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黑猫×贱井塔×幽灵
贝丽璐是哭着扶墙而出的——被吓到腿软没力气。
在现世中她也不过就是个刚上初三的学生，家境优渥，娇生惯养，在班级里也是受人追捧的存在，将来再怎么混也差不到哪里去。即使在飞巴黎旅行时意外穿越进了猎人世界并得到一个攻略男神系统，她也没有多么受宠若惊的感觉，反而认为是天命所归。来到这个世界后她首先接触到的便是幻影旅团，在系统“女主光环”道具的加持下一直顺风顺水地赚取着旅团成员的好感度，占了知晓剧情的先机无论做什么都毫无阻力。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如何也想不到这份好运气会终止在猎人考试。
她抱着十足的信心一一去接触系统指定的高评分角色，然而这些攻略对象不是对她视若无睹不涨一点好感度，就是不冷不热跟挤牙膏似的一丁一点涨。奇犽就更绝了，从她在山洞救了他们之后就开始疯狂地刷负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一点好脸色。系统嘴上说是她操之过急，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切和泽拉苗脱不了关系。
贝丽璐是年纪小，但脑子也不是草包，但凡跟泽拉苗接触过的攻略对象都对她不假辞色甚至隐隐排斥，完全不受她“女主光环”的影响，连她的系统在泽拉苗面前都得夹紧尾巴，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样的存在，她怎么可能不忌惮？
她不知道泽拉苗到底是谁，抱着什么目的，手上有何筹码，只知道冥冥之中注定了她们只能有一个存在于这世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她就算堵上一切，也绝不能输。
……
泽拉苗和茶厅里的一众考生一样无动于衷地观看完全程，嘴里一颗接一颗地吃着夹心巧克力，还在那个高帽女孩的招呼下和她一起吃完了一盘烤土豆饼。最后仿佛看了一场即兴演出似的，在一旁憋屈郁愤的雷欧力的衬托下，她脸上神情开心得竟让人觉得她随时会站起来给那个杀神一样的少年欢呼鼓掌。
很久以后，当酷拉皮卡回想起这一幕，那时的复杂心情还记忆犹新。这是他真正窥见并深入挖掘泽拉苗这个人的性格的冰山一角之始。
纯澈率真，冷漠残忍。
从头到尾，她没有可怜过贝丽璐；从头到尾，她都只认同喜欢的奇犽。她站在奇犽的立场上，觉得只要奇犽高兴的话，做什么都是好的。至于贝丽璐怎么样她是不管的，死了也不在乎。
因为本来就不在乎。
她不知世事，不明是非，不辨善恶，待人接物全凭喜恶，对发自内心喜爱的人事偏袒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却对不在意的东西可以眼睁睁任其毁灭也无动于衷，包括人命，还包括她自己。
接近二十年的奴隶生活，让她性格里作为正常人的一面已经完全扭曲了，精神思维也与常人不可同日而语。
当她作为奴隶活在社会的最底层遭受来自无数上位者的榨取压迫，人格遭到泯灭，生命亦被轻贱，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时候，人命在她眼里，如同奴隶在上位者眼里一般，微比尘埃，贱如蝼蚁，轻易可以拂去。只有当喜爱在乎的时候，生命才有了重量。
于是当生而为人最后的底线都从骨子里完全碾碎了的时候，在这个是非模糊，善恶混淆的世界里，便只有她计不旋踵，非黑即白。爱重就是原则，可以不顾生死，付出一切。除此范畴外的，从不在她眼中，却又不是恶，只是从心底里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是彻底完全的冷漠。
她是那么无害且透明，却深情兼无情，酷拉皮卡从未见过这样矛盾的糅合。
说她自私，可她又从来都看不到自己。
看不到自己的存在，看不到自己的价值，活着不为了什么，死了也不觉得可惜。整个人都像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骨，没有生存意义的机器，没有活着的必要，也没有死去的方法。
她被教导生来就是附属品，在他人需要的时候任其予取予求方显价值。
没有人告诉她怎样为自己活着。没有人告诉她不尊重生命不尊重自己是不对的。
