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殷楚之听到“孟四”，观察了一下贺云舒的神情。
难道是刚才说梦话时提到的孟四？
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绍明原本的计划是在墨池山庄拦下贺云舒，他想，就算贺云舒脾气变得再怎么古怪也不至于在梅先生的寿宴上让他下不来台。
自己先前是犯了一些小错，可那都是张淼的主意。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早就该翻篇了。
孟绍明将这次行动计划得很好。
他特地给梅素白准备了好重一厚份礼，等贺寿之时与贺云舒来个巧遇，到时候再注意一下言辞，说几句好听的话，如此便能顺理成章地与对方冰释前嫌，再趁着人多，顺势邀请贺云舒去韩府做客，梅先生与在场各位都是见证人，
这样一来，贺家、韩家两边的脸面他都有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等他到了墨池山庄后，贺云舒已经把梅先生带走了。
好好的计划全泡了汤。
孟绍明铁了心要见贺云舒一面，又沿路打听到虎车去了书院，尚未回府。于是他就在前往贺府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这不，终于等到了。
孟绍明扯大嗓门：“孟四求见公子！”
贺云舒的脸色实在不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表现出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殷楚之友情建议：“要不要我下去把他们赶走？”
四处还潜藏着贺府的暗卫，让他们出手也行，但是人太多容易争抢容易乱。
殷楚之觉得，自己一个人足够了。
“不用，”贺云舒森森一笑，“你知道我出门为什么要坐虎车吗？”
殷楚之保守猜测：“为了行道通畅？”
贺云舒点头：“没错。你去把门帘掀开。”
殷楚之莫名觉得孟四要遭殃了，但是无所谓啦，贺云舒说什么他照做就是了，谁让小公子不开心。
孟绍明看到车帘掀开，大喜：“见过公子。”
有希望！
想到梦中的场景，贺云舒对着前方缓缓开口：“我当不了城主，但暗流城是我家的。”
孟绍明早就把曾经的事忘了一干二净，非常不解贺云舒说的话，他只是附和：“公子说的是。”
贺云舒继续：“而你，孟四，现在在我家的地盘挡我的道，是不是该死。”
孟绍明心头一跳，额头落下一滴冷汗。
贺云舒与他料想的完全不同。
可是为什么？豪门世家不都喜欢广结善缘？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他们已经得到惩罚，何必重翻旧账。
贺云舒以前明明是那么安静好拿捏的一个人，不争不抢，从不计较周围人对他的态度。若不是张淼的馊主意，谁会知道……
孟绍明咬牙，硬着头皮说：“是，孟四有错，但孟四斗胆请求贺小公子一件事，韩家公子希望——”
但不等他说完，照夜白虎已经朝孟绍明冲了过去。
孟四闪避不及，好在旁边的秋虎眼疾手快把他拉到一旁，孟四只被山河车蹭破了衣裳。
虎车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留下一路尘烟。
贺云舒皱眉：“这都没死，真是便宜他了。”
殷楚之摇头无奈笑道：“刚才那个方向，白虎冲过去是死不了人的。”
最多刮下一层皮。
贺云舒不可置信地看他：你在质疑我？我说能死就能死。
殷楚之咳了一声，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怕他们不长记性，不如我回去把他们揍一顿，揍完扔沟里。保证不会露出破绽，让全城都能看到他们笑话。”
贺云舒“嘁”了一声，看殷楚之的眼神透露出两个字：龌龊。
殷楚之：……
好了知道错了，我闭嘴。
贺云舒教育他：“你打人不用遮遮掩掩，就是要让旁人知道，敢惹我，后果很严重。”
殷楚之：原来还能这样。
“但是有些时候遮掩一下也是有必要的。”贺云舒想到殷楚之现在的身份，添了一句，“毕竟有些事不是很光彩。”
贺云舒：所以你自己判断吧。
殷楚之：？？？
你变得好快。
贺云舒继续：“还有，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也要还手，你现在是我的侍卫，你的面子就代表我的面子，不能平白无故受委屈。”
殷楚之笑道：“多谢小公子护着我。”
“想多了，我是为了我自己。”
“是是是。”
贺云舒满意了，点头：“知道就好。”
当本公子的护卫，就应该在暗流城横着走。
虎车在贺府停下。
……
入夜后的暗流城依旧喧嚣不止，尤其是繁华街一带，长灯斜挂，照夜如白。
然而，再喧嚣的气息也没有借风传到贺府，尤其是贺云舒的院里。在这里，风吹草动都是极大的声响，月色如流水，缓缓的，催人入睡。
贺云舒许久没出门，回来之后就感到乏累，于是沐浴完就早早躺下，几乎是沾枕即睡。
殷楚之轻轻盖上房门，他的住处早就搬到了贺云舒院里，就在小满隔壁。
但是小满为了不打扰贺云舒，主动搬去了别处养病。
今夜，殷楚之没有如往常一般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悄悄换了方向。
他脚步挪转，刚刚踏出院门，一柄长剑横在身前，剑身在近满的月色下泛着冰似的寒光。
杀气腾腾。
殷楚之无奈了：“我说你累不累，上次的架还没打够？”
惊蛰持剑的手纹丝不动。
