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魂散
在枫红城留了几日，看到雨荔终于成为一城之主，惊蛰便告辞而去。到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她眷恋的。这几日，她和雨荔都彼此别扭，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早早离开对谁都好。
只是惊蛰没想到，自己刚回岛就听说几个不省事的属下竟然被派出去了，还是极偏远的西北大漠。
惊蛰拍了拍手，怒极反笑，连宗主的面也不朝，直接折返，竟是用上了最快的速度往西北疾行。不管平日她对几个小子如何，都是自己的事情，外人想欺负他们，也得问过她才是。何况，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那两个人，都是逼得狠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让她怎么能放心。惊蛰想起上一次在若水城涯若受伤，忍不住摇了摇头，只希望在她赶到之前几个人能照顾好彼此才好。
她哪会知道，涯若这次受创并不比上次轻，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危急。甚至就在她一路疾行的时候，玡风也在危急的时刻。
术士，哪怕在睡梦中也不肯放松分毫。刀尖即将刺中的瞬间，玡风猛然睁开眼睛就地往旁边滚了一滚。
“刺啦——”背后的衣服被锋利的刀刃划破，露出里面翻红的血肉。玡风还是受伤了。
手肘撑地，堪堪稳住身形之后，玡风反手摸向后背，结果摸了一手淋漓鲜血，皱眉“嘶”了一声，紧紧盯住一看就知道不正常的兰泣。
这一番动静也惊醒了其他人。央央下意识挡在涯若前面，戒备的看着兰泣和她手里染血的小刀，她周围却覆盖着一层十分美丽的珍珠色水界。她想保护涯若，涯若同样记得保护她。
“你又是怎么回事？”玡风盯着兰泣，看出她的不正常，自己低咒了一声，一味避让。其他几个人没上前，静观其变。
兰泣的异常显然不是玡风善于解决的，左支右绌之下他也是烦躁异常，不想伤及无辜。央央显然更了解此类情况，不过兰泣的情况比起之前看见的那些人更棘手，她不敢贸然叫破，只低声对涯若说：“兰泣身上全是死气，看不出一点儿活人生气。”
涯若心里“咯噔”一声，瞪圆眼睛看向兰泣，“你确定？”
虽然兰泣任性娇气，但央央对这样一个小姑娘也生不出什么恶感，低应了一声。
两人的对话没有传到玡风耳朵里，但青渊和诛流都听见了。青渊想起自己之前打探到的消息，心思微沉，转念之间就在兰泣周围竖起高高的土墙阻隔住她与众人。
“真是……”玡风在原地粗喘了几声，走到众人身边皱着眉头看着无声无息的土墙，“她没事吧？”
之前的话，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玡风说，所以沉默不语。玡风粗心，没看出什么不妥，抹了一把脸，自言自语：“反正干掉暮沙就什么都解决了。”
兰泣在土墙里又折腾了半个时辰，不知是没了体力还是知道自己突破不了，终于安静下来。玡风受的伤不算重，央央帮他止血治愈，也不影响什么，只是如果和人动手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暮沙恐怕想用这种方法消耗我们，之后不知道还会怎么样，不如天亮就出击，省了剩下的麻烦。”青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对几个人说，但目光还是先落到涯若身上，“你还好吗？”
涯若立刻站起来，眉宇间生机勃勃，“我好得很，不用顾虑我。”
“那就这么决定了。”青渊又看了一眼诛流，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对，就这样决定了。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还能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众人各自找了地方抱臂休息。涯若却看着诛流的背影欲言又止，他似乎一直都在警备，一刻没有休息过。张了张嘴，涯若小心道：“你也歇一会儿吧。”
诛流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之前已经歇过，你去睡吧。”
“哦，好。”涯若压下担心和失望，垂着脑袋回到央央身边心不在焉的靠着她闭目养神。白日里她一直睡着，虽然身体没有大好，这会儿却睡不着，心里沉甸甸的。
“我看诛流的样子还好，你别担心。”央央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凑到耳边小声的说。
到黎明拂晓，绯色渐渐从东边漫延开，又有一个难题摆在眼前。
“她怎么办？”撤掉土墙看着不知是昏是睡的少女，玡风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放在这里会被野兽吃了吧？”
