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印
炎州，泾阳主城。
天空深蓝，炎日正烈，在城中东南方向，此刻繁杂喧闹的街道上，人们来来往往，洛泽不绝，比肩接踵，有着不少叫卖吆喝之声，显得热闹非凡。
“卖龙肝瓜啦！又香又大又甜又好看的龙肝瓜……这可是飞柱山山脚下的宝物，食之三月不渴啊！”
“不周粟，卖不周粟啦！这可是仙家奇珍，食之历月不饥，赶路的朋友可不要错过咯！”
“洗石，卖洗石，去污除垢，买回家沐浴方便多啦！”
“猴灵芝，永驻青春！”
……
在街旁并不起眼的一处，有一个百年老酒馆，此酒馆装饰普通，看上去甚是老旧，木质的墙体生了不少细小的虫洞，千疮百孔，脆弱不堪，仿若微微用力便可轻而易举的扳碎，还真是有不少的年头了。
酒馆的掌柜是一名衣着朴素、白发苍苍的古稀老者，面色慈祥亲近，正在细细核算着发黄的账本。他后方墙体上正贴着“祖德流芳”四个醒目大字。有着不少的客人在里面落座，无一例外都是淳朴的男子，大口大口豪爽地喝着烈酒，他们面色涨红，双目微醺，酒意正酣，与自己的亲朋好友互相对量，比划着拳头，尽兴不已。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之中，坐着一名独臂的中年男子，身形精壮，一头长发油腻污垢，十分脏乱，像是多年未洗，但出奇地是其中夹有许些金色发丝，衣着也破败，犹如乞丐，也不知他喝了多少老酒，如瘫痪一样整个人趴在酒桌上，不省人事，看上去显得十分落魄。
唯一显眼的是，他右手中指赫然带着一枚戒指，形状是一条细小的龙体围成，金光闪动，精美细致。
另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之中，也孤身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一身靓蓝长袍，两鬓雪白。他背对着众人，看不清容貌。
不多时，账本似乎已经核算完毕，老者活动了一下身子，朝角落处的那名独臂男子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无奈。
这位新来的客官已经整整待了三日三夜了，其海量真是平生难见，不停地买醉，再这样下去，恐怕店里连最后一点存货都要没有了。
他得打扮这般寒酸，也还不知有没有银子结账。但应该不是平凡之人，若是换成其他人，三日三夜不停地喝酒怕是得醉死。
老者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拍了他肩头几下，神色有些尴尬起来，抱着歉意道：“这位客官，本店店小，微薄利润，不说新货，现在多年的存货也没得了，伙计已经去城外路途遥远的酒庄拉货，只怕也还得半日才能赶回来，您看，是不是该……该把账给结了。”
独臂男子似感觉到了动静，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
片刻，他浑浑噩噩缓慢地抬起头来，面目看上去颇为气宇轩昂，丰神俊朗。不知为何，脸上带有许些伤心之意，朝身后的老者看了过去，道：“什么？”
“客官，本店没有货了，您该结帐了，改日再来吧！”老者耐心地说道。
独臂男子闻言，也就恍然，站起了落魄的身子，从怀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物递向他，道：“老丈，我身上并无银子铜钱，这“金枝玉叶”值钱不少，你拿去吧，不用找了。”他声音不大也不小，但周围喝酒的普通男子却是恍若未闻。
老者下意识地向独臂男子手中之物看去，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金玉之物，形状像一片树叶，枝干为黄金，与青翠之玉做成的叶子相连，上面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隐隐带有祥瑞之气，十分逼真，显得极其精美。他见如此贵重之物，呆了一下，瞬间激动起来，生怕被人抢了去，急忙接手藏于怀中，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客官好不慷慨，您走好，您走好，欢迎下次再来，下次可免费，一定不再收您钱财！”
独臂男子见他点头哈腰的模样，也不理会，径直走出了酒馆，消失在人群之中。
老者见他离去，暗自窃喜不已，躲在了酒馆后方，掏出那“金枝玉叶”，细细端详起来。
……
独臂男子独自一人*地走在喧闹的街道上，突然迎面走来了两个气度不凡，面色冷峻的白衣男子，他们身后皆是负着一把杀气腾腾的白色仙剑，令旁人不敢亲近。
两位白衣男子从他身旁经过，并无其他异样，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位独臂男子，便走过去了。
独臂男子回过了头，看向那两名白衣男子，神色像是清醒了一分，喃喃自语：“天剑派的‘斩妖士’么？”
“咦？”
前方约莫一路处，看样子应该是在一个世家族中，不知何时升腾起了一大团黑气，十分浓郁，冲天而起，聚而不散，翻滚的黑云中像是隐伏着一个强大的恶魔，随时将会怒冲而出，贻害人间。
“啊，那是什么？！”
