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挡住脸
“大长公主？”穗禾在屋里听见这话，笑道，“我说着玉山之上昨夜下了那么大的雪，这火如何能烧得起来，却原来是大长公主的手段。若是如此，大概也不算得什么了。”
邱晚娘却笑：“穗禾，你说绮罗到底哪里来的本事，怎么每次城里发生什么大事，她好像立刻就知道了一样？难道，她有顺风耳，千里眼不成？”
穗禾也被逗乐了：“王妃，她那儿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不过就是她辛苦些，时常出门上街采办，起得早，和街上的聊两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怪不得呢……”邱晚娘点点头。怪不得绮罗每次都咋咋呼呼进来说些新鲜事呢。以后若是想听新闻，直接问她就好了。
“对了，说起这丫头啊，”穗禾一边给邱晚娘梳头，一边道，“昨儿晚上还同我说起呢，说是想问问王妃，昨儿的木偶戏可还好看？”
“木偶戏？”邱晚娘冷不丁又想起昨日在戏园子里南宫玥偷袭她的事。本来她看得好好的，他非要……
“王妃？”穗禾见邱晚娘出神，连忙出声提醒。
“哦，好看的，好看……”邱晚娘连忙支支吾吾地道。在那种情况下她哪儿还有心情看什么木偶戏啊？
“王妃，您是热吗？怎么脸都红了？”穗禾瞧了瞧屋里的炭火，每日王爷让人送来的炭火都是足量的，保证屋子暖烘烘的，兴许王妃是太热了也说不准。回头可不能一直点着碳炉，得通通风才行。
“嗯，有点儿……”邱晚娘知道穗禾误会，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应了。她总不能告诉穗禾，她是因为想到了南宫玥才脸红的吧？那得多丢人？
“哦，还有，”穗禾又想起一件事，“王爷起早就走了，说是这两日忙着亲家四少爷的杀人案，可能有些忙，所以就晚一些回来。不过王爷让奴婢同您说一声，他回来的时候，会给您带您最爱吃的炒栗子的。”
“炒栗子……”邱晚娘原本就有些微红的脸瞬间越发红了，“谁，谁说最爱吃炒栗子了……”这有了昨夜的事，她怕是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吃那玩意儿了！
“不爱吗？”穗禾疑惑，“那寒风还跟我说昨日王妃可是吃了整整一斤的栗子呢！”
“没有，那东西吃多了上火，最近都不想吃了。”邱晚娘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取过一边的珍珠耳坠，自己戴了。
“也是……”穗禾想了想，“还有就是，王爷说了，您若是觉得老是闷在府上不好玩儿，可以去参加参加些诗会茶会什么的，人多，也热闹些。”
“再说吧……”邱晚苓虽然爱热闹，但对这种莺莺燕燕的场面，还是有些兴致缺缺。
穗禾便笑笑，也不说话了。王爷本来就是询问王妃的意思，这等小事也要亲自嘱咐她们这些下人，可见用心了。
*
一辆重型榆木马车飞速地行驶在京都的主街道上，车夫赶赶，马鞭一鞭快似一鞭，正应了车中人急切的心情。
车子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长公主南宫如雪。她仍旧穿着昨日的狐皮大氅，一夜都没有合眼的她此刻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她在山上守了一夜，几乎把整个玉山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邱晚苓。
这不，一大早就有家丁从邱家来报信，说是邱晚苓自己回家了。她那颗悬着的心，没有见到邱晚苓平安，是不会放下来的。
马车飞速行进，很快到了邱家。南宫如雪顾不得踩着下人的背，立刻便跳下了马车，虽然顾着公主的端庄，但她的脚步还是比平时急了许多。裙裾翻飞，就像是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一般。
“苓儿！”
好容易到了邱晚苓的院子，南宫如雪一把推门而入，正好看到邱晚苓平平安安坐在床边，正抬头看她。
“你没事吧？”南宫如雪立时奔了过去，上上下下将邱晚苓检查了一遍，确认她没事，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然而明眼人就会发现，她握着邱晚苓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至高无上的大长公主，在自己女儿的安全面前，忽然害怕得和常人无异。
邱晚苓反手抓住南宫如雪的手，阻止她更多的触碰。虽然她努力地不让自己看起来异样，但南宫如雪的触碰还是让她感觉到不舒服，甚至有点想吐。
自己的孩子，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从小看着长大，南宫如雪几乎瞬间便发现了邱晚苓的不对劲。
