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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夜幕下的紫禁城御书房,总管薛京一面小心翼翼磨墨,一面不时抬头偷看负手肃立在窗前的皇帝陛下,心中也不禁暗自叹息。

  身穿五爪金龙袍的朱元璋缓缓走回书桌前,拿起笔来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国公徐达实乃我大明开国第一功臣,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妇女无所爱,财宝无所取,中正无疵,昭明乎日月,大将军一人而已。特追封中山王,赐葬钟山之阴,配享太庙。魏国公爵位由其子徐辉祖承袭,享禄五千石。”

  半月之后一个阳光明媚午后,距离应天城约莫三十里许的官道上,缓缓行来一辆牛拉的篷车。只见车中端坐着一个二十余的少妇,携着一个孩童。一个身材壮硕,憨态可掬的青年扬鞭驱车,车辕上斜坐着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却正是昔日魏国公府中的管家徐福。原来他自忙碌完徐达的丧事后,便即遵从主人临终的吩咐,辞别了家主徐辉祖以及小姐徐瑛,携着独自一家三口欲返回老家务农为生。

  那约莫七八岁的孩童甚是顽劣,眼见数丈之外的官道旁有一个供路人歇脚的茶水摊,便即不依不饶的吵闹着口渴。

  徐福一路之上虽则忐忑不安,此时见得距离应天已然颇远,心中也就缓了下来,一面乐呵呵的安慰孙子,一面吩咐儿子将车停下,一家老少四口便要歇息片刻后再行赶路。

  一家四口接过茶摊主人递过的凉茶,正自坐在树荫下歇息之际。耳畔隐约传来一阵马蹄得得之声。

  青年夫妇尚不以为意,侧头看去。

  只见官道上尘土飞扬,一匹高大的骏马疾驰而来。马上端坐一个身形笔挺,头戴范阳斗笠的汉子,面容被斗笠斜斜遮住,却是看不清楚。

  只见那汉子驰到近前之际,便即勒马止步,翻身跳下马来,随手把缰绳在拴马桩上一系,举步朝茶摊走来。

  徐福眼见此人形貌之间,浑然一个普通商旅之人,也就毫不在意,调转了头去。

  “给爷们来壶凉茶解渴。”那汉子一面伸手取下斗笠,一面来到了徐福相邻一桌落座。

  这汉子一句平平淡淡的话语,听在徐福耳中,却不啻虎啸猿啼,惊惶之余手中的茶水竟泼出大半,搞得衣襟尽湿。

  原来这个三十余岁的中年汉子,赫然却是锦衣卫指挥使蒋贤。

  徐福自然不识得蒋贤的真面目,但那冷漠而独特的声音,却是在他梦魇之中时时出现。数年之前,正是这个汉子在他面前显露了鬼魅般的武功,以家人的性命胁迫于他,每月须得禀告自己的家主,魏国公徐达将军的病情,连那些熬剩下的药渣,也须得自己小心翼翼的留下少许,亲手交予其手中。这汉子虽则从来说明过身份,但徐福毕竟身在魏国公府中,心中早已隐约间猜到了几分。

  徐福昔日也是随徐达征战沙场的士卒,自有些胆量,此时眼见爱孙兴致勃勃的蹲在那汉子坐骑旁打量这神骏的坐骑,胸中的那一丝勇气也瞬间消失无踪,心下念转之际,强自按捺住心神,故作若无其事,转头皱眉对儿子和媳妇说道:“老父年老糊涂,尚有一些要紧物事留在了府中,你二人带着均儿先行一步,为父我回去应天取了物事便来寻你等。”

  那青年夫妇本是老实本分之人,琢磨着若是陪伴老父回转应天,只怕就要多耽搁一天,也就不疑有他,无可奈何的应命。

  茂密的树林中,徐福眼望那透过树梢落在地上的阳光,心中却是一阵冰冷,身躯微微颤抖之下,终究不敢拔出怀中暗藏的匕首,眼望数步之外那鬼魅般的煞神,缓缓说道:“老夫纵然死在你手,那也是毫无怨言,但昔日所作所为之事却没有泄露只字片语,你何苦赶尽杀绝?”

