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荒北

　　千里之外，黄沙卷地遮天蔽日，凛冽的飓风中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压抑的气息融进大漠每一颗沙。纵眼望去，尽是无边无际的腥沙。无论是地上堆积的沙还是在飓风中肆虐的沙，都并非一般的黄色，反而透着黑红，像早已凝固的血液。

　　这是一片毫无生机的荒漠。

　　这里找不到半点绿意。

　　遥远的沙漠深处，隐隐约约显出一个小小的黑点，好像一个人缓慢的走过来。

　　无疑这是一个走路极慢的人。他身后却渐渐看见更多黑点，无一不是动作缓慢，好像一个个垂死的老人。

　　这些人的出现，并没有让荒漠变得有一丝生机，恰恰相反，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和阴郁。

　　这么多“人”，却只有为首的是真正的人，一个年岁不算大仿佛刚及盛年的男子，他后面的“人”，却是暗沙堆砌而成的，是他引以为傲的沙兵。每一个沙兵身上，都带着比荒漠的沙更浓重的血腥气。

　　男人和这些邪物，仿佛从地狱而来……

　　岚碧岛的夜素来安宁静谧，离岛再回来的弟子都格外的珍惜在岛上少有的安宁，离了岚碧岛他们往往连一场安稳的浅眠也不曾有。如今绿国可谓长治久安，谙不知事的平民却很少会想到，现如今并非真正的太平盛世，只不过有人默默负重前行，在狂风骤雨，在万家灯火的背后。

　　苍蓝殿此时，却在岛上一片漆黑宁静之中尤其突兀，隐隐透亮的灯光从门里透出来，照亮殿前三尺，盈盈的玉石散着幽凉的微光。

　　殿内。

　　博古架上精致雕花的更漏昭示着时间的默默流去，在座为首的几位宗主神色沉凝。半晌，雨萝宗主轻轻咳了一声，秀眉微蹙，“荒北那边，不去看总是不行的，虽然人迹罕至，可是一旦出了乱子总是殃及到周边无辜的百姓。不若早些让人过去看看，无事最好，以后也安心了。”

　　沉夜坐得离她最近，听完便说：“无事恐怕不行，半年内不见踪迹的人已逾百人之数，那一片荒漠……让谁去确实为难。”

　　留在岛上的弟子多是刚刚归来，且不说短期内不宜再执行密务，何况这次的事情确实不好解决。

　　“本来谷雨也可，然红颜有伤未愈。”雨萝曾亲手为红颜看治过，对她的情况最为了解。

　　尚暝宗主一直不曾言语，闭目不知在沉思何事，只听雨萝和沉夜说的多，卷玉时不时插上几句，炎烈向来也是不爱开口的。

　　绿国宗主地位确实崇高，但从不是轻省人，要做的事情恐比所有人都多得多，谋略智慧与修为灵术缺一不可。末了，尚暝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却落到炎烈身上，“惊蛰走这一遭如何？”

　　惊蛰？卷玉和雨萝对视一眼，双双露出惊骇的表情，惊蛰人尚在枫红城未归，尚暝的意思难道是只让几个弟子前去？

　　炎烈却未有丝毫动容，与尚暝目光相对，平淡回答：“这番历练对他们也好。”

　　两人言辞间，竟有意就此决定。沉夜未语，低头稍稍沉吟似乎就明白了其中关窍，便不多言。只卷玉面露不忍，皱眉婉转说：“这番历练似乎太过凶险，纵然……”她说不下去，因为炎烈陡然看了过来。

　　尚暝对此视若不见，最后说了一句话作为结束，“明日就叫几个弟子来叮嘱一番，早日启程。”

　　涯若特地天没亮就起身，想着去四季路走走，看能不能拾回来一篮带露的桃花，她想给红颜做一份桃花酥。可是才梳洗完毕，苍蓝殿的音蝶就飞到了她的窗前，轻轻落下，轻颤着轻薄的羽翼。

