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寒潭误
城南桃花开得如火如荼，飘弥于空气中的气息令人陶醉。
走到城门口，惊蛰忽然停下来斜挑眉看着坚持跟来的流景，“流景城主恐怕不能一起出城。”
流景稍愣了一下，脸色微黯，“吹雨遇险也是为我所累，我且在此处等候。”
众人心知肚明，吹雨会被掳走全因为流景，无论此事是何人所为，目标也不过是流景。若水城外究竟是什么情况尚不清楚，流景身为一城之主自然更该留心。
惊蛰脸色缓和，似乎很满意流景的选择，又指了指央央和青渊，“你们留在流景城主身边。”
出了若水城南门，入目依然是满眼桃花。
也不用惊蛰多吩咐，涯若早放出水线，一寸寸搜寻着吹雨的气息。每日从未间断的修习并不徒劳，涯若明显感觉自身对水的掌控越来越自若，范围如此大也并不吃力。
“好像被人为的隐藏起来了，不过大概的位置还是可以确定的。”须臾，涯若收住手指回头对惊蛰说。
“带我们过去吧。”惊蛰看着前方直接说。
众人一直走到一块怪石嶙峋的坡上才停下，蹙眉盯着石堆中央的一处水潭，不必走近也能轻易的感觉到水潭的寒气。
涯若盯着水潭翻来覆去的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转头说：“吹雨就在水潭下面，不过应该还有别的人看着她。如果下去，我现在能带一个人。”除了水行术士，其他术士想入水也不是那样轻易的，倒是有些灵力强大的水行术士可以辅助同伴入水，人数的多少、入水时间的长短则取决于水行术士的灵力。
惊蛰原本站得离水潭有些远，闻言也走了过来站在与涯若并肩的地方，“水潭下面……”稍微顿了一下，她回头目光在诛流和玡风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板上钉钉的做了决定，“诛流，让涯若带你下去看一看。”
听见惊蛰的话，涯若飞快的看向后面的诛流，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顿时慌乱的避开了目光，“嗯、好。”
诛流走到涯若身边，涯若即伸手施术，很漂亮的珍珠色水界迅速将她和诛流全身包裹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跃入水潭。
入水之后，涯若的第一感觉就是冷，比刚才站在潭边感觉还要冷很多。她虽然在水中不受制约，却无法克制周身的寒冷，划水的动作缓慢。相比之下，诛流虽然在水中多有不易，却因自身属性并不受寒冷的影响，下潜的速度飞快。
不大一会儿，涯若已经落在后面。盯着水中身形依稀的背影，涯若使劲咬了咬牙，攒起力气努力追上。
水潭很深，脚踩到潭底的时候涯若身体已经冷透，忍不住双臂环抱身体，还能动弹全凭毅力支撑。诛流本来走在前面，忽然回头看了看她，然后伸出右手。
两人在水底也不能交流，涯若却读懂了他的意思，很是受宠若惊的瞪圆眼睛，又是欢喜又是紧张的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诛流属火，周身自然都带着最纯然的火气，源源不断的温暖顿时从他手上慢慢传渡给涯若，很快就让她缓和过来。
“走吧。”诛流停顿了一下，手指在她手心慢慢的写了两个字。
潭底死一般的漆黑寂静。
踏上潭底碎石之后，诛流提起食指引了一道熹微的火光用来照明，不过能看见的也只有就近一两米。靠着涯若水线的追踪，两人又往前走了不知多久，感觉距离吹雨越来越近。
诛流并未放下警惕，虽然在水里他的所有能力都被削弱，不过对危险的感知还没有弱化，有人袭来的时候拉着涯若急退一丈堪堪躲过。涯若惊魂未定的看着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深坑。
偷袭的人见一击不中，也不恋战，早在两人反应时又没入黑暗，半点儿行迹也没有留下。
这时当然不能再往前走，涯若又抽了灵力将水界防御增强，戒备的关注着周围。
周围安静的只能听见一点儿细细的流水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诛流戒备的同时右手间已经化出一柄锋利的火剑握住，这是他第一次化出兵器，带煞的剑身同他平时施出的火焰一样，灼亮耀眼中闪着隐隐的紫。
两人都没有发现，头顶一片黑暗中危险正在袭来。
在水中，涯若的洞察力无人能及，甚至比同阶甚至更高阶的术士还要敏锐。寒刀劈斩到身上的前一瞬间，她反手推了诛流一把，自己也向反方向避开。
但这一击劲力极大，涯若好歹才站稳，却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味，登时顾不得危险的惊叫出声，“诛流！”
她是水行术士，在这潭底说话也不受影响，诛流却不然，他能站在这里都全赖涯若，自然一个字也不能说，只让指尖的火光闪了闪算作回应。受伤的并不是他，在涯若推开他的时候他反应过来用剑伤到了躲藏在暗处的人。
