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小说 > 我要当女帝,谁反对,谁赞成? > 396.朕不在乎千万百姓说不

396.朕不在乎千万百姓说不


  >

  !

  码头挤着一些人, 看模样都不像是商人,有人拖儿带女,有人还拎着鸡鸭。

  “我娘家就在江对面。”有妇人大声的说着,她娘家在对岸安庆, 看着隔了一条江,其实也就隔了三四里地,长江到了安庆这一代的狭窄的不像话, 遇到一个眼神好的,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人挥挥手。

  摆渡的船速度很慢,众人等的有些烦,尤其是这天有些凉, 吹着江风更见寒意。有人等得久了, 就四处的活动,远处好像有人在卖馒头,有几个人就赶了过去。

  渡船终于又回来了, 排着队的人一步步的挪动, 有人大声的叫着:“船家,等一下,这里有个包袱, 那人一定是去买馒头了。”地上的那个包袱是小碎花的包袱皮,看上去还有些精致, 里面的东西多半会值些钱。

  排队的人都停了下来, 原地站着, 有人大声的对着卖馒头的方向叫嚷:“快回来!船来了!”可以看见有人空着双手急急忙忙的跑, 后面却有卖馒头的人拼命的追:“你的馒头!”

  馒头铺前,一些人嘻嘻的笑着,老老实实的站在空无一人的馒头铺前,等着店主回来,还有人大声的叫:“跑快点,快点!哎呀,又没追上!”

  等包袱的主人急忙回到码头,取了包裹,对等候的人一连串的道歉,又被那馒头店主追上,塞了馒头在他的手中,又觉得追赶的时候手捏的重了,有几个馒头破了皮,又一定要退了些钱,包袱的的主人这才上了渡船。

  “抱歉,真是抱歉了!”包袱的主人在渡船上不住的给被耽误的其余百姓道歉,又从渡船船夫那儿要了一支船桨,努力的帮着划几下,弥补因为等候而浪费的时间。

  鱼俱罗转头回望馒头店铺,那馒头店前的顾客依然老老实实的站着,既没有偷了店铺的银钱,也没有趁乱拿些馒头。

  “这些人真是了不得啊。”鱼俱罗道,他倒不是觉得有人会偷包裹,或者会偷馒头,众目睽睽之下偷盗是有多么的愚蠢啊。但为了一个人而耽误了许久,却没有人骂骂咧咧,那就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朝廷的惩罚这么重,还有谁敢骂人?”那娘家在安庆的妇人道。

  “要是就为了心里爽一下,张嘴骂人,这日子就别想好好过了。”周围的人也道,朝廷严格的很呢,骂人、闹事、插队等等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只要被朝廷知道,分分钟就会记录下来,扣除诚信分数,扣到一定程度,这人的等级就会下调,付出的代价就大了。

  一群人点头,“你丫信用不好!”会影响无数的,工作,买房子,买东西,全部会受到影响,等级低了真是寸步难行。

  “买东西会多付钱!”有人说道,小东西也罢了,但是一旦是贵重或紧俏的东西,商铺都要求买家出示等级证,有的等级高的才有资格买,有的等级低的需要加倍付钱。

  “我家的房子是五十两买的,我隔壁的邻居的等级低,花了一百二十两!”某个人得意极了,神情中还带着些不满,谁愿意和低等级的人做邻居啊。周围好些人看他的眼神立刻变了,难道这人的等级是四等级或者三等?

  “若是谁被降了等级,我都不敢结交。”有人说道,降等级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犯罪,要么是不断的小问题扣分累积,不论是哪一个,都证明被降了等级的家伙为人处世乃至人品很有问题。

  “那若是等级低的人,比如十七八级,又该如何?”鱼俱罗问道,等级制的漏洞太大,谁能保证高等级的人一定高尚,或者低等级的人一定恶劣?尤其是那些靠着从龙早而等级高的土著,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而那些有才华有品德的人很有可能只因为从龙太迟被评了低等级。比如中原的百姓中就鲜有等级在八级以上的,十三四级的多如牛毛,还不就是因为从龙晚,又被儒家给牵连了。想想那些品德高尚的人被十七八级压制了一辈子,无法出头,这人生就太悲哀了。

