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白猫×约定×新日
阴湿的空气里夹杂着淡淡腥味，挂着各种刑具的房间光色晦暗，只有地上一盏灯火时明时灭。
又狠狠挨了几鞭子，奇犽却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看到面前被他气得浑身肥肉直发颤的二哥，还眯着猫眼特别恶劣地冷笑一声，一字一顿，“死胖子。”
“你说什么！！？”靡稽尖声叫了一句，白面包子一样的胖脸瞬间涨红，头发丝都根根竖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好像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自家三弟的恶毒程度。
“啊嘞，我怎么能说这种话，对不起啊靡稽，是我太过份了。”少年表情纯然，语气无辜地接了句：“你才不是死胖子，你只是长得像猪。”
靡稽血管瞬间爆炸！
“你这个！！！”
冷冷地看着靡稽忍无可忍又要举起鞭子，奇犽满不在乎地“呵”一声，刚想再嘲讽几句，唇瓣一动却突然哑了声。
靡稽就看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弟猫瞳一竖，眸子倏地睁大，听到他仿佛不敢置信般有些颤抖地说出一个“你”字，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那种表情太过真实，不像是装的，靡稽也跟着愣了一瞬，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身影也在同时掠过他的位置，停在奇犽面前。
长发披散的少女站在火光中，满身狼狈不堪的血污与尘土，面上笑容却那么干净又明丽，仿佛与挚亲久别重逢的小孩子一般纯白纯粹的欣喜。她高兴地张开手，第一次雀跃又任性地对他说：
“奇犽，抱抱我！”
奇犽的眼瞳缩了缩，猛地扯碎手脚上的镣铐跳下来，看着面前脏兮兮的小姑娘，表情变了几变，像是不确定地道：“你是死后灵……？”
不怪奇犽天马行空，实是泽拉苗此刻的模样真像刚从哪个坟包里爬出来的。
泽拉苗的回答是狠狠地扑上去抱住他。
“奇犽奇犽奇犽奇犽奇犽奇犽！！”
少女仿佛上了发条的布谷鸟，一刻不停地呼唤他的名字，嗓音是独属于她情不自禁时要歌唱起来一般的欢愉。温暖的体温，柔软的身子，和紧贴着鼓动的心跳……
都是真的。
心里空掉的地方又突然被填满，少年沉寂的猫瞳刹那点亮起来，如同无垠夜空上星辰之海。他猛地推开她。
“你再说一遍！”
“奇犽奇犽！”
“不对，上一句！”
“……”张开双手，“抱抱我？”
话音未落就被少年按进了怀里，力道又迅又猛，手臂紧紧压在背上，像要把她揉进骨血中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找我？”奇犽气息不稳，喉咙突然有些哽咽，像是不小心做了错事的小孩子，忐忑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也好，小杰他们也好，我明明都已经……”丢下你们逃跑了。
奇犽真的抱她了！泽拉苗幸福得有些晕晕乎乎，埋在奇犽肩窝里蹭啊蹭，更紧地抱住他的脖颈。
“因为奇犽是朋友，是我坚实的后盾，是我的勇气和力量啊！”得偿所愿而生的无尽喜悦让背完书的小姑娘还觉不够，陶陶然地又加上自己傻里傻气层层递进的升华：“奇犽是我想见的人，是我最喜欢的人，是想一直在一起的人！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
猝不及防被一波真情告白的炮弹连击，奇犽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脑中空白，心上却突然炸开了一万朵烟花，绚烂到令人颤栗的悸动由内而外席卷了全身。奇犽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垂下眼睑，突然闷闷地笑。
“谁教你的这些？”
那个只会翻来覆去说“喜欢”“最喜欢”“超级喜欢”，词汇量匮乏到可怕的笨蛋，会突然间开窍说这么多甜言蜜语？他才不信。
“是酷拉皮卡！后面的话是自己想的！”
果然听到泽拉苗快活地说，小模样竟然还觉得学了个排比句有些骄傲。
“是吗。”仿佛被她充溢的活泼欣喜感染，奇犽终是忍不住笑开，伤痕累累的脸上刹那散去了那层阴霾，染上轻软笑意的眸子明媚如蓝天。
她一直都记着，连他说未来也要在一起的话——全都记着。
变成背景板的靡稽手里还握着鞭子，呆呆看着面前粉得冒泡的两人，一股难以形容的冲动在心胸呼之欲出。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十七年，喜欢收集美少女手办，还经常在网上诅咒现充秀死快的柠檬宅，他几乎立刻就明白，这是来自于单身狗被强行塞了狗粮尊严尽失的愤怒！
