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疯子
4疯子
市中心医院的天台上只有两个人。
粉头发的女孩子坐在椅子上，白发的成年男子则站在她身边。
“从一开始，完全可以等我或者其他咒术师来处理这件事的吧。”
五条悟低头问一直望着地面发呆实花。
“为什么还要去呢？”
“……”
记录:2014年12月14日二级咒灵大阪某废弃地下仓库内发现五具人类残骸经调查死者为——
实花是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接到那通电话的，当时她家正准备趁着假期一起外出旅行。
率先注意到实花的异常的，是实花的哥哥，“小花你怎么了”
“……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实花这么说着，抬头望向窗外，现在早已过了傍晚，夜空中星光寥寥，她低下头，有些魂不守舍。
“需要我陪你不”以为妹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怕时间太晚父母担心，哥哥体贴地提出了陪伴的申请，但实花只是摇头，过了几秒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招呼也没打，直接就冲了出去。
“小花!”
无视掉哥哥的呼喊，实花拦了辆计程车，报出了之前麻衣邀请她时，告诉她的地名。
“小姑娘，你没关系吧”司机看着她惨白的脸色，询问道。
实花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在发抖。
那通电话来自于麻衣，实花接通后，除了分不清是什么的杂音外，什么都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实花极其不安，下了车后，她几乎是用毕生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那处地下通道。
有几个混混正坐在通道内石砖上饮酒，见到实花，其中的高个吹了个口哨，“小妹妹，要去哪里啊”
实花不打算搭理，她直直地走了过去，肩膀却被其中一个搭住。
对方接近带来的酒精味，以及对目前情况的不安混杂在一起，实花一把打开对方的手。
“啊啊啊啊!”对方却发出了意外的惨叫。
“怎么回事？天啊!”
实花回头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却吓了一跳，被她所接触的那只手，大概是受了术式的影响，此时已经翻转了一圈，软弱无力地垂着。
混混的惨叫回荡在空气里，实花焦虑地看了眼前方，又回头看了眼因自己受伤的普通人，情急之下，便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也不管里面有什么，直接就丢到了混混头上。
然后，没有一句话，她抬起腿往里跑去，这边只有一个地下仓库，实花也有听说过这边的怪谈——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那些是虚假的，根本不需要在意的东西。
直到那件事后，七海曾和她提到的，关于假想咒灵的概念。
对某些事物的恐惧，也会形成诅咒。
这也是实花如此着急的原因。
不知道跑了多久，实花体力算不上好，而且她目前也不清楚如何用咒力强化身体。
因此，当她走到那个门前，近距离感受到那种危机迫近的感觉时，她选择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她挂掉了，实花紧张得绷紧身体，这是她第二次身临险境。
只是这次是自愿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后面的空间不算小，但堆满了各种废弃物品，以及倾倒的货架。
亮着的灯光以及延伸出去的脚印，实花没走几步，便看见了掉落的在地上的手电筒以及手机。
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再往前，跟着脚印一起。
实花停了下来。
一滴冰凉的液体滴落在她脚边，实花垂下眼，看着那抹视野里的鲜红。
【你好呀……】
猛的抬起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啊……是那个总是喜欢上课看动漫的同学。
同学的面容被定格在一个惊恐的表情，他看着实花，因为脖子被缠绕着，只能发出细碎低哑的声响。
“快跑啊……桃濑同学……”
实花猛地后退，被拧断的头颅掉了下来，鲜血溅了她一身。
要怎么办，该怎么做
血腥气扑鼻，实花浑身颤抖，而同学的眼睛还在凝望着她。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冲击力如此之大，以至于瞬间，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
不对，不该是这样。
实花的神经绷紧如一条线。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学死掉了，但她却只能呆立在原地，她难道不是来救他们的吗？
麻衣……对，还有麻衣。
实花咽下上涌的恐惧，抬头看着天花板——咒灵正看着她，嘴里反复咀嚼着一只女生的手臂。
【你好呀……】
有些咒灵对于视线，是很敏感的。
而实花眼前的就是这一类型。
