹笑道。
“我抱他回房喂下，你们将今天的账记记，东西整理下”，秋菊娘抱着小儿子，疼惜的摸摸他的小脑袋说道。
“娘生了六仔后，都不爱理我们了，什么事都吩咐我们自己去办”，夏荷有些不甘的说道。
“那你还能跟六仔争娘不成，要不你也变小几岁？”，春兰笑话她。
“二姐，连你都不疼我，还笑我，我不依了”，夏荷不依道。
秋菊则回屋去找了棋子和棋谱出来，说是要教春兰和秋菊下棋，今天见了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们，发现大家对这些虽不精，但都略懂一些，所以打算给两个姐姐培养一下。春兰对此倒是挺有兴趣的，秋菊则吓得要跑，主要是秋菊与石柱下棋被虐得半夜做梦都是下棋，还在床上大喊大叫的，让秋菊对下棋都心里有了阴影了。
秋菊看她这样，威胁她要将家里所有账都她记，想到那个画面，夏荷只好乖乖坐下听秋菊拿着棋子讲解。
接下来的几天，一有空秋菊就逮着两人讲棋，春兰还好，她性子坐得住所以学得还不错，夏荷则是被秋菊连唬带吓，才终于学会了，至于精不精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石柱最近是最悠闲的时侯，除了自己做做文章给佟先生看看，就是跟进石栓的功课，再不就去看下秋菊教春兰和夏荷下棋，每每听着秋菊教训夏荷，都是边摇头边大笑。偶而去佟先生处还学上一段，逗得佟先生也是失笑。
过了没几天，一家从又受邀去参加了张县丞侄子的娶亲宴，因宴席是在晚上，所以这次秋菊家就只去了秋菊爹和石柱，秋菊娘就没带三姐妹参加，秋菊爹和石柱当晚也没回来，而是直接歇在了石二玲家。
十月初，文掌柜来秋菊家结算了上一季度的帐，秋菊看着进的三百多两银子很是开心，文掌柜对秋菊爹提出，要不要家里在州府置办一些产业？他可以帮忙先给石家物色着。秋菊爹娘倒是没想过这个，不过秋菊娘也没一口拒绝，只说家里商量后再决定，如有需要一定会麻烦文掌柜的。
秋菊爹则请文掌柜帮忙代买三支缠枝钗，下月初来提货时再带来就好，秋菊三姐妹一自家爹这样说，高兴得快跳起来了。
十月初三，秋菊家就接收到程家的帖子，这次程家是中午宴请的各府好友，所以秋菊又将儿女收拾打扮一新，一早就去了参加程府的宴会。
秋菊娘这次又出血了一次，进门礼花了就有三十两，又给了程家五个姑娘一人一个镶绿松石的小金钗，这是秋菊娘特地上了趟县城找周夫人打听了程家的情况后买的，一根钗就要十五两银子，秋菊记账时都感觉有些肉疼。不过好在，自家也收到了程夫人的见面礼，三姐妹一人一个金嵌珍珠的镯子，镯子黄澄澄沉甸甸的，珍珠三颗虽不是很圆，但都不小。
程府比之钱大户家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房子更多，不但是五进还带了很多小跨院，如果没有下人指示，估计都会走迷路的。程府的下人穿着打扮都一丝不苟，行走间规规距距，看得出家里的主人管理得很严。
程家的人员也比钱家复杂，程夫人这一房还不是大房，而是程家的二房，但大房是庶长子，所以家业主要还是由二房继承。程二老爷下面还有一个亲弟和两个庶弟弟，不过好在，程老太太去世时程家就分了家，目前只有程老太爷和程大老爷跟程二老爷一起住在程府内，三个弟弟都各自在别处买了房子分出去住了。
姑娘们玩耍的后花园也更大，花草树木茂盛，园子里还应景的摆了很多菊花，有些开得早的都绽放开来；假山亭台都有，还有一个大大的水潭，水潭呈狭长形，潭边前后修了两个水榭，水潭边还系了两只木船，整个园子显得很是雅致。