“我说这位兄台，我招你惹你了。是，先前让你付钱是我不对，可钱我已经还你了，没记错的话咱们应该两清了吧？”
没错，贺府大度，不但不计较先前的损失，每月还按例给殷楚之发月钱。一段时间后，贺冷杉对殷楚之的疑虑已经完全打消了，先前安插在他身边盯梢的暗卫也一一撤去，除了惊蛰。
殷楚之有理由怀疑，惊蛰是故意的，他其实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而是自愿留在自己身边。
殷楚之：他就是想借此机会抓住我的把柄，然后将我赶出贺府。
啧，不就是借你点钱花花，至于记恨到现在？
小气劲儿。
殷楚之现在有点小钱，嚣张了：“你要是缺钱就跟我说，十两以内我都可以借给你。”
气势很足，把白银说成了黄金。
剑锋逼近。
殷楚之：“……”搞不好要再打一场。
他往贺云舒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睡下了，我们换个地方聊？”
惊蛰把剑收起，算是答应了。
走了一段路后，殷楚之说：“行了，就在这里说吧。”
惊蛰看着他，并不开口。
“我说老兄，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点误会？怎么我去哪儿你都管着，等一下。”殷楚之伸出手臂让他们之间保持距离，大惊失色道，“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惊蛰明显被他的发言恶心到了：“你！”
殷楚之为难道：“这不行啊，我还是喜欢可爱一点的，娇弱一点的，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拔剑的不合我胃口。”
“不……不知所谓。”惊蛰懒得和他瞎扯，“去哪儿。”
“你又不是我娘子，管我去哪里。欸好好好，我说，别拔剑嘛。”殷楚之叹了一口气，“我去看小满。”
惊蛰露出不信任的眼神：你有这么好心？
殷楚之发出邀请：“一起？”
不去，我拒绝。
惊蛰警告他：“你最好老实点，要是敢做出格的事，伤害小公子，我绝不放过你。”
殷楚之心中奇道：怎么不结巴了？
虽然没说出口，但是他的表情过于惊讶，暴露了心中所想。
惊蛰提剑向他刺来。
贺府的牌匾在二人的打斗下摇摇欲坠。
……
惊蛰刚来贺府时才十四岁。
那时府上住了一个叫孟崖的侠客，贺云舒很黏他。
人家都说是因为孟崖潇洒，小孩子一见他就喜爱，可惊蛰却无端冒出一个猜想：会不会是因为小公子在外没有其他朋友？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想，大概是因为他每次见到贺云舒时，对方的表情都分外落寞吧。
就和当年的自己一样。
惊蛰口吃，所以不爱讲话，从前在师门，大家都觉得他冷淡不合群，久而久之和他疏远了。
别人在谈天的时候他练剑，别人打闹的时候他还练剑，师父夸他心无旁骛，将来定能成大器。可只有惊蛰自己知道，练剑不是因为心无杂念，而是他只能练剑，剑对他的意义是不同的，他唯一的朋友就是剑。
十四岁时，山上来了一位客人，那人说他姓季，是贺府的管家，奉城主之命前来挑选人才。
师父极力向季管家推荐惊蛰，整座山的人，也只有惊蛰被带走了。
告别师父，惊蛰跟着季管家到了暗流城，从此住在了贺府。
刚来的一年，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观察，他要熟悉暗流城，熟悉贺府的每个角落。
惊蛰每日都在暗处，时时刻刻留意着贺府的动静。
普通人家里，七八岁的孩童总是闲不下来的，一窝一窝聚在一起闹哄哄打成一片。
那些权贵世家的孩子就更是如此了，他们趁着规矩还管不到自己头上，尽可能发疯，每日和众多同龄的亲友爬树摸鱼。长辈们也有意让孩子们交好，关系密切有利于家族之间关系稳定，将来还可以相互扶持。
比如贺家与江家。
江家势力不在暗流城，但江家家主与贺穆是至交好友，江家事杂，他就把唯一的儿子寄养在贺家。
贺冷杉只比江念宇大三个月，二人同亲兄弟般一起长大。
江家夫妇因病去世后，贺穆收养了江念宇，于是江念宇和贺冷杉成为了真正的兄弟。待贺冷杉接管暗流城，江念宇必定是他有力的臂膀。
冷清如贺冷杉，就算是他玩伴也不止江念宇一个，然而惊蛰却发现，贺冷杉的弟弟贺云舒性子格外安静，不见他去找人，也不见人来找他。
尤其是孟崖走后，这种安静似乎被贺云舒发挥到了极致。
可他明明每日都去学堂的，学堂里那些孩子呢？
惊蛰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贺云舒真的没有朋友。
抛去身世不谈，惊蛰突然觉得他们的情况有些相像，他像贺云舒这么大时也没有朋友，说句伤心的，现在也没有。
于是在某天，惊蛰故意踩断一节枯枝，成功吸引了贺云舒的注意力。
贺云舒看向他。
他们两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年龄和身量明显不对等。
除此之外，一个是不说话的暗卫，一个是安静的少爷，二人相顾无言，沉默了整整一刻钟。
惊蛰有些后悔了：好尴尬的气氛。
(https://www.uxiaoshuo.cc/21796/21796418/94074407.html)
1秒记住U小说：www.uxiaosh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xiaosh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