  蒋贤轻摇着手中的斗笠,嘿嘿冷笑着说道:“世人皆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若无徐达将军,只怕你这老狗二十余年前就已然身死,何来今日这般其乐融融?恩将仇报之人,猪狗不如,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徐福闻得此言,耳中犹如雷轰电闪,嗡嗡作响。他昔日被如狼似虎的元军砍伤,奄奄待毙之际乃是徐达所部红巾军所救,伤愈后便即投入军中,做了追随徐达的亲军卫士。回想自己数年来受这汉子胁迫下的所作所为,不禁羞愧无地,伸手拔出怀中的匕首,淡淡说道:“你说得全然不错,以我所作所为,当真是猪狗不如。皇帝陛下已然下旨,追封元帅为中山王,若是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有损于元帅毕生威望,就让它随我而去吧。”说到这里,反手一刀,狠狠朝自己胸口插下。

  黄昏时分,密林之中,一座篷车冒着青烟熊熊燃烧。

  数丈之外的蒋贤注视着燃烧的篷车,脑海中回想的却是一个遥远,却又异常清晰的景象: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在父亲的坟前,一把火将那些他视若珍宝的四书五经烧了个精光。

  暮色降临,眼见那篷车已然化为灰烬,蒋贤心中暗自忖道:不管是报仇还是报恩,蒋某都绝不会受那些狗屁的仁义道德所累,有可能损及陛下威望的人,都要从这个世上永远的消失。

  十里秦淮,微风拂柳。宽阔的河面上,数艘画舫随波逐流而下,此处正是秦淮河最为热闹的地带之一,两岸鳞次栉比,耸立着数十座华丽的楼阁。

  临河一处名为“群芳阁”的三楼雅间之中,端坐着三人。分别是打扮做公子哥的朱棣,朱权,以及青衫翩翩的驸马欧阳伦。

  朱权自然知晓这秦淮河畔酒楼都是些什么所在,无奈心中甚是好奇,加之师傅秦卓峰和师姐都留在徐府,也就大着胆子前来赴宴,及至进到此处装饰雅致的楼阁,耳闻目睹下方知这等“高级娱乐场所”,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光景,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酒过三巡之后,欧阳伦缓缓放下喝干的酒杯,看了看这两个目下在父皇眼前炙手可热的王爷,微微一笑说道:“四哥,权弟,今日我这个东道乃是恭贺二位在不久之后便会各自就藩,拥有一片自己的天地。”

  朱权闻言心中不禁意动,他曾随军征战辽东和漠北,亲眼目睹过蓝玉亲率大军横扫北元,那纵横睥睨的神态,自然心有所触。嘴里却是淡淡言道:“八字尚无一撇,恭喜个甚来?”一面说着话,一面提起酒壶给朱棣,欧阳伦和自己各自斟满一杯。夜色降临下,燕王府幽静花园中的书房中,一个身穿黑色袈裟,面容丑陋的老和尚双目似开似闭,恍如入定一般,静静听着身穿蟒跑的朱棣诉说跟随蓝玉北伐的经历。正是朱棣的老师,法号道衍的姚广孝,他自朱棣出征后便即出外云游,今日方才回到应天。

  朱棣正在说话之际,耳中听得轻微叩门之声,心中不禁甚是不悦。原来此处书房乃是他和道衍商议要事之地,莫说王府的下人丫鬟,便是视为心腹的张玉,朱能未经传唤之下也是不敢擅入。

  待得接过张玉手中那封封面洁净,没有任何署名的奇怪信件后,朱棣面色稍和,拆开后在烛火下仔细查看起来。

  朱棣细看这书信上所写,不由怒气勃发,霍然站起身来,伸手将那一页信纸拍在身侧桌上,气极而笑道:“好一个人无伤虎心,虎有吞人意。这个凉国公当真是非要和本王为敌不可。”嘴里这般说,心中却是暗自庆幸忖道:倒也不枉本王当日替白徵求情留下他一条小命,宫中之事本王倒也可以略知一二。

  道衍睁开一双三角眼,看了看朱棣,却对他手中的信纸却没有丝毫的兴趣,因为他内心之中早已透彻无比,因为眼前这位素有韬略的亲王殿下虽得皇帝陛下看重,却不是太子。蓝玉一心忠于当今的太子朱标,就决定了二人之间只有你死我活,迟早要分个生死胜败,这场涉及皇权的争斗,甚至比沙场上明刀明枪的厮杀还要凶险。

  道衍面露微笑的淡淡说道:“目下这只老虎可谓圣眷正隆,殿下又能奈何?”

