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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无望之路


  不知道小猫飞了多久,是不是把我带到了什么荒郊野外?周围阴风袭袭。

  小猫将我安置在悬崖下的一处空地,张开翅膀为我取暖。我靠在小猫软软的肚子上,不由感慨起来:“你说你现在长这么大,我得修多少灵力才够养你?”

  小猫委屈地叫唤两声。其实我知道我的小猫已经不再需要我的灵力供养,我也知道它是在为我感到难过。可是我却并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打算?如今这般被两族相弃的局面并非我愿,却也是我一早就该准备好面对的结局。

  今夜的风似乎异常森冷,没了小猫的庇护,我只好摸索着进入山洞抵御风寒。

  小猫终究还是在抵挡诛心阵时耗损修为,变回了原来灵猫的模样。听它的声音似乎有些气馁。我安慰着:“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小小的可爱的样子。”于是小猫就真的像从前一样,乖巧的靠在我怀中。

  其实我知道若凌找到我是迟早的事,师父不会轻易放我离开,哪怕我说了那些恩断义绝的绝情之言。

  可是人族的春天还没来临,我还从未见过春暖花开的美景。

  当然如今的我也根本看不到,只是就这样让我重回那黑暗又冰冷的魔界,也许终其一生,都没办法逃离,我心中越发恐惧。

  最令我感到害怕的是若凌竟然是带着莫倾城一同前来,那道绝色容颜下寒凉的嗓音徘徊在我耳边:“你好啊,至净之魂。”

  我本能的离他极远,即使灵力恢复,依然会没来由的畏惧。

  若凌一把将莫倾城拉开,呵斥道:“莫倾城,千万别自寻死路!”

  随即转头面向我,按住我颤抖的双肩:“没事的凝砚,我们回去吧。”

  “护法还真是惺惺作态,当日凝砚受辱,难道不是护法默许的?”我甩开若凌对她不假辞色。

  若凌并不急欲解释,缓缓说道:“凝砚,那件事我并不知情,尊主也不知情,尊主无论如何都不会以你为筹码去得到他想要的天下。你相信我吗?”

  既是如此,我心中顿觉宽慰许多,至少我最敬重的师父还有我在魔族唯一的朋友没有将我拱手让人。

  “若凌,我相信你,只要是你的做的,你从来不会否认。”

  “凝砚,我们回去吧。”若凌难得好脾气的继续同我说,“你眼睛不好,尊主一定会医好你的。”

  “如果我说不呢?”我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情景,只是觉得天气变得和暖了一些。也许再等等就是人族的春天,即使看不到,我也可以听到闻到鸟语花香的美好。

  现在的我绝不是若凌的对手,也不准备用武力与她作对,只是倔强的想再等等。

  我被若凌掣肘,动弹不开,但还没到若凌的忍耐限度,所以她依然表现的很有耐心。她说:“凝砚,即使你摔了麒麟玉,令得尊主失望透顶,但你应该明白尊主是不会允许你留在人间。当初是我帮你隐瞒私下凡间的事,若是这次不能将你带回去,恐怕尊主会新仇旧恨一同跟我算了,到时候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沉默着,试图挣开她的制服。若凌更加用力的握着我的手臂,语气变得急躁:“人族究竟有什么好,你也看到了,那帮人是如何对你,你又是如何受的伤,你都忘了吗?剜心之痛,莫不是还想再受一次?!”

  胸口生疼,我摸了摸被昀潭刺过的地方,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还是觉得很疼。

  如今我辨不得昼夜,也不知过了多久。

  我想到冰儿为我挡剑,望风为我殉剑,还有无数的生灵死在诛心阵中,顿时心痛难耐。

  我几近哭腔:“要不是你,冰儿也不会死!若凌,为什么呀?为什么要让冰儿做那么危险的事?为什么非要征战人族不可?”