她甚至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常人，连喜怒哀乐都不健全，已经无限接近于凭本能驱使的动物。
你尽可以对她报以恶行，却没有任何资格去指责她。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倘若活着时没能得到救赎，连以死来解脱也办不到，那该怎么办？
倘若她一直恢复不了人性，那该怎么办？
一整个早上，酷拉皮卡都陷在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哀情绪中难以拔除。越是深入分析了解泽拉苗的过往经历，越是为其感情精神的贫瘠缺失而感到心寒，更为她今后的生活担忧，乃至面对泽拉苗时，酷拉皮卡像是会突然失去表达能力，千言万语无法道尽，复杂难言的无力感让人疲累。
这一切本跟他没有关系的，可是这几天的相处，终究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发光发热的痕迹。
一想到泽拉苗在山崖上那个笑容，对他们的信赖和喜爱，酷拉皮卡就无法在这件事情上保持冷漠的态度。
许是酷拉皮卡魂不守舍的模样太明显，连满心满眼都是吃的泽拉苗都发觉了。从飞艇下来的途中，忍不住拉了拉少年洁白的衣袖，把一颗银色锡纸包装的巧克力悄悄塞进他手中。
酷拉皮卡走下通道的脚步一顿，有些怔愣地转头，看到少女抿着唇，总是失焦涣散的浅灰眸子在此时盈满了担忧，她握着他拿巧克力的手往上托了托，希望他快些吃完甜食心情好起来。
复杂的感觉又漫上心头，酷拉皮卡面上牵扯出一个略微苍白的笑容。
察觉了少年莫名低迷的心境，泽拉苗轻轻握住那只纤细修长的手，脸颊贴近骨节分明的手背来回地蹭，仿佛性格温驯极通人性的幼兽，用自己的肢体语言来安慰眼前失落的主人，温软包容的眷顾。
小动物一样的行为让酷拉皮卡先是一愣，继而想起奇犽时不时对泽拉苗摸狗头似的举动，许是能感觉到每当此时的奇犽心情会变得很好，竟然无意中学成了撒娇的技能。酷拉皮卡有些忍俊不禁，被握住轻蹭的手顺势往上，摸了摸少女的头，语声带着些微释然的缓和。
“谢谢你，泽拉苗。”
突然被道谢的泽拉苗迟缓地眨了下眸，不明所以，头上温柔的抚摸又很快让她惬意地眯起眼眸，真的是一只被主人爱抚了的宠物犬的模样。而后跟着他笑了起来，刹那云销雨霁。
她笑时能轻易让人感受到那种纯粹美好的欢愉，好像阴霾散后晴空万里。酷拉皮卡静静注视着她的笑容。他想，因为从来不在乎自己，也就无所谓的自尊心，在遇到身体或精神上的伤害折辱的时候，她才能安然无恙地挺过去吧。
从来不抱有任何的希望，这样在活着的时候遇到的每一点温暖都如同雪中送炭，久旱甘霖，带给她无与伦比的幸福感。为何非要去定义她该有什么样的生活呢？非黑即白，简单纯粹又有什么不好？她自心甘情愿，何必在意世俗，徒增烦恼。
远处传来银发少年不耐的呼喊，泽拉苗如梦初醒，赶紧转身向下跑去，没几步又折返回来，拉起还若有所思地杵在原地的酷拉皮卡一起飞奔起来。
酷拉皮卡望向飞艇下银发蓝眼浊世出尘的少年，终于露出释怀的笑意。
希望她此后一直被温柔对待，爱与付出都有回报。
……
一行人终于抵达第三次测试的会场。
直耸入云的贱井塔犹如刺破天际的石剑，塔顶是一整个圆形的广袤场地，空荡荡的一眼就能望尽。
所有考生都从飞艇下到塔顶后，考官便告诉众人本次的通关要求便是想办法在72小时内活着抵达塔底。
飞空艇悠悠然地开走，留下一干考生在啥都没有的塔顶大眼瞪小眼。
“怎样才能下去啊，这里什么都没有。”
众考生陷入迷津，泽拉苗和小伙伴们也一筹莫展，围在塔沿望着脚下的云层或发呆或沉思。
一个自称攀岩家的大汉挥手隔开挡路的考生们，自信满满地沿塔壁快速往下攀爬，可还没爬多久，就被突然飞来的婴儿外形的巨大魔兽叼住，两三只一起在空中争抢撕咬着成为饱腹之食。
泽拉苗愣愣地看着半空中渐渐飞远的几只魔兽，莫名感到后颈一凉，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脖子。
不一会儿，酷拉皮卡发现塔顶有半数的考生已经不见了，推测出在塔顶大约是有暗道可以通往底部。恰巧跟奇犽一起站在不远处的小杰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声呼喊着让他们过去。
“……怎么了，小杰？”酷拉皮卡自觉拉着总是有些呆呆的泽拉苗，和雷欧力一起赶到两人身边。
