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倾诉

“月筝丫头，到了，这就是我的家。来，进来，你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此时此刻，我只觉得世界各地的任何一个角落，与我都没有任何区别。我就自顾自地走到了客厅的沙发边，本来就是穿着拖鞋走出来的，干脆顺势一拖，整个人缩进了沙发贵妃榻的拐角。

        裘严端着水从厨房出来，看到我这副样子，也是不免一怔。他慢慢地走到我身边坐下，将一杯温度适宜的水递到了我的手里。

        “月筝丫头，你是不是，跟你父母闹什么矛盾了？”

        “你不用在叫我筝儿丫头了，我不是封月筝，他们，也不是我的父母。”

        我的说辞，令不明真相的裘严多少有些生气，或许，他觉得我这个千金大小姐脾气太大，太难伺候，蛮不讲理。但无所谓，脱去封家大小姐的身份，我与他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你的父母很爱你，你这么说，他们会很伤心的。我想，没有什么矛盾是不可以调和的。”纵使眉宇间透露出了对我的不满，但他依旧语气平和而温柔，体现出良好的家教与修养。

        “不，没有矛盾，我跟他们没有任何矛盾。只是，我真的不是他们的女儿。”

        裘严错愕了，他其实已经很快地get了我的意思，但一时半刻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如此戏剧性的发展，仍旧不甘地问到：“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已经明白了，只是不敢相信。相信吧，是真的。”

        “会不会，有什么误……”

        “不，没有任何误会。是我父亲母亲……是他们的对话，在书房里秘密的对话，被我无意间听来的。”亲耳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父亲母亲”，但又从此不得不接受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事实，我的心，突然好痛。压抑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一滴滴落了下来。

        裘严知道，我的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而此刻的他，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任何的安慰，都无济于事，都不足以抚慰我那承受了如此晴天霹雳而支离破碎的内心。他起身走开了，不一会儿，竟然拿着一瓶威士忌和两个酒杯回来。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到上两杯酒，拿起其中一杯，转身拿开我手里的水，将酒塞进了我的手里。紧接着，他也拿起一杯酒，脱掉鞋子，盘腿坐在了沙发上，面对着我，说到：“我想，你现在更需要这个，来。”

        他将自己手中的酒杯伸向我，然后与我手中的酒杯轻碰了一下，随后自顾自一饮而尽。我从没见过这么安慰人的人，也没怎么喝过酒，还是这么烈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见我没动作，只是满眼疑惑地盯着他，便说到：“试试，相信我。”

        反正，此刻的我心如死灰，对什么都不在乎了，于是便学着他的样子，一抬头，“咚”地灌了下去。虽然被辣到咳嗽了起来，但那一股暖流，使得我明显感到血流加速，竟不禁想要一吐为快，便将发生的一切，心中的感受，一股脑倒了出来。

        “果然，那个清洁工果然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

        “你背对着她，都感受到了，你觉得我会对她的异样视而不见？不过，月筝丫头，你要明白一件事，血缘，并不能衡量一切。中国有句古话，生娘不及养娘亲。给了你生命的人，如果在你出生后就将你抛弃，那她也只能算是在生物学的角度上创造了你。真正将你从嗷嗷待哺的婴孩，一把屎一把尿养大成人的人，才是你真正的父母。你说你不是封月筝了，那你是谁？你说子义他们不是你的父母了，那他们是谁？他们对你的爱，你对他们的爱，不会因为血缘的消失就变成假的。他们永远都是你的父母，你永远都是封月筝！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说出你刚刚对我说的话，他们会心碎的。你正体会着心碎的痛苦，你不会想让那么爱你的父母，也体会一次，对吗？”

        裘严的话点醒了我，我终于意识到方才的自己是多么的没良心，说出的话多么的令人心寒。

        “我还要一杯，可以吗？”

        “嗯，可以。”他的脸上，竟因我这个请求，而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接过被子，再一次一饮而尽。这次暖流的刺激，令我感到血液上涌，委屈、自责、一切一切的感受全部被放大了，我忍不住了，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裘严见我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反倒松了口气，轻轻地挪到了我身边，将我揽进他的怀里，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怀抱，让我在里面充分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直到很久以后，想到那一晚，我依旧十分感谢他那个踏实的怀抱，坚实的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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