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未知的少年
天空青白，没有阳光也没有雨。淡漠的风凌厉地在充满恶意的村落间穿梭着。
小阿灼被绑在一颗大树上，眼睛蒙着黑布。
一张红布桌子，摆着烛台，八卦镜，桃木剑，黄符等道士驱邪用具，地上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闭目盘腿而坐，身后是村长领着一众村民，包括小阿灼的父母。
只见道士缓缓起身，右手拿起桃木剑，朝烛台挥舞数下，蜡烛燃了起来，桃木剑切了一段火苗，朝空中挥舞数下，一道长长的火束随着桃木剑在空中飞舞，村民们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甚至还有人鼓起掌来。
道士朝空中扔去三张黄符，火束掠过黄符，火束又变成一条长长的橙色布条。道士放下桃木剑，拿起橙色布条走到小阿灼面前，将橙色布条洒落在小阿灼头上。一瞬间，小阿灼头上出现一只面目狰狞，双目红光，长着獠牙的野兽。
村民纷纷惊叫起来，“怪，怪物，小阿灼真是怪物。”“原来他是怪物。”“怪物。”
村长连忙询问道士，“请教高人，小阿灼当真是怪物？”
道士点点头，答道：“正是，幸好这小怪物年龄尚小，倘若长大成人，必将给人间带来祸害。”
村长又问，“敢问高人，该如何处置好？”
道士剑指小阿灼，面露凶相，“将他同这个颗树一起焚烧。”
村长点点头，转而对众人道：”大家都听到了，还不速速搬些柴火来。”
片刻后，小阿灼被一堆木柴围住。幼小的身体颤抖着哭喊着爹娘，然而懦弱的父母却跪在地上默默地哭泣，不敢有任何怨言。
老妇人神情悲怆，犀利的目光怀疑着这一切。终于，她摇摇头，不顾一切冲向小阿灼身边，踢掉木柴，将那块遮掩真相的黑布一把扯掉。她发狂似的大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要为什么蒙住小阿灼的眼睛，是害怕他看到你们收买了道士吗？小阿灼，快看看这个道士，快看看这些人，是不是他们冤枉了你？”
小阿灼留着眼泪，点点头，“村长给道士一袋钱。”
村长立马将老妇人一把子拽走，扔在地上，气急败坏：“你这个失心疯的老女人，你不能因为你女儿死了，就要害大家一起受罪。”接着命令几个壮汉，“马上点火。”
村民们纷纷大喊：“烧死妖怪！烧死妖怪！”
站在最前面的扁鼻子男人菜头内心挣扎，看着疯狂的村民，不禁红了眼眶。他知道小阿灼能看到别人做过的事情，这个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他细细回忆当初小阿灼在惠娘女儿的灵堂面前指认村长儿子和小梅父亲，虽然才指认一半，但小阿灼肯定看到了什么。倘若真是村长儿子和小梅父亲所为，村长为了庇护儿子，收买道士，陷害小阿灼并无可能。即便小阿灼是妖怪，所有人都看着小阿灼长大的，他何曾伤害过任何人？
眼见一壮汉朝小阿灼脚下木柴点头，他再也忍不住了，激动大喊：“不能点火，村长，他还是个孩子，不管他是人是妖，我们至少给他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吧，我们所有的人，都看着小阿灼一点点成长，他才七岁，他何曾伤害过我们任何一人？衙门的人不都说了吗，丹丹是失足坠井而亡，跟小阿灼没有任何关系啊。”
“你住嘴，你竟然说不管他是人是妖，你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得出口，高人说了这妖孽会祸害人间。我看你定是被小怪物迷惑了。来人，将他绑起来，免得再被小怪物蛊惑心智。”
村长给几个壮汉使眼神，将男人捆绑起来丢一边，村长又命令，“点火。”
很快熊熊烈火将幼小的身体困住，小阿灼绝望地叫喊着爹娘，可惜他的爹娘两人不敢有任何反抗，双双跪在地上默默哭泣。
水颜儿早已泪流满面，突然冲进火海里，试图拯救小阿灼，终究是扑了个空。她似乎忘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不过是幻觉罢了。
百里溪一把将颜儿抱住，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颜儿在百里溪怀里大声痛哭起来，嘴里不停喃喃：“我不明白，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孙清韵和炎十扇亦红了眼眶，但这两人相对比较理性，因为他们知道小阿灼既是鬼王，而鬼王还活着！
“你们才是怪物。”惠娘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愤怒情绪，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和一只小阿灼掉落在灵堂前的木鸟，骤然冲进火海里，将木鸟交与小阿灼手里，迅速割断小阿灼身上的绳子。
烈火燃烧着，村民一时不敢上前阻挠。
“孩子，快跑，他们才是真正的怪物。”惠娘将小阿灼推出火海。
小阿灼愣了一下，随即往山里跑去。
“孩子，不要回头。”惠娘身上燃着火焰，拼命阻挠着追赶小阿灼的几个壮汉，最后，她倒下了。
村长率领众村民绕过惠娘的身体，朝小阿灼逃跑的方向追去。小阿灼人小腿短，很快被追上，被众人直逼山谷边缘。
“杀死怪物！杀死怪物！”
面对来势汹汹，充满恶意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小阿灼委屈地噘起小嘴，豆大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他已经不再哭喊爹娘了。