——他竟然被十二岁的弟弟，喂了一嘴狗粮！！
这简直比奇犽之前死不悔改，一意孤行结交朋友的行为还要可恨百倍！靡稽气得不住喘起来，想也不想就把鞭子挥了出去，仿佛要狠狠打碎这副碍眼的画面！
力道狠辣的一鞭破风而来，奇犽的眼神瞬间阴沉，电光火石间已经伸手抓住鞭子猛地一拽，不等靡稽反应就反手一鞭抽在了他的脸上！
泽拉苗回头时就见一个衬衫胖子“嗷”一声捂着脸倒在地板上翻滚，就像被整颗扔进沸水锅里不停翻滚的大白土豆一样，还没看多久就被奇犽嫌伤眼睛，把她按回肩窝里。
奇犽一手按着泽拉苗后脑勺不让她转头去看，把鞭子扔到一边，冷眼瞧着靡稽在地板上360°打转，笑得杀气森森：“知道有多痛了？下次再对我的朋友出手，我就直接杀了你。”
“你这个混蛋！居然还敢打我！你等着，我要去告诉妈妈！！”
靡稽捂着肿起一个大馒头的脸爬起来，明晃晃的威胁和羞辱让他气得脑袋顶直喷白气，指着奇犽撂下几句没意义的狠话就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老远还能听到他各种愤怒的咒骂。
奇犽看都懒得看他，赶跑了碍事的人后就把高兴过头的泽拉苗拎着让她站直了，双手交叠一副审犯人的架势，盯着她的猫眼露出几丝凶光：“说吧，你怎么活过来的？”
泽拉苗居然没有死，还活蹦乱跳地过来找他，回过味来奇犽就觉得跟被耍了似的，尤其回忆起自己当时哭得惨兮兮的样子，怎么想怎么觉得丢脸！
徘徊在恼羞成怒边缘的奇犽身上散发出十足危险的气息，泽拉苗知道一旦她的解释令奇犽觉得不满意，面对的结果绝对不止一顿胖揍那么简单。突如其来的求生欲让泽拉苗差点来个跪姿前屈，紧张地挺直腰杆把自己的底细竹筒倒豆子似的都给汇报上去。
“是因为……我的念能力！”
泽拉苗已经能在意识清醒时使用念能力，对自己身上具有的能力自然也有了了解。她左眼寄居的天文表盘能够操控时间，可单独针对一个目标或同时操控多个目标。目标单一时，左眼的印记会化成对方身上某个特征以达到准确操控的目的，并且在过程中需要直视目标。比如对战西索时，印记勾勒出了西索标志性的武器扑克牌，时间操控便只针对他一人起作用。而后来西索靠着超强的分析能力，用纸牌割伤了她的眼睑封锁她的视线，诱使她进入自己用念能力织出的陷阱从而打败了她，利用的正是她不直视目标就无法使用能力的破绽。
表盘可以操控多个目标就是泽拉苗在对付三毛和梧桐时发现的。当针对两个或以上目标和紧急情况下需要快速锁定时，就要将表盘具现化，作用范围靠念力操控钟声波纹锁定。在这种状态下念能力操控的精确度将会有所下降，针对性也会大大减弱。
而使用时间操控的限制，就是不能在同时使用其他能力。也就是说在操控别人时间的时候，她的不死体质会消失，这期间如果受伤就需要靠时间倒流，或者加速时间愈合来治疗，而且所操控的时间多少，她自己也会被夺走相同的时间量，陷入时间停滞的死亡状态。
“……不过，右边眼泪变出武器的能力，好像只能和左眼的能力一起用。”泽拉苗摸了摸右眼下的泪滴纹案，在时间操控没有发动的情况下，她无法感应到右眼寄存的能力。
泽拉苗所拥有的能力，是相生相克，相互制衡的。
当她不死不伤时，除了最基础的几项应用技，面对修成念能力的强敌，她没有任何一击必杀的招数可以施展；而当她能任意操控时间，处于绝对主宰地位时，却又只能以毫无防备力的姿态去扛下伤害，所有的念力都被表盘吞噬，能幻化的武器也是靠褫夺时间才得来，她还要为擅自剥夺时间付出真实的生命代价。
奇犽还并不了解念能力是什么，只知道这种能力虽然听起来很厉害，但其需要付出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用一次死一次，即使过后会复活，那也是真的死掉。可是万一在这个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再也活不过来了呢？奇犽无疑比泽拉苗想得要更深更远，在他看来连操控时间这种事都能做到，未来会出现可以克制不死体质的能力也不奇怪吧？！
泽拉苗坐在地上，呆愣地看着奇犽听完她的解释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见怒气渐渐攒上他的眉峰，有些茫然：“奇犽？”
“你那是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破能力？！”奇犽只觉得一阵恼火，什么鬼东西居然要用生命去兑换，这笨蛋真以为自己命很大吗？
越想越气，奇犽双手啪地按在泽拉苗身旁的地面，猛地上身前倾面色不善地盯着她茫然的眼睛，“你以后不许随便用这个能力！就算要用，也必须在我看得到的地方，记住了吗！”