  一群百姓附和着,这等级制真的靠投胎技术啊,漏洞还是蛮大的。

  “朝廷说了,等级制还会不断地完善。”有人道,等朝廷找到了更完善的统计和平定办法,这等级制就能更公平了。

  “在这之前,等级低的人在长江以南可活不下去啊。”笙歌长吁短叹,一船的人明白了,这男子是从中原移民过来的,等级评低了,想要再回中原。

  “听说中原最近对等级制反应很强烈。”有人道,有人不屑一顾,圣上要做的事情,中原反应再大也绝对拦不住,现在只是在找漏洞查漏补缺而已,等完善了,肯定分分钟推广全国。

  其余人就好心的劝笙歌:“去中原也不是出路,也就晚了几年而已,等级低了,终究会在很多地方吃亏。”买个房子都要多付钱,谁敢不重视自己的等级?等将来小孩子上学堂也要看父母等级了,看等级低的人后悔不后悔。

  “年轻人,听老汉一句话,说什么都要在这几年把等级制提起来。”有个老者对笙歌道,哪怕等到圣上重新制定了等级制,这为了提升等级制所积累的功劳也不会跑了,只会让自己走得更高。

  “主动报名去蛮夷的地方!熬个三五年,等级就能提高了。”那老者认真的道,朝廷对主动开拓西方的人给的待遇都相当的高,肯去就是一个小官员,若是敢于蛮夷玩命,这等级制升起来更快。

  “随圣上出征和开拓东西突厥、极西之地的将士和百姓的等级是五级!”那老者大声的道,够羡慕死一大群人了。

  笙歌一脸的感谢,心里对大越朝西征的民间支持力度有了新的估算。

  ……

  鱼俱罗等人快到邯郸的时候,马车被堵在了路上,好像是两个相邻的摆摊的人吵了起来,两个人就站在街中心大吵,所幸好像还没有动手。

  笙歌皱了皱眉,从马车上探出了头,大声的叫:“你们就不怕有人告到衙门,扣了你们的诚信分,降了你们的等级?”两个吵架的人其中的一人大声的道:“对,我去衙门告了你,看衙门是不是扣了你的等级!”另一人冷笑着道:“扣了等级?别以为你没有把柄!我要被你告了,我天天盯着你,就不信你事事都符合朝廷的规定,用不了三天,保证你的等级比我还要低!”

  鱼俱罗在马车中微笑,这才是熟悉的人啊。但就是有了嫌弃。

  祁蕾将鱼俱罗笑得苦涩,急忙安慰:“不要紧,那些长江以南的百姓当中难道没有从中原迁移过去的?人无区别,什么中原人不如江南人,中原人有儒家的劣根性,那些都是假的,只是环境不同而已,早了二十年,江南蛮夷还不如中原呢。人总会在不知不觉当中变化,中原这不是比十年前好的多了?至少地上没有大小便了。”

  鱼俱罗瞅瞅祁蕾,你这种安稳还不如不要安慰了。

  马车好不容易继续通行,前方的县衙门口有衙役在大声的诵读故事,却没几个人听。

  鱼俱罗问马车夫:“这是在读什么公文?”马车夫摇头,道:“客官不知道,那是在读《圣上答酷法严刑书》。每天早午晚读三次,我耳朵都起了老茧了。”

  鱼俱罗叫停了马车,就在路边听着。

  “……圣上问,‘知道为什么官府治不了刁民,只抓良民?有一个故事很接近。’庚质问曰:‘是何故事?’”鱼俱罗微微皱眉,庚质?这也是个倔老头啊。

  “……圣上道,‘甲每日骂佛祖没用,推倒佛像,乙扶起佛像,认真的擦干净,结果遭报应死了。乙问,为何我对佛祖虔诚,却报应与我?佛曰,因为他根本不信我。’庚质默然。圣上继续道,‘任何强权,管理信任他的人才是最容易最节省成本的,管理犯人付出的成本太高,划不来。所以历来朝廷都是受坏人的气,赚好人的钱。官府欺软怕硬,衙役看到医闹的刁民不敢吭声,看到不给加塞的医生一个过肩摔。嘿嘿,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骸骨。

  朕为什么要纵容恶?朕为什么要让朕不爽的事情出现在朕的眼前?朕为什么要受刁民的气?就算世上定然会有恶存在,那也只能是朕一个人恶!’

