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十二章
天色逐暗，房中未点灯，轩窗边靠左的一条人影仿佛与浓浓黑夜融为一体，自楚清乐摔门而出后容轩已枯坐许久。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远处河岸边灯火相连，热闹的似乎同那场战事隔绝了几百年时光。曾经战死在这里的人，已深埋地下，可只要闭上他们在地下的呐喊声就传入耳。
容轩仿佛听到自己血液中有什么东西在沸腾。他以为此生再无缘故土，或者等他终于能为他们报仇的时候，等到那时候他才能在站在这里，告诉他们，你们可以瞑目了。
现在太早了，他还一事无成。
那深深的叹息如同自己的无能为力。
外面有人敲门，侍女小心翼翼的询问是否传膳。容轩骤然惊觉楚清乐已经离开太久。
楚清乐踩着灯笼光点走，芷洬抱着兵器跟在后面。
前方就是驿站，房角亮起灯笼，楚清乐专心盯着地上光点蹦，不觉前路站了人，她一脚蹦进那人怀里。
灯笼脱手，咕噜噜滚了两圈，烛火扑灭。
楚清乐从那人身前仰起脸，揉着撞痛的额头望去。“夫君？”
容轩脸色不佳，声音淡淡的。“下次不要回来这么晚，入夜外面很危险。”
“芷洬在啊，芷洬——”
芷洬目力好，早看见容轩了，步伐拖沓，默默的与楚清乐拉开一段距离，降低存在感。
芷洬你倒是出来啊。
容轩盯着她，楚清乐被他身上无声的气场压的底气不足，顺从的跟在他身边，几次欲伸手拉他都又缩回。
吹来一阵穿堂风，楚清乐捂了捂胳膊，下一瞬手就被人牵住，广袖飘飘中交错的两只手相握。
楚清乐心里一甜，小声跟他道歉：“夫君，今日我不该耍脾气让你跟我出来，你还生我气吗？”
容轩望她一眼，嗓子眼儿里嗯了声。
楚清乐拿不准这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又道：“我走了之后心中就有些后悔，为你买了把宝剑。”
容轩捏了捏她指尖。“你已经给我很多东西了。”
“你喜欢什么我都想送给你。”
容轩停下脚步，胸膛里跳动的节奏有些乱。楚清乐还不知道自己又撩拨了容轩一把，自顾自的往前走，手臂被后力牵引，她回头望，青丝垂腰目光澄澈。
容轩低声说：“我喜欢你。”
楚清乐笑得弯起眼睛，她看着就面善，这么一傻笑更加纯良无害。“我知道啊，我也喜欢你。”
“我喜欢你，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楚清乐有点迷糊。“怎么送。”
容轩猛地发力，将她带到自己怀里，紧紧锢住她的腰肢。
他低头盯着她的眼睛，距离太近了，温热鼻息喷到面上，楚清乐仰头躲了下，下一刻脊背被一手按住向前推。
唇齿碰撞间，她听见容轩含糊的声音说：“这样送。”
芷洬原本为避嫌落了一段距离，只是天色越来越黑，也没有灯笼照明，她看不清前面两个人什么时候停下，快走到了才听见一些动静，她静默了一下，走的还不够慢。
***
次日容轩收拾行囊，楚清乐用过早膳，乖巧坐在那里看别人忙活。
悄悄拉了容轩一把，小小声问：“我待会先走，你去河边祭奠你的同袍，我让大家放慢脚程等你。”
楚清乐见过战后的惨烈荒凉，芷洬点醒她容轩痛楚后，她就想给容轩单独的时间去祭奠故人，只是如今身份不同，容轩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同芷洬商议后楚清乐决定今日给他一个偷偷摸摸的机会。
容轩怔了怔，“不用。”嗓音略哑，似乎拼命压抑着什么东西。“我…如今还不能去祭奠他们。”
大仇未报，沉冤未雪，他无颜相见。
车架再次启程，后日抵达延国境内。容轩芷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除却晚上，路上也不多做停留。楚清乐被颠的头晕眼花，也没多余的精力去看延国的风土人情了。
赶了半个月路，终于在临近长平皇城的时候换了水路。
延国偏南，长平皇城则更南，越走天气越潮湿，雨水也多，原本算的十月末前可赶到，未料一路上活蹦乱跳神龙活骨的楚清乐到了雾国终于发生众人先前担忧的事，小公主水土不服，病了。
楚清乐身上长了红疹，奇痒无比，像是被蚊虫叮咬所致，虽然疑惑这个时节还有蚊虫，但楚清乐并未多想。
涂了两日药膏，身上却红疹越出越多，楚清乐忍不住抓破的地方痒过后又很痛。连手臂上都冒出来，楚清乐吓哭了，赶紧找随行御医。
“殿下不必忧心，此乃超期入侵体表形成的潮疹，体内湿气大也会得，殿下这几日饭食忌生冷，待臣为您开两剂药，即可痊愈。”
楚清乐头深深埋在容轩怀里，诊脉时吓得小脸苍白，容轩好一阵安慰，听御医解释后容轩放下心，楚清乐仍紧张害怕。容轩拍了拍她背，表示差不多了。
容轩问：“痊愈后会留下疤痕吗 ？”
楚清乐如此爱美，容轩觉得这大约是她心中最担心的问题。孰料楚清乐几乎同时与他一道发问。