  “冰儿是自愿的,人魔两族早晚你死我活,这是天命!”若凌说完便命人将我带走。

  也许我可以凭着修暝剑的力量与他们抗争逃跑,只是我不愿意,也无意挣扎。我以为昀潭哥哥会来找我,他即使不爱我,也不该是真的恨我。可如今看来是我错了,他不仅不爱我,更是真的恨我。

  经此一别,只要我在魔族待上一阵,就是我和昀潭哥哥的永别。

  人族经此一役,受了巨创,百废待兴,人皇派出赈灾队伍重建受损家园。

  国学院几乎是在瞬间便撤掉了张灯结彩的喜庆,重回往日肃穆。

  无识院长倾尽全力才将昀潭救回,如今只能闭关,不再过问世事。所有人都闭口不提年岁时的那场大典,仿佛不说,就能当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明廊和子卿因为公开阻挠帮着魔族中人,所以受到了国学院众长老的审判和惩戒。不过明廊是无识院长的徒儿,子卿又是卫丞相的独子,加之念及他们是顾念同门之义,因而也未敢重罚,不过罚了一月的抄经。

  明廊和莫倾城的关系不知何时就在国学院口口相传,加之她当日对离娄首徒不顾一切的维护,国学院众人皆对她议论纷纷。但碍于她是无识院长的入室弟子,大家也只敢在背后讨论。

  如今无识院长闭关,镇安王闭门谢客,偌大的国学院,明廊没有一个朋友,越发孤独。

  她不是没有去过镇安王府,只是每次去都只看到那扇仿佛永远都将紧闭的大门。有几次她遇到了可言,难免争执几句。虽然不知道可言用了什么手段害的凝砚灵力尽失,但那日凝砚的责问她都听到了,以凝砚的性子是断不会冤枉她,所以明廊并不喜欢这个桀骜不驯的公主。

  后来可言反问她:“那当日望风祭剑时,你为什么不阻止?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多为凝砚考虑,你有考虑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吗?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她的朋友死在她面前。说到底我们都有我们的使命要完成,所以明廊别以为自己比我高尚!”

  明廊无言,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直后悔当初没能阻止望风祭剑?哪怕那是他的宿命,她都应该尽力让这一切来的迟一些!

  那天明廊和可言说完,昀潭竟然破天荒的见了可言。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可言从房间出来以后精神恍惚的苦笑一阵后便离开了王府。而昀潭始终没再见明廊一面。只是派人转告明廊别再来镇安王府。

  其实昀潭没有跟可言说什么,只是好意提醒她:“公主金枝玉叶,万不要同魔族中人为伍,听信魔族中人蛊惑,做些有损人族之事。”

  “我没有。”可言下意识的辩驳。

  “莫倾城真正想要的不是凝儿回去,而是她的眼泪,用她的眼泪开启诛心阵。他要凝儿心碎,为我伤情,为我流泪。”昀潭房中没有点灯,他坐在背光处,只能看到他深深浅浅的背影,看不清他的脸色。

  可言知道昀潭想知道的事一定会查到,只是没想到他竟了解的如此透彻,连当初是莫倾城与她做的交易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像他这么聪明的人难道有些事真的不知情?

  可言突然很好奇:“昀潭,其实你早就知道凝砚的身份,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对吗?”

  窗前的黑影微微一动,似是伤怀:“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吧。”

  昀潭早就开始怀疑凝砚的身份,毕竟她的言行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家的姑娘,还有她莫名其妙的修为、灵力,都让人不由生疑,更何况小世界中的梦太过真实。只要他想查肯定能查出来,可他宁可欺骗自己,也要自我安慰,他的凝儿怎么会和魔族扯上关系!

