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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隐闻


  是了,当下谁有安贵妃的面子大?那是妲己再世,简直能蛊惑君王了。她嫂嫂命好,生来就有个靠山,还是岿然不动的那种。谢婉胸闷得很:“嫂嫂真是好福气。”

  “她当初气性那般高,如今什么也记不清了,哪门子的福气?你哥哥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若不喜欢,时候到了,总有法子的。”

  有什么法子?照她嫂嫂以往的招摇,在外人看来就差封个郡主了。谢婉扁了扁嘴,把话憋了回去。

  时辰不早,下人布好了午膳,邀二人落坐。

  谢婉起身搀扶卢氏,换了个口气,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嫂嫂一贯如此,两年了,从未把哥哥放心上。暂且不论他们至今不曾圆房,我瞧嫂嫂对哥哥态度冷淡,难不成是不满意这桩婚?”

  卢氏本不是谢婉的对手,稍稍挑拨,又陷入了死胡同。她就谢元桢这么一个儿子,他被怠慢,身为母亲,心中总有些过不去。

  一桌的美味佳肴,菜色是按她喜好安排的,她却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半晌,她似想到什么:“你不提为娘险些忘了。成婚至今,一直如此?哎……你哥哥的性子为娘清楚,精明全用在官场上了,活生生的榆木疙瘩。夫妻之间……定是要委屈你嫂嫂的。她若不主动些,日子如何过下去?”

  谢婉听罢,略显不屑:“婉儿不敢妄言。婉儿只晓得,□□常起居皆由管家打理,嫂嫂从不过问。两人相敬如宾不假,却也是形同陌路。”说着面露尴尬之色:“关于嫂嫂,昨夜倒又有一桩秘闻,不知当说不当说………”

  卢氏警醒:“什么秘闻?”

  谢婉柳眉微蹙,颇为为难:“这……婉儿不过是道听途说,讲出来怕坏了嫂嫂的名节,母亲还是别问了。”

  提到名节,即便不说,卢氏也知道不是一桩小事。谢婉吊着她胃口,她自然不依,三两回便把事情问了出来。

  “此话当真?!”卢氏大惊失色,难以置信道:“元桢如此决绝,全是因她?”

  谢婉点点头,而后食指抵在唇边,故弄玄虚道:“母亲小点声,这事儿哥哥不让说。”

  “我若不问,你们打算瞒着我到何时?”卢氏气得发抖,“元极垂涎女色,固然是个厚颜无耻之辈,可她既嫁给元桢,就不得与旁的男人来往,更何况是做出夜会这等出格之事。”

  先前求谢元桢网开一面的话都烂在肚子里了,眼下,把谢元极的龌龊之处,悉数挑出来数落一通。

  谢婉替她斟了杯茶,开解道:“母亲消消气。您可别这样贸贸然去问哥哥,哥哥嘱咐过,不让婉儿说。你若把婉儿抖出来,往后哥哥该记恨了。”

  卢氏愁容满面,斟酌一番,心中有了计较:“此事不怨你,元桢那头我也不会提及。可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她是我谢家的媳妇,怎能这样恬不知耻,叫你哥哥吃暗亏?”

  “那……母亲又能如何?”

  卢氏落寞道,“此事传出去,安家定会把责任推给你大哥。他刚入狱,名声坏到头了,不差这一遭。倒是你父亲、哥哥,皆会因为此事失了颜面,届时定十分难堪。”

  “事已至此,我想替你哥哥寻一门妾室。你嫂嫂与他貌合神离,应当无异议。若她不应,我再提点一二。”

  “妾室?”谢婉眼神犹疑,眸光闪烁,“母亲……何须急着替哥哥纳妾?”

  卢氏摇头:“不早了,寻常男子,到他这个年纪早就有后了,哪像他?”

  卢氏态度坚决,谢婉怔忡,恍然觉得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间无言以对。

  谢元桢今日未能早归。

  皇帝下朝,撇开文武百官,命他御书房议事。

  谢元桢来时纪闻正随侍左右,他淡淡看了一眼,上前行跪礼。

  天子早年替先帝征战,功绩赫赫,如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黄袍加身格外威严。当下他充耳不闻,一心批着奏折,待谢元桢跪满一刻,方开口问:“鞑靼派使臣来求援出兵瓦剌,谢卿有何高见呐?”

