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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灰飞烟灭


  明廊扮作莫倾城的随从,跟随他来到了无望之路。她走过的那条路竟是用白骨堆砌而成,周围恶灵漫天。她突然有些不忍看到昀潭如今的样子。

  等她真正站在那条由白骨堆砌而成的道路顶端时,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的血腥味,引来恶灵侵袭。她看到昀潭在一堆恶灵中,慢慢的皮肉分离,而身后的巨石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

  明廊想上前拉他一把,被莫倾城拦住,斥道:“你若去了,只会和他一样,陷入无尽的轮回。”

  “那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明廊惊呼。

  未免引来魔族弟子,莫倾城一时心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莫倾城看着那可怜的人,毫无办法:“无望之路是一个被诅咒的地方,根本毫无希望可言。我带你来,不过是想你见他最后一面。看他的样子,应该气数将尽,很快就要魂飞魄散,永远消失。”

  明廊不信,跪在地上不住的摇头:“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凝砚呢?去找凝砚!”

  “凝砚在轩雨楼,可是那儿有重兵把守,更重要的是若凌下了死命令,禁止我靠近。”莫倾城瘪嘴摊手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

  不过最终架不住明廊的哀求,莫倾城还是同意陪她潜入轩雨楼。这一路畅通无阻,根本没有守卫森严的迹象。

  明廊以为莫倾城方才是故意不带自己寻找凝砚,生气:“这就是你所说的重兵把守。”

  莫倾城也觉得很不正常,但事到如今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明廊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摆弄轩雨楼前的花草,这些花草虽无法绽放,却历经千年不灭,倒也算得上生生不息。明廊先是震惊担心我的眼睛,后来听到我说很快就会好这才放下心来。

  我虽然看不见,但大抵能猜到仅凭明廊一人,怎么能在魔族畅通无阻。我心头一惊问:“莫倾城是不是在你身边?”

  明廊本想着既然我看不见就干脆隐瞒莫倾城带自己来的事情,哪知这么容易就被我猜到。

  我听她沉默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突然想起那些悲痛的往事,心中翻江倒海般难受。

  明廊紧紧握住我的手:“凝砚,我会在你身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如今除了莫倾城没人可以帮我们。”

  我知道明廊所言不无道理,何况我现在也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小丫头,自然不应当害怕。

  离开轩雨楼的路上未有阻碍,莫倾城也很费解。不过我想到前些日子若凌同我说的一番话,很快便明白了各中缘由,想来是若凌有意要放我走,才会撤走守卫。

  明廊本不喜若凌,听后说她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魔族的路并不好走,不过此处的路走起来越发艰难,我踩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猛地停下脚步:“为什么要带我来无望之路?”

  明廊不知道该怎么向我解释昀潭的事,一路上一直支支吾吾,只说到了我自会明白。

  我站在山顶,任凭狂风呼啸而过,怨灵倒是不敢近我们的身,只是那哀怨的凄凉之音依旧叫人心生畏惧。我的眼睛依旧不能视物,依旧只能看到一点模模糊糊的影踪。在这模糊不清的影踪里,我看到了那人对于希望的执着。

  他被关在这已有很长时间,很少有人能坚持到现在依然屹立不倒。

  昀潭在看到我之前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但他看到明廊朝他做的手势,终于知道我并非无情,只是看不到罢了。明廊问他要不要告诉我他就在这儿,昀潭摇摇头禁声,封印了我的五识。

  其实以昀潭如今的能力,能封印我的五识最多不过片刻功夫。可是当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五识被封时,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甚至没有感觉,如同死了一般。

  明廊惊叫出声,她没有想到昀潭最后竟然选了这样决绝的方式来抵抗无望之路的轮回之苦。她大声呼喊着‘不要’,冲上前,却被莫倾城紧紧的拽住。

  既然最后的结局不过是形神具毁,倒不如自毁元神,这样还能见自己想见的人最后一面。昀潭最后如是想着。

  他拖着最后一点元神慢慢走近那女子的身边,看着她慌乱蹙眉的样子,只觉心疼,他说:“如此,还是不要让你知道的好。魔族也好,人族也罢,你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好。别回人族了,昀潭哥哥不会等你!”

