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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赵普放下手中的事,与水丘昭券火速赶到苏州,因为这边出了点事。

  水军指挥使罗晟乐呵呵地迎接,等待嘉奖。

  赵普从他身边走过,直接坐到上座,未与他打招呼,看来很生气。

  罗晟有些愣住,渴求地望向水丘,希望得到答案。

  水丘昭券摇摇头,道“召集众人议事。”

  本来心情大好的罗晟有种不祥的感觉,但想到自己毕竟是打了胜仗,就算没嘉奖也应不会受到惩罚吧。

  显然他想错了。众人到齐,赵普大喝道“水军指挥使罗晟,你可知错?”

  我错?罗晟应道“末将不知。”

  “罗将军不听帅令,擅自进攻。来人,拖出去斩了!”赵普大声道。

  众官皆愣。罗晟大喊“末将不服,末将不服。”

  水丘也跟着求情,“赵大人手下留情。”

  赵普挥手示意士兵靠后,问道“有何不服?”

  “我虽擅自进攻,但毁敌船两百,杀敌近千,大获全胜。为何杀我?”罗晟很不服气。

  “罗将军功过相抵,还请赵大人三思。”水丘跟着道。

  众官众将皆求情。

  “那我问你,我们损失多少?”赵普瞪着罗晟道。

  罗晟毫不在意,“损船不到一百,死伤不过五百。大人难道觉得不划算吗?”

  赵普笑着反问道“罗将军,难道你觉得划算吗?”

  “划算。”罗晟毫不犹豫回答。

  “那你就不配做这个指挥使。来人,拖出去斩了。”赵普大怒道。

  罗晟冷冷道“我知大人心思。我等都是吴越旧人,你们不信任,要换自己人罢了。”

  在场的除了赵普,都是从吴越降过来的,不禁觉得此话有理,交头接耳起来。取得大胜,还要被割了脑袋,不是排挤是什么。

  水丘昭券忙道“大家误会,赵大人决无此心思。”

  赵普没怒,问罗晟“罗将军,敢问那死伤士兵可是吴越人?”

  “是。”

  “我记得来吴越前,皇上特意交待我一件事。”赵普突然望着远方道,“皇上说如果在战斗中吴越将士的伤亡超过蜀兵,那就是我失职。”

  众人都是一愣。

  “其实在我心中,没有吴越和大蜀之分。既然都是我所统率,我便应该为每一条生命负责,不论是蜀是越,是将是兵。”赵普有些激动,“折敌一千,自损五百,罗将军,你让我情何以堪?”

  赵普的话感动每个人,罗晟低头无语。

  “鉴于此,我已向皇上禀报,自请罚俸银三月,用于慰问那些死难将士的家庭。”赵普道。

  “水丘也有责任,愿陪赵大人受罚。”水丘昭券道。

  罗晟沉默良久,不禁叹道“是我没有珍惜将士的生命,都是我的错。我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该。赵大人,末将知错,愿受任何责罚。”

  众人纷纷为罗晟求情。

  赵普道“错不要紧,但要知道哪里错,为何会错。我刚才要斩将军,是因为将军仍不知错。如今既已知错,便免死罪。还望罗将军知错就改,戴罪立功。至于责罚,我既为帅,便由我承担。”

  罗晟跪地谢恩。众人钦佩之心油然而生,从赵普延伸到孟昶,大蜀。

  “孙晟准备出营。”唐糖急急跑进来道。

  孟昶忙道“快,快把他拿回来。”

  不一会,肖玉蓉、段思盈押着孙晟走进。

  孙晟讥笑道“大蜀皇上曾说过我可以自由出入,原来是谎话。”

  “是啊,你们为何押着孙大人哪。快,快松绑。”孟昶装作不知道。

  “少装腔作势。”孙晟继续讥讽。

  孟昶没有一丝尴尬,“好了,孙大人,从现在起你出入自由。”

  唐糖跑进来,刚想说话,见孙晟在,便没吭声。

  孙晟冷笑离开。看来是真的,否则他为何害怕我离开?身后传来孟昶的笑声,感情唐糖带来了好消息。

  第二日,孙晟又一次被押到孟昶跟前,又一次被放回。于是他不再出营,他要等时机。抬头,望见妍瞳从帐前走过,心中突然腾起一个想法。有些卑鄙,但为了大义,不拘小节。

  李景达便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往地上一躺,睡了过去。酒,喝得太多了。

  陈觉摇头,吩咐将鄂王抬回房间歇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这么多酒,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蜀军突然改变策略,从陆路进攻,将江州周围州县尽数占领,并很快就要到达江州城。怎么办?还有什么良策呢?