“你们看这个，我找到暗门了。”
小杰蹲下身，伸手轻轻按了下脚边的石板，石板顺势往下凹去一截。
“喔！(*゜ロ゜)ノ”雷欧力不由得低声惊呼。
酷拉皮卡一手扶腮：“原来如此，是通过转动石板进而反转向下的设计。”
“你可立大功了小杰！”雷欧力激动地拍上小杰的肩膀，“我们赶快下去吧！”
“可是我还有点犹豫啊。”小杰苦恼地皱了皱小脸。
“啊？犹豫什么？”
“这里、那里、那里，还有那里，都有暗门啊。”小杰指了一圈。
“紧密相连的五个暗门啊……真的好可疑呢。”酷拉皮卡微微蹙起秀眉，“有些可能是陷阱。”
“而且这些暗门好像只能使用一次。”奇犽补充道，“刚刚我们本想再次打开已经下去的人使用过的暗门，却发现石板纹丝不动。”
“唔……从门的宽度来看，每次只能下去一个人。”听完他的话，酷拉皮卡分析道。
“也就是说每扇门对应一个人，大家必须选择分散的路线才行。”奇犽说出自己的结论，接着道，“我和小杰已经决定选择其中一条路走了。”
“所以就算碰到陷阱也不能怪罪别人。”小杰仰起脸，“雷欧力和酷拉皮卡还有泽拉姐姐呢？”
“好吧。”雷欧力爽快应声，“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酷拉皮卡亦同意：“我也没有异议。”
四人齐刷刷看向唯一还没表态的泽拉苗，不料却看到后者一脸发懵地双手捂着脖颈，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霎时有点黑线。
奇犽暴躁地用手指捅起泽拉苗的额头：“白痴！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们说话！？有点紧张感行不行！”
泽拉苗被这股不收敛的力道捅得一个回神，赶紧顺着炸毛小猫的话点头如啄米，可把奇犽气得差点想一脚把她踢到塔底。其余三人也不约而同地投来怀疑的视线，觉得这个呆呆的姑娘实在太靠不住了，要是踩到某个是陷阱的暗门铁定得玩完。
泽拉苗没心没肺的，当然没有奇犽他们的担忧，她现在被另一件事情占据了注意力。从刚才开始她就觉得脖子寒凉凉的，像是有一把刀横在喉咙边，随时会给她捅个血窟窿一样，让她没法集中精力。
泽拉苗顺着大家的指示站到小杰发现的一个暗门上，与大家面对面围成一个圈。等大家兴奋期待地说完临别宣言，数完一二三后，五人同时起跳，随后自塔顶消失。
双脚很快踏到实地，昏暗的石室里灯光逐一亮起，抬头，却惊讶地发现都是熟悉的面孔。
小杰和奇犽单膝跪着面面相觑，互相朝对方扯起个搞怪的鬼脸，脸先着地的雷欧力狼狈地趴在石砖上起不来，酷拉皮卡自嘲一笑：“真是短暂的分别呢。”
“不是很好吗，大家都在一起呢！”小杰高兴地道。
“是啊，大家都……”酷拉皮卡突然沉默了。
“呃……”
“……”
奇犽皱眉环视一圈：“泽拉苗呢？”
咔——
暗门因为受力不均发出左右摇摆的声音，四人抬头看去，就见泽拉苗站着的那个暗门一翻，一个身影慢半拍的从上面掉了下来。奇犽想也没想地伸手去接，稳稳将人抱了个满怀。
似乎察觉到不对劲，奇犽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明亮的灯光下，奇犽猫眼微眯，低头看着被他抱着的泽拉苗。她双眸紧闭，面色苍白，脖颈左边的肌肤上慢慢浮现出一个青色骷髅头的印记，呼吸低微得几乎感受不到了。
……
随着脚下暗门松动，泽拉苗在下落的一瞬间意识模糊了起来，周身的温度突然冷到极致，身体像是变成了一片雪花在天地间飘飘忽忽。等回过神来，泽拉苗已经站在了一间狭小的石室里。
石室的灯光有些昏暗，泽拉苗揉了揉眼睛，觉得身体轻飘飘的，总有一种不真实感，好一会儿才凝聚视线，看清身前站着的人。
但见是两位身材高大的诡异男子，一个满脸横肉长相凶恶，背上叉着一对分量十足的虎头斧；另一位就巧了——穿着绿色钉子服，形状古怪的脸上整齐地扎了好几排钉子的钉子先生。
“滴滴！”大概是看石室里人齐了 ，前方缓缓降下一块半人高的大牌子，牌子上写了两行巨大的黑字：
破障之路
若过此路，业障必除
呃。
泽拉苗认真地瞅着牌上的字，一时没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就在她艰难思考的时候，钉子先生慢条斯理地从衣服上拽下几根金黄色的圆头长钉夹在指缝中。一直警惕着的大汉见此立马把背后的大斧头抽了出来，满眼森然地紧盯着他。
“想通关就要清除眼前的障碍吗？原来如此，只要把进入房间的人杀死就行了吧？”