  他伸出自己即将消失的手,轻轻抚上凝砚的眉梢,缓缓地映上自己最后的亲吻。他觉得那个女孩似乎哭了,即使不知道自己将永远离开她都会流泪,若是知道了,更会生死追随。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叫她知道吧。

  “从前我忘了我们第一次在小世界中的吻,如今你便忘了这最后一次。如此我们才能两不相欠。”

  说完化作晶莹的泪滴消失在这浩荡的天地间。

  其实昀潭知道魔族之行前路未卜,自己也没想过能活着离开。只是想再见见她,告诉她自己后悔了。

  那日伤她,不过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不过是想尽自己所能保她一命。可是也许当日带她同天下人为敌,与她一同死在天下人手中,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如此也不会叫她伤心绝望,流下诛心之泪。

  可是今日他突然为那日自己的选择而感到庆幸,她能恨他也是好的。离娄一生万不会伤害于她,昀潭想着也许魔族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即使明知不可为,也希望再见一次你的容颜。

  即使未有归途,也希望不要叫你伤心为继。

  即使形神具毁,也不过希望再次触摸你的指尖。

  我很努力的想握住什么,明明觉得掌心有温度,似乎有人在握我的手。可是那种感觉转瞬即逝,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只能任凭寒风将我手中的点点错觉吹散。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哭着拉住明廊,问她:“刚刚究竟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呀!”

  明廊抱住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此地怨气太重,我们五识有损而已。”

  我知道明廊在骗我,因为我听到她的哭声。我胡乱调转头,问:“莫倾城,你告诉我,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倾城像是看热闹般无所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我们走不了了。”

  还没说完匆忙拉起明廊向外跑,可惜被从另一侧上来的若凌拦了去路。

  魔族的雨势越来越大,大有水淹魔界的趋势。若凌吩咐设立结界阻止雨势。说完在漫天大雨中拉起我,让我别再胡闹,赶紧回去。

  我揉着被雨水淋湿的双眼,光线越来越强,我拼命揉着,终于看清自己脚下踩着的道路竟是由白骨堆砌而成。

  前方便是无望之路所处的山脉,偌大的雨帘下这条路上空空如也,只有怨灵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般盘旋惨叫。

  我颤抖的向前走了几步:“若凌,无望之路上被惩戒的人呢?”

  若凌仔细瞧了我一眼,确定我应该还不知道什么,不以为意:“可能惩罚完,灰飞烟灭了吧。”

  “好了,凝砚,跟我回去!”师父不知何时从另一方向过来,顺便看了一眼明廊,“她就送去喂喂这些恶灵吧。”

  “不行!”

  “不行!”

  我和莫倾城几乎是同时挡在明廊跟前阻止师父。

  不知为何,今日师父心情极好,竟答应下来:“好,不过她不能跟你一起。诛神,这个人族的丫头我就做个顺水人情,送你了!”

  我欲拦阻,但师父说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明廊小声跟我说,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何况莫倾城不会伤害她。

  之后明廊便住在了莫倾城的寝殿,而我则回了轩雨楼。

  自打我眼睛好了,每日都会去无望之路上看一看,每次若凌都问我在看什么,而我都回答不知道。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明白,我去无望之路上想看的,是一次诀别,一次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就消失的诀别!

  那些恶灵千万年间徘徊在魔族的天空,因为执念,经久不息。像极了此刻我踟蹰的心。

  魔族的雨只下了片刻功夫,但人族却接连数月阴雨连绵。

  这一日雨势依旧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青儿站在屋檐下双手托住滴落的雨水,声声叹息。

  转眼又是深秋微寒,昀潭在春天还没来临时离开,如今已有大半年,依然杳无音讯。

  昀潭走后的第二天,可言便消失了。国学院差人去南海寻过,终未得结果。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带着灵犀之石一起离开,所以皇家不曾派人追捕,只有国学院派了些人寻找。

  也许是诛心阵的巨创,人皇的身体急转直下。昀潭离开前,一直未有发作。但他走后,却日渐萧条。

  在春天刚刚来临,尚未百花齐放时,人皇便急急离开了人世。人皇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见一次昀潭,可是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没能等到他最宠爱皇子的归来。

  国师说人皇还有未了的心愿,所以双目难合。最后众人没了法子,唯有将人皇冰封起来,静等昀潭归来,送他最后一程。

  太子继位以后,事必躬亲,尽职尽责,但此人做事时常有心无力,不得其法且心高气傲,不听忠言。人族在他的带领下,一片狼藉,乌烟瘴气。

  青儿想着这段日子以来的事,不知不觉雨滴落满整个手掌,又顺着手心落入大地。她突然觉得肩头一重,转头时看到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那张脸无论说什么话都很好听,他说:“天凉,回去吧。”

