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抛尸案

　　一个嘉宾说，“徐某的案子，发生时间最早，检方的证据也最少，因为当年警察还没有采集dna的意识，案发时也没有任何目击证人。每一个关注此案的人都知道，杀害徐某的作案手法和后面五起案件如出一辙，但陆建忠就是死不承认，又没有证据指向他，法庭也只能以五起杀人案的罪名来给他定罪。”另一个嘉宾，挂着林教授名牌的补充，“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三项规定，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以证据不足，指控的犯罪不能成立，判决宣告被告人无罪。”

　　主持人问，“林教授，那您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徐某的案子不是陆建忠干的？”

　　林教授说，“法院没有判决，我也不敢断言。不过不管陆建忠杀了五个人，还是六个人，对于他的量刑结果，并没有任何影响，陆建忠实际上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第一个嘉宾说，“坐牢是没错，但你知道区别是什么吗？这十年，陆建忠陆陆续续跟所有女孩的父母都道了歉，唯独没有跟徐某的父母道歉。”主持人坐正，表情肃穆，“好，如果徐某的父母现在也在看电视，那么我在这里对你们保证，杀害你们女儿的凶手已经受到了惩罚！”

　　直到电视节目结束，屏幕上一片雪花时，徐歌才走到电视下面，从录像机里推出一盘带子。他看了下带子，问马护工，“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玩意儿？”

　　马护工解释，“老太太看完节目，非让我给她录下来。我说电视上有回放功能。她不听，说是电视上存不住，必须得用带子录下来。她连看了七天，天天跟我念叨，自己马上要死了，死之前就想听那个凶手承认，女儿是他杀的，听他说声对不起。”

　　“什么时候的节目？”

　　“上礼拜五晚上的，老太太天天守着电视，没想到就看到了自己家里的事。那女孩是你姐姐？”

　　徐歌没回答。他走之前看了看昏睡的母亲，把带子塞进公文包，拿出几沓钱放在桌上，“老太太要是不想去医院，就把大夫请过来，她醒了你给我打电话。”

　　徐歌带着录影带去监狱，说有个案子跟里面的犯人有关。狱警带着他往里面走，他在陆建忠牢房前站住，“这间牢房。”

　　狱警质疑，“你要找陆建忠？”徐歌点头，“对，开门。”狱警打开牢房门，陆建忠还没睡，坐在床前茫然地看着门口的徐歌。狱警站在徐歌的旁边，徐歌看着陆建忠，“我跟他说几句话。”狱警不肯走，“你要是跟陆子鸣问话，我就得在场。”

　　徐歌犹豫了片刻，这时对讲机里发出声音，“梨花苑附近，一名男子高空坠楼，请刑侦局重案组全体成员立即前往坠楼地点，地点在迎春路与锦城大街交汇处。”这声音打消了徐歌的冲动，他对狱警说，“锁门吧。”拿起对讲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收到。”

　　晚上温晓茜被叫到警局，她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哪儿又出事了？我都快睡了，大半夜把我叫出来，直接去现场不就好了吗？让我来警局，你们都去哪儿了？行，那我知道了。”

　　警局黑灯瞎火，她挂掉电话，刚推开办公室的门，突然灯全亮了，楚向哲、程际盛和组员们推着蛋糕，冲她大喊，“surrise！”

　　温晓茜有点懵，“谁过生日？”

　　楚向哲笑道，“你啊。”温晓茜皱眉想，“今天不是十月五号吗了？”楚向哲指着表，“已经过十二点了。”温晓茜搓了把脸，“你们真行，我还真以为有案子呢？”

　　蛋糕推到温晓茜面前，烛火晃动，楚向哲催道，“你先许个愿。”温晓茜想了想，刚要许愿程际盛叫道，“等会儿，我去把电话线拔了，今天好好给你过个生日。”他走到电话机旁，找着电话线拽了一下却没拽动。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起来，程际盛回头看着大家。楚向哲示意，“接吧，没什么事就转到分局。”程际盛接起电话，“你好，海滨城刑侦局。”他表情渐渐变得严肃，所有人不由转头看着他，直到他挂掉电话。

　　楚向哲问，“没事吧？”程际盛说，“又有人死了。”

　　梨花苑附近，一名男子高空坠楼，坠楼具体地点在迎春路与锦城大街交汇处。楚向哲把车停在路边，和温晓茜下车。后面跟着的警车陆续停下来。楚向哲仰头看高楼，问另一辆警车下来的程际盛，“高空坠楼是吗？老石来了吗？”程际盛回答，“已经在路上。”