  朱棣闻言不禁叹了口气,颓然坐倒后面露几分无奈之色的说道:“父皇对北元妃子之死,对他率军冲击喜峰口之事只字不提,反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其誉为汉时卫青,唐时李靖。以目下之势,本王倒的确奈何不得他。”

  “太子殿下在大军北伐之前,祝蓝玉建冠军侯霍去病之功。汉时卫青这句赞誉虽是不吝褒奖,却也有皇帝陛下的深意所在。”道衍看了看面上略露不解之色的朱棣后,悠然自得的言道:“霍去病,卫青这甥舅二人虽为汉武帝时军中擎天双柱,性子却有天壤之别。飞将军李广的儿子李敢错怨卫青害得自己的父亲自杀,拔剑伤了卫青后。霍去病怒不可遏,亲手射杀李敢给舅舅复仇。由此可见霍去病的也是性如烈火,张扬异常。长平侯卫青与匈奴七战七捷,官至大司马大将军。其姐卫子夫贵为皇后,其妻乃是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三个儿子尚在襁褓之中已然封侯。若论其权势滔天,在汉朝时的外戚中只怕都无人能及,可是这位长平侯却从不结党,甚至门下都不养士。”

  朱棣听得道衍说到此时,心气顿和,淡淡的问道:“看来父皇是希望蓝玉能做我大明朝的卫青,而不是霍去病。”

  道衍手捻佛珠,缓缓闭上了双眼说道:“目下秦王,晋王已然各自率军驻守山西,陕甘,今日的蓝玉越是张扬,只会让殿下您尽早获得军权。”

  雪花飞舞下纵马疾驰,寒风扑面中连绵而起,充斥于耳的尽是元军士卒的哀嚎。眼前的那一张张鲜血淋漓,充斥着忿恨,怨毒与惊恐的面孔似乎是元军万夫长海兰达,又或是那些被自己亲手斩杀的北元士卒。

  朱权翻身坐起后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这才面露苦笑的醒觉过来,方才那浮现在眼前的一幕幕栩栩如生的画面不过是南柯一梦。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冷茶咕嘟嘟灌下半壶后手持长剑走下自己居住的小楼,在湖畔练起剑来。

  月上中天,寂静的院落中只闻啾啾虫鸣,待得半柱香的时分后出得一身热汗,朱权这才浑身舒坦,驻足湖畔凝视那倒映在水面上的一轮明月,不禁暗自叹息一声忖道:这种挥之不去的感觉怕是没有上过战场,不知沙场凶险的人终生难以体会。

  暖暖的秋日之斜照之下,耳中听得方孝孺那抑扬顿挫的诵读之声,朱权只觉得上下眼皮打架,再也压抑不住睡意,终于伏在桌上沉沉睡去。好在今日国子监课堂上的授课老师不是祭酒李希彦,而那方孝孺背诵起孔子的书后便是摇头晃脑自得其乐,浑然不知那坐在泥塑木雕般的朱棣身侧的朱权早已经梦周公去了。

  待得伸着懒腰,精神奕奕的朱权走出国子监之时,不见徐瑛的身影,这才回想起日间听师傅秦卓峰所说其父魏国公徐达连日来病重,徐瑛未曾来上课之事,不由得意兴阑珊,策马回府。

  身穿白衫的宋国公爱女冯萱眼见今日天清气朗,本欲邀约朱权泛舟河上,眼见朱权一副落寞之色,便也打消了心中念头,郁郁独行在长街之上心中不禁气闷,暗自忖道:刁蛮师姐不曾相伴半日,便须得这般落落寡欢么?

