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赏梅（1）
“晚娘？”
南宫玥试探地叫了一声。一向英明的他今日有些迷糊，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晚娘怎么就不理他了呢？
是他做错了事？可他今日一整天都在家。
是下人做错了事？可下人们做错事她不该对他不理不睬吧。
所到底应该还是他这里出了问题。
邱晚娘想到今日绮罗同她说的南宫玥特意让寒风送去一份礼物的事，心里就一阵别扭。她是下意识不太想理南宫玥的，但一想绿萼的确是在邱如彬的案子上帮过南宫玥，或许南宫玥是为了感谢绿萼才送去的礼物，她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而且这是个一夫多妻的时代，就算南宫玥对别的女孩子有所青睐，也是可以理解的吧？何况南宫玥还是个王爷呢？皇上的亲弟弟诶，皇亲国戚诶，如果不是当年南宫焱立了战功超过南宫玥，南宫玥就有可能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诶——如此一算，就算他有十个八个女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可一想到南宫玥可能对绿萼有意思，她的心里就发堵！她就是不想理他！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晚娘？”
见邱晚娘还是没有理会，南宫玥又一次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这小丫头，莫不是睡着了吧？
“嗯？”邱晚娘觉得如果不应，实在是说不过去了，遂把账册从面前移开，看向南宫玥，“你回来了？”
南宫玥看着邱晚娘平日里总是带笑的小脸如今笑得勉强，还有那平日里亮闪闪的杏眸里此刻没有多少光彩，心里便更加疑惑了：“怎么这么没精神呢？是不是处理府中事务太累了？若是的话，明日开始不必处理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说着，南宫玥意欲伸手将邱晚娘手中的账册取走。
邱晚娘躲了躲：“不是……”哪里是府中事务的事？根本就是他。
“那是怎么了？”南宫玥的声音很温柔，小心地试探着。他越发感觉到自家小媳妇儿语气里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大概是他猜错了，她感觉到了他的误会。
“没什么……”邱晚娘躲过南宫玥的眼神，打算继续看账册。而其实她已经没心情去看账册了。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并不像大多数穿越女主一样牛逼哄哄的。她并不是什么厉害带功夫的女佣兵，也不是什么带金手指的杀手，更不是什么聪明绝顶运筹帷幄的女强商人，她前世就是个家境普通的小职员，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还执意填了舞蹈专业，上大学还得靠自己打好几分工才能挣到学费的普通人。
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辛苦一些。
所以她哪怕在前世常被人夸拥有迷人的外表，却也因为自己的原生家庭而有一种天生的自卑感。她天生没有自信，哪怕她其实觉得自己并不笨。
所以她感受到南宫玥对她的好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接受，但她往往不知道怎么回应而选择躲避。这是她的原生家庭造成的，她也不想。而如今因为这个绿萼，她忽然开始重视南宫玥对她的感情。
——当然，她骨子里是骄傲的。她并不认为这种天生的自卑感会让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南宫玥。她觉得人人在爱情面前都是平等的。她不会觉得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而让一段感情的双方变得有高有低。
但是如果南宫玥对绿萼也有些感情，那么对她又是怎么回事呢？她感觉到的那些温情和照顾，到底是因为他真的对她好，还是因为她是他的合法妻子，他的性格使然？
所以真正让她担心的，是南宫玥对她的感情是否是真心。
这对她很重要。这决定了她是否要在这段她已经感觉到有些萌芽的感情里继续投放自己的感情不再选择躲避。
她的心也是肉长的，她不会感觉不到南宫玥对她的不同。他的笑，他的温柔，这些都是真的。
但是不是唯一呢？
邱晚娘忽而抬眼看着南宫玥，寻到他那双黑曜石一般闪着流光的眸子。从里头她看到她的倒影，那么清晰地映着，就像是一幅画。
其实这本不是她的脸。两个月的穿越时光，她渐渐接受了这张脸而已。想来就像做梦，两个月前她还在舞蹈培训班给小孩子们教授舞蹈课程，那么多天真的小脸对着她喊“老师”，甚至有一个还不错的阳光男孩儿在追求她，每日拿着玫瑰花儿在培训班外等着，引来孩子们趴在玻璃窗上往下张望……
“晚娘？”