  陈觉情不禁端杯痛饮,仿佛酒精能带给他灵感。

  洪州李景遂比他弟有心有肺多了,夜已深,仍在巡察。

  “袁大人,怎么你也在?”他在城头碰到袁从范,非常吃惊。

  袁从范道“王爷不是还没休息吗?”

  李景遂叹道“这蜀军将洪州城围个水泄不通,哪还睡得着啊。”

  “卑职也睡不着。”袁从范道,“在那府中,耳边尽是家人喊冤的叫声。”

  李景遂不禁有些惭愧,道“待退了蜀军,我便还袁大人一个公道。”

  “这么说王爷知道凶手?”袁从范盯着他。

  “我,我的意思是尽力帮你追查凶手。”李景遂掩饰道,“我到那边看看,袁大人也休息会吧。”说完赶紧离开,愧意涌满心头。

  袁从范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不止。再忍两日,我会还自己一个公道。

  李璟也给了幼子一个公道。为防止类似事件发生,不得已将大儿子送往扬州。

  公平总是相对的。长子李弘翼没有哭,他将所有的怨恨都放在李从嘉身上,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找机会将他除掉,扫除自己将来即位的最大障碍。

  韩熙载看出他的心思,道“弘翼,不管你要做什么事,都必须记住,只有你足够强大,才能成功。”作为太子的老师,他也因此受累,兵部尚书之职被免,发配到扬州。

  李弘翼点头,望向远方,似乎在展望自己未来的强大。

  强大,需要积累。但有这个时间吗?韩熙载心中感慨。

  不知道你有没有,反正我有。孟昶悠闲在寿州城下转悠,城头的刘仁瞻并不理会。

  以不变应万变,要攻便攻,我是不会出城的。他想。

  “父亲,给我一些人马,待我将这大蜀皇帝捉过来。”儿子刘崇自告奋勇。

  “大帅,还是我去吧。”副使孙羽道。

  刘仁瞻头也不转,厉声道“任何人不许轻易出击,否则军法从事。”

  “嗨,是张大哥啊,弟兄们都还好不?”孟昶望见个熟人,客气地打起招呼。

  张义德犯难了。我该不该回应呢?想起那年从朗州到岳州一路的情景,心情相当复杂。抬头想与孟昶打招呼,却发现人已走远。

  命运何等的捉弄人,为何相亲相爱的人总在两个阵营。男人之间也可以“亲”也可以“爱”,而且更加浓厚。

  孙晟在帐内见婵蕊走过时,猛地冲了过去,怀中取出把匕首,道“别乱动,否则小命难保。”

  毫无武功的婵蕊花容失色,想大喊都喊不出。

  孙晟胁持着婵蕊缓缓前行,蜀军纷纷让路,不敢轻动。

  “孙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枉我一直敬你是英雄。”刚回营的孟昶慌忙跑出。

  “放了婵蕊姐姐。”跟着冲出的段思盈、唐糖娇喝道。

  孙晟内心起伏不定,“只要我出了营,便放她。”

  孟昶盯着他道“若我不答应呢?”

  众人齐齐望向孟昶,特别是婵蕊,惊呆。

  “你会答应的。”孙晟很肯定。

  “若是以前,我确实会答应,但现在不行。因为我不能让你把这里的真实情况告诉刘仁瞻。”孟昶不为所动。

  孙晟道“不错,我一定会说出。但还有别的办法,你可以撤兵。”这也算是对自己愧疚的心一点补偿。

  孟昶摇头,“个人性命与国家利益相比微不足道,我不会撤兵。”

  “老公,你就答应嘛,先救出婵蕊姐姐啊。”唐糖不愿意地道。

  孟昶笑了,道“你放心,孙大人不会下手的。”

  符彦卿也已赶来,大喝道“我主对你不薄,孙大人此举让天下人耻笑。”

  孙晟苦笑道“别无他法。”

  孟昶想了下,突然道“孙大人,我可以和你打个赌。即使你将这里的真实情况告诉刘仁瞻,他也不敢出城攻击。让孙大人出营。”

  “不错,若他敢来,保管他有来无回!”符彦卿大声道。

  孙晟挟持着婵蕊远离蜀营后,放开她,拱手道“请恕孙某无礼。”然后向城内奔去。

  “彭师暠何在?”孟昶大喊道。

  彭师暠大声应道“末将在。”

  “射得到不?”孟昶指着孙晟背影道。

  “能。”彭师暠马上拉开强弓,搭箭欲射。

  “废话,我当然知道能。我是让你既要射中他,又不要射死他,让他感觉你是要他的命,但没有成功。”孟昶忙道。

  彭师暠一转念,道“可以。”又拿出两箭搭在弓上。

  三箭如电直奔孙晟而去,一箭中其右肩,使其倒地。

  城头刘仁瞻看得真切,忙喊道“快开城门,扶孙将军进城。”

  李璟一愣,想了下道“既如此,驻足便是。”

  文益笑了笑,道“也不失为种方法。”

  “还请大师赐教。”李璟听出这话还有含义。

  文益道“当年我在成都时,曾问过位小施主同样的问题。净喜,你还记得小施主如何答的吗?”