　　“让他来了直接验，如果是自杀，今晚就转给区分局。”楚向哲走进粥粉面店，里边一个食客都没有，只有老板坐在门口，“谁报的警？”老板站起来，“我报的。”楚向哲问，“你看见人摔下来的？”老板回头往店里看，“我老婆看见的，她让我报的警。”老板娘坐在一张桌子边，呆呆地看着地面。

　　楚向哲又问老板，“尸体在哪儿？”老板指了指门外几个看热闹的食客围成一圈的地方。楚向哲说，“你先陪你老婆，一会儿找你们问话。”

　　走近人群时楚向哲提高了嗓门，“都别看热闹了，大半夜的回去睡觉吧。”但等他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人，发现地上只有一滩血迹，不见尸体。温晓茜跟上来，见状问道，“人呢？”旁边等炒粉的食客乱纷纷地说，“我们过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人。”

　　楚向哲先看看地上的大片血迹，又回身望了一眼亮灯的粥粉面点，老板仍然坐在门口。他让温晓茜把老板和老板娘找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尸体自己还会跑了不成。

　　徐歌开车进入小区，前面已经有诸多闪灯的警车。他留意到不远处有一个便利店，把车停在门口。便利店门口有两个喝醉的男人，徐歌从他们身上跨过去，问店员有没有蛋糕。便利店自然没有正常大小的生日蛋糕，他让店员随便拿两个像样一点的。

　　店员在冰柜里挑蛋糕时，徐歌一直看着门口的两个酒鬼和一开一合的门好笑。程际盛进来买鸡蛋仔，见到收银台上的蛋糕，和徐歌打了声招呼，“局里那块蛋糕还一口没动呢，弄得我饿一晚上。”他把今晚的奇事告诉徐歌，警察来了，尸体可能是躲警察，不知跑哪去了。

　　尸体不见了？

　　徐歌没拿蛋糕和找零，快步走了出去。

　　一小时前，二十四小时的粥粉面店。这是一家只有七八张桌子的小店，店里边贴满了c罗的海报。两三桌的客人，有人在等菜，有人马上就要吃完。三十多岁的老板娘在炒粉，刚打下鸡蛋，一个客人吃完后掏出整钱要买单。

　　老板娘没有零钱了，转头看去，老板在阁楼上睡觉。那边等菜的客人催她快点，老板娘一边应着马上就好，一边把一碗河粉倒进去，随便扒拉两下就放下去隔壁的便利店换零钱。老板娘认识便利店门口喝醉的两个，经过时轻轻踢了一下，到周末就喝成这样。便利店的店员周莹莹跟老板娘的弟弟c仔熟，一边帮她换零钱一边问起c仔的行踪。“昨天打电话说在新加坡租房子了，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老板娘气呼呼地说。周莹莹同情地说，“那你和姐夫也忙不过来呀，再招个小工吧。”老板娘叹气，“自己家的买卖，再招个外人来，我和你姐夫睡大觉，让这人把钱卷走了怎么办？”周莹莹说，“那晚上就别干了，白天我姐夫忙不过来，晚上你又忙不回来，你们俩只做白天好了。”

　　说是这么说，但只做一楼的话房租都出不来。老板娘边走边数钱，有一张十块已经断成两半。她想回便利店去换，刚一转身，一个黑影就在她身后掉下来了。

　　老板娘慢慢转过头，看到一具尸体摔在地上，周围溅得都是血。死者的脸朝下，穿着黑色衣服。她想伸手把尸体翻过来，但刚一碰到肩膀就吓得缩了回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站起来又看了一眼，回头看看亮灯的便利店，那边喝醉的两个人已经靠在一起倒下了。再看看前方自家的粥粉店，她一路小跑着回到粥粉店。店里等餐的食客见到她就催河粉，等找零的又催着找零。

　　老板娘头脑发昏，把整把钱都给了等找零的。客人一看还是五十，自己把零钱拿了，那张断成两半的十块留下了。锅里的河粉已经焦了，老板娘让客人去别一家吃，自己打开收银抽屉拿出手机，抓着梯子一级一级往上爬。头快顶到天花板时，她踩着梯子摇醒打呼噜的老公。摇了好半天，老板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汤又不够了？”老板娘将手机递给老板，“帮我报个警。”

　　听到报警两字，老板腾地坐起，“怎么了？谁不结账？”老板娘答不上来，老板翻个身探头出来往下看，发现她裤子上全是血。老板娘低头看去，用手抹了抹裤子上的血迹，结果上面的血点被抹得红成一片。