　　这么早……涯若意外的看着音蝶，伸出手指将它引过来，接着就听到了卷玉的声音，让她即刻前往苍蓝殿。涯若没有多想，半路上遇到央央和青渊，三人结伴。

　　青渊见到涯若含笑轻轻点头，涯若回以小礼，轻声不解道：“宗主这么早召唤我们去苍蓝殿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如果一会儿玡风和诛流也在，恐怕须我们离岛了。”青渊负手，声色沉沉。

　　谁都知道，惊蛰如今并不在岛上。涯若闻言微微一怔，转而又释然了。虽说弟子们多跟随行君离岛行动，但也并非没有弟子独自行动，只是想不到他们这一日来得这样快。

　　正想着，涯若就觉着肩上一沉，转脸看见玡风大刺刺的笑容，显然也听见了刚才两人的对话，“这有什么？惊蛰可是这一辈弟子魁首，就算我们五个又有什么不能离岛做事的！”

　　这个人……真是自信得让人无力分辩。

　　四人进到苍蓝殿，就看见早到的诛流，依然长身玉立，风采卓然，只是一身如霜似雪的疏离让人亲近不得。涯若看见他下意识整理鬓发，生怕有半点儿不得宜的地方。

　　殿上端坐的乃是水行宗主雨萝。见人已到齐，雨萝单手支应握銮座，另一手却将一方地图徐徐送下来。青渊看了看身边几个理所当然的同伴，摇头苦笑一声，将地图轻轻托住。

　　雨萝声音轻柔，簌簌细雨般落在心田上，不难听出隐隐关怀忧虑，“此间事关重大，惊蛰不在，你们务必相互照应。待惊蛰回来，本座让她即刻去接应你们。”

　　但凡弟子，身上大多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负，尤其玡风，脸上露出的不以为然几乎不加掩饰，满是少年人的张扬和骄傲。雨萝目光落到他身上，倒是想起了自己身为弟子时候一些往事，暗暗摇头叹息，又启唇道：“荒北之地人迹罕至，周边数城与之相去甚远，若真遇到事情尚且自顾不暇。你们乃我辈弟子中佼佼者，更该谨言慎行。何况……”雨萝转而看向涯若，许是想到卷玉，目光更加温柔关切，“荒北沙漠水稀，你更要小心，身上伤势可痊愈了？”

　　“多谢宗主，弟子身上伤势已无大碍，此次离岛必然多加小心不让自身陷于危险。”涯若向前了一小步，笑容柔美温暖。

　　雨萝身为宗主，诸事缠身，其余诸多事情都写录在随地图一齐送到青渊手上的玉简上，便让他们离开，准备一下启程离岛。

　　不是第一次离岛，几人也经验十足，不用太久又在鹊桥聚首。期间涯若和央央一起又去探了红颜同她道别。红颜经多日休养，身体也大抵痊愈，听闻她们离开不免担心，三人窃窃叙话一番不提。

　　另一边鹊桥上，青渊、玡风及诛流早早到了。因此处也时不时有弟子经过，三人俊秀外表及合岛皆知的修为狠让有幸遇见的女弟子心猿意马了一番，其中更有甚者上前搭讪。然诛流身上冷意凛然，让人望而却步。

　　涯若和央央远远走来，就看见一个着黄色姿容娇俏的女弟子殷殷看着青渊与之说话，不过还没等她们走上去，青渊就将人打发走了。即便如此，女弟子脸上并不见羞恼，也不知青渊如何做到。

　　涯若走过来没忍住打趣，却觉得身边有异，侧头看见央央脸上半点儿笑意也无，猛地想到什么，掩住了想要打趣的话。

　　“都来了就走吧，我都迫不及待要看一看荒北的沙漠里有什么啦！”玡风一如既往的粗枝大叶，半点儿没有看出不妥，双手懒洋洋的枕在脑袋后面一马当先。

　　青渊自然也看见了央央，却像是没什么事情发生过，含笑点头而过。涯若在旁边目睹，伸手握住央央微凉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央央回神，对她弯唇轻笑，脸色却依然比平时苍白。

　　许是……桥上风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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