  庚质对曰,‘民间已有百年传统,奈何?’

  圣上道,‘传统不代表愚昧落后和贫穷,朕此刻比你更优秀,你就只有接受朕的思想,因为朕不打算让你有资格拒绝。’

  庚质苦苦哀求,‘民间苦,请缚轻些。’

  圣上道,‘以罚代管听着懒政,效果却杠杠的。朕只求效果,不管手段。’

  庚质又曰吗,‘法不外乎人情,何以苛责至此?’

  圣上道,‘不遵守规则的结果太可怕,朕不想解释。

  胡适有言,一个肮脏的国家,如果人人讲规则而不是谈道德,最终会变成一个有人味儿的正常国家,道德自然会逐渐回归;一个干净的国家,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却大谈道德,谈高尚,天天没事儿就谈道德规范,人人大公无私,最终这个国家会堕落成为一个伪君子遍布的肮脏国家。

  朕深以为然,不敢稍有懈怠。’”

  鱼俱罗听着那衙役用毫不动听的嗓音读着《圣上答酷法严刑书》,竟然愣住了。半晌,他转头去看祁蕾和笙箫,祁蕾眼睛发亮,笙箫呆呆的看着天空。鱼俱罗苦笑,这胡雪亭真是与众不同,恶到了明处。

  马车前行,经过一个酒楼,听见酒楼中传出了《圣上答酷法严刑书》的言语,好些路人皱眉走过。

  鱼俱罗大笑,鄙夷极了,胡雪亭这宣传招数十几年如一日的烂,别说大音希声了,润物细无声都不懂。

  祁蕾和笙歌辩驳:“总归是有一两个聪明人听懂的,这就最够了。”这篇听得人耳朵起茧的《圣上答酷法严刑书》,百姓自然是觉得烦,但听懂的人却只觉得热血沸腾。

  鱼俱罗看看两人,微微点头,心里想着他终究是老迈了,胡雪亭能够白手起家统一天下哪里会是普通人,这天下英杰归心已经是大势所趋,强迫两个有前途的孩子跟着他逃亡,实在是太不现实了,必须趁着感情还在,好好的给他们谋个出路。

  “车夫,掉头,我们去丹阳。”鱼俱罗淡淡的道。祁蕾和笙歌惊讶的盯着鱼俱罗,六渡长江是早就定的计划,但是这直接在丹阳渡江也未免太嚣张了些。

  鱼俱罗却只是道:“你们要好好读书,等着两年后科举,若是再错过了,只怕机会就渺茫了。”笙歌心中一动,这是要打入敌人内部?无间道的难度很大的。

  鱼俱罗笑而不语,心里却在想错过了最容易的第一次科举,笙歌等人又忙着躲躲藏藏,一逃经年,一点钻研格物道的时间都没有,这科举的路只怕走不通。

  ……

  丹阳。

  鱼俱罗再次做到了杨恭仁的面前,桂花飘落,不时有香气滚进了两人的衣领。

  “老夫想要投降胡雪亭,试试看有没有出路。”鱼俱罗开门见山,笙歌和祁蕾大惊失色,杨恭仁却只是淡定的点头。

  “鱼公终于做出了决断啊。”杨恭仁又是欣喜,又是悲伤,这最后一个在中原坚持忠于大随的臣子终于也投降了胡雪亭。

  笙歌和祁蕾站得笔直,泪水却流了出来,两人都猜到了鱼俱罗为什么要投降胡雪亭。

  “不要乱想,老夫的命比谁都重要,岂会为了你二人的前途而冒险?”鱼俱罗转头看笙歌和祁蕾,又道:“老夫与胡雪亭是当真没有一丝的私仇,杨司徒之死老夫毫不知情,远在徐州整顿关卡,杨司徒的仇敌排一千个,都未必能排到老夫。宇文阀能投降,老夫为什么就不能?老夫虽然老了,又身处嫌疑,不能领兵打仗,当个演武堂的夫子还是可以的?再不济,也能在民部混口饭吃。”他看着杨恭仁,杨恭仁能够去管理农业,他也能啊,农业是天下的根本,那是重中之重的东西,他丝毫没有委屈感。