“怎么了苓儿？”南宫如雪握住邱晚苓的手，有些紧张，“昨晚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邱晚苓下意识地将手一抽：“娘我没事，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她现在不想提昨晚的事。可是她不能让南宫如雪发现她的异常，只好尽量表现出冷静，其实心里已经翻滚起无数的恶心。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南宫如雪目光敏锐，哪里看不出邱晚苓的反常，握着邱晚苓的手道，“昨夜分明有人绑了你去，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邱晚苓看着南宫如雪。看来南宫如雪应该是知道事情的大概了。本来她还想说是自己出城玩耍糊弄过去，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想了想，邱晚苓道：“娘，昨天在宫宴上，的确有人假借宁王的名义……”
提到南宫玥，想起那个如玉一般的公子，邱晚苓的心里抽痛了一下。只怕是从此，她都无法和邱晚娘去争那个男人了……
邱晚苓眼里闪过一丝痛，而后佯装无事人似的道：“的确有人假借宁王的名义请我一会。但是女儿到的时候，就立刻被人打晕了。女儿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女儿就被带到了玉山上，好在有人救了女儿。只是那时城门已关，女儿便随恩人在城外过了一夜，今晨才赶回来的。”
邱晚苓将中间细节描述得很是具体，因为她知道南宫如雪定然会刨根问底。只有她把事情说得十分真，才有可能瞒过南宫如雪。
果然，南宫如雪皱了眉头：“果然如此！想不到玉之衡那小子竟如此大胆！好在现在你没事。若是你有事，娘定让整个玉家吃不了兜着走！”
“玉之衡？”邱晚苓心里一跳。这个名字其实她是听过的，只是这个人她的脑子里并没有什么印象。昨日那个人，会是这个玉之衡吗？
“对，就是玉落禾的弟弟，玉家的三少爷，就是他绑的你，”南宫如雪奇怪，“难道你没有见到他吗？”
“没有啊……”邱晚苓矢口否认，一转念才发现自己否认得太早了，连忙改口，“不是，女儿是说，女儿一直被绑在马车上，其实也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是谁干的。后来被恩人救下，就更不知道是谁了。娘，您是已经抓到他了吗？他在哪儿？”
邱晚苓心里突突地跳着。
南宫如雪见邱晚苓有些激动，忙摁住她：“你想报复他的心情，娘能够理解。但昨夜的事情咱们暂时还没有证据。娘虽然在玉山抓到了他，但他一口咬定他不过就是上山玩耍一时迷了路才没来得及回城。而且你又半路被救了，他顶多也就是绑架未遂，毕竟是玉家的人，娘也只能把他放了……”
其实若是放在平时，南宫如雪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如今玉家和邱家正在闹官司，这个当口若是因为这没有证据的事情闹起来，只怕到时候玉家更是得理不饶人了。
邱晚苓哪里不知道这层厉害呢？所以她只保持缄默不说话。
“不过你放心，”南宫如雪又补上了一句，“等这阵子过去，娘找到了证据，娘一定不会让那个玉之衡好过的！”
“娘……”
“对了，”邱晚苓还想说什么，南宫如雪打断她的话，“你方才说有个人救了你，不知道你的这位恩人现在在何处？可否叫来让娘见见？也好让娘当面谢谢他！”
邱晚苓几乎下意识地便朝床后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但她好像又因为顾忌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对南宫如雪道：“娘，恩人陪了女儿整整一个晚上，女儿哪儿好意思让他继续留在这儿？您想谢谢他，这很容易，以后有机会女儿一定让他见见您。”
“哦，这样啊……”南宫如雪点点头，随即又问，“那这位恩人是男是女？是哪个府上的？不如娘亲亲自备上一份大礼，亲自去谢？”
“万万不可！”邱晚苓下意识地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立刻阻止。
南宫如雪疑惑的眼神一上来，邱晚苓立刻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连忙解释：“不是，是昨夜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女儿一时间慌乱，忘了问恩人府上何处。不如下次，下次女儿碰到他的时候，再，再问问……”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南宫如雪眉头一紧，但好在陪着邱晚苓说了一会儿话都不见她有旁的不对劲，只当她是累了，“既然如此，你且好生休息着。回头我让人备些珍珠粉过来，你可记得吃了。”
“知道了，娘。”
看着南宫如雪离去的背影，邱晚苓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床架后面转出一个灰褐色的身影，他的身后是一柄散发着寒气的冷剑。他看着南宫如雪的背影，眼里的寒意猛地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杀意。