  “你曾经告诉我,凝凝伤心时天气也会随之变化,如今阴雨连绵数月,凝凝该有多伤心!”青儿抽回手,将手没入衣袍。

  子卿望向久不见阳光的大地:“凝砚已经回了魔族,即使伤心也不会影响到人族。”

  自从年岁那日向行均杀了冰儿后,青儿一直留在国学院,再也没回过向府。

  这几日向行均一直在催促青儿回家,要见这个女儿,说是对她分外想念。青儿被催的没了法子,只说自己很快就要嫁作人妇,只望父亲好好保重身体。她明明知道父亲杀的是魔族的人,自己不该如此生气,但每每想到冰儿的死状还有凝砚的眼泪,她就没办法原谅父亲。

  青儿明明已经决定不会同子卿成亲,可情势所迫,却利用了他。青儿心中万分愧疚:“子卿,对不起。”

  “青儿,我们成亲吧。”子卿将青儿环抱住,深情着。

  子卿不是第一次和青儿提起成亲的事,只是这一次青儿才终于答应,她说待到春暖花开,希望子卿会打马前来迎娶她。

  过了一会儿,青儿问:“如果有一天,是我身处那般境地,你也会像对待凝凝一样,为我奋不顾身吗?”

  那一日,子卿为凝砚与人族为敌的画面尚且历历在目。

  “会。”

  “其实我并不希望你会。”

  因为不希望你冒险。

  凝砚在阻了青儿婚事后,昀潭曾与子卿秉烛夜谈过一次,告诉了子卿渔浜镇发生的种种。让子卿了解向行均为人的同时,也希望子卿顾念青梅竹马的情义,好好照看青儿。万不要东窗事发时,让青儿无依无靠。

  子卿对向将军的行事作风,其实在父亲那儿也有所耳闻,尤其是废立太子一事,更让自己明白向行均的老谋深算。无论如何,子卿都希望青儿能留在自己身边。

  就连几位院士都夸奖青儿近来沉稳许多,不像从前般冒失毛躁。只有子卿知道自己有多怀念从前那个任性妄为的青儿。

  如果能重来一次,从前就不阻止她胡作非为,倒甘愿陪着她痛痛快快的掀一次这永安城!

  深秋过后,很快就是入冬,天气也慢慢放晴。

  青儿筹备着即将迎来的婚礼,而子卿越发忙碌。前些日子才被派去北方赈灾,今日又被调去南方处理水患问题。总之人族很不安生。

  加之人皇昏庸无能,无论如何殚精竭虑,人族终是一盘散沙。子卿一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朝堂上,该进言时,子卿也曾不管不顾的直言劝谏,后来才发现人皇虽不同他计较,但对他说的法子大多置之不理,仍旧一意孤行。

  人皇常常因为只顾及眼前的利益,而因小失大,最后落得两头空的结局。

  本来即使昀潭不再是太子,还有人能与之制衡,如今昀潭失踪,整个朝野便是为他一人是从。

  好在人皇倒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人,尽管有时子卿会与其争吵,但大多不会因此在其他事上为难子卿。

  在人皇的版图里,人族会日益昌盛。他总是喋喋不休的在朝堂上同众臣构建他的宏伟蓝图。所有人都知道人皇虽有鸿鹄之志,但却只有燕雀之能,着实可悲!

  人皇最大的问题在于无论何时他都认为自己做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一次宫廷盛宴,很多琐事只须交由宫中掌事办理即可,但人皇无意间看到了他们行事的方式,便对所有人的行为指点一番,让旁人按照他的意思行事。虽然掌事面上允诺,其实也只在面上按着人皇的意思,其他还是未有变化。也许人皇做的一切都是好意,只是从没想过自己身居高位,旁人的顺从只是对权利的附庸,而不是真的认可。

  他太自负,无论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都认为是正确的,而这些决定若是产生不好的后果,他又总是百般寻着其他的理由去解释,去推脱。

  他太自卑,从前有昀潭在时,时时处处皆被压制,即使后来成为了太子,也很清楚的知道父王心中王位的人选始终是昀潭,所以他上位以后才这般急切的要表现自己的才能,最终表现了自己的无能。

  子卿有一次无意同青儿说起这些事,不免感慨,若是昀潭在的话,也许人族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青儿颇为老城道:“人皇不是一个坏人,但只要他坐上人皇的位置,就再也成为不了一个好人!”

  子卿听闻只觉青儿长大了,也懂事许多。虽然这份成长付出了许多难以挽回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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