“你们家真漂亮，园子打理得也好，花草树木加这个大水潭，还有小船，可惜现在天冷了，要不我都想坐坐船了”，春兰对程敏夸着园子。
“打理得还算可以，等明年荷花开了，我请春兰姐姐和两位妹妹一起来划船摘莲蓬”，程敏鼓鼓小胖脸说道。
“好啊，说定了，我也好喜欢这个园子呢”，夏荷笑眯着眼说道。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也带我们听听，行不？”，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姑娘，是程敏的大堂姐，名程兰。
“对呀，程敏妹妹自从石家三位姑娘来后，都不爱理我们了”，跟着程兰来的三位姑娘中的一人说道。
今天负责接待小姑娘们的就是程兰和程敏，不过程兰年长一些，她主要就负责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就是跟着她的这三位；程敏就负责接待剩下来的姑娘们，但今天来的小姑娘们不多，像李家银楼的两姐妹就没来，王家布庄的千金因生病也没来，最后只来了石家三姐妹、张县丞家的张姑娘和周捕头家的周月儿。程敏还有两位庶出的妹妹，不过一个三岁一个五岁，年龄实在太小，就没有参加接待了，另还有程家三位叔叔家的姑娘们，一共来了五位，但因分了家且今天来的姑娘们本就不多，所以这五位就自行行动了。张姑娘跟周月儿一到后花园，说是要赏花，俩人就一块走了，后面经程敏说明，才知道这周月儿已许了张姑娘的堂兄，所以平时二人参加宴会都是一起行动的。
“大姐，各位姐姐”，程敏福了一礼后说道：“我看几位姐姐在水榭里正弹着琴，雅性正好，就没去打搅”。
“羡慕你们这些小妹妹们，可以自在的四处赴宴，哪像我们，唉，估计这也是我娘最后一次带我赴宴了！”，三个女孩中大一点的那个说道。
“可不是嘛，我娘也说以后不让我再出来参加宴席了，以后都要便宜家里那些个狐…..”，三个女孩中的穿黄色裙衫的姑娘接话后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直未说话的粉衣姑娘推了一下，马上就住了嘴。
“好了，另一个水榭那边摆了棋，我们去对奕一局吧”，程兰眨眨眼说道：“三妹妹和石家妹妹们要不要一起？”
秋菊三姐妹对视一笑，都摇头说不去，程敏也就拒绝了程兰的提议。程兰也没说什么，又带着三个小姐妹去了另一边的水榭。
“上次在钱老爷家，怎么没看见你堂姐啊？那个三个姐姐也很面生呢”，看着走远的四位姑娘，夏荷好奇的问。
“大姐今年十五岁了，去年定了州府的秦家公子，从今年开始，大伯娘就不许她参加外面的宴席了，跟她一起的三位姑娘最大的那位就是李举人家的大姑娘，黄色衣服的是百味楼的王姐姐，另一个粉色衣服的是赵家当铺的赵姐姐，她们都跟我大姐一样早就定了亲，现在很少会出门参加宴席了”，程敏解惑道。
“原来是这样，唉，女孩子就这点不好，定了亲就要约束在家里做衣做衫，一点自由都没有，就像金表姐和银表姐一样，定了亲后连面都见不着了”，夏荷感慨。
“定了亲姑娘不在家待着绣嫁妆，想出门干嘛？”，春兰点点夏荷的小脑袋说她。夏荷揉着脑袋委屈的娇嗔大姐不疼她了，现在动不动就冲她动手，然后就腻腻歪歪的去牵春兰的胳膊让春兰多疼她一些，春兰则只冲她翻翻白眼，程敏和秋菊好笑的在一边看她耍宝。
“我们去亭子里坐吧，歇会儿喝点茶？”，秋菊提议道，众人欣然同意。