  夜幕之中的魏国公府邸,一脸病容的徐达自病床上醒转过来,眼见儿子徐辉祖,女儿徐瑛一脸关切的立在床前,也就勉强接过徐府老管家徐福手中的药碗,强自饮下后,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转头对儿女缓缓说道:“你们回房歇息吧,为父有几句话对徐福说。”他自少年时跟随朱元璋历经征战多年,多有创伤在身,自数日前旧疾发作,竟是越发沉重起来,心中明白老天爷留给自己的时日已然不多,有些事情须得早做安排才好。

  徐瑛心中虽则纳闷,却也不敢违拗父亲之意,只得关上了房门,返回自己闺房。

  待得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徐达看了看身前那须发花白的管家徐福,面露微笑的说道:“你跟随我也二十余载,也垂垂老矣,该享享天伦之乐了。辉祖已然备下百两纹银,待我去了之后,就带着你的儿女回老家种地去吧。”

  徐福眼见主人这般安排,心中陡然天良发现,扑到在地喃喃说道:“若非您当年自鞑子军手中救下老奴性命,老奴的儿子,孙子又何来这世上?可恨小人却做下如此猪狗不如之事……”说到此时,已然是老泪纵横,难以自已。

  “我等皆为人父,有些事情那也是莫可奈何,身不由己。”徐达一面咳嗽一面缓缓说道。

  徐福闻言不禁心中大震,匍匐于地再也抬不起头来,直到此时他才恍然顿悟,眼前这个卧病在床的徐达元帅一生经历过多少鬼蜮伎俩,自己以为的那些举动早已被主人所洞悉。

  一连数日不见徐瑛的身影,朱权也猜到了魏国公徐达只怕病情非同小可,这日午后时分带着书童马三保朝秦淮河畔的魏国公府邸行来。

  遥遥可见魏府大门之时,长街对面突然一阵骚乱,随着一阵粗野的喝骂和行人惊慌失措,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奔驰而来,马侧还紧紧跟随着二十余个士卒。

  蓝玉策马来到魏国公大门之前,这才伸手一拍额头,想起自己这是来探病,这般前呼后拥而来甚是不敬,跳下马后正要请徐福通禀,又自腰间取下三尺长剑,转身递到亲军百户王二虎手中,沉声吩咐道:“你等都在府门候着。”

  徐福眼见是威名赫赫的凉国公驾到,不敢怠慢,正要入府禀告之际却见一个身穿蟒跑的青年骑着一匹四蹄如雪,通体乌黑的骏马来到府门之前,不由得心中一震。他虽不识的朱权,却也心知这蟒袍只有当今亲王才得穿着,忙不迭的疾步迎上前来。

  蓝玉眼见朱权到来,也只得躬身一侧。

  在徐府下人的引领之下,朱权,蓝玉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徐达的卧房。

  徐瑛眼见朱权到来探望自己父亲,不由得芳心甚慰,却没有说话。

  徐辉祖心中虽不喜朱权,碍于对方毕竟是亲王身份,且亲身前来探望自己父亲,也只得大礼参见。

  正在此时,只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管家徐福在门外禀道:“御书房总管薛京公公奉旨意前来探望老爷。”

  随着一阵人影晃动,一个须发花白,身穿宦官服饰的老者迈步入内,正是薛京。身后却还跟随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宦官。

  薛京眼见宁王殿下竟也在此,不由得颇出意外,见礼后慌忙将伏地接旨的徐辉祖,徐瑛搀扶起来,摇了摇手微笑道:“老奴乃是奉陛下口谕前来探病,并非传旨。”言罢手指身后小厮手中托盘上一个瓷罐说道:“魏国公久病缠身,陛下甚为挂怀,特赐百年参汤。”

  朱权眼望那个微微冒着热气的瓷壶,指尖却有些微微发冷。

  徐达在爱女徐瑛的搀扶下,努力挣扎着在病床上叩首后,却见儿子徐辉祖双手将那瓷壶碰到捧到床前之际,手腕禁不住有些微微颤抖,缓缓说道:“你等可知这世上为何无数豪杰枭雄尽皆折在陛下手中么?”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微笑言道:“因为这些人都爱自作聪明,却远远小觑了当今皇帝陛下。”言罢接过徐瑛手中倒满参汤的药碗,一饮而尽。

  待薛京告辞出房,回宫复命后不久,仰卧床上的徐达只觉眼前竟也有些模糊不清,侧头之际只见墙上悬挂的白纸黑字,自己所书的“还我河山”四个大字依稀可辨,刹那间脑海中闪现过的却是自己的一生,自少年之时跟随洪武皇帝陛下,统帅千军万马反抗元朝暴政的一幕幕,胸中豪情顿起,低声问道:“辉祖,你可知为父一生最足以自傲的是何事?”