“有止痒药膏吗？”这才是楚清乐最担心的问题。宫中秘药多的是祛疤药膏，就是自然不必多说，
“待臣为您调配一副止痒药膏。”
御医走后，楚清乐心里的紧张劲儿缓解，只觉得浑身又痒起来，她满床乱滚，身上处处别扭。
青丝滚成一团糟，容轩逮住这个小疯子，用被子紧紧裹着她不让乱动，只露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
“好了，忍一忍，喝点药就好了，抓破了有你疼的。”
包的严严实实更不舒服了，像蚂蚁在身上爬，明知道在哪里就是弄不掉，楚清乐哼哼唧唧的乱扭，容轩半压着她才算制住。
抓出一只藕臂，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小臂，上面起伏着一片红疙瘩，容轩低头亲吻她的手臂。
楚清乐不好意思像缩回来，手腕被容轩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扣着。他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手臂，楚清乐半个肩膀都麻了，恍恍惚惚觉得似乎感觉不到痒了。
行船在江上缓慢行驶，两岸青山夹道相送，也是一段好风景。
二十日后，行船靠岸。
礼部官员已在此等候良久，大家互相虚伪的表达了一下两国交好的想法，就请容轩和楚清乐入宫，称陛下已在宫中为容将军与十公主备了接风宴。
楚清乐身体已然大好，船上漂泊太久，楚清乐现在精力满满，听说要进延国皇宫，表现异常兴奋。
容轩倒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只是半掩在袖中的指骨捏的泛白。
专程来接他们的轿子已在候着。
楚清乐坐在里面，路上不停掀帘看延国的风土人情。
延国的长平皇城比雾国九极城要热闹，处处所见楼台玉阙，赌场、酒楼、行人衣着，一国都城繁华至极。
透过楚清乐探望的缝隙，容轩冷眼旁观这座繁华的都城，谁能想到一座看起来欣欣向荣的国都，内里已经腐蚀成了空心。
轿子一路送两人到宫门，进宫的时候遇到点麻烦。
芷洬带的一队护卫被拦在宫外。
芷洬长眉紧蹙。“我们殿下金枝玉叶，为不惊扰贵国已将侍卫人数一缩再缩，如今身边只这十数人，若是连他们都要拦在外，未免太吹毛求疵了，倒让我疑心贵国同大雾交好之意。”
“芷洬姑娘哪里话？殿下金尊玉贵身边只这几个侍卫确实少了，不过宫中戒备森严，自有凤翔卫保护，请殿下放心。”礼部的老滑头跳出来打圆场。
芷洬慢悠悠道：“我不放心。此行前我们陛下千叮万嘱，殿下如何走的，必定要毫发无损的回来，护殿下周全是我、他们唯一要做的事。”
几个曾出使雾国的官员对这位大名鼎鼎的芷洬早有耳闻，知道芷洬在雾国皇宫的分量厉害，见她分毫不让，心中暗暗叫苦。
双方僵持不下。礼部官员目光恳切的看向容轩。
“容将军曾任凤翔卫指挥使，当知宫中防御如何，芷洬姑娘实在不必担忧。”
容轩默默看说话的那位大人一眼，闭口不言。
礼部的人快气死了。
芷洬态度强硬，坚持带人入宫，礼部官员没办法最后只能略退一步，先向延帝请示再做打算。
内侍将此事禀到正在凤翔卫操练场的延帝。
延帝已过耳顺之年，头发花白，面上皱纹纵横，穿明黄常服，半倚在椅子上看凤翔卫操练。
“启禀陛下，容将军同雾国十公主已至宫门，只是十公主带了一队侍卫，坚持带侍卫进宫，此刻正僵持在宫门外，请陛下定夺。”
一侧站着的中年官员重重哼了一声。“欺人太甚！不过一个公主竟敢如此放肆，陛下若放任其带侍卫进来，消息传出去都当输了一战便就此怕了雾国！”
延帝撩起眼皮瞧向离自己的官员，“荀卿？”
被点到的是个同延帝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名唤荀慎，延国丞相。
荀慎原本耸拉着眼睛，眼皮褶皱掩着眼睛，乍看上去现在打瞌睡般，听延帝问向自己，连忙抬手先做一礼，才道：“陛下大国之主，我朝自□□起已有三百六十二年，雾国新秀，不过百年。陛下已过耳顺，做那小公主祖父都绰绰有余。皇长孙顽皮，陛下何曾同小殿下计较过？”
这番话说的慢悠悠的，雾帝双目微动，似在思索。
荀慎又道：“陛下大度，不足以同一个小姑娘计较，只是身为国主，此事亦关乎国之颜面。臣以为，陛下可允此事，只是也当压压他们的锐气。”
延帝一下一下敲着茶盖，片刻后摆手。“将人带这儿来。”
荀慎递给延帝身边大内侍一个颜色，内侍略一颔首走下去向指挥使道：“请大人挑出武艺最好的凤翔卫。”
(https://www.uxiaoshuo.cc/293/293061/1614532.html)
1秒记住U小说：www.uxiaosh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xiaosh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