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偷情
西京,一个遍地权贵,一脚能踩三个五品官的地方。
这里繁花簇锦,纸醉金迷,穷奢极侈。
所有好的东西,从五湖四海汇聚至此。
到最后,也不过是最顶尖的那一撮人享受了。
而裴朗,自出生起,便是那一撮人中的一个。
亲姑姑是太后,亲姐姐是皇后,裴家的富贵,打从二十年前开始,就不曾中断过。
虽然朝中还有些声音,道裴家是靠着裙带关系走出来的。
但那又如何。
二十年过来了,裴家早就成了大虞王朝的钟鼎世家。
究其根本,世族子弟繁衍争气是一方面,裴家主枝两个郎君,一文一武撑起了半壁江山,才是关键。
裴家家主长子裴晏,常穿一袭白袍,容貌清秀,一副书生气质,看起来文文弱弱,却是大虞王朝的左相爷。
一根笔杆子犀利自不必说,关键做事狠绝,该杀的不该杀的,一并杀了。
可称作帝王手里最锐利的一把刀。
裴家家主二子裴朗,爱穿一身红衣,容貌娟秀美丽,据说是极肖其母,小时候还被误认为是个大姑娘。
然就是这么个娟秀儿郎,却习的一手好箭,尤其擅在马背上,其犀利准头,大虞王朝少人能出其左右。
十几岁时,裴家二郎就上了战场,虽说有家族亲友庇佑,但自个也有几分能耐,立了不少战功。
不过弱冠的年纪,就被封为了将军。
这样的一个家族,无论在哪里,都可谓是拔尖儿的贵。
按说除了帝王之怒,也没什么能撼动了。
可偏偏前两年,裴家自己出了乱子。
先是裴皇后小产,紧接着缠绵病榻,虽有帝王爱护,扔不免丢了中宫大权——总不能因为你皇后病着,就让朕的后宫乱成一团。
再然后就是兄弟阋墙,裴家大郎和二郎生了纠纷,二郎愤怒之下披甲上了战场,竟被敌人重伤,死活不知。
偌大一个家族,只留一个大郎苦苦支撑,隐见风雨飘摇之势。
族中弟子更是连翻出事,或丢命,或丢官,到最后,枝繁叶茂的大家族竟似被生生砍掉了一半。
还好一年后,二郎命大归来。
裴皇后虽未有见好,但族中好歹稳定下来。只是大难不死的裴家二郎,竟上书陈清了腿伤旧疾,难上战场,恳请帝王撤去将军之职。
帝王念裴家数十年忠心耿耿,未撤掉将军之职,只收了虎符,又下了旨意,令裴朗任西京驻扎军队总教头,以慰臣心。
如此明升暗贬的举动,引来了一些裴家人的不满。
但裴家两位郎君仍然像没事人似的,每天逍遥度日。
裴晏自不必说,“冷面书生”的外号也不是白得的,每日都是忙碌公事,鲜少见外人。
裴朗倒是擅长交际,不是与这个饮酒,便是与那个会面。
一袭红衣的逍遥郎君,拿得了红缨枪,也执得了绢纸扇。
裴家富贵,即使有过动荡,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因此但凡是裴朗出现的地方,仍旧有人上来巴结着,哄着。
偶尔去个花红酒绿的地方,过来的,也总是那最漂亮的姑娘。
众所周知,裴家二郎是个秉性温柔的,不管是外头的野草,还是院里的家花,都愿意哄着,疼着。
要不是有裴家夫人,也就是裴朗真正的亲娘管着,早些年不知有多少红颜知己,温香软玉。
可倏料,大难归来。
裴家二郎还是那个温柔的脾性,还是好相与的性格,还是对下人宽容,却对这些红颜知己不再上心。
小楼照去,美人照夸,却一个不曾染指。
不仅如此,听说回家至今,一次后院都没去过。
有人谣传,这裴家二郎,怕是改了性向。
真真是惹得不少小娘子伤心垂泪。
然而事实却是……
绿烟将热茶奉在桌上,瞧见裴朗伏案疾书,想了想,又拿了件大氅给他披上。
儿郎未曾动弹,仍旧下笔如有神。
不大会子,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娘子,跃然纸上。
这小娘子身材高挑,模样端庄,眼睛圆圆的,眼尾却有些上翘,乍一看过去,端庄中带着些许的妩媚。
倒是颇为好看,只是那衣裳着实朴素了些。
西京的贵女们从不会穿这种衣裳,便是连稍有些地位的丫鬟都不会穿。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在二爷的笔下,时时出现,日日流连。
绿烟瞟了一眼二爷身后的多宝阁,那上头五十卷书画里,起码有三十卷是她的肖像。
或笑,或哭,或烧火劈柴,或袅袅而来。
用情多少,一眼便知。
“爷,外头来人了。”绿烟轻声呼唤。
裴朗耳充闻不问,直到为小娘子添上最后一抹玉簪,方才撂了笔。
吹吹墨迹,卷进多宝阁,方道,“进来吧。”
绿烟低头退下,将外头的人放了进来。
关门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二爷愤怒的声音。