  “是,杨某立即去见裴蕴和佘戊戌,只是,圣上还在极西之得,只怕要过得旬日才会回来。”杨恭仁道,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非常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让杨恭仁如坠寒冰。

  ……

  一群大臣恭敬的看着天空,大越皇帝胡雪亭终于回来了,小雪岚和几个女孩子在飞艇上用力对下面的人招手,却被王奶妈瞪了回去,都探出了半个身子了,要是掉下来怎么办?二小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胡雪亭下了飞艇,一眼就看见一个紫衣服老头跪在了杨恭仁的身后。一群大越朝的官员都站着迎接胡雪亭,就一个穿着显眼的紫衣老头跪着,想不看见都难。

  裴蕴微笑着:“恭祝陛下凯旋而归。”死命的打眼色。

  胡雪亭莫名其妙,这次眼色打得太突然,唯一能猜到的就是和那个跪着的老头有关,其余完全猜不透。

  “嗯。”胡雪亭哼了一声,不清楚情况就少说话,说错话了就不好配合,随便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鱼俱罗,完全不认得是谁。

  杨恭仁大步向前,朗声道:“圣上,这就是罪臣鱼俱罗,畏惧天威,投案自首。”他死死的盯着胡雪亭,千万不要发生他最担心的事情啊!

  鱼俱罗跪在地上,额头贴地:“罪臣鱼俱罗,参见陛下。”

  胡雪亭眨眼,鱼俱罗?

  杨恭仁和裴蕴互相看了一眼,杨恭仁简直如坠冰窟!该死的,胡雪亭果然不在乎鱼俱罗!

  鱼俱罗投降之后,杨恭仁立马就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开随五老之一的”鱼俱罗自以为名动天下,权倾一时,是大随朝的重臣,是对抗大越到最后的一个英雄,胡雪亭对其就算没有恨之入骨,也应该异常重视,这才有六渡长江摆脱追兵的计划。

  可惜,鱼俱罗在长江往返经年,自以为背后无数大越的铁骑追杀,其实是一个都没有的。

  胡雪亭根本没有去想过杨昭杨恭仁亲自出马解救的“友人的后代子孙”中的友人是谁。

  大随灭亡的诡异万分,朝廷官员没有经历重大的损失,这杨昭杨恭仁作为大随的皇室,认识的大随故人只怕是多如牛毛,谁有空去详细的追查是谁?左右是个不肯投降大越的顽固派,大越如今急缺的是基层的官员,高层的官员缺了几个完全无所谓,需要高层官员处理的事情又不是那么多,慢慢补充或提拔就是。胡雪亭随便想想就知道能请动杨昭的大随的高官是没几个肯低声下去的到大越做基层官员的,那又何必去热脸孔贴冷屁股的三顾茅庐?那祁蕾其实根本无罪,大随遗留的老臣子们隐居久了,不懂大越律法而已,她又何必去深究一个躲在深山中不愿意接触大随的老顽固?

  杨恭仁欺负鱼俱罗跪在他身后看不见,狂眨眼睛,死命的打眼色,道:“圣上追捕许久不得鱼俱罗,还请圣上饶了鱼俱罗的大罪。”要是被鱼俱罗知道他在胡雪亭心中的分量就是零蛋,一定是当场炸毛,吐血三升而死。

  胡雪亭瞅杨恭仁几乎扭曲的脸孔,再瞅地上跪着的鱼俱罗,老鱼?她其实不是很在乎鱼俱罗的,追捕他许久干什么?天下都统一了,谁在乎一个没兵没将没地盘的老头子?