　　徐歌从便利店走过去的时候，楚向哲问话，老板大声辩解。老板娘站在他旁边，一声不吭。他们也不知道尸体跑哪去了。

　　大晚上的，楚向哲也有点焦躁了，“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跟你老婆问话，你别老抢着答！”老板看看老板娘，她缩在后面不说话，“她吓着了，人掉下来时，就离她这么近。”老板从兜里拿出那两半的十元钱，“要不是这十块钱，她拿回去换，我老婆就被砸死了！”

　　徐歌看看老板娘带血的裤子，“男的女的？”楚向哲回头看一眼，发现是徐歌，“你也来了。”又问老史到哪了。温晓茜说，“快到了，还让他来吗？”

　　“当然要来，这么多血，脑浆都在，这是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吗？明显已经死透了。你们谁看见了？”楚向哲问看热闹的人，那些都是等餐的食客，“我们都是等了好半天，老板娘他们账也不收，饭也不做，出来才知道这件事，过来就是这样子。”

　　楚向哲吩咐一个警察，把现场的人登记一下他们身份。徐歌这边问老板娘，“男的女的？”老板娘觉得他比楚向哲温和，终于说话了，“男的，黑衣服，穿着拖鞋，白袜子。”

　　楚向哲好不容易等到她开口，连忙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老板娘看了一眼便利店门口，那边两个喝醉的已经醒了，恍同隔世地看着他们。老板娘指指，“他俩一直在那儿喝酒，不知道看没看见。”那俩向这边挥手，大声喊着，“警察叔叔，我要报警！”

　　楚向哲看了他俩一眼，“盯着点儿，我一会问他们。”程际盛吃着黑蛋糕，带着老石走过来，把白蛋糕递给温晓茜，“徐哥送你的，祝你生日快乐。”温晓茜诧异蛋糕如此之小，接过来看了一眼池徐歌，徐歌没说话，回了个笑。

　　老史端着咖啡杯走近，见他们围着滩血迹，尸体呢，“弄哪儿去了？”徐歌摇摇头，“没尸体。”老史炸了，“没尸体你把我弄过来？这都半夜两点了。”温晓茜解释，“楚大队长想让你验一下，是自杀还是他杀。”

　　“拿啥验？我靠啥验？”

　　楚向哲打开手电筒，看着地上的血迹和脑浆，“现在不用验了，尸体消失了，那一定是活着的人干的，基本是谋杀。”老史嚷归嚷，蹲下来拿出工具箱，戴上手套掏出试管去取样。楚向哲用手电筒扫了一大圈，一个手机倒扣在马路牙子的下面。他戴着手套捡起手机捡起来，抬头没见到老高，顿时生气，“老高回回抢着要东西，这次怎么不来？”

　　程际盛拿出电话拨打，楚向哲听到，“不用来这儿了，让他直接去警局。”他把捡到的手机给程际盛，自己走到便利店门口，坐在喝醉的人旁边，以他们的视角看着坠楼地点。

　　“看见坠尸了吗？”

　　一个躺着还没完全清醒，另一个醺醺地说，“喝多的那个？趴地上好半天，被他兄弟带上车了。”楚向哲耐着性子问，“什么车。”

　　“当然是四个轮子的。”

　　楚向哲问，“车牌号有印象吗？什么颜色的车？”醉鬼想了半天，“我下次买车一定买黑色的，刚买的红色的，公司个个都说我娘，女朋友都跟我黄了。”楚向哲对跟过来的程际盛说，“带他们俩回去醒醒酒，我一会儿问话。”周莹莹对楚向哲笑道，“谢谢总算有人把他俩带走，闹一晚上了。”楚向哲问，“坠楼的人你有见到吗？”周莹莹摇头，“没有，他们俩在这儿，有人跳楼我都不敢去看。”

　　楚向哲点了点头，然后大步回到坠尸地点，继续问老板娘，“你没看见那个人脸？但那个人的黑衣服，白袜子，拖鞋，有没有这样的客人去你们那儿吃饭？”

　　老板娘想了会，“没印象。”楚向哲关照老板，“这段时间暂时先不要离开这个店，我们可能还会找你们问话。”老板连忙说，“肯定不走，我们在这儿都干十二年了，哪怕过年，都没打过烊。”老板娘诧异地问老板，“我们干十二年了？”老板说，“对啊，结婚那年来的海滨城，第二个星期咱就把这店盘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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