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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要挟


  牢房里昏暗,烛光微弱,氛围异常诡异。不过多久,只见外间经过两个狱卒,拖着人犯经过。那犯人衣不蔽体,混身的伤,半身摊在地上,狼狈不堪。

  安然忍不住撇开目光,平息心绪之余恍然间明白了什么,眉心微跳。

  “方才那人在狱中待了三日,唯剩一双眼珠子可用。”他随意说着,似是闲聊的姿态,“谢夫人既敢背叛我,可曾想过安荣的下场?”

  转眼狱卒去而复,已然端着木托回来了。他淡淡扫了一眼,“呈上来。”

  那狱卒应了是,将东西递到安然跟前。她见木托上搁着两样物件,一是那把银制珊瑚短匕,旁边摆着的,不明何物,乍一看血淋淋的,形似人耳。

  他竟拿活人试刀?!

  片刻,脚下扑来一少年人,似脱了水的鱼,捂着右耳处在地上打滚,鲜血从指缝不断涌出,他面色惨白,声嘶力竭:“姐姐,救我……”

  安然脊梁骨阵阵生寒,顿时反应过来:是安荣……

  不过多说了两句,他便剜了安荣的耳朵……他不单单是薄情。不留余地痛下狠手,简直阴狠至极。

  她从前只看到他儒雅清贵的模样,他惜字如金,相守多年,她对他是一知半解,从未摸清他的性子。

  她惶惶不安。安荣与她素未谋面,却为她所累,她于心不忍。慌乱之下,她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子,仰脸朝他义愤填膺:“程颐,你疯了……”

  他这等身份的人,旁人很难有直呼他名讳的机会,她倒是不见外。程颐眉头微拢,莫名上下打量起她,神色复杂。

  安然脱口而出,并未考虑后果。可转而又怕安荣再受罪,当即敛了怒意,怏怏看了他一眼,姿态疏离:“容……容妾身替安荣处理一番。”

  他未反对,她便当他默认了。不及思量,颤巍巍从他身旁略过,卸了披风,又脱掉上袄,连扯带咬的将上袄裁成几段布条,替安荣包扎。

  她是姿容旖丽的次辅夫人,时下宽衣解带,不免会令人起了歪心。那狱卒频频看来,眼里隐着污浊之色,然而后知后觉,恍然回过神之际,见程颐脸上阴云密布,惊骇不已。慌慌张张端着木托退了出去。

  刀口不浅,血溢了满地,安然害怕归害怕,却不曾乱了阵脚,“耐着些,一会儿便好。”

  “你快快换我出去,父亲不能没有我……”安荣声泪俱下,安然黯黯,无言以对。

  她有些失望。不过,小堂妹的地位一直如此,不值得伤怀。

  小人做派!程颐不禁讥讽。想来这不是小伤,量她折腾也是白忙活。于是,踅身落座,静静观望。

  烛光摇曳,眼前人略有些狼狈,绰绰身姿映在墙上,足够叫人失神。他迟迟有了意识,收了目光。

  出乎意料,这丫头手法娴熟,血竟止住了。

  临近收尾,她软着声调请求:“还望侯爷行个方便,传个郎中来。”

  程颐漠然:“夫人觉得方便么?”

  诏狱里传郎中,没这个先例。她吸了吸鼻子,不再强求。半晌,他禁不住问了句:“谢夫人常替人包扎?颇像个老手。”

  安然手上顿了顿,不知该怎么接话。

  横竖是为他练出来的,没想到多年之后,还能用得上。

  等不到回应,他越发起了疑心。这丫头浑身上下不对劲。

  安荣没了力气,已然晕过去。她拾起一旁的兔毛披风,将纤弱的身子包裹起来,起身至他跟前。

  卸了件衣衫,纵使有披风遮挡,还是冷的。安然强撑着,缓缓吐了口气,垂目恭敬道:“您说得对,妾身不忍见安荣受罪。可我一妇道人家,眼界小得很,守着内宅足矣,没有志向去沾染朝堂上的事。”

  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事已至此,也是时候了结了。她思量着,眼眶微红:“妾身从前替侯爷做事,那是因为心中有您。如今,妾身嫁作人妇,莫说是顺着您的意思去害自家夫君,单是忆起过往种种,都叫妾身羞愧难当。”

  “羞愧难当……”他咬着她的话,再三咀嚼,没来由的憋闷起来。

  不知何时生出的奇怪念头,有些难以置信。只因她的一举一动与故去的安然甚为相似。这么多年了,他还没将谁错人过,偏生在她身上能见到亡妻的影子。

  分明是两张面孔,竟失心疯到这个地步……他暗叹自己无能,人都去了这么些年,对她的感情不曾疏淡,反而越发浓烈了。

  他定是太想她了。

  程颐有些乏了,转而了结:“这话不妥当。若不想累及家人,早做打算,也不负我对你安家的眷顾。”