其他人都没有办法，央央抿着唇说：“我试试吧，看能不能叫醒她。”她的灵力带着净化之力，也许可以暂时把兰泣叫醒。
这个时候其实更应该减少不必要的灵力消耗，可是看着兰泣在眼前这样，实在狠不下心。央央暗暗叹了一口气，走到她身边抬手在头顶轻轻拂过，莹润的光沁入身体。
片刻之后，兰泣皱着眉毛“哼”了一声，幽幽醒来。
“我怎么了？”兰泣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众人审读的目光，忍不住打量自己，并没有找到不妥的地方，只觉得头疼欲裂，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
央央担了解释的角色，看着兰泣懊悔的神情一不忍心再深说，只叮嘱她，“你跟着我们，不过别离得太近了。”
“我知道，对不起。”兰泣低下头，眼脸垂得低低的，嘴唇抿得一丝血色也看不见。
大漠里，是暮沙最熟悉的主场，也是惊蛰最不熟悉的。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许多沙魔和沙狼团团围住。这些凶物眼里闪着嗜血的光，龇牙咧嘴的对着众人咆哮。
诛流、玡风和青渊毫不犹豫的挺上前去陷入缠斗。涯若和央央被滴水不漏的保护在后面。涯若控制着水界将人紧紧护住，一番精细施法让她鼻尖和额头都沁出细汗。
沙魔和沙狼数量太多，时间一长最易陷入被动。涯若强自冷静，施法护人的同时又抽调出一丝灵力艰难的探向四周。她自己揣度，暮沙既然控制沙魔和沙狼，本尊也不会隔得太远，像前两次他都在场，这次应该也不会离得太远。如果能找到位置所在，无异于釜底抽薪。
在干燥缺水的沙漠里动用自己的感知神识对涯若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负荷，更不用说她同时还要兼顾同伴的护盾，虚弱的身体难当负荷微微颤抖，明显到央央也看出不妥。但她还没说话，就被涯若严肃的摇头遏制。
“我自己会小心的，不要让他们分心。”涯若低声说，捏紧指尖继续施法。
“滴答！”
汗珠落到沙子上的声音。
“嘶——”
水迹消失的声音。
夹杂着沙魔和沙狼的嘶吼，还有少年的粗喘。
诛流正在专心对敌，神识忽然接收到涯若的信号——她标记了一个位置，快！
他的身形如电，瞬间抵达，浮于半空一簇荒火直落而下。
威力十足的荒火在沙上炸开，随即引起更大的爆炸，一个人影也从爆炸的沙子里窜了出来。浑身是沙，只能窥见一双浑浊猩红的眼睛。
诛流随即与之交手，丝毫不为怪异所动，脸上一丝情绪也不曾泄露出来。玡风和青渊分神看到这一幕，手下攻势更强，暮沙的暴露直接削弱了他对沙魔和沙狼的控制，宛如一盘散沙。他二人也想早早了结转去援手诛流。
发现暮沙之后，涯若却并不比刚才轻松。暮沙这个幕后黑手的强大不是沙魔和沙狼可以比拟的，她紧盯着身姿如电的诛流，施法的手指生疼，覆在他身上的水界隐隐快要显出实体。
只有央央看出，一瞬间怔忪之后立刻为她护法，战中进阶虽然罕见，却也凶险无比，她万万不能让涯若再有半点儿闪失。
最后在玡风和青渊援手之下，诛流终于将暮沙以剑钉在耸立的土墙上牢牢控制住他。暮沙没有灵力再纵沙，身上的黄沙也慢慢退去，露出里面的本来面目，苦干精瘦的身躯伤痕累累，脸上和手臂上隐隐可见白骨。即使性命被捏在他人手里，眼里的凶悍和嗜血依然不减。
但此时并没有人理他，平静下来发现涯若的异样，都屏息敛声关注着她。
涯若已盘膝而坐，身上的荧光时强时弱，闪烁不定。
青渊悄然落到央央身边，嘴边隐约泛起一缕微笑，低声说：“想不到这次出来连着玡风和涯若都进阶了，也不算坏事。”
临近傍晚，涯若才堪堪稳住，睁开眼睛惊喜的笑了。她这次顺利进阶，终于迈入了酉阶。
“恭喜你，涯若。”央央一直守在旁边，见她睁眼忙不迭道贺。
而另一边暮沙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看着缩在角落的兰泣冷笑连连。涯若刚看过去，玡风便跳过来对他说：“我们直接去寨子看吧，他什么都不肯说，不知道寨子里的人还有没有活着的。”
涯若不防对上暮沙的眼睛，生生打了一个寒噤，避开之后听见玡风的话，点头说好。
这里距离寨子已经不远，即使带着暮沙和兰泣，也没走太久，月亮刚一出来，就看见不远处死气沉沉的寨子。涯若心中感觉不好，才要说话，语气一顿，继而惊喜的看向前方，“老大！”
缓缓踏月而来的，正是惊蛰。她的目光先落到涯若身上，先皱了皱眉，又慢慢展开，温言道：“不错，进阶了。”
涯若有些羞赧，低了低头，“谢谢老大，我们正要去看看寨子里的人。”
“不必了。”惊蛰回首，有一丝轻叹传来，目光随即落到最后方的兰泣身上。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看过去。
月光之下，兰泣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沙化的身体，目光哀哀的落到惊讶的玡风身上，“原来……原来……”
可怜的少女最后化成一缕飞沙，风过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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