这团黑气噼哩哗啦，雷光闪动，青天白日里显得十分耀眼，以至于泾阳城中不少的人都看见了。
这团黑气“呼呼”作响，声势愈来愈大，天地好似都黑了几分，就算是在炎日下，城中之人也不免感到身子有着几分森冷寒意。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抬着头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此刻他们好似被人控制一般，像是迷失了神智，双目之中竟也是透露着莫名的狂热。
人群中的独臂男子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此刻浑然没有了醉意，望着那团黑气，他面色惊疑不定，不知是何故。
但也就七八个呼吸间，天空之中那一大团漂浮着的黑气倏然落地冲下，“咻”地一声，像是被什么给吸走了一半，顿时不见了踪迹，众人的神智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啊，发生了什么，刚才我怎么了？”
“我怎么会站在这里？”
“说来好奇怪，先前我在作甚么？”
……
他们此刻的模样甚是大惑不解，乱成一团。独臂男子没有理会其它，神色犹豫了一下，抬步向那个世家族中的位置走去。
但还未走得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呼啸之声，竟是出现了两道御剑而行的白色身影，从耳边迅速飞过，朝那个世家族中的方位赶去。
独臂男子眼尖，认出了那两道白色身影，正是先前迎面见过两名天剑派的斩妖士。他见状停下了步子，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像是改变了注意，变得什么好像也与自己无关似的，兀自转向右边街道，向城外走去。
……
黄昏。
天边没有了往常瑰丽的火烧云彩，此刻乌云翻滚，电伞雷鸣，漫天漫地的狂风，像是随时会降下倾盆大雨。
独臂男子走在一处荒效野外的小道之上，看起来显得孤影单薄，这条小道是通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小小的道观。该道观早已被人遗弃，变得残破不堪，他并没有发现，天边远处泾阳城的那个方向，突然有一道玄白虹光急冲而来，速度极快，眨眼即到，落入那道观之中。
不多时，独臂男子已然来到了破旧的道观面前，他在外面观望了片刻，但见此道观破破烂烂，墙体裂缝繁多，也好似随时就会踏倒。
他打算再此将就一晚。
道观之中一片黑暗，像是有股萧杀之意。
独臂男子神色突然严肃起来，微微皱眉，还是进入了道观之中。一眼便可发现，堂中供奉着道家三清神像，但是常年无人打理，布满了厚厚的灰尘，蛛网也尤为其多，头顶上的瓦片有着不少大大小小的漏洞。
倏然，外面一片哗哗啪啪之声，大雨已经倾盆而来，击打着地面，声势极大，道观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漏了水，滴滴不断。
这时，从道观里供奉的三清神像后面走出了一个人，身形修长，看起来应该是一个男子，他整个身子上上下下竟是紫色异芒流动，却是看不清面容。
带着几分暴躁，一股强大的杀戮之气从他身上传来。
独臂男子莫名感到窒息，甚至是绝望。
“你是何人？”独臂男子神色警惕起来，发现了这个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看清他的位置。
“我是何人你不必知晓，秦天涯，等你很久了！”这名神秘男子声音许些沙哑，隐隐约约传来一股血腥之气。
独臂男子听到了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身子不禁颤动了一下，面色骤然吃惊，警惕万分，道：“你是怎么知晓我的名字的？看样子，阁下乃是仙道中人吧，怎地如此藏行匿影？见不得人么？”
神秘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道：“秦天涯，别呈口舌之利，我不想为难你，若是你告知其宗门‘祖龙神印’的下落，便可放你一马！”
独臂男子神色一怔，道：“阁下贵为仙道中人，人人敬仰，想不到竟是一身煞气，也贪恋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么，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罢。”
“你这后生小辈知晓什么，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休要多说，识相的，只要告知于我祖龙神印的下落便可！就不为难你！”神秘男子像是被戳了痛楚，语气霸道，也极其的不耐烦。
独臂男子沉默片刻，淡淡地道：“我不知晓祖龙神印在何处，阁下找错人了。”
“哈哈哈哈……”神秘男子突然笑了起来，肆意而又猖狂，就算看不清他的面容，也能感受到其目光的凌厉，“秦天涯，不必装了，当我是三岁小孩么？祖龙神印乃是你们隐世宗门‘轩辕宗’的祖传宝物，而你作为宗门的宗主，岂会不知其秘？！”
独臂男子闻言神色大变，厉声道：“阁下你跟踪我？”
“哼哼，你自己修为不如人罢了，整整七日都未发觉！”神秘男子冷笑着。