  裴蕴深深的看胡雪亭,把老鱼放到基层好了,老鱼几起几落惯了,能够适应基层的。

  胡雪亭微微点头,双手负在身后,踏出一步,身上爆发出冲天的气势。鱼俱罗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却陡然同样冒出了强大的威压。

  裴蕴和杨恭仁惊讶的看着两股强大的威压在空中相遇,刹那间变成两只猛兽,在虚空中咆哮。马蛋啊!不就是皇帝见个降臣吗?装什么逼啊!

  胡雪亭抬头看天,冷冷的道:“鱼俱罗啊,朕派了一万多人,在徐州各处搜捕与你,却一直未有消息……”一瞅杨恭仁,继续道:“……原本以为跟着祁蕾就能抓到你了……”

  杨恭仁松了口气,眼睛也不眨了,身体也不冷了,胡雪亭真是机灵啊。

  鱼俱罗跪在地上,嘴角却露出了冷笑,想抓我?哪有这么容易。

  “……没想到朕派出了三万兵马,竟然依然被你金蝉脱壳,屡次追捕而不得,没想到你竟然躲在了朕的眼皮子底下,果然是当世名将啊。”胡雪亭慢慢的道。鱼俱罗低头看着地面,神情不变,心中却微微有些得意,胡雪亭还是很识货的。

  裴蕴狂打眼色,鱼俱罗很笨的,多哄几句肯定搞定。杨恭仁斜眼看裴蕴,你丫刚才不打眼色,老子眼睛都抽筋了!

  胡雪亭怒视两个家伙,你们脑子有病啊,直接带鱼俱罗来见我,不会拖延几天,互相串供?

  裴蕴悲凉极了,鱼俱罗是个傻逼啊!别人家投降都知道老老实实的在某个房子里待着,等待朝廷的处理,这老家伙竟然以为分量很重,非要在第一时间向陛下投降,以示诚意,结果一点点作弊的时间都不给。

  胡雪亭瞪裴蕴,鱼俱罗说第一时间见我就第一时间见我,是他投降还是你投降?裴蕴回眼色,鱼俱罗好歹是一朝重臣,大越朝还用得上,刚投降不能扫了他面子啊。

  杨恭仁猛打眼色,老鱼本来想要负荆请罪的,要不是我拦住,你现在就要拿着藤条当众打一个老头了。

  胡雪亭等人在空中刹那间交换了几十个眼色,鱼俱罗还在地上得意,这胡雪亭果然很重视他,三万人追捕啊,这规模是前无古人了。

  “罪臣抵抗天兵,死罪。”鱼俱罗道。

  裴蕴和杨恭仁瞅胡雪亭,你可别耍性子,说一句那你去死啊……

  胡雪亭淡淡的道:“你已经看够了我大越江山,可觉得国富民强?”

  杨恭仁微笑,胡雪亭还是蛮上路的,这句文化就是标准的招收降臣的套路话,只要鱼俱罗顺势夸几句大越如何美好,胡雪亭自然就会顺便道,这大越还不够美好,不如你来帮我。这君臣之间就轻轻松松的度过了投降和纳降的尴尬场面,君臣握手而对,深感配合默契。

  鱼俱罗竟然愣住了。

  杨恭仁大惊失色,你丫愣什么愣,不会想要打脸胡雪亭吧?裴蕴看胡雪亭,这老鱼是杨恭仁推荐的,你要迁怒就迁怒他,和我无关。

  鱼俱罗怔怔的跪着,胡雪亭鼻子的站着,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四周越来越安静,空气更是凝固了。好些官员看杨恭仁,你和鱼俱罗是不是活腻味了,作死也不带这么的。杨恭仁脸色灰败,只觉倒了大霉。

  半晌,鱼俱罗终于开口道:“罪臣在中原和江南都看了一些,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陛下。”胡雪亭道:“说。”

  鱼俱罗抬起头,盯着胡雪亭,一字一句的问道:“陛下为何对中原有如此强烈的地域仇恨?这中原百姓不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可还记得,你是历阳人,你的家乡也在长江以北。陛下若是以为中原人都是蛮夷,江南之人才高贵,为何不杀尽了中原之人?”