  当真相□□裸的展现在他眼前时,也许他心中是有怨恨,但更多的还是希望保全凝砚。所以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赌一个让她安然离开的机会。

  很早之前昀潭就知道望风的身份,他从不真正拥有他手中的那柄剑,之所以能控制那柄利刃,不过是因为他自己就是那把剑,一个性命随时不在自己手中的剑魂。如果凝砚真的是修暝剑的主人,那么望风就是那个唯一会不顾一切保护她的人。

  过了一会儿,昀潭才从飘远的思绪中回神:“可言,我并不是怪你,只是想提醒你。和莫倾城交易,吃亏的只会是你,以后别再这样了。”

  “那你呢?你就确保自己不会被凝砚欺骗,确保她对你真的是死心塌地,而不是虚情假意,你能确定她不是为了帮离娄完成征战天下才接近的你?你有那个自信吗?你知道吗?凝砚已经跟若凌回了魔界,而且我派去的人回来通报,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是凝砚自愿回的魔族。”可言想靠近昀潭,被他周围强大的结界阻隔在外,无法近身。

  “你回去吧。”光影中的人越发凉薄,“既是如此,我便将天下送给她罢了。”

  可言只觉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她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绞动着生疼。她一直以为无论昀潭有多爱凝砚,还是会以天下苍生为重,如今倒是她小看了凝砚在他心中的分量。

  这段日子以来,青儿总是去冰儿和凝砚的房间,也不知道看些什么,就是痴痴的呆着。有的时候会遇到子卿,说上几句话。大多是些互相安慰的寒暄之言。

  有一日青儿坐在榻上,柔声提议:“子卿,我们的婚事还是作罢吧。”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不曾想只听到他说了一句“好”。

  青儿不以为意,却在子卿出门时叫住了他,强忍情绪:“子卿,我喜欢你。我不想像冰儿和望风一样,等到来不及的时候才后悔。从前我对昀潭是有些执念,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只是习惯了和他在一起,习惯了别人说我和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自己真实的心意。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一直以来只把我当成妹妹。没关系,我只是不想在糊里糊涂下去。即使是妹妹,能在你身边也够了。”

  “青儿,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娶你。若是你现在不想嫁,也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嫁给我的时候,我自会向人皇请求。因为我永远不会让你嫁给自己不爱的人,我们几个人里总要有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子卿如是说道。

  他依旧是那个手摇折扇步态生姿的玉公子,没有人看到他眼中无尽的无奈与悲伤。

  我们这几个人中,死的死,伤的伤,决裂的决裂,伤情的伤情,好像没有一个是幸福的。如果可以选择,子卿希望,他从小到大一直宠爱的青儿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哪怕叫自己身处不幸,若能见到青儿的笑颜,自己也会开心一些。

  子卿走后,青儿又坐了许久,等她起身时才发现早已泪湿前襟。她努力扶着床沿,终是无力任凭泪水倾泻。

  回魔族后,师父一直没来看过我,若凌想让魔族医师为我医治眼睛,在我多次阻拦下也不再勉强。医师说我只是一时受不得强光,即使不用药,不日也可痊愈。可是眼睛若好了,再也看不到我想见到的人,要这双眼睛又有何用?

  原以为师父永远都不想再见我,可那一日他生了很大的气,冲我发怒。就像千年前他对着弱小的泽梦那般,令人畏惧。

  我战战兢兢的缩在角落,因为眼睛看不见,心中越发害怕,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等他消气。

  哪知师父见我如此,越发生气,一下将手中的酒壶摔碎:“怎么!你也学着泽梦,学着她缩在角落了?你怎么能拥有她的能力!?”

  “尊主,何时愿意放凝砚离开?”我虽然害怕,但依然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听到我说的一声尊主,师父突然笑出声来,可我知道他的笑声有多凄凉,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人。

  师父似是自嘲一般,轻哼:“尊主?如今连师父都不是了吗?当初是你要认我做师父,现在你说不认就不认吗?”

  我被他说的一愣,想记起一些事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成为魔尊的徒儿。师父说是我要认的,可为什么我丝毫记不得这些呢?