亭子边有下人侯在一边，看四人进来，立马就端了新茶上了茶点，并在亭子中间的石凳上铺上了锦垫，这样坐下就不觉得石凳凉了。
“你家的下人真细心，做事也好认真啊”，夏荷坐下后喝了口温度适应的茶水后跟程敏感慨。
“平时府里的事务都是我娘管的，家里的下人如果犯了错都会有惩罚措施的，所以下人当值的时候都很认真”，程敏也喝口茶道。
“说明程夫人平时治家严明，所以下人不敢懈怠”，春兰也跟着夸了口，秋菊则想着程夫人严肃的面容，心想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看来程夫人的严肃也是会传染的。
“春兰姐姐，你这件上衫款式好别致呢！是今年州府的新款吗”程敏伸手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坐在身边的春兰的衣袖问道。
春兰今天穿的正是自己裁衣制作的新衫，上身是一件浅绿色的交领襦衫，下着玫红色的大摆裙，浅绿色的襦衫的领口和袖口都镶了白色的宽边，宽边上绣了粉色的小花和深绿色的叶子，大摆裙上也挂了深绿色的络子，头上只别了浅粉色的弯枝梅花，耳上两只银丁香，显得整个人清新淡雅，亭亭玉立。
整件衣服最特别的就是襦衫的收腰了，现在一般的襦衫都是宽腰的，与下在的裙子一样，显得整个人又宽又大，一般个子不高的人真的撑不起来。秋菊在春兰做这件新衣时就让她在襦衫的后腰处缝了两要腰线出来，这样上衫就变得合身了很多，春兰本就比同龄的人高挑一些的身条就显现了出来。
“不是州府的款式，是我小妹妹想出来的，在后腰处掐了两条腰线，你看，就在这”，春兰站起来侧身指给程敏看。
“哇，很特别呢，回头我把我的衣服也这样处理下”，程敏仔细看了春兰衣衫的处理方法后夸道：“秋菊妹妹真是聪明，你是怎么想到的？”
“那个就是感觉这样处理下，上衣穿上会显得利索些，而且这样处理后吧我觉得还是大一些的姐姐们穿出来才好看，所以我只让大姐的衣服这样处理了，我和四姐的衣服都没有”，秋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几人围绕着衣服首饰绣艺等女儿家常聊的话题边聊边走，围着园子转了一大圈，秋菊发现程敏一直都不靠近程兰几位姑娘所在的水榭，有些奇怪，不过因是别人的私事所以也不好打听。
午宴时，也是分了男女两处宴客的，程家的午宴又不一样了，这次听说是专门请了州府的大厨主厨的，所以宴席上的摆面都很是精致，味道也很可口，不过宴席上的姑娘们可不敢放开了肚皮吃，看到各自的长辈一放下筷子，姑娘们也就跟着放下了筷子。这导致回去时夏荷在车上直嚷嚷着肚子饿没吃饱，然后秋菊爹娘只好在县城里又找了个饭馆大家重新点了菜又吃了一次，这是后话了。
程家宴席结束后，周夫人与秋菊娘一起在车边等自家的相公，俩人不时闲聊几句，周夫人很是跟秋菊娘科普了下程府的各项八卦。比如，程家老太爷如何宠爱妾侍，如何偏疼妾侍出的长子，程家老太太如何半生隐忍，在自己时日无多时亲手处理了妾侍，并逼着程老太爷将家产分了才闭了眼，程老太爷又是如何在嫡妻去世后又接回了别府分居的庶长子一家等；最新最劲爆的八卦则是程大老爷的爱女程兰如何夺了程二老爷程敏的婚事，说到这儿周夫人向四周望了一眼，才拿着手帕放在嘴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真的没见过这样的人家，那个程兰许的州府人家本是程二夫人闺中好友给牵的线，说的是咱整个大正朝都有名的州府秦家的二房的嫡二公子，就是贵府和我家相公有生意往来的那个秦家，本是极好的一桩亲事。