泽拉苗忙不迭地点头。她也知道这个能力不可以随便用，除开在陷入死亡的时候容易被人挟制，她也不能让朋友们总是对着她的尸体啊。而且即使不用能力，她觉得自己也已经很强了，至少自保不是问题。
泽拉苗答应得爽快极了，奇犽却反倒愣了一下，近距离盯着泽拉苗的脸也没从上面找到一丝不情愿。本以为这么开挂的能力，真被勒令不能使用泽拉苗至少也该犹豫一下吧？可是她真的半分质疑都不带就答应了。
奇犽有些不自在地坐回去，形容不出心里什么感觉，但既然说出来了就表示他不会让步。泽拉苗永远不会再醒过来的阴影……无论如何他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那就约好了，不许反悔。”
奇犽一手撑着脸侧，视线盯着旁边的地砖，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即使心虚了也要得到一个肯定的承诺。
泽拉苗依言勾上他的手指，郑重其事地重复：“约好了，不反悔。”
话音刚落，牢房门就被敲了敲，两人下意识回头看去，就见桀诺爷爷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见他们发觉，才背着两手弓着腰慢悠悠地踱进来。
“奇犽，你可以走了。”
老爷子在他们面前站定，衣领上明晃晃写着“一日一殺”的白布条垂在胸前微微晃荡。
奇犽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身体却没来由有些紧绷。他抓着泽拉苗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埋头往外走，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桀诺从后面叫住了。
“奇犽，我只说你可以走。席巴要见你。”
奇犽愣了一下，下意识攥紧了泽拉苗的手，默默地低下头不吭声，抗拒的姿态显而易见。泽拉苗也回头看着桀诺爷爷，在他充满威压的视线下毫不露怯。
好在桀诺本来也没打算为难他们，只沉吟了一会儿就接着道：“我只跟你的朋友说几句话，要是不放心可以在外面等着。”
听到桀诺的称呼，奇犽才转头去仔细看他的神色，仿佛要从中确认这番话的真伪。鉴于桀诺爷爷对他向来放纵，奇犽还是稍稍放下了戒心，冰蓝色的眼睛极其认真地望着泽拉苗叮嘱了一句：“快点出来找我。”
泽拉苗赶紧点头，看着奇犽松开她的手步伐快速地离开，才转身对着桀诺，等着听他要说的话。
桀诺其实在快到刑讯室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他们的对话了，心里有些诧异奇犽对这个小姑娘的重视，对两人之间那个异想天开的约定也是不以为然。未来他们要经历的事情还多着，总有无法两全，必须取舍的时候，而以泽拉苗对奇犽表现出来的维护，他不认为奇犽会因此做出牺牲。
不过根据桀诺对泽拉苗的观察，他觉得有些话还是需要提点一下。
“你是奇犽的朋友，我不会干涉你们之间的事，只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知道。”桀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一如既往肃穆的面孔却没有带给泽拉苗多少压力，相反，他语调苍浑沉缓，有着长者面对小辈时自然流露出的一丝关爱。
“世事难料，总有一天你们会遇上走投无路的情况，也有即使被怨恨也不得不去做的时候，当你处在这种困境下，就去想想，当初使你不顾一切成为强者的理由。只要你永远记住这一点，做决定的时候也就不会犹豫了。”
泽拉苗有些发怔，在脑中努力消化完这番忠告，而后认真地点头。
她的能力，本来就只为保护重要的人而存在。
桀诺见小姑娘领会了，便也没有再多话，略微颔首道：“去吧，跟奇犽一起走。”
然而几乎是他刚一说完，泽拉苗就迫不及待地转身，一路哒哒哒哒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桀诺看得有点无语，再回想刚才奇犽出去前的眼神，觉得这俩小孩也太黏糊了点。接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桀诺望着门外，目光缓缓沉了下来。
泽拉苗一出去就看到走廊那头来回走动浑身写满“我很烦躁”的小白猫，一瞬就扬起笑容，高兴地喊他：“奇犽！”
奇犽猫眼瞬间瞪圆，放下抱着后脑勺的手快速打量了一下泽拉苗，问道：“爷爷和你说了什么？”
“跟奇犽一起走。”泽拉苗想也不想地回答。