看见诛流安然无恙，涯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即使处在这样危险的境地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但她的笑还没有彻底释放，忽然又察觉到诛流背后袭来的另一股劲力，藏在暗处的并不是一个人！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涯若根本没有时间对诛流示警，那样诛流根本没有时间躲开。身子比脑袋的分析更快一步，她借着水力瞬身挡到了诛流身后，以背相护。
只是一个念头起落之间，暗处袭来的刀就狠狠砍中了她后背，巨大的力道让她控制不了身体朝前跌去，整个人扑在了诛流背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没有力气维持水界，但就是这样她还记得她保护在水界中的人是谁，硬着咬紧牙关护住水界。
诛流在水中的洞察力只比涯若慢了一瞬，但就是这一瞬让他只来得及转身扶住涯若。
随着涯若受伤，水中散开腥浓的血气，几乎盖过所有的水气。
一边警惕周围，诛流一边紧握住涯若的手，黑暗中湛亮的眸子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
暗处的人一击得手后，又悄无声息的躲藏了起来，周围恢复寂静无声。然而诛流感觉得到，对方还停留在周围，准备着发动下一次奇袭。
不过，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诛流脸上冷笑一闪而过，单手护扶涯若，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精准的挥出火剑。
一声凄厉的惨号自黑暗中响起，与之相衬的是另一股血红染透寒潭，这次的动荡连守在潭边的人都发觉了异样，凑近担忧的望着寒潭。
“老大！”玡风奔到潭边焦灼的看着惊蛰，只待她一声令下就立刻扎进寒潭。
“你下去也没用。没有水界庇护，你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惊蛰斜觑了他一眼冷静的说。
玡风顿时泄气，惴惴不安的踱来踱去，只盼着同伴下一刻就从潭里冒出头来。
好像感知了玡风的心思，平静的寒潭忽然起了波澜，随后两个人头从水中冒了出来，正是诛流和涯若。
玡风看见他们，先是一喜，但立刻皱起眉头，从涯若苍白的脸色以及需要诛流援手才能上岸的状况看，她明显受了伤。
“我们在潭底遇到埋伏，她受伤了。”诛流简单的解释，又看了一眼涯若背后狰狞可怖的斜长伤口。
涯若已处于半昏迷状态，气息微弱的跟着说：“吹雨就在潭底……我们已经很接近她了。”
自他们回来开始，惊蛰的脸色就一直沉凝，寒声说：“我知道，你先歇着，别多话。”她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短，尤其看不得自己带的女弟子受伤，这次涯若受伤扎扎实实触到了她的逆鳞。
片刻后，惊蛰就将涯若小心抱了起来，冷笑说：“这些人简直是在找死！”
身体在冷热之间转换了几个来回才好不容易稳妥下来，涯若艰难的睁开眼睛，入目是柔软的床枕和央央欣慰的笑脸。
“醒来就好了，伤口还疼吗？”央央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微微吁了一口气。
“已经没什么感觉啦，多亏有你。”涯若笑容明丽，又看了看环境好奇的问，“我们这是回到城主府了？”
“嗯，惊蛰因你受伤的事情动了真气，扬言明日带我们一起踏平那个寒潭，正好流景城主私库里有不少灵溪珠，也答应借我们一用。”央央轻手轻脚的扶着涯若起身，一边说。
起身的动作多少还是扯到腰后的伤口，虽然伤口经过央央治愈已经结痂，但到底是新伤，涯若的身体又疼得僵硬了一下。眼见央央为自己心疼得皱眉，涯若马上转开话题，“这位若水城主真是富可敌国，连灵溪珠这种宝贝也能有不少。”
灵溪珠，名为灵溪蚌的贝类所出的珍珠，含在口中即可达到在水中自在呼吸的效果，极为罕见稀有。
央央对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边又施了一个治愈术，一边柔声说：“你好好歇着，惊蛰说明日她就带玡风和诛流去踏平那个寒潭，你现在要紧的是把伤养好。”
夜月如水，树影斜摇。
流景一袭长衫立于廊下，眼睛一直盯着前方，也不知到底在看哪里，最后低微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城主大可不必忧心，明日吹雨姑娘必然能毫发无损的回到城主府。”惊蛰晃着酒瓶缓缓走来，停在距离他一丈地之外，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脸上的笑容在月光底下看着多了一分莫讳若深的意味，“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城主想要的。”
半晌流景才缓缓回身，目光坚定的对上惊蛰，清淡的嗓音道：“吹雨是我妻子。”
惊蛰没搭他的话，大刺刺举起酒瓶又灌了一口，绕过他走向客房。她前脚刚走，朱辉后脚就匆匆走了过来，脸上的诧异还没有退下去，“城主，吹雨姑娘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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