  一群官员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言词,反倒松了口气,好些人佩服的看着鱼俱罗,姜是老的辣啊,看透了胡雪亭的性格,直言犯上在胡雪亭面前还是很好使的,几乎是只有收益没有亏损。

  胡雪亭沉默不语,鱼俱罗继续盯着胡雪亭,道:“陛下所有的亲信都集中在了江南,所有的财力都集中在了江南,罪臣甚至怀疑陛下是不是抽空了中原的精英,尽数送到了江南。江南何幸,陛下如此厚爱,中原何辜,陛下如此痛恨?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何以厚此薄彼至此!”

  裴蕴转头看杨恭仁,杨恭仁微微摇头,鱼俱罗这次还真不是卖直。忠臣,老臣,纯臣,直臣这些设定太高级,鱼俱罗这辈子就没有学会过,多半是受了什么刺激,真心为中原的百姓抱不平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若守于中。’陛下当切记。”鱼俱罗道,只看等级制就知道了,长江以南的百姓等级远远的高于中原地区,这几乎是胡雪亭仇视中原的铁证。

  胡雪亭长叹一声,道:“老鱼啊,你这一生几次起伏,真是没有错啊。”

  鱼俱罗冷笑:“老夫只说真话,陛下听不得,老夫也是要说的。”想到同样是大越子民,中原却只有一个衙役在门口诵读文章,不管百姓爱听不听,而江南却有工部侍郎在田间巡查,这其中的差异让鱼俱罗愤怒不平,原本计划老老实实做个降臣,为笙歌祁蕾铺路的念头早已抛到了脑后。鱼俱罗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看祁蕾的时候真的觉得这丫头就是他的孙女,两个人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啊,都是这么的冲动,一点都不懂得进退之道。

  胡雪亭冷笑:“你以为你只是说了真话才被贬谪的?看来你现在还没明白啊。你被贬谪,是因为你明明智商不够,却以为天下第一,是因为你以为仁者无敌,却慷他人之慨,是因为你双眼如芒,却以为目光如炬。”

  鱼俱罗冷笑着,说到这个程度,这人头已经掉了九成,他干脆站了起来,负手看着胡雪亭,眼睛中的双瞳定定的看着胡雪亭:“鱼某忠义而失朝堂,天下皆知。”以为是皇帝,以为他是投降的臣子就能胡说八道羞辱他的名声了,做梦!大不了砍了他的人头,尽管拿去。

  一群官员轻轻叹息,老鱼真是蠢啊。鱼俱罗听着百官的叹息,站得更加笔直了,鱼某虽然败了,但生要站着生,死要站着死。

  胡雪亭冷笑道:“大随只有五千万人,却灾民四起,江南,辽东,漠北,明明有的是肥沃的土地,却鲜有人愿意移民。为何?”

  鱼俱罗一怔,怎么也没想到为什么忽然扯到了这上面,但他细细的想,是百姓追求落叶归根?是中原地区繁荣,人口增加极快吗?

  胡雪亭道:“那是因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鱼俱罗不屑的笑,胡文盲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胡雪亭道:“中原之地平坦,与河流湖泊丘陵遍地的江南相比,这中原的田地多得多了,集中又容易开垦,还没有瘟疫;与辽东比,这中原之地又温暖适人,不用担心出个门就冻掉了鼻子;与漠北需要重头开始开垦的荒地比,这被已经被开垦几千年的中原土地更是一块熟得不能再熟的熟地,丝毫不用担心种子会不会水土不服,会不会颗粒无收。”

  “这中原之地对华夏而言,实在是一块宝地,百姓宁可在舒服的中原饿死,也万万不能去生存艰难的江南,辽东,漠北的。”

  鱼俱罗听着胡雪亭的言语,神情由不屑的冷笑,到了愕然,最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胡雪亭。

  “朕夺了华夏天下,若是为了一己之私,朕只需要守住关中,占据洛阳,何必理会百姓是儒,是道,是佛,是站在厨房吃饭,是两条腿走几百里地,是看天吃饭。朕只要有了关中和洛阳,以如今天下只有三千余万人口的基础,与五千万人的大随朝相比,人均耕地之数几乎多了一倍,朕只需要无为而治,不用三十年,大越定然是人人富足,史称盛世。”

