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二十九、“豹子”回寨（上）
车出石兰乡政府，傅志强看见公路前面有一辆红色的和自己车一样的国产油电混合型比亚迪车也向观风寨方向开。他有些诧异，轻踩油门紧紧地跟随着。大概红色比亚迪车主发现有人紧跟，就放慢车速，响起喇叭，把手伸出驾驶室，示意傅志强超车。傅志强加大油门，在与比亚迪交会时，看见红车驾驶员是一个女的，戴着黑墨镜，着装时尚，样子靓丽，他揿了一下喇叭，超了过去，红色比亚迪也回了声喇叭，不一会傅志强车先在九曲十八弯下的停车场前停下。停车场上没有电动车，却有十多辆小汽车和二十多个等待上车的男女老少游客。年轻的管理员从管理房出来，他认得傅志强。
“傅总，好久没见你来了。”
“是，受尤副妈妈委托，来看看尤副爸爸。”
“他最近忙坏了。自从进了机器人电动车，惊动了全县游客，每天都有几百号人来参观，三部电动车来回不间断跑，还应付不过来呢！”
“人工开的还在用吗？”
“还在用，大家都喜欢坐机器人开的。来参观的人越来越多。”
“是好事也是坏事。环境压力太大了。”
“你说不让参观还不行，哪有一个农村乡下村寨不让参观呢？还好我们观风寨也没有什么好参观。”
“嘟——”
红色比亚迪停在傅志强身后，傅志强回头，戴黑墨镜姑娘从车上下来，摘下眼镜。
“你是来参观的？请把车停在停车场，等下坐电动车上山。”年轻管理员对姑娘说。
“你不认得我？”姑娘问。
“不认得……”年轻管理员说。
“我是豹子妹。”
“啊-----”傅志强情不自禁地惊叫。
“你啊什么？”豹子妹毫不留情地问傅志强。
傅志强上下打量豹子妹羞红着脸，说不出话。
“姑奶奶认不得？！”豹子妹杏眼圆睁，双眸发亮。
“啊，豹子大名鼎鼎，豹子妹第一次听说。”年轻管理员为傅志强圆场。
“是、是、是……”傅志强羞涩地点头。
“我是油电混合车，可以开上去吗？”豹子妹问。
“按规定你开电动的可以上去，但是，自从出了你爹拦截油电混合车后，谁也不敢开了。”年轻管理员说。
“我爹怎么了？”豹子妹问。
“他当了副环保长后，嗐，不知吃了什么药，对环保监督一丝不苟，严厉无情。那次有辆油电混合车，人家是按规定电动开上山，半路被你爹拦下，人家怎么说他都不信是电动的，硬是叫他回头，不回头要用石头砸车，那人只好回头了。”年轻管理员说。
“没文化！”豹子妹说。
“环保监督要得就是这股劲，我点赞。所以我也不开上去。”傅志强说。
“你是谁啊，好像熟悉。”豹子妹问傅志强。
“豹子妹，你不知道呀，这就是我们观风寨大名鼎鼎的网络工程师傅志强先生。”年轻管理员说。
“啊，傅总，梅蕊姐介绍了，久仰大名！”豹子妹向傅志强伸出手，“我叫雷小菊。”
“我叫傅志强，梅蕊姐说过你……”
雪肤花貌，高鼻细嘴，婷婷玉立，小巧玲珑。四目相对，目光胶着，仿佛形成两条透明的光柱，架起心灵的桥梁。难道这叫一见钟情吗？傅志强自己问自己。
“听说过你的故事。”
“是咖啡打折吗？”
“哈哈哈，是……”雷小菊忍俊不禁地轻笑。
“噢，流传得这么快。”
“不是互联网时代吗？亏你还是网络专家。”
“谈恋爱处朋友不是专家，还不如高中生呢。”
“率真坦白。”
“其实第一次问咖啡有没有打折，是说着玩的，想调剂调剂气氛，无心无意，不幸人家高老师不理解，当真了。第二次是有意的，因为我看到雷维对我不感兴趣，我索性卖个破绽使她有理由拒绝我，就是这样。”
“雷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人怎么样？你见过。”