“你为什么不让我跟娘介绍你？”邱晚苓看着冷剑，冷剑立刻收了目光，只道：“大长公主一向多疑。救了她的女儿，不被她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只怕惹下更大的麻烦。”
邱晚苓无奈一笑：“连你也这么觉得……”
“更何况，若是被她知道还有一个我也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定然会查到我的身上来。到时候顺藤摸瓜，少不得把事情的真相也牵扯进来……”冷剑看着邱晚苓，“我想这应该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吧？”
“当然不想……”邱晚苓环抱了下自己的手臂，然后看向冷剑，“今日你救了我，又肯替我保守秘密。你放心吧，这份恩情，我会还给你的。只不过，你总得让我知道你是谁？”
冷剑冷冷地看着邱晚苓：“你跟在大长公主身边耳濡目染这许多年，难道没学会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问？”
邱晚苓扬了扬眉：“好吧。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也没那么简单。不过你救了我，又要我还你的恩情，这倒让我踏实许多。对了，方才我娘说的玉之衡，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恒光’？”
邱晚苓抬眼正等回答，忽而眼前灰褐色的身影瞬间消失了，如同鬼魅。
邱晚苓吓了一跳，正找时，樱珠推门进来，端着一碗水和一些珍珠粉：“小姐，把这个喝了吧。”
*
“梅英，你可听出刚才小姐话里的奇怪之处？”邱家主院里，南宫如雪问身后的梅英。
梅英想了想，摇了摇头。
“算了，你从前本来只是个洒扫丫头，不跟在小姐身边，自然发现不了这其中的古怪，”南宫如雪叹了口气，“昨夜定然是还发生了些别的事情。否则，她最爱的玥表哥，如何就成了宁王呢？”
梅英皱了皱眉，的确如此。她记得四小姐喜欢宁王的事情在邱家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只是从前她只是个洒扫丫头，所以对四小姐并没有很熟悉，自然注意不到这当中有蹊跷的口条。
但是夫人就不一样。夫人可是小姐的亲娘呢。
“算了……”南宫如雪抚了抚额头，“好在苓儿现在看起来什么事都么有，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昨天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启禀夫人，已经办妥，”梅英回道，“就如同您所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不论是园主还是各位老板，梅英都已经打点过了，到时候过堂，保证口径一致。三少爷没有杀人。”
“嗯……”南宫如雪抚着额头，只觉得累。没找到邱晚苓的时候，她的精神都是紧绷的，所以一整夜都不睡也不觉得困。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她的心里一松，困意便上来了。
梅英又等了一会儿，见南宫如雪没有回话。抬眼间只见南宫如雪已经睡着了。
*
晚间南宫玥回来的时候，邱晚娘已经煨在床上看账本了。沐浴更衣后南宫玥只觉神清气爽，一整日的劳累也在看到邱晚娘的那一刻全都消散了。
屋子里透着暖光，将邱晚娘的侧脸勾勒出一种温暖柔和的线条来。远远看去，时光静美，好像日子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柔和的样子。
“在干什么呢？”南宫玥在床边坐下，明知故问道。
“看账呀，”邱晚娘放下手中的账册，看着南宫玥，轻笑道，“听说你这两日很忙，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奇怪，别人都说宁王闲赋在家无事可做，可是她看到的宁王却是神龙不见尾的。如今天色都黑了，他才回来。
不过按照他以往的习惯，他都是到了睡觉的点才过来的。而且有时候她都睡着了，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她睡得又沉，从来都是一夜睡到天亮，所以有时候不知道他又什么时候走了。若不是睡梦中的确感觉到身边有人，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未曾到屋里来睡。
“才回来，便来看看你，”南宫玥轻笑，“免得小媳妇儿一个人在家待久了，想我。”
“才没有……”邱晚娘拿起账册挡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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