  鱼俱罗汗水涔涔的冒了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却无力擦拭,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裴蕴等大奸臣,只觉这些奸臣的身形在模糊之中竟然隐约冒着一圈白光,他用力的眨眼,再看,却只看见那些年轻的丹阳系的官员们脸上散发着傲然和决绝的光芒。

  “三百年后中原再次挤满了人口,再次灾民四起,天下大乱,关朕p事?朕早已化为黄土。后人若是谈起朕,只会嗟叹朕一代明君,开创盛世,子孙后代却都是昏君,一代不如一代。”

  “这明君,这盛世,真是容易啊!”

  胡雪亭的声音平静如水,鱼俱罗却慢慢的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身处一群有名的奸臣和一群年轻的足以做他孙子孙女的官员当中,他却觉得自己渺小无比。

  “杨広要开拓辽东,定边疆,拓辽东,为华夏取得生存之地,立万世不朽之功,你看不见,以为杨広好大喜功。朕要开拓长江之南,打破六千万人口的瓶颈,打破三百年一轮回的怪圈,你又看不懂。”

  “你的眼睛是双瞳,可惜却是瞎的。你以为的一片忠心,以为的为国为民,只是成全了你的虚名。”

  “你眼瞎,心瞎,站在华夏的未来的尸骨之上以为善,不明真相顶撞于朕,以为忠勇仁义信,铁骨铮铮,如此愚蠢之人,不贬谪了你,贬谪谁?”

  “若不是你有武略,还贬谪你作甚?不杀了你,留着浪费空气吗?”

  鱼俱罗闭上眼睛,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滴落尘土。

  “中原群雄割据,朕没有打下一座城池,这中原就投降了,高颖远遁,宇文述请降,你鱼俱罗看似抵挡,其实也是远遁了,这中原之地除了洛阳,没有一座城池是朕血战而得的。在百姓眼中,朕的大越与大随相比,又有何差异,不过是换了一个皇帝而已,百姓为何要臣服于朕?朕杀了些,迁移了些,终究是无力让每个人睁开眼睛开世界。”

  “朕立格物道,在极西之地开疆拓土,杨轩感张须驼在中原百姓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立国,功在万世。朕明明已经真正的改天换地,为华夏开启千年的盛世,可惜百姓终究是看不见,看不懂。”

  “朕难道还要一个个的告诉他们朕的抱负,国家的策略?”

  鱼俱罗根本不敢抬头。

  “朕还真的这么做了。中原之人仓促归越,对法制观念淡薄,朕花了心思,写了《圣上答酷法严刑书》,悬榜各处,又令人日日诵读于县衙,茶楼,酒肆,这教化之心,自问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几人费心若此?”

  “朕做了这许多,却抵不过‘白送的没人要,花钱的人人抢。’人性如此,朕无言以对。”

  “朕无法用朝廷的刀剑逼迫百姓离开现在空荡无比、未来却注定了拥挤的中原,万里迢迢的去拥有大量的田地的辽东,漠北,江南。朕虽是天子,虽杀人无数,但在朝廷有限的银钱和整体人口不足的情况之下,终究不能肆意妄为。朕决定让百姓自己选择。”

  胡雪亭平静的看着鱼俱罗,既不责怪,也不看重,道:“朕马上就要建立长江以南经济特区,大越国但有新的科技,学说,人文,经济,作物,都会在故大楚之地和长江以南试行。这长江之南与中原的差异将会越来越大,不用二十年,江南将会成为繁华之地,而中原除了洛阳汝南一代,将会成为人人嫌弃的蛮荒。是留在中原之地每天穷苦,还是去辽东,漠北,江南体会新的时代,由得百姓自己选择。”

  “朕不强迫百姓背井离乡,这也算是仁义了吧?只是,这其中的杀意,这中原百姓未来的绝路,只怕如今这些中原百姓到死都体会不到了。”