水颜儿又将脸埋在百里溪怀里痛苦涕零，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她觉得这样的画面，比自己被妖怪抓住还要残酷。
“自私自利，愚昧无知的村民！”看了半天，炎十扇没忍住骂起来。
孙清韵硬抗了半天也没忍住湿润了双眼。她在心中自我安慰，阿灼就是鬼王，他不会死！
“再见了，阿爹，阿娘。”小阿灼转过身，闭上眼睛，跳下山谷。小小的身体迅速坠落，撞到凸出来的树枝，咯吱一声，树枝断裂，身子一翻，面朝天空，又迅速坠落，小阿灼隐隐看到村民们在山谷边缘俯视他。
他不理解，为何大家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可怕。
悲伤恍惚间，小阿灼竟看见山谷变成悬崖峭壁。明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看到的事物。
悬崖之上出现一个红衣女人的身影，看不清容貌，只见女人缓缓伸出右手，一个婴儿从她手中掉落，婴儿迅速坠落悬崖。小阿灼将木鸟塞进衣服里，伸出双手想要去接住婴儿，当他双手触碰到小婴儿那刻，小婴儿瞬间化为一道光进入他的身体里。
未知的少年：“我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悬崖之上站着一个模糊的红衣女人的身影，她缓缓伸出右手，一个婴儿从她手中坠落······后来，我终于明白，我就是那个坠落的婴儿。”
······
刹那间，光影变幻，山水翻转，百里等人眨眼间竟出现在一间清雅干净的庙里，庙堂中间立着一个女神像，国色天姿，瑞彩翩跹，婉然如生。一手托着一块石头，一手兰花指指向前方。
几人注意到角落里躺在地上的小阿灼正在熟睡中。
孙清韵看着女神像激动地猜测，“难道是观音菩萨救了小阿灼？”
百里溪像看智障似的看了一眼孙清韵，解释道：“这是女娲神像。”随后他又看了一眼水颜儿，发现颜儿仍在悲伤的情绪中，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哦，好吧。”孙清韵尴尬一笑，没注意到女神像下部分的蛇身。
“呵。”炎十扇一声嘲笑，突然看见小阿灼身上的木鸟飞起，他惊讶道：“师父，你看。”
几人闻声望去，见一只木鸟从小阿灼的衣服里飞出，落在神像前的桌子上，一滴鲜红的血滴从女娲神像的兰花指流下，落在木鸟上，紧接着木鸟扑闪着翅膀，化为一只拥有生命的小青鸟。
青鸟飞到小阿灼身上，叽叽喳喳叫着，小阿灼慢慢张开眼睛。
他睁着好奇的亮眸子，对青鸟说：“刚刚是你在叫我吗？”
青鸟又叽叽喳喳几声，小阿灼仿佛听懂似的，露出开心的表情，“谢谢你，青鸟，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颜儿，你能听到青鸟说的什么吗？”炎十扇问颜儿。
水颜儿摇摇头，“不能，十扇哥，我是不是失去通识鸟语的本事了？”
百里溪温柔安慰她，“当然不是，我们在鬼王的幻境里，我猜是鬼王故意不让你听到。”
水颜儿噘着嘴点了点头。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女娲神庙瞬间灰飞烟散，随即几人暴露在山谷中。
山势雄伟壮丽，山峰直冲云霄。鸟儿的歌声充斥在山谷间。
一个幼小的身影行走在山谷间。仔细一瞧，会发现一只小青鸟站在小阿灼的头上。
突然，几只长相丑陋的小妖怪出现，唠唠叨叨将小阿灼掳走，青鸟拼命地琢小妖怪却被打飞。
孙清韵等人跟随小妖怪来到一个山洞里，见小阿灼连同好几个小孩童被关在笼子里。
半晌，一个头上长角小妖怪打开笼子，笼子突然哭声一片，“吵死，都给老子闭嘴。哪个哭闹就让大王先吃哪个。”
刚音刚落，孩童们哭得更大声了，只有小阿灼淡定地坐在地上。
小妖怪看了半天，竟然将小阿灼拉了出来。
小阿灼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妖怪发问：“你不是说哪个哭闹就让大王先吃哪个嘛，我又没哭。”
小妖怪愣了一下，粗鲁道：“嘿，我就反过来抓，你少啰嗦。”语落，将小阿灼硬是拉扯着拖走。
此山洞正是原始的鬼窟，位于山谷深处。这个鬼窟十分宽敞，有四五层楼那么高，里面曲曲折折又分为五六个小洞。其中最大的一个洞中间上方有天窗，阳光照射下来，显得十分明亮，此处便是鬼窟大厅。
眼下，小阿灼被带到鬼窟大厅，他抬头望去，一个石头堆砌的王座上正坐着一个面相凶恶的红脸男人，两只圆铁环挂在男人两只肥硕的大耳朵上。这便是岷山鬼窟的鬼王。
“大王，孩童带来了。”小妖怪恭恭敬敬地朝鬼王说道。
“嗯，不错。每天都吃猪啊，羊啊，牛啊，吃腻了，是该换换口味了。你下去吧。”大王满意地笑道，挥手示意手下离开。
小阿灼看着大王的眼睛，原来，这个所谓的大王原本是森林里的一个游魂野鬼，一百多年前替一个黄衣女人办了一件事，得到黄衣女人指引，来到岷山修炼，通过一百多年的修炼成为真正的鬼精，自持有点法力，便占山为王，自称是岷山鬼王。
小阿灼注视着鬼王的眼睛继续往前探索，所谓鬼王在成为游魂野鬼之前原是一个书生，三十岁时遇到贵人，得到推荐当了个小县官，风风光光离乡上任。不料不到半年因能力问题被没了官籍，他自愧无脸面回乡，又没有勇气寻死，便日夜徘徊在森林里，吃些野菜野果，连自己已经死了几个月都毫无察觉，直到遇到黄衣女人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是一个孤魂野鬼。
······
未知的少年：“多亏了孙清韵，我现在知道了，原来那黄衣女人正是上一任谜花林之主——花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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