  净喜合掌道“弟子记得,那位小施主答道‘我朝旁边走’。”

  “师傅跟着应道‘路的旁边自然还有路’。”净怒补充道。

  李璟猛悟,“是啊,与其停滞不前,不如另寻他路。多谢大师教诲。”

  文益摇头,“是那位小施主的教诲才是。”

  “若有缘相见,李璟必当面请教。”李璟说的是真心话。

  文益淡淡道“他叫孟昶。”

  李璟停下脚步,愣住。

  “你是施主,他亦是施主。”文益没停步道,“施主不用介怀。”

  李璟点头跟上。

  入宫,一路美景。喜爱风雅的李璟将整个皇宫整得美不胜收。小桥流水,碧草翠柳,满目皆是。各式各样的鲜花在温暖的阳光下开放,让人目不暇接。

  “大师,看这牡丹。”李璟指着一园牡丹道。

  众人望去。绿叶拥裹着娇美红花,雍容华贵,形态迷人,清香时时扑鼻,沁人心脾。

  文益驻足,略为观赏后,吟道“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艳治随朝露,馨香逐晚风,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众人侧耳细听,品味其中奥妙。

  “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这句深深刺着李璟的心灵深处。在这繁花盛开的深处不正隐藏着即将到来的“空”吗?待繁华落尽,究竟还有多少美景能永留在心中?

  “妙!”李璟感慨赞道。

  文益叹道“老衲已发白方才悟得这‘空’之奥妙,有人仍年少便道出其中真谛。老衲应感谢他。”

  李璟也是聪明人,马上知道文益所说之人,道“世间之‘空’,莫过去‘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施主好悟性!”文益发自内心的赞道。李璟的领悟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又游赏良久,魏岑道“还请大师去看下小皇子的病。”

  文益道“本无病,何须看?”

  李璟忙恳请道“从嘉昏迷不醒,劳驾大师帮助医治。”

  “不醒,只因不想醒。”文益道,“不想醒,所以不醒。”

  废话。魏岑心中不耐烦地想。

  李璟差点跪地,“大师,我这三子生有双瞳,是为奇人。还请大师施手救治。”

  文益道“老衲救不了他,不过老衲想对他说句话。施主,请带路。”

  李从嘉卧床,皇后在旁见文益进来,忙起身迎接“大师,……”

  文益笑着摆手制止,径自走到床边,对昏迷的李从嘉道“会与不会,与汝面对。若也面对,真个不会。”

  众人来不及品味这句话,皆盯向李从嘉。

  过了许久,李从嘉睁眼用稚嫩的声音问这位老者“真个不会?”

  文益很肯定,“不会。”

  李从嘉露出灿烂的笑容,喊道“我饿!”

  众人惊呆。这文益果是得道高僧,法力无边哪!

  回到清凉寺,净喜问“为何师傅一句话就可将其救醒呢?”

  文益摇头,“他本就醒着。不愿醒,只因为怕再受此劫。”

  “师傅便是告诉他,会不会受此劫都要去面对,然后才知道永远不会。”净喜悟出其中道理。

  文益闭目道“其实不止这些。”然后,不再言语。

  他看出这李从嘉果是奇人,不仅因双瞳,而是因他如此年幼被兄长敲中后便假装不醒,躲过此劫。又生怕类似之事发生,故意不醒,欲借父母之手除掉兄长。

  文益叹口气。只可惜这世界还有个更奇的人,否则此子必有大作为。

  文益眼中那更奇的人自是孟昶。围困寿春已近两月,城内却无一点投降意思,而自己又不愿意进攻。这让孟昶实在为难。

  自来寿春城下,蜀军还未攻过一次城,以为这样便会让我感激投降吗?不可能。刘仁瞻其实也在为难。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哪,待我城内粮尽,城破仍难免。东门虽畅通无阻,但早已下令凡从东门出入者,斩。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寿春的空中漂浮着让人焦灼的空气,压抑的人喘不过气。甚至连那几位美女也按捺不住,帮忙出谋划策。