南宫玥看着邱晚娘迷蒙的双眼。她在看着他，可是她的眼睛里却没有焦距。这是她第一次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神有些涣散，注意力也没有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竟然在看着他的时候走神了。
“嗯？”邱晚娘这才回神。她竟然看着他走神了。
“在想什么呢？”南宫玥抬手将邱晚娘手中的账册取走，这回她没有再抗拒，而是顺手将手收回，包进了被窝里，把自己和他隔绝开来。
南宫玥好看的卧蚕眉轻轻皱起。他不喜欢这种隔绝。
“想你。”邱晚娘又抬眼，直言不讳。
南宫玥这才轻笑了一声：“我不就在这儿吗？”晚娘最好的地方就是，她在他面前从来不会说谎。她对他说的都是真话。这一点让他的心里很踏实。
但是刚才，她对着他不说话的样子，真的让他有些放心不下。
“不是，”邱晚娘低头，“在想你和绿萼的事。”说到这个，她不敢抬头，怕看到南宫玥眼里别的情绪。万一有一点点对绿萼的喜欢，对她这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想法的嗤笑怎么办？
虽然她极力告诉自己不去这样想，但万一呢？被子里，邱晚娘绞着手指。南宫玥毕竟在这样一夫多妻的时代生长，所受到的教育都是允许他喜欢很多女人的。就算他喜欢绿萼，他恐怕也不会觉得这有错吧。
“我和绿萼的事？”南宫玥忽而明白了，莫不是因为昨日他让寒风送去一本琴谱的事？晚娘在吃醋？
南宫玥哭笑不得地抬手摸了摸邱晚娘的头：“傻瓜，我和绿萼之间能有什么事呢？平日里聪明得小精灵似的，怎么一到这种事，就成了小迷糊了呢？嗯？”
听到南宫玥这样的话，邱晚娘悬着的一颗心略略放了一放。她听得出他的话里有些无奈。而这种无奈，也证明了他和绿萼之间的清白。也许，真的是她多心了？
可……可是当局者迷不是吗？如果他不说，她怎么敢去乱猜呢？他说他们之间没什么，但是琴谱却是的确送过去的。虽然她知道这两日他都在府上，但那沸沸扬扬的传言，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吧？
感觉到邱晚娘看他的眼神还在闪烁，南宫玥便问：“你在担心什么呢？”她在担心什么呢？他甚至感觉到她有些害怕。可他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他的声音真好听啊……邱晚娘绞着手。
她在担心什么呢？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也许这就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那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显然是有心人故意散播出去的。不日之后的确在绿萼和南宫玥身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大得让南宫玥都深受其害的事情。
所以此刻，邱晚娘莫名地感到心绪不宁。
“我说不清楚……”邱晚娘抬眼看着南宫玥。
南宫玥看着邱晚娘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想了想，抬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既然说不清楚，那就先不要想了。不过你若是想清楚了，记得一定要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都记得告诉我。你害怕的，我们一起去消灭。你担心的，我们一起去避免，可好？”
邱晚娘靠在南宫玥坚实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心里虽然还是有点乱，但总算有些安慰。然后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从后面揽着自己，就像护犊子一样，给她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
很舒服，也总算让她纷乱的思绪定了一定。
次日南宫玥才得知邱晚娘昨晚心绪不宁的原因——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终于传到他的耳朵里。
书房里，南宫玥冷着脸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抬头的寒风，头一次目光带了这么多的冷然。
“主，主子属下错了，属下应该第一时间就阻止绿萼姑娘的，也就不会让这流言蜚语传得这么厉害……属下有罪！”寒风都快哭了，因为主子竟然用这样的目光看了他整整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说话，就那么冷不丁地看着，怪瘆人的。
“你是有罪。”南宫玥终于还是收回了目光。得知都是这个不争气的属下没有第一时间替他挡下这本该避免的口祸的时候，南宫玥真想把这家伙叉出去。