泽拉苗看到钉子先生歪了一下头，似乎有些迷惑，只是他奇形怪状的脸上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泽拉苗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大汉仿佛认定了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见钉子先生没有动作就想先下手为强。他脸色一凝，虎目圆睁，抡起斧头就向他砍了过去，看样子是想一招致命。熟料他才堪堪跳出一步，小山一样的身躯就轰然倒地，脖子好巧不巧磕在竖起的斧头上，血花顿时如喷泉般狂飙出来，脸上同时多出了几排金灿灿的念钉。
泽拉苗不由自主地捂住脖子抖了抖，从大动脉喷挤出来的血液带着可怕的热度瓢泼一样朝泽拉苗的位置泼了过来。泽拉苗像是被定住了似的，眼睁睁看着那滚烫的血水洞穿她的身躯泼在了身后的墙壁上，涂出一滩盛大诡艳的黑红色块。
泽拉苗一瞬间有种快要魂飞魄散了的感觉。浑身如有火烫，焦灼难耐，她抱着肩缩在地上抖得像个筛子。
“嗯？”
钉子先生直勾勾地看向“凭空出现”的泽拉苗。他很确定刚才房间里只有他和躺在地上那个人，如果有第三者在场他不可能察觉不到。然而就在刚刚那篷血喷到墙上之后，这个小姑娘就突然冒了出来。
她的状态有些奇怪，像是一个立体投影一样呈现出一种通透感，时不时还信号不好似的扭曲一下。他看着她慢慢蹲下来，瑟瑟发抖仿佛很难受的样子，随即那种通透感逐渐消失，眼前的人好像更“真实”了一些。
钉子先生好奇极了，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蹲在泽拉苗身前，一双诡异的小眼睛瞠到最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然后，他突然伸手戳了一下泽拉苗的头顶。
——戳进去了。
——没有实感。
——不是人类。
——鉴定完毕。
被戳了一下的泽拉苗似有所感，抖抖索索地抬起头，一张凝固着似笑非笑表情的恐怖面容顿时撞入眼帘，紧接着在面前无限放大，呼的一下贴上了她的鼻尖！
泽拉苗：！！！
小姑娘一下子僵住了，整个身躯跟短路的电视屏幕一样剧烈地闪烁不停。完美证实了自己的结论，钉子先生满意地离远了些。
面对这个抢她草莓，挖她眼珠，毁她陷阱，还有可能要杀她的危险人物，泽拉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瑟瑟发抖地跟他对视，缩在地上跟只被老鹰盯住的小鸡崽似的可怜无助又能吃。
钉子先生看得好玩，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动手开始拔起脸上的钉子。每拔一根，头脸上就有一部分跟着变化，捏面团似的一会一个样。等到全部钉子拔完，他的肌肉骨骼一阵几何变形，同时乌黑的头发嗖嗖地长出来披到身后。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黑发黑眼的大猫先生就这样变魔术一般，出现在泽拉苗的眼前。
泽拉苗一下子愣住了。
伊尔……迷？
“嗯，是我。”伊尔迷双手各抓着一把钉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泽拉苗，“我以为你刚才就认出来了，毕竟这钉子也扎过你的脑袋。”
泽拉苗异常迟缓地眨了下眼眸，一瞬不瞬地紧紧盯住伊尔迷幽暗漆黑的大眼，刹那仿佛沉浸在了某个世界中难以自拔，再看不到其他。
嗯，这下知道她为什么没能认出他了。
伊尔迷把钉子按回衣服上，一手拄着下巴，没有焦点的纯黑猫眼注视着表情呆愣的少女：“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最后一个字音突然顿了一下。
下一刻，伊尔迷另一只手探了过去。这次，他准确地捏住了小姑娘的下巴，触感如死尸冰冷无比。
(https://www.uxiaoshuo.cc/284/284598/1508325.html)
1秒记住U小说：www.uxiaosh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xiaosh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