“还没找到吗?”裴朗端坐其间,浓眉微蹙,娟秀的脸上带着浓重的不悦。
“回二爷,没有准确消息,只知道离开了斜阳县。再找,线索就跟断了似的,曾有个小二哥说见过,但很快就改了口,像是……”那人迟疑。
“说。”裴朗一巴掌拍在木桌上。
那人很快道,“像是被人胁迫着。”
“有人在阻挠我查询蓉蓉的行踪?”裴朗倏的站了起来,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懊悔。
早知如此,他就该带着蓉蓉一起回来。
他怎么能如此愚蠢,以为十里镇是最安全的地方,留吴妈妈陪着,她便会安心等着他。
自吴妈妈仓皇回来,留下漏洞百出的说辞,他便心知不好。
派了心腹前去调查,却始终被阻挠。
好容易查出了行踪,却是她受尽委屈,离开十里镇的消息。
天知道他心里多难受。
原来,他不在,她一个人竟受了如此多的委屈。
真是可气可恨。
“她能去哪里,一个弱质女流,还怀着身孕,能去哪里。”裴朗心底愈发焦急。
突然,门被叩响。
“谁。”他冷喝。
“回二爷,是刘姨娘给您送汤来了。”绿烟低声回答。
裴朗不耐的蹙眉,“不用了,叫她回去吧。”
“是。”绿烟再应,回过头,压低声音不知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门外响起吵嚷。
是一个女子尖厉的声音。
“二爷,二爷我是香香啊,我给您送您最爱喝的汤来了,您尝一尝,火候可好了。”
美人送汤,知趣的郎君就着柔荑饮上两口,倒也妙哉。
只可惜,打从消失大半年后,二爷就不是从前的二爷了。
“轰出去。”
隔着一扇门,绿烟听到二爷冷冷的语调。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一招手,两个侍卫前来,将刘姨娘架着,扔了出去。
这后院的女人,韧劲儿可真强啊。
上次才扔出去没多久,就又满血复活的回来了。
只可惜了,爷早就变了。
绿烟摇摇头,又长叹了口气。
原来男人怜香惜玉,不过是因为心底无人,但凡是有人将它填满,便再也容不下别人。
“找,再找,即使翻遍整个大虞,我也要将她找到。”
忽的,屋子里二爷咬牙切齿说了这么一句话。
绿烟心底一惊,侧耳去听。
却再听不到什么。
她扁扁嘴,喊了个二等丫鬟过来,“吴妈妈还没回来吗?”
这老妈妈,平日里偷懒耍滑也就算了,竟然还玩忽职守。
真真想背后告她一状。
“回绿烟姐姐,吴妈妈早就回了。”二等丫鬟回话,“听说是带了个远方亲戚回来,喊耿妈妈安排个职位呢。”
耿妈妈是裴夫人手下的得力干将,负责内院一众事宜。
“又塞人。”绿烟蹙了蹙眉,“可是塞在二爷院子里的?”
“那倒没有。”二等丫鬟摇头,“据说是放在了空院里,想来应是不太亲近的。”
绿烟拢了拢袖子,没在说些什么。
偌大的府邸里多了个丫鬟,实在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没有人关心,更没有人在乎。
房蓉蓉就这么成为了裴家空院里一个负责花草的三等丫鬟。
因怀着身孕,又是吴妈妈照拂的亲戚,平日里做活不多,多数时候修修花,浇浇水。
剩下的活计,都让另一个丫鬟给做了。
那丫鬟叫红柳,是吴妈妈养着长大的干闺女,人长得小巧玲珑,也机灵。
吴妈妈嘱咐她盯着房蓉蓉,她便盯的死紧,除了如厕的时候俩人不在一处,其他时间,竟是寸步不离。
房蓉蓉有时不耐烦了,她便笑嘻嘻的说,“好姐姐,你现在身子不便,我是来伺候你的,干娘说了,只要你顺利诞下麟儿,我可是有功劳的。”
房蓉蓉便说不出别的了。
进裴府之前,吴妈妈许诺她能见裴朗一面。
虽只是远观,不能见面,但能亲眼看到鲜活的儿郎,房蓉蓉也愿意。
可眼瞅着七八天的时日过去了,她连个小院都出不去,不由得暗自憋闷。
红柳见状,引她去稍偏的花园里散心。
裴家家大,光花园就修了好几处,大的那个常有人,小的就寂寥点,正适合解闷。
两个人边走边看,谁知就凑巧碰到有人来。
红柳机灵,拉着她就躲到了一边。
只听得外头人道。
“二爷,还是不了,不要,不要啊。”
竟是有人来偷情骂俏了。
房蓉蓉初有些羞赧,不想听这墙角。
转瞬想起,这裴府,似乎只有一个人能称作二爷。
她面色刹那苍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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