  “擒贼先擒王,我们冲上城头将那刘仁瞻擒住,逼他投降。”唐糖道。

  段思盈跟着道“他若不降,便杀了他。”

  “他都这把岁数了,你们真狠心。”说话的是婵蕊,“要我说,最好是能捉住他的家人,逼他投降。”

  孟昶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毒妇人心哪!师娘,你除外,别瞪我。”

  “你不愿做坏人,只好我们来做。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便可。”唐糖小嘴一翘,道。

  孟昶摇头,“就算我假装不知道,天下人怎会不知道?胡来者,杀无赦!不论是不是我老婆。”

  他这一说,无人再敢吭声。

  李谷突然道“刘仁瞻已认定寿春难保,但欲以己身吸引我大军,尽量拖延时间,以保全其他各地。既如此,咱们不如弃寿春而攻他州。”

  “有理。”孟昶点头,“只是这样一来,他便可自由调度,若要夺他州,恐非易事。”

  “寿春不可弃。”李谷摇了下头。

  “我们可以留下一部分兵力仍旧将其包围。”孟昶道。

  李谷有了计策,“只需少数即可。其他部队开拔时,不要拔去营帐,虚实相交,迷惑敌人。刘仁瞻欲保留实力消耗我军,所以决不会轻易出击。”

  “好。”孟昶喜道,“我便留下。他见我在,必以为大军在,不敢轻动。”

  “还是我留下吧。万一他出击,岂不危险。”李谷摇头道。

  孟昶笑道“你的作用能比我大吗?召集众将,立即布置。”

  众将到后,领命出发。由李谷领军,孟坚、赵崇韬、李承勋等将掉头率部攻击庐州。留符彦卿、武漳的两万禁军及彭师暠的五千蛮兵保护孟昶,继续围困寿春。

  大军悄无声息地出发,营帐仍在,炉灶不减,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然而,孟昶、李谷忽视了一个人的存在,那便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孙晟。他并没着急将消息传入城内,因为他不确定这一切是真还是假。他在等,等能让他确定的理由。

  你有七星桩,我有凌波步。袁彦超等人笑了,因为他们找到了进攻江州的办法。

  他们的笑有点自嘲,因为这办法太简单。绕过七星桩,登岸陆路攻击江州。

  好吧,陈觉大才子,让你见识我大蜀水军的凌波微步,让你知道我大蜀水军在陆地一样无敌。高彦铸率火龙船队及很少数战船原地吸引唐军,袁彦超、李元则率大部自上游登陆,陆路向江州进发。

  七星桩好不好?好,它可以有效阻止船只前行,不论那船上飘着“蜀”还是“唐”。所以,唐船无法组织有效进攻,只留少数部队便可。

  因为七星桩的存在,江州的李景达和陈觉还有时间喝喝小酒。洪州的李景遂没这么惬意,因为蜀军不按常理出牌,不与主力决战,突然来到洪州城。

  急切中,李景遂慌忙派人前往象牙潭召卢绛回城护“驾”。

  其实他是多此一举,因为象牙潭大战已经开打,卢绛很快便会撤回。

  “随文,随武,炮轰对岸敌营!”王昭远指挥道。

  大蜀利器之火炮整齐林列岸边,王随文、王随武一声令下,百炮齐发,轰鸣声响在唐营。

  唐营大乱,将士们纷纷躲避起来趴地捂耳,以免被炸得粉碎。

  几番轰炸,烟尘弥漫象牙潭,唐军阵营乱成一团。

  “渡河!”王昭远见时机已到,下令。

  王赟、张公铎当先向前,蜀军将士呐喊着向对岸冲去。

  “别乱,列阵!”卢绛大声喊着,却无人理会。

  “敌军半渡,列阵出击!”卢绛拼命嘶喊,终于有不少将士听见,冲了过去。

  不少不代表多。冲过去的近千唐兵转眼被势猛的蜀军淹没,溪水流淌血色。

  烟雾迷蒙中,惊慌失措中,蜀军已到眼前。

  呐喊声蔓延,惨叫声不断,近十里的唐营弥漫着拼杀与死亡。同样是人,何必如此残忍?同样是人,何必如此惨烈?无情的战争无情地夺去无数人的生命,为的是什么?是硝烟过后的悲痛还是个别人的私欲?胜如何,败如何,终逃不过一个“空”字。

  具体战况不再描写,只写结局。

  卢绛节节败退,带着不足万人撤回洪州城下,却发现进不了城。有蜀军阻挡他们的退路。

  无处可逃便不再逃。卢绛干脆放手一搏,直到被俘。出城的五万人马死的死,伤的伤,俘的俘,降的降,无人能回到城中。

  站在城头远远观看的李景遂有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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