但是身为王爷的涵养让他忍住了。但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差点没让寒风吓尿了：“若是再有下回，小心我把穗禾指婚给你。不，把绮罗一起指婚给你！”
“别啊主子……”寒风顿时叫苦不迭。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而且他和他的未婚妻是青梅竹马，但他是好容易才追到的女神，这辈子也不打算娶别的女人了，他的小心脏可经不起吓啊……
“哼，”南宫玥冷冷地哼了一声，“现在王妃不高兴了，你快给本王想个找补的办法，想想怎么样让王妃开心吧。”
寒风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又出了一层冷汗。主子自己没有什么恋爱经验，所以得知他的未婚妻是他追了好多年才追到的之后，就认定他的经验丰富，所以每次有什么事都来请教他——包括那天晚上的一桌子美食相约观星楼，都是他的主意。
虽然结果因为三个天机阁的杀手而泡汤吧……
“主，主子，”寒风咽了咽口水，悄悄掀起眼皮子瞥了瞥南宫玥。，“其实王妃不开心，这代表王妃对您是真的动了心的……”
“还用你说！”南宫玥真想操起手边的砚台砸过去，竟说废话，“但是就算是这样，本王也不想王妃不开心！你以为吃醋很开心？要不要我让美霞也给你点醋吃吃？”
“不不不……”寒风赶紧摆手，冷汗更是涔涔直冒。主子怎么连他未婚妻的名字都知道了啦？这下他的日子可不太好过了，成天家用未婚妻威胁他，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哟？
“那就快想办法！”南宫玥没好气地道。旁的事情他都可以平心静气，但遇到邱晚娘的事情，他感觉他的好脾气都用不上了。
“主，主子，其实王妃不高兴，不过就是误会您和绿萼姑娘之间有事儿，”寒风道，“所以如果您想个办法告诉王妃其实她才是您心里唯一的人，您也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王妃应该就会开心了。”
“应该？”南宫玥眼神凉凉。
“不，不是应该，是一定，一定……”寒风觉得他过去未曾流过的冷汗今日统统都补上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以后伺候主子，要连着王妃一起伺候才行。王妃不开心，主子就不开心。主子不开心，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就更别想开心了……
“那……”南宫玥忽然想起那日在观星楼上，他是对邱晚娘表达过自己的心意。不过她当时睡着了就是了。
南宫玥好看的卧蚕眉轻轻地皱起。因为他忽然觉得感情这种事情真的不太容易啊……从前看别人都挺容易啊……
“主子不妨送王妃一件礼物？”寒风见南宫玥皱眉，就知道他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因为他没有经验呀，所以赶紧道。
“礼物？”南宫玥却是疑惑，“王妃在宁王府不愁吃不愁穿的，什么都是最好的，她还缺什么吗？”
寒风心里感叹自家主子真是白长了一颗聪明的脑袋瓜子，果然在感情上是个白，白痴，咳咳……
“属下说的这个礼物，和平日里您给王妃提供的生活条件是不一样的。甚至和生辰礼物，过年礼物都是不一样的。这么说吧，您一定听过定情信物？”寒风心里虽然无奈，却还是决定好好地“教一教”自己的这个感情白痴王爷。
“定情信物？”南宫玥在自己的记忆力狠狠地搜素了一番关于这四个字的知识，然后点点头，“懂了。”
“真的……懂了？”寒风有些不确定地问。但南宫玥一眼凉凉过来，他忙清咳着转开了怀疑的眼神。
开玩笑，怀疑主子？怀疑宁王？不想活了？
时光飞逝，很快便过了年。冬日的雪总是下个没完，天气也一天冷似一天。不过在这样冷然的天气里，有一种植物却是越发开出了灿烂的花儿。
梅花。
这日，又不知是南宫玥第多少天没有上朝，邱晚娘点卯过后回到听澜轩，就看到南宫玥收拾得整整齐齐在屋里，好像又要出门去。
“今日又是去哪儿？”邱晚娘解下斗篷。她都习惯了，南宫玥不上朝的这段日子，那真叫一个蹦跶，这里去去，那里逛逛，过年那会儿府里里里外外的重新翻修都是他亲自督工的。
有时候半天不见他人影，回来一问，他去参加某某茶话会了。再回来一问，他去参加什么品画大会了。再再回来一问，他又去参加什么灯谜会了。简直闲得回到解放前——他说他没有差事的时候，没有娶她的时候，也是这样闲的。
所以京中才会盛传他是个闲赋的王爷。只是为了娶她，他前前后后忙了很多事情罢了。
“今日带你去看看梅花儿，”南宫玥简短地答着，将她脱下的斗篷重新又给她穿上，“这阵子府里的事情忙坏你了，今日随我去玩玩儿。若是把媳妇儿累出病，为夫可是会心疼的。”
南宫玥驾轻就熟地说着情话，邱晚娘似乎已经听习惯了。所以只是佯装白了他一眼，就任由他去了。
于是很快，南宫玥便牵着他的小媳妇儿出现在裴府的梅花儿园里了。
－－－－－－题外话－－－－－－
每晚十点，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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