  “不要去想,没关系的,是我错了,不该说这些,别想了,别想了。。。。。。”离娄见我困惑,突然用力的抱住我。

  我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上的颤抖,因为害怕而颤抖。

  后来我才从若凌那里知道师父那一日如此生气的原因,是因为即使我不在轩雨楼,我周围的时间走势竟与人族无异。若凌说当年泽梦对梁鱼的执念已经足够师父伤情,如今我又是如此,所以很是生气。

  我知道以后突然有些开心,也就是说我来魔族的这些日子,人族也不过过了半月左右,而不是数十年。如此只要我可以出去,还是有希望可以和昀潭哥哥重逢。

  数日以后,若凌匆匆朝正在议事的离娄禀告有不速之客前来拜访。当时魔族老臣正在问责凝砚,认为她的出现导致魔族时间走势的改变,若是长留下她,恐怕会天翻地覆。离娄神态自若的斜倚在榻上,半点不在意那帮老臣的责问。

  听见若凌前来禀报后,不顾朝臣拂袖离去。当他见到那个即使身受重伤,却依然在魔族众将士中昂首挺立的人时,他觉得仿佛回到了千年前。千年前的那个人也是这样,无论境况有多么糟糕,仍然气定神闲,指挥若定。只是这一次他只有一人,孤身而来。

  “离娄,交出凝儿。”

  能仅凭一把剑独闯魔界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当昀潭出现的时候,离娄突然想看看这个人族的镇安王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人之处。

  离娄狡黠的笑着,玩弄手中的扳指:“好啊,只要你能走过我魔族的无望之路,尽头便是凝砚关押的地方。”

  昀潭未曾考虑,便一口答应。离娄看着他,突然有些佩服他的不知所畏,假意提醒:“我魔族的无望之路,可不是你人族那般容易过得,无望意指毫无希望。你确定要去吗?”

  “自然,只要离娄信守承诺,届时真的让我见到凝砚才是。”昀潭做出让他引路的手势,十分笃定。

  离娄讨厌这样的昀潭,语调变得更加阴冷:“本尊自然会信守承诺,还希望镇安王不要后悔。”

  魔族有座山,看起来很高,几乎要花一天的时间才能爬上去。可是那个地方却只有同一天的时光,无论你如何用力,岁月就像是和你开玩笑一般,让你不停的回头。这条通往山顶的路便是魔族的无望之路,因为在这条路上的人们会在不停的轮回里越来越无望而得名。最后路上的人身心俱疲,坠入无尽的虚空中,形神具毁。

  若凌将铁链扔在昀潭脚边,铁链嵌着的巨石有千斤重。若凌提醒道:“我魔族走这条路的规矩,便是将这石头运上山顶即可。”

  昀潭拉起铁链,准备离开。若凌倏地将锁链嵌在了他的身体里,钩子穿过锁骨时,似乎见到了森森白骨,疼痛非常。

  若凌邪魅一笑:“千万不能用手,得用你勇闯魔族的骨气将这石头运上去。”

  四根锁链两根嵌在锁骨中,另两根嵌在脚踝的骨头中,还未行进,便觉十分疼痛,稍走一步就是蚀骨灼心之疼。

  昀潭的伤并没有完全好,这一疼牵动着心脏处也犹如被剜般疼痛。但只要想到他的凝儿就在山顶,很快就能见到她,便忘却了所有疼痛。

  昀潭心中焦急,想走的更快一些,可是却被这千斤重的石头压制没法加快步伐。他就这样在血泊中前进,脚上踩着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终于快爬到山顶。

  可是到山顶处时石头却变得更加沉重,不可阻挡般将他从山顶拉下,瞬间回到了山脚。如此循环几次,昀潭终于明白自己陷在了这样的轮回中,也终于明白无望之路真正的涵义。

  希望就在你的头顶,努力了这么久,只要一小步便能达到,可偏偏这一步命运让人无法越过。

  真不愧是魔族第一酷刑,比凌迟处死更叫人绝望。昀潭不知道自己努力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留了多少血。反正在轮回中到了山脚又会重新复原。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踩着自己的鲜血前进,艰难行走一日的时光,再重新跌回山脚。更可怕的是他根本无法停止这一切,也许只有等到自己心神具毁时这一切的劫难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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