  混迹朝野,但凡仅存一丝怜悯之心,就不会有今天。程颐双目阴鸷,命人将安荣拖下去:“安荣这两年尽忠锦衣卫,自得容他走得舒坦些。”

  安然诧异,出言制止:“侯爷何故如此?他年岁尚轻,还有大好前程。”

  她大概忘了那小子的意图,这等人留着也是祸害。他不以为意:“安千户勾结乱党,泄露密令,理应当诛。”

  胡乱扣的罪名,简直是草菅人命!

  安然哑然,木木后退两步,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有什么资格和程颐谈条件,六叔上下都被他拿捏着,迟早都是安荣的下场。

  她的确是伤心的模样,却不似失去亲人的痛楚。

  “妾身曾闻言,侯爷年少时也曾杀过流匪,斗过贪官,也曾高风亮节,心怀天下,而今却是般……”她想说“心狠手辣”,话到嘴边噎了回去,恹恹转了话头:“到底是我年少无知,看不懂世道险恶……”

  她的无形中化成利刃在他心头剜了一刀。程颐时下怔忡,都是些旧事,斯人已去,难得有人再提及。只不过,她又是怎么知晓的?

  可笑的是,他心怀一丝期待:“谁与你说的?”

  安然迟迟无言,他却较真起来,目光紧锁着她,只见她堪堪撇开脸,低低应了句:“父亲。”

  的确,那时她才多大。

  更何况,他若早做布局,安然定不会死。

  “承蒙安大人赏识。”程颐起身,踱步至她跟前,替她拢了拢披风。安然双肩微颤,微微避开,他手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他难得放下身段,她居然不领情?

  程颐有些意外,复淡淡一笑:“今日邀约,不过是想给夫人提个醒。户部账册在谢元桢手中,你若能将它献于我,以往种种一笔勾销。”

  安然心头微钝,歪着头看他:“侯爷方才杀了安荣……”

  他杀了安荣,又与她谈条件,有些可笑。

  程颐轻描淡写:“我说了,那是为了提点夫人。”

  两人僵持不下,外头来人打了岔,说是次辅大人求见。她倏地回头,眼底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希冀。

  说来怪异,她从没想过,还会有想见他的时候。兴许是相处久了,那一来二去的虚与委蛇里顿生了些许人情味。

  谁叫他恶在骨子里,旁人皆忌讳着。这时候恶鬼都成救世的菩萨了。她孤苦无依,目下还得指望他。

  有了依仗,固然有了底气,她说:“夫君在外头候着,还请侯爷放妾身出去。”

  细微之处落了他的眼,他笑她蠢钝,谢元桢与他相较,又能好到哪儿去?他想着,有些不痛快。

  “我送送夫人。”他抬手比了个请,随她一道儿出了牢房。

  黑漆大门缓缓拉开,阳光止泻而下,谢元桢立在明亮处,身姿挺拔。安然窒了窒,隐约觉得他平静得有些反常。

  她跨过高槛,阿竹上前扶她,她缓步至他跟前:“劳夫君来一趟。”

  她紧合着披风,生怕衣衫不整叫人看去。他又是个心细的,只一瞥便瞧见她手上的血渍,瞳孔骤缩,攥住那纤细的皓腕:“怎么回事?”

  生来是斯文人的模样,实则戾气重得很。

  安然嘶嘶喊疼,央求道:“不是我的血……快快松开。”

  一双兔儿眼巴巴望着他,他这才发现她是哭过的。

  他有些负气:顶着个假身份也不怕着了旁人的套。就她那点糊弄人的小伎俩,在他面前耍耍还成,在程颐面前,横竖得吃亏。

  也不知他可否看出什么……

  谢元桢微眯狭长的双眸,似笑非笑:“不知侯爷与内子叙的什么旧,非得应这么个景,莫要惊了内子。”

  安然躲在他身后,几乎是依着他的。程颐打眼看去,只能瞧到她探出的半张脸。

  谢元桢倒是在乎她。这是好事,谢元桢有了牵挂,那便有了弱点。他本该得意,却怎么也得意不起来。

  程颐讳莫如深:“谢大人多心了。还请夫人解释一二,可别叫我凭白做了好人。”

  莫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安然眉头紧蹙,脑中安荣痛苦求生的模样,仍搅乱着她的心神。她太阳穴隐隐作痛,一阵心慌气短,继而,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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