倒不是她避重就轻，而是泽拉苗真的觉得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就这么简单？”奇犽皱了下眉，无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不过他知道泽拉苗不会骗他，也觉得他爷爷不至于做出威胁一个小女生这么没品的事，也就没有多想，伸手牵住泽拉苗。
“算了，先跟我离开这里。”
奇犽一路带着泽拉苗离开刑讯室所在的楼层，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内宅侍候的女佣找到给泽拉苗穿的衣服送过来后，就自己随便从衣帽室拿了套衣服去换洗，准备去见席巴。
女佣人帮泽拉苗换完衣服，没有擅自带她离开房间去梳洗，而是打了盆水过来，注意到泽拉苗疲惫的样子，还细心地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于是奇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泽拉苗瘫坐在床上，被女佣服侍得一脸昏昏欲睡的样子，看得奇犽一阵无语。别人家也就算了，在这个连佣人都身怀绝技的杀手世家里好歹也警惕一下吧？她倒好，让一个陌生人明目张胆地近身还一点负担都没有。
女佣在注意到奇犽目光的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不需要奇犽吩咐就立马收拾好一应物什麻溜地退了出去，属于揍敌客家下人的素养和觉悟之高可见一斑。
门一关上，奇犽就走过去，双手用力捏住泽拉苗的脸叫她回神，一脸恨铁不成钢：“你稍微有点防备心好吗？！我家佣人可全都是精通暗杀技术的，在你刚才享受的时候就能杀你几百遍了懂不懂！”
泽拉苗眯缝着眼，脸被捏得疼也没法反应。到了这时候，泽拉苗确实很累了，见到奇犽，跟奇犽一起离开后，所面临的危机都已经解除，而且身处奇犽的房间，泽拉苗的神经就完全跟着松懈下来，对使用念能力产生的副作用也压制到了极限，无休止的疲惫感潮水般一股接一股地涌上来。
泽拉苗只能含糊地点点头，奇犽一放手就软绵绵地趴下去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结实的腰腹上气息奄奄地：“奇犽……我想睡……”
淡暖的呼吸透过衣服呵在腰上，激得奇犽直接过电般抖了一下，一手条件反射猛地抓住了泽拉苗后颈的长发，差点控制不住把她按到床上一枕头闷下去。
忍了又忍，奇犽才好歹没把泽拉苗直接揪秃了，但还是羞恼地抓着那束头发把她往后拉开。“要睡到床上去！抱我干嘛！”
被嫌弃得不行的泽拉苗顺势就放了手，身子一歪直接扑到了奇犽的床里，抱着一个枕头埋进去不撒手。
满满的属于奇犽的气息太令她安心了。
肆无忌惮脸皮特厚的模样真是让奇犽又气又想笑，然而真的看着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窝进自己的被子里，还抱着自己的枕头，安心得不行的气氛，奇犽又莫名有种被戳到的感觉，瞬间什么气都没有了。
“那你先在这等我，我去见过我老爸就回来。”
泽拉苗已经没法理解奇犽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连连点头，之后便连意识也感知不到了。
奇犽一直在床前看着泽拉苗气息逐渐低弱下去，眸色沉了沉，俯身给她拉好被子，在她耳边低低地许下没有说完的话：“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奇犽走后，房里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建在地下的宅邸连窗户都少有，奇犽的房间也是秉持了统一的风格，四面结实的灰色石砖墙一扇窗户都没有，仅有的一两盏照明暗淡到极致，在房里唯一的人都失去了气息后，更加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冰冷寂静。
于是，在落针可闻的氛围中，那一声门锁被旋开的“咔哒”，就格外刺耳了起来。
若是泽拉苗还醒着，就能认出此时去而复返的人正是之前的女佣。她面色平静，步履轻盈，没有未经许可私自进入主人卧室的忐忑，一路目标明确地走到床前站定。在确认泽拉苗确实没有反抗能力后，她慢慢从盘起的发髻里抽出来一根金色的念钉，目光冰冷地审视着需要下手的位置。
然而她还没开始动作，一个身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床边。
“离开这里。”桀诺冷冷盯着女佣机器人般面无表情的脸，仿佛透过面前的小卒直接看到幕后的操控之人，声音暗含警告，“不要再插手他们的事了。”
女佣随着桀诺的话顿了一下，而后又将念针扎回了发中，面色如常地退下了。
桀诺一直看着她走出房间，摇摇头，叹了口气。