“哎呀，学者气质，明星作派，大家风度，小孩脾气……你说我这德行能配得上吗？赶紧收场，免得为难人家！”
“心地够善良的……那第三次呢？”
“没有第三次，现在一心一意投入《安得网》，这可是我的大情人，终身情人，哈哈！据说市值能值好儿亿。哎哟，我怎么对你说这些，这可是我第一次对人说的，连尤副、梅蕊姐都没说过。”
“表示你信任我。”
“可我们是初次见面。”
“越是初次越真。”
“嘟——嘟——”
一辆蓝白相间，整洁干净的机器人电动车正盘旋着下山，驶进停车场。车上空无一人，也就是说没有下山的旅客。但是，等待上山的旅客都争相推挤，簇拥着上车，一下子把20个座位占满，还有几个占不到座位的，攀扶着站立着。傅志强和雷小菊都是第一次看见，好奇地走上前观看。这机器人电动车和人工驾驶电动车配备基本一样，只是驾驶室是密封的，里面的机器人驾驶员与外面是隔绝的，是为防止人为因素对智能机器人的干扰。隔离舱是用钢化玻璃组成，一般的外力是无法打破它。机器人用对讲器与外界联系。红灯闪，机器人发出声音。
“超载5个人，超载5个人，请主动下车。”
已上车的旅客你看我我看你没人下车。
“小弟，你上去讲一讲，让几个人下车，下趟再上。”雷小菊对年轻管理员说。
“不用的，机器人会处理的。超载人不下车，它不会开的。”年轻管理员说。
果然，机器人又说话了。
“超载的人不下车，电动车不会开的。”
有几个人下了车。机器人又说话了。
“还需要下2个人。”
又下了两个人。电动车发出开车的提醒声。电动车倒车，转弯，开出停车场。当经过年轻管理员身边时，机器人驾驶员挥了挥手，表示敬意。年轻管理员也朝机器人挥了挥了手。
“它能处理路上突发的事吗？”傅志强问。
“能。所有能想象到的突发情况都已编进软件，它都能处理。没有编进的，就不知道了。据说这是委托美国回来的专门研究战争机器人的博士设计的，运行这么多天，没出过事。”年轻管理员说。
“那机器人由谁指挥？”雷小菊问。
“由我呀？”年轻管理员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遥控器。“我叫它停它就停，我叫它动它就动。”
“但是，你不能指挥它怎么做，怎么做只能由它。”傅志强说。
“对！傅总是行家。”年轻管理员说。
“那它夜间能走吗？”雷小菊问。
“能。它可以白天黑夜没日没夜地干活，不用吃，不用睡。只要电。”年轻管理员说。
“那我晚上要走，你给我加个班，店里还有一大摊事。”雷小菊说。
“什么加班？它会随时待命的。”年轻管理员说。
“我晚上也走，我陪你。”傅志强说，雷小菊莞尔微笑，含情地点头。
“不过，在车上不能有亲昵动作，被机器人看到，它会提醒，发出警示。”年轻管理员说。
“机器人会看得到？”雷小菊问。
“机器人后面也长眼睛。”年轻管理员说。
“哈哈，那真要注意。”雷小菊说。
“这么说真会有动作？”傅志强玩笑地看雷小菊。
“讨厌！”雷小菊娇嗔地说。
“高山有美人。”傅志强情不自禁地感慨。
“你说什么？”雷小菊问。
“没有呀，我没说什么……”傅志强狡辩。
“明明有说，说没说……”雷小菊哼哼地假装生气地走开。
雷小菊和傅志强等到下一辆机器人电动车到后就和剩下的七八个旅客一起上山。
雷小菊上车后从坤包里掏出红色手机给他哥打电话。
“哥，你到哪里了，我要上山了。”
“我还在林部这儿，你先上。”
“快点，我晚上要赶回去，店里还有些事要处理。”