  伏在床侧的徐辉祖闻言不由得一愣。

  凉国公蓝玉眼见徐达已然是此情此景,心中极是伤感,回想起多年前听自己姐夫诉说生平最足以自傲的一战,振声说道:“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十二月初一日,征虏大将军徐达,先锋常遇春攻克太原,斩首元军四万,鞑子王保保带十数骑落荒遁走。”

  泪流满面的徐瑛眼见父亲微微摇头,心中念转之下来到书桌前,手忙脚乱的翻出了一张色泽泛黄,显见得年深日久的纸张,展开之后朗声诵道:“兵至,民人勿避。予号令严肃,无秋毫之犯,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盖我中国之民,天必命我中国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予恐中土久污膻腥,生民扰扰,故率群雄奋力廓清,志在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国之耻,尔民等其体之。

  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弥留之际的徐达耳中回响着女儿的诵读,脑海中最后闪现的一幕却是许多年前,自己和常遇春统帅千万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开进元朝大都后,士卒们在大街上四处张贴《奉天讨元北伐檄文》的情景。

  朱权耳中听得徐瑛念诵那《奉天讨元檄文》,眼见徐达病逝,不由得双目泪涌,朗声说道:“自五代石敬瑭割让燕云之后,无数汉家儿郎深以为耻。徐达将军最却实现了岳武穆毕生之志。今时今日,莫说燕云,就是辽东也尽归我大明所有。大丈夫建此功业,足以一生无憾。”

  夜色之中,宁王府的书房之中,今日方才回到应天的荆鲲听闻朱权诉说魏国公徐达病逝的消息后,甚是嗟叹。

  朱权来到窗前仰望青天明月,叹息道:“自秦末陈胜吴广以降,无数的乱世枭雄曾经揭竿而起,昙花一现者数不胜数,如刘邦,当今陛下这般一统天下者几如凤毛麟角,皆因那些枭雄豪杰纵然知兵善战,智谋过人,却最多只能做到善始,却难以善终。”

  荆鲲闻言不由一怔,微笑问道:“敢问殿下,何谓善始?又何谓善终?”

  朱权沉声说道:“乱世之中,苛政虐民,官逼民反无疑是一个极有号召力的造反口号。稍微有头脑的枭雄之辈在起事之初都会约束军纪,尽力做到不胡乱烧杀抢掠,以获取民心。”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后转身注视自己的老师沉声说道:“只可惜这些自称义军的领袖之辈一旦获取局部胜利,就会出现两种情形。”

  “愿闻其详。”荆鲲一面饮茶,一面饶有兴致的说道。

  朱权长长叹息一声后沉声说道:“一旦这些家伙面对取之不尽的财帛女子,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栋,则立马将所谓的军纪抛诸脑后,变得比之土匪还要不堪。”嘴里这样说,脑海中回想的却是明末流寇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后摇身一变,成为了真正的盗匪。想到这里,又即淡淡说道:“另一类人则是被小富即安的苟安心思所累,不思进取,进而自相残杀,将大好形势白白葬送。这类家伙与其说是输给了敌人,不如说是输给了自己的鼠目寸光以及权力欲望。由此可见,不要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说起来简单,可对于这些手握军权,生杀予夺的造反之辈,简直难如登天。说到这里,心中所想却是清朝的太平天国起义,志得意满的洪秀全,杨秀清占据南京以及长江以南之后,急不可耐的搞起了内讧,杀自己人比杀清兵还狠。

  荆鲲缓缓颔首说道:“自制之心,乃自古以来名将所不可或缺。自制者方得制人,服众。制人服众者取天下。”

  《徐达》

  克己严律肃军纪

  舍生忘死逐暴元

  成败皆是英雄志

  弦断亦慰小重山

  居庸山海今犹在

  万里长城两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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