硬是把泽拉苗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他和席巴都决定放奇犽和朋友一起走了，如果当面一套背地一套，难免招人怨恨。泽拉苗到底是站在奇犽那一边的，又已经听了他的劝告会一直保护奇犽，与其为了一时的利益强行扣留她，不如就让她跟着奇犽得到自由。
结仇不如施恩，反正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任何损失。
桀诺就这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很快又如来时一般消失无踪。
泽拉苗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到身体似乎在移动，耳边叽叽喳喳的，好像一直有人在说话，声音还特别熟悉。等到呼吸逐渐恢复，泽拉苗也睁开了眼睛，这才看清自己是趴在奇犽背上，身边小杰、雷欧力、酷拉皮卡都在。
一行人结伴下山，从夜色稀薄走到黎明将露，一直到山脚的试炼之门前，重逢的喜悦之情还久久不散。
小杰正说到跟梧桐玩的硬币游戏，语气特别洋洋得意：“虽然他们三个人手速超级快，一下把硬币扔给沙发后面的人，还故意问我在他们三人谁的手里，但我一直看得清清清楚楚，完全没有被骗到呢！”
“嘿诶——你还挺能干的嘛。”难得奇犽听了一路一点也不觉得烦，花猫一样的小脸上笑容就没下去过。然而虽然嘴上夸着，到了要推开山门时还是跟小杰一人一边开始较劲了。
小孩就是小孩，才欢喜激动没多久就要开始争高下了。
被小杰三令五申不许帮忙的雷欧力和酷拉皮卡都是满脸无奈的表情，也正是因为站在一边抄手围观，他们是第一时间就发现泽拉苗醒了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瞬的惊讶过后，就纷纷笑了起来，都默契地没有去惊动两个推门推得热火朝天的对手。
结果，只用了一只手还绰绰有余的奇犽，对比手脚并用还出力过猛扑到了门外的小杰，自然是毫无悬念的完胜。看着小杰因为吃瘪头顶冒烟咬牙切齿的模样，本来还端着一脸云淡风轻表情的奇犽一下子就破功了，虽然好歹顾忌着小杰的面子没有笑得太过分，但那一脸跟小杰刚才如出一辙的洋洋得意也够让人恼火了。
“虽然比起我来差得远了，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够可以了，别气馁嘛。”
少年完全不知道自己懒散又嚣张的语气安慰起人来相当于火上浇油，泽拉苗默默地看着他的侧脸，能感觉到他还认为自己特别谦虚。不知为何，就笑了出来，轻弱的气音一瞬间就被奇犽捕捉到，猛地转头朝她看来。
四目相对，奇犽莫名有些脸红：“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泽拉苗眉眼弯弯，乖乖地回答，并没有发现奇犽的窘迫。小杰也一下子忘了刚才的针锋相对，高兴地凑到泽拉苗跟前：“泽拉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当时泽拉苗被掳走，小杰气得理智全无就要跟着跳窗追出去，好在被酷拉皮卡以“伊尔迷可能会带着泽拉苗回揍敌客家”给劝住，三人一刻也没耽搁就动身往枯枯戮山来了。
“还好酷拉皮卡是对的，不然真不知道去哪里找泽拉姐姐啊。”小杰拧着眉头，想到这个可能性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恨不得把罪魁祸首再揪出来打一顿。
喜欢的人都在身边，泽拉苗还觉得有些像在做梦，心里满溢着无限喜悦，一个劲点头附和。
“那接下来换你说咯？”奇犽顺势截过话头，蓝色的猫眼斜睨着泽拉苗，“我还不知道你在我家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奇犽这么一提，几个人的话题无疑又多了起来，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起泽拉苗这几天的经历。泽拉苗趴在奇犽肩上，大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虽然说得有些磕磕绊绊，重要的点也都没有遗漏。
不知不觉天际擦亮，金色的朝阳喷薄而出，山间雾气丝丝缕缕在晨光中蒸腾。
山门竦峙，遥望少年们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座牢笼，身影浸润在新日暖阳中，步履不停，一路远去。
万物复苏，终于迎来新的一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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