“不要痴心妄想了，祖龙神印乃我宗门宝物，岂会交于你这邪魔外道的手中？！”独臂男子面容坚决，丝毫不为所动。
“呵呵，什么邪魔外道，你这后生小辈真是可笑，还拘泥于什么正邪之分么？”神秘男子神色似有几分讥笑。
“这里是仙道第一门派天剑派的地盘，难道你这邪魔外道不害怕么？”独臂男子直直地看着他，目光如炬。
“天剑派？”神秘男子闻言微微一愣，也不知是怕了还是在想着什么，一时沉默不语。
良久，神秘男子终于开口，道：“这么说秦天涯你是真不打算告知祖龙神印的下落么，会……会不会，就在你身上？”说着，他那看不清的面孔似是带有几分喜悦，还有几分贪婪。
“在我身上又如何，有本事阁下尽可来取！”独臂男子神色坚决，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突然，这位神秘男子身上的紫色异芒中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围绕着他快速旋转，似乎还有一种俾倪天下、暴戾无比的气势，如潮水般凝聚在他身上。手掌一翻，玄白光芒一闪，竟是出现了一柄通体的蓝色仙剑，神韵采采，十分不凡。
瞬间整个道观，以及之外方圆百丈顷刻被一股浓郁的煞戾之气笼罩，令人心神失守，惊恐不安，以至于外面的磅礴大雨也听不见了声音，四处静悄悄的，就像是身处一个被人主宰的虚幻世界之中。
“仙剑？阁下是天剑派的人？”独臂男子双眼瞳孔微微收缩，面色大惊，同时感到自己行动有些受阻，很难踏出一步，这份道行就算是宗门的实力一绝的大长老也远远不及。
莫非是那传言中的散仙之境？！
独臂男子强自镇定心神，不为他气质所影响，一声大喝，全身衣袍无风自鼓，落魄模样荡然无存，口中念念有词，手指上的金色如龙戒竟是活了过来，逐渐变大，一个呼吸间就七丈来长，飞舞在身前。金色光芒与煞戾之气相冲，十分耀眼，“轰”地几声巨响，形成的气浪瞬间将供奉的三清神像碾碎成了粉末，整个道观也被冲毁成了平地，向外散去。
“不过小小伎俩！” 神秘男子沙哑的声音带着一声冷笑，他手中蓝色仙剑霍然指天。瞬间，浓厚的玄白黑墨之光从身体内散发开来，聚集在蓝色仙剑之中，天空之中，又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
“以剑为引，覆映吾身；”
“万仙朝礼，役使雷霆；”
“鬼妖丧胆，群魔自息！”
法诀从神秘男子口中无情而出，顿时天空之中，惶惶天威下，那连连不断，驰骋在天地之间无数道水桶粗细的惊雷，矫若游龙，如神龙吸水般聚集在一起，冲向了神秘男子手中的蓝色仙剑之中，
“竟是天剑派的禁招‘御雷仙诀’！”
独臂男子见状面色一沉，目光凛然，伸手一指，口中大喝一声，“去！”。黄昏之中，那条金色巨龙光芒大盛，漫天狂吼，声震八方，咆哮着带着十足的威严，以及一股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向神秘男子扑去。
神秘男子冷笑一声，手中蓝色仙剑霸诀地朝独臂男子一挥而下。同时，剑体冲出三股灭世之威，是为煞戾、天雷、仙气合而成一，直接斩向金色巨龙。
风雨之中，金色巨龙实实地接住了这一击，愤怒地龙吟大吼，最后支撑不住，碎裂成了一道道狂乱的气息，又化作了戒指大小，飞回在独臂男子的手指上，双方身子也大震，各自退了几大步。
“受死吧，你这没用的家伙！”神秘男子一声大吼，身子瞬间消失，闪现在独臂男子的面前，手中的蓝色仙剑登时发出玄白墨黑之芒，凌厉地朝他胸口刺去，他速度极快，令人反应不过来。
独臂男子也没有移开原地，感到面前一股无比绝伦的煞戾气息爆发而来，似要将自己形神俱灭。他手指上的那枚戒指瞬间金光大盛，手臂血管膨胀，鼓露出了坚实的肌肉，竟然眨眼间便稳稳地抓住了那柄向自己刺来的蓝色仙剑。
一时间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几个呼吸后，独臂男子浑身大汗淋漓，神色痛苦，显得吃力不已，像是随时会坚持不住。
“你……”神秘男子显得十分惊讶，结果并不是如自己想的那样轻松，因为这个秦天涯的实力远远不如自己的。也许是他疏忽，遮着自己面孔的紫色异芒突然散开，露出了真实面容。
独臂男子看在眼里，脸色霎那间苍白如灰，难以置信。
神秘男子似是气急败坏，紫芒大盛，又遮住了自己的面容，使出了浑身的黑白真气灌入了手中的蓝色仙剑之中，那股煞戾之气竟又是浓郁了几分。
瞬间独臂男子手指上的金色戒指，所发出的光芒以肉眼可见迅速削弱，他整个人如遭雷击，颤抖了一下。蓝色仙剑已处于上风，光芒大盛借势一顶，向胸口稳稳地刺去，贯穿而出。
神秘男子狞笑几声，又将蓝色仙剑拔了出来，得意无比。
“啊！”独臂男子登时喷出几口腥红的鲜血，胸口也血流不止，剧痛中并有一股蛮横的煞戾之气冲击着奇经八脉，任督二脉，肆意将其破坏……自己竟然撑不过他两招，其道行修为委实也太恐怖了些。
“你这法宝可不怎么样，还不块块说出祖龙神印的下落么？”神秘男子冷冷地看着他。
“想不到啊，想不到天剑派的……咳咳”独臂男子面如死灰，猛烈咳嗽起来，看着神秘男子的目光仍旧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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