“急什么？我向梅蕊了解过，爸当了什么环保副保长后，工作特别积极，每天巡山巡寨不止，累了饿了，又爱吃东西，特别爱吃那个什么智能炒菜锅炒的羊肉片炒土豆，三餐都吃，肚子吃坏了，得了急性肠胃炎，吃了药好点。这病都是智能炒菜锅惹的，回头，我把它砸了！”
“你敢！你砸了炒菜锅，爹要砸你头！你倒好，你急着催我回家，自己跑去访亲问友了！”
“什么访亲问友？我是去老领导那里，去看我们家的大恩人。”
“哇，还有大恩人呐！”坐在旁边的傅志强不由自主地说。
“你偷听？”雷小菊问。
“什么偷听？你的声音那么大，你这手机喇叭又响，我看全车人都听到了。”傅志强说。
傅志强装作问车上旅客，旅客们莞尔地点头笑。
“当初的石兰乡党委书记林翰海，”雷小菊潜声地对傅志强说，“我哥刚做装修时找不到活，欠银行10万元又到期了，急得像热锅蚂蚁，他找了林书记，林书记把乡会议室装修给我哥做了，第一单生意，让我哥渡过难关，你说要不要记住，要不要感恩？”
“要、要、绝对要，要我也会那样做。”
“看来，你也是个好心肠的人。”
“心肠好，能力不强，赚钱不多。”
“人好最要紧。”
“老找不到对象。”
“机缘未到。我认识许多女孩子，我可以给你介绍。你有什么条件要求？”
“条件简单，人清楚，心地好，有文化，有工作就行。”
“文化要求什么程度？”
“不一定要大学毕业，什么硕士、博士的。读过几年书，知书达礼就行了。”
“年龄大一点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年龄大点懂得体贴温柔，就像梅姐对尤副……”
“什么？梅姐和尤副？”
“不、不、不，我瞎说，我是说看着那幅情景，挺美满的……”
“那你看我这样怎么样？”
“你……”傅志强瞬间坐直了，惊喜地盯着雷小菊看，双眸发亮。
“我高中毕业，懂得电脑，替我哥经营一间店，搞装修的每年收入百把万，我哥全给我了……”
“哇，有这么好的哥？”
“好是好，没文化，像我爹一样，性情暴躁，像山寨上豹子。”
“妹妹不会是母豹吧？”
“要是母豹，早把你吃了，还会跟你坐一起，讨厌！”
雷小菊一把把傅志强推了个闪，噘着小嘴撒娇，傅志强差点跌出车外。
“在车上不能打闹开玩笑！在车上不能打闹开玩笑！”机器人发出警告。
雷小菊、傅志强吐舌、裂眦、耸肩。
林翰海家客厅。豹子收线，对林翰海说“对不起”。他从事建筑装修生意后，已改名为雷豹，观风寨人叫他豹子，他也乐意接受。林翰海招手示意叫他坐下。
“你别急，最近很少有人来拜访我，我也想跟你多聊一会儿。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到合情合理和合法……”
“对，他们所做的那些事，也许符合观风寨实情，但合理，合法吗？”
“此话怎说？”
“合理就是符合不符合程序，比如，村居服务有限公司，用什么钱注册，各方各人多少股，都没有讨论就干起来，还有那《安得网》到杭州一带走一趟半路上就成立起来，还拉一个什么地方的女富婆进来，这合理吗？合法，没经过村委会表决通过合法吗？最明显的乱设交通哨卡，违反交通法！”
“我开车回去，他们也敢拦？”
“你算什么？”
“我算什么？我现在可以说是观风寨第三富，除了支书雷兴旺首富，村主任雷恒水第二富，我雷豹就是第三富。我每年给村委会多少办公费用？我都没说，财富不露眼。他们拿我们钱胡乱花，还不让我们车上去，我今天试试看！”
“喂，喂，我不是叫你去冲关撒泼，我是讲做事要合情合理合法。”
“不合法我就敢冲！”
“你就是这个臭脾气！不过，也正是这个脾气敢说敢干敢拼，你才有今天。”