程家二夫人专门去州府相看过了，听说那个秦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的，程二夫人相当的满意，秦家对程敏听说也很满意，两家都开始要走定亲的程序了。去年夏天赶上老太爷做寿，这老太爷说什么也要二老爷去请州府的秦公子来家里贺寿，说自己也要见一面，程二老爷没办法只好去给州府秦家去了帖子，那秦公子也守礼寿宴当天跟着家里的长辈来贺寿；好吧，这赴完宴就出了事，后来就听说跟秦家定亲的成了这个兰姑娘了，外人本还诧异，程家就解释说本来定的就是这兰姑娘，敏姑娘年岁还小程家打算再留几年不急着说亲”，说到这儿周夫人咳嗽两声，咂咂嘴接着说道：“这相看定亲的事本是人家家事，且是姑娘家，本来别人也不知道这到底相看的是哪个姑娘，是哪家公子的，你知道这事最后是怎么泄出来的吗？”，说到这里，周夫人卖了个关子。
“啊，是怎么让人知道的？”，秋菊娘慢了一拍，在身后的夏荷着急的拉了她娘的衣服才反应过来问道。
周夫人一笑说道：“这世上的事，只要人做了，就不要想着别人不知道。程二夫人与程三夫人以前在闺中就是好友，谁知后面有缘份做了亲妯娌，这关系就更是进了一步，两人在府中也是相互扶持的。这不敏姑娘相亲的事程三夫人是全程参与的，这程三夫人跟程二夫人顾全大局的性子可不同，那性格可是相当的泼辣，知道大房截了敏姑娘的婚事，气得秦家与程家定亲的当天在宴席上就指着程大夫人的鼻子骂了够，将事情全给抖露了出来。大家这才知道，原来程老太爷寿宴当天，不知怎么有下人就将秦公引到了后园去散步醒酒，那个兰姑娘趁秦公子有些不胜酒力在园子潭边散步时，故意与秦公子相撞，两人双双一齐跌下了水潭，当时刚好园子里也没有什么下人，最后还是秦公子从水潭里抱起了兰姑娘，等园子外面的人寻声赶到时，就看见了湿漉漉的两人，为了兰姑娘的清誉，程家老太爷当场就压着程二老爷解了敏姑娘与秦家的约定，转而许了兰姑娘”。
说道这儿，周夫人再次轻蔑的一笑道：“那个程大夫人平时在圈子里，仗着程家在咱们县里算头一份的人家，很是耀武扬威的，这事暴出来后，里子面子都丢光了，都一年了也没敢在县里冒头，今天才敢出来跟咱们说说话”，说道这儿又叹了一口气道：“唉，可怜了敏姑娘，好好一桩亲事，就这样黄了，以后可不一定遇到这么好的亲事了”。
秋菊三姐妹与秋菊娘听了好大一次八卦，别人不知道，夏荷是听得两眼放光的，面有愤色，秋菊则心想原来程敏与程兰淡淡的是有这事啊，难怪了。
“俗话说，福祸相依，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说不定敏姑娘以后说的亲事比这门更好呢”，秋菊娘听完后说道。
“那肯定啦，敏妹妹长得可爱，性格又好，以后说的亲事只会比这桩好！”，夏荷打抱不平的说道。
秋菊娘回首看了眼自家二闺女，夏荷吐吐舌头敢紧低下头不再说话。秋菊和春兰也老老实实站好，好像没听到刚才的八卦一样。
周夫人笑呵呵一摸夏荷的头说道：“你家二姑娘说话我喜欢，快人快语的，有股子爽利劲，我要是有个这样的闺女，做梦都笑醒了”。
秋菊娘忙谦虚几句同时夸起周夫人的两个儿子，说话间各家的相公已从程家告辞出来，两位闲聊的夫人各迎了自家相公和儿子，然后就告了别，各回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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