  谢元桢从容应道:“启禀圣上,瓦剌与鞑靼一丘之貉,皆为扰乱边疆的乱臣贼子。依臣之见,圣上可先攻瓦剌,稳定疆域,再出兵鞑靼,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声色平和,不急不躁,所献之计是深谋远虑的万全之策,狠了些,却很得皇帝的意。

  皇帝活了四十多年,阅人无数,不是第一次遇上谢元桢这样的人。

  面如冠玉,品外兼修,近百年来翰林院独一个三元及第。能与之媲美的,本朝亦不是没有,只不过是个武职,如今早已功绩卓著,封了一品忠义侯。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皇帝饶有兴致地细嚼这番话,随后抬手阖了奏章,“这事儿容朕想想,你先起来。”

  待他谢恩,又接着问:“谢卿少年英才,二十岁入的大理寺,《大兴律》当是烂熟于心。我这儿有一案,不知谢卿该如何审。”

  “圣上说的可是兄长一案。”

  他毫不避讳,反是纪闻,不露声色地抬眼望去,只见谢元桢面无异色,波澜不惊。

  “谢卿既明白,朕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纪闻方才和朕告了个状,告的是你兄长谢元极。这案子迟迟悬着,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你可不能纵容旧部有半点包庇。”

  谢元桢听罢,眉头微拧,似是有话要说。随即,仿若镇定地笑:这是大理寺的事,即便圣上不提,臣亦不敢越矩。”

  见他面露难色,皇帝暗自也有了定断。皇帝生来就敏锐异常,于是似笑非笑:“可朕怎么听说人是在你府上捉的?”

  听着是玩笑话,气氛却无端诡异起来。他步步高升,是因他足智多谋,偏偏他升得太快,旁人看着眼红,总有法子不叫他顺风顺水。

  平白被栽赃,谢元桢顿时有了防备,没有认罪,也不曾辩解,只道:“怕是误传。此案圣上无需多虑,大理寺素来秉公办案,不会徇私枉法。”

  皇帝半晌未应,蓦地抬头轻笑,击掌言好。当下又朝纪闻侧目,“纪闻,如此你可放心?”

  纪闻听罢躬起肥胖的身子,一脸悲戚,:“奴才不才,这辈子只认了这么一个儿子。承蒙圣上体恤,奴才感激。”

  皇帝点头。随后捡几件朝堂之事与谢元桢商讨,这茬算是过去了。那头安贵妃派人来报信,纪闻在皇帝跟前耳语一番,皇帝立刻兴致勃□□来。

  谢元桢目不斜视,皇帝装模作样道:“传言爱卿的夫人受了重伤,如今可好些?”

  他如实禀告:“蒙圣上关心,内子已好了大半。”

  “唔,后日是安贵妃生辰,你回去转告她,贵妃念她尤甚,届时她务必得来。”

  “臣遵旨。”

  言尽于此,皇帝再也坐不住了,命人送走了谢元桢,又心急火燎地往后宫去了。

  谢元桢默默退下,同纪闻手下的随堂小太监李六出了御书房。

  两人行至无人之处,李六不由得夸赞:“谢大人好眼力。圣上虽惜人才,却也怕臣下毫无弱点。这回您既表了忠心,又‘忍痛’舍了兄长,正合圣意。”

  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的无情亦是高瞻远瞩,怎可允旁人同他一般?他早早就想除了谢元极,这会儿不过是利用其拍了圣上马屁,如此一来,谢元极死了也值。

  而皇帝今遭的一番试探,实在是费劲心机。

  他温温一笑,格外儒雅:“李公公谬赞。日后,还请公公接着关照。”

  李六客套道:“谢大人客气。您是陆大人的得意门生,奴才定当全力以赴。”

  陆大人的得意门生?他不置可否。

  谢元桢在宫里耽搁了许久,回府时有些乏了,没有像往常一般去书房,而是径直回了卧房。

  较往常不同,院子里的贴身小厮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这丫鬟生得标志,弯眉杏眼,身型窈窕,就是放在宫里做个妃,也是够格的。

  管家惯会察言观色,忙替他介绍:“老夫人嫌大人身边冷清,特意安置的。是个伶俐丫头,且还通些文墨。”说着朝那丫鬟使了使眼色,唤她上前。

  这是天赐的机遇,若能被当朝次辅收入房中,即便是做妾,也是心甘情愿的。小丫头喜形于色,欢喜皆是挂在面儿上的。“奴婢新月,是老夫人派来伺候大人的。时候不早了,大人可想吃些宵夜?奴婢吩咐厨房准备。”

  谢元桢不语,面上察不出喜怒,驻足好一会儿,仍没有进屋的意思。

  新月心中忐忑,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若奴婢有做得不妥的地方,还望大人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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