“我有今天，多亏你这个老领导支持。当时我拉队伍搞装修，没有你给我那个工程，虽然是小工程，但救了我一命，让我挖到第一桶金。从那以后，我雷豹风生水起。老领导，没你就没有我雷豹今天……”雷豹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不成敬意！”
“呃，呃，呃，不行啊，什么时候了，八项规定管得很严呐，你这是害我，快拿回去，快拿回去！”
“什么什么时候，我雷豹对你是永远如此，不分什么时候。我会出卖你？这么多年了，你有听说雷豹在外面说你什么？”
“别人不信，雷豹我是相信的。”林翰海满脸歉意地说，“豹子，修路的事我尽力了，雷鹏不开窍我没有办法，对不起！”
“别说了，别说了，我雷豹胆子再大，窝边草不敢吃。”
“这就对了。”
雷豹告辞林翰海，情绪兴奋地开着他刚买的宝马760，揿着响亮喇叭，驶过县城街道，冲上回观风寨的公路。他暗下决心，下次他要买奔驰600，就像雷兴旺、雷恒水、雷苏他们那样，坐世界顶级豪车。
雷鹏知道雷豹今日回观风寨，他预感雷豹可能会在九曲十八弯停车场闹事，因为他刚买了新宝马，肯定想开回山寨炫耀炫耀。处理完公司事务雷鹏也开车上观风寨，果不其然，快到九曲十八弯停车场，看见停车场门口，管理房前围着一大群看热闹的旅客。雷豹的宝马车停在栅栏门前，雷豹正在人群中与年轻管理员争执，雷豹捋袖挥拳，要打要斗似的。
雷鹏把车停下，下车，悄悄地走向人群。
“你们拿我们企业家的钱，搞什么TM的哨卡，你们也不看看今天来的是谁，开的是什么车？最新的宝马760，见过吗？”雷豹唾沫横飞冲年轻管理员嚷嚷。
“关卡不看什么车型，不是电动车不能上，这是规定。”年轻管理员说。
“谁规定的。”雷豹问。
“我们村居服务有限公司和村委会共同规定，乡政府批准的。”年轻管理员说。
“那我雷豹装修装饰公司也能规定吗？我公司一年营业额几个亿，什么村居服务公司，还GB有限呢！”
雷豹粗是粗，但讲到骂人脏话时，还用英文字母代替。雷鹏分开众人走到雷豹前。
“不错呀，雷豹先生什么时候学了英文字母呀？”雷鹏说。
“TM雷鹏，你搞什么GB花样，今天你要不让我宝马车开上去，你问问我雷豹的拳头答应不答应。”一见雷鹏，想起修路工程事，雷豹不由地火冒三丈。
“我就知道过去的豹子哥拳头硬，打得我们这些跟屁虫屁滚尿流的，今天的雷豹先生，你们看，脑满肠肥，肚皮凸出，像个我们山寨过去的大粪桶。我正想领教 他的畲家拳这几年有没有长进。”雷鹏说。
“来！”雷豹剥掉他那件名贵上装扔地上。
“来！”雷鹏脱掉西装上衣扔给年轻管理员。
雷豹猛扑，雷鹏躲闪；雷豹老鹰擒抓，雷鹏低身晃过；雷豹黑虎掏心，雷鹏跳出圈外；雷豹开始虚喘，雷鹏圆场伺机；雷豹紧追雷鹏，雷鹏疾步奔走；雷豹脚腿趑趄，雷鹏骄步踢踏。雷鹏卖个破绽，雷豹飞步上前，雷鹏低身一扫，雷豹咔嚓跌倒；雷鹏腾飞上前，雷豹就地一滚。雷豹站了起来，但他已气喘吁吁，摇头举手示意不行。雷鹏放松警惕，雷豹一记勾拳，打得雷鹏头晕眼花，站立不稳。雷豹趁机冲出人群，直奔宝马，掏出遥控器，“啾”地一声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转动钥匙，发动马达，猛踩油门，冲飞栅栏，飞一般冲上九曲十八弯。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发出一片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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