  鱼俱罗重重的磕头,若如此,真的将置中原千万百姓于死地。

  “你放心,朕是昏君,这不勉强百姓的仁义之事,朕是做不出来的。”胡雪亭淡淡的道。鱼俱罗听着昏君二字,只觉百感交集。

  “朕的眼中没有江南人中原人,没有南人北人,朕只看见华夏人。待朕在长江以南建立了完善的铁路,朕将再次强制迁移中原百姓填充江南,而后不论这中原人接受不接受,朕的铁路,朕的王法,朕的格物道,朕的弃儒,都将在中原大地上彻底的贯彻。任何不服者,朕都会将他发配到陇西和辽东。”

  “这华夏百姓的生存空间由不得千千万万个随遇而安鼠目寸光的百姓做主,朕不在乎对千千万万的百姓说不,不在乎砍下千千万万的百姓的人头,朕说要这片空间,就是要这片空间。”

  鱼俱罗眼睛一酸,死死地咬住了牙齿,这大越看似维护长江以南的故土老人的权力和地位,背后竟然有如此的深意。

  “朕还可以告诉你,朕还将不断地迁移百姓去极西之地,去辽东,去漠北,中原百姓江南百姓在朕的眼中都将是刍狗,由无数的空白地区等着他们去填补,唯一的区别只是人口少时,朕少迁移些人口,人口多时,朕就大量的外迁人口。”

  一群官员无奈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鱼俱罗,这朝廷推动开发长江以南的大局都看不明白,老鱼真是勇则勇矣,脑子不太好使,这儒家洗脑的作用真是太强大了,掉进了真善美之后,再也休想爬得出来。

  鱼俱罗用力的磕头,声音勉强保持平稳,没有露出哽咽:“罪臣不识圣上万年大计,公然诋毁圣上,罪该万死!”

  胡雪亭淡淡的道:“看不清大越在做什么,又不是一个两个,朕也不是很在乎昏君暴君的名声。朕今日花了时间与你解释,是因为你投降朕,多半是为了那些手下谋条出路。朕此刻缺人,你虽然迂腐愚蠢,但好处是身边的人也不会是油滑之辈,用起来轻松些,不用担心他们贪腐和滥权。”

  “朕已经流放了太多的基层官员,若是你的手下管不住自己,朕的边疆多得是,如今交通也方便,流放很是容易。”

  杨恭仁极慢极慢的吐出了胸中的气,微笑着看着胡雪亭,换成其他人做皇帝,此刻不仅鱼俱罗,他的全家的脑袋也已经落地了。

  “你心中有爱民之心,见识却不怎么样,去涿郡吧,涿郡尚且没有太守,契丹和奚虽然臣服了,但是依然处于独立状态,朕不需要他们独立,朕要他们被华夏吞噬。你守在涿郡,若能汉化了契丹和奚,对华夏也是大功一件。”

  ……

  皇宫之外,笙歌和祁蕾等几十人见鱼俱罗出来,双目红肿,似有痛哭过,大吃一惊。

  “鱼公,可是被胡雪亭羞辱了?”笙歌低声道,以鱼俱罗的坚定竟然哭了,只怕是经历了舔鞋子的羞辱。

  祁蕾大怒,扯住了鱼俱罗,道:“胡雪亭昏庸不堪,不识忠义之人,我们不用在大越为官,且去四海逍遥。”

  鱼俱罗听见了这“忠义”二字,心中就抽搐了一下,只觉脸被打得嘭嘭响,呵斥道:“再也休要提忠义二字,老夫乃不忠不义之人。”

  祁蕾与笙歌对视了一眼,只觉鱼俱罗一定是舔鞋子了,说不定还舔了整个朝廷大官的鞋子,不然不至于如此激动。

  “唉,寻个地方,老夫与你们细细的说。”鱼俱罗长叹,这世界就像被迷雾遮盖着,无数人一辈子没有看清迷雾下的真相。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神 30瓶;叶子不懂 10瓶;川上穷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要当女帝,谁反对,谁赞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我要当女帝,谁反对,谁赞成?》,


  (https://www.uxiaoshuo.cc/304/304201/1565725.html)


1秒记住U小说:www.uxiaosh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xiaosh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