实花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来自咒灵头发的攻击。
她的运动神经实在是不怎么样，能反应过来纯粹是靠直觉以及能直面危险的决心。
在突发的危机前，大部分的人第一反应会是冻结。
呆立在原地，思考逃跑的对策，这是人应对危机的一种方式。
但实花已经见过这样的危险，并已经进入了另外一种应对方式。
用情绪来形容就是——愤怒。
躲进仓库层层排放的货架里，实花在寻找机会的同时，回忆起了五条悟的话。
“在面对低级咒灵时，你可以直接灌注‘死’的状态，当然，如果对方等级高，那这样就行不通啦。”
所以，不能贪心。
成排的货架被推倒，因为找不到实花而愤怒的咒灵开始用自己的头发胡乱攻击眼前的一切。
这个咒灵，该不会是飞头蛮什么的……
对怪谈还算了解的实花，自其身后现身，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其头发缠住。
实花一把抓住其中一缕，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头发是易燃物。
她抓紧那蠕动着的发丝，施加“焚烧”的状态。
强烈的念头促使火焰燃起，咒灵一头黑发互相牵连烧作一团，它连连惨叫，将实花丢了出去。
行得通……但是……
实花相当辛苦地爬起身，没有强化过的身体脆弱得经受不住多少打击，只是这两下，便叫她连继续奔跑都十分费劲。
咒灵的头发持续燃烧着——它本身就是负面情绪的产物，等火灭了，它完全可以用咒力治疗好自己。
实花没有胜算。
实际上，如果她就此逃跑，便可全身而退。
可实花只想救出自己的朋友，所以她选择了前进，想要趁咒灵恢复的短暂时间找到并救出麻衣。
于是她推开了那扇门。
“因为当时只有我可以。”
实花像是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双眼恢复了光芒。
从口袋里摸出了现场的照片，残肢，鲜血，说不出的惨烈，只有那栗色的头发还在无声地表明主人的身份。
据现场的残秽表明，麻衣是最后才被咒灵发现的。
她在恐惧中给位于最近通话里的实花打了电话，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咒灵抓住，失去了下半身，很快便因失血而死。
其他的同学更不用说，实花最先看见的那位，是第一个被抓住后，一直被绑在天花板上，饱尝恐惧，才在实花到来之时被杀死。
头颅落到身前，血液喷溅的场景，折磨着实花，渡过了将近一星期的夜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要是我不来救你，你也清楚自己的下场吧。”
看见麻衣的尸体后，实花陷入了一片绝望中，要不是五条悟最近都在大阪逗留，她这次是凶多吉少。
“谢谢你，五条先生。”
于是她有些无力地笑了笑，为自己还能生还这个现实，“其实，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问吧。”暂时不见初遇时吊儿郎当的德行，五条悟坐了下来，同实花一起看向天空。
天空中，飞鸟盘旋。
“因为诅咒而死的人，死亡报告上都是怎么写的呢？”
“意外死，不过大部分都是报失踪，你也见过了，被诅咒袭击的人，一般很少有完整能够辨认的尸首。”
“我的家人也会在这其中吗？”
“也有那种可能，嘛，虽然这么问，你心里其实都清楚吧。”
五条悟问，“你想要从我这里证明什么呢？”
实花突然站起身。
“我……其实，”她的双手微微握紧，“如果不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不会有‘只有我可以’这样的念头。”
只有我可以救到他们。那时的实花怀抱着这样的心情，而与之对应的，无法达到预期的能力，也让她很沮丧。
“我不想离开家人，不想放弃安逸的生活，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会有像麻衣这样的人在我面前或者能注意到的地方死掉……”
会有吗？会有吧。
麻衣的葬礼上，她的父母撕心裂肺地哭着。
那样饱含悲痛的哭声，盖过了实花痛苦的心声，随后，引发了她的思考。
不是现实一定要她走上这条路，而是实花在看见得比别人更多后，不能接受自己装作普通人一样无视这些。
所以即便是不乐意的事情，她还是要去。
已经不是蹲在原地思考为什么是我这种问题的时候了。
实花深呼吸一口气，说到底，为什么她这样一个不管是祖先，还是其他什么，都和咒术界没有关系的人，会被赋予这样的天赋呢？
她不知道，但决心已经立下，“我想要成为咒术师，五条先生，以后还请多指教。”
并不是对之前决定的反悔，实花从不会后悔认识麻衣。
“气势很足嘛，你家人那边我会帮忙说服的，你很重视他们对吧。”
五条悟伸手按在实花乱蓬蓬的发顶上揉了揉——虽然是小孩子，但要比其他人来的成熟，所有的思虑合情合理，心性也很坚定，这样的正常人，其实在咒术师里不太合群。
但是，有一点，绝对能支撑起实花成为一名合格的咒术师。
疯子。
一个会为了别人赴汤蹈火的疯子。
五条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在那个手感极佳的脑袋上恋恋不舍地再揉了两把后，便两手插兜向前走去，不忘丢下一句，“以后要叫我五条老师哦。”
“好。”
得到了实花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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