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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孽缘根


高轩才刚醒转,伤了腰一动也不能动,因为醉酒太深记不清方才发生的事。独孤元贞一面给他揉着腰,一面添油加醋地说了前因后果。

        高轩听罢忙问:“朕可伤着皇后了?”

        他一年里醉酒误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多是宦官宫女,偶尔也有运气不好的嫔妃。误杀了他喜欢的妃子,高轩多是醒来哀伤一番,然后立刻抛之脑后。

        独孤元贞摇摇头:“多亏宝德在,臣妾无事。”

        高轩松了口气,“那太后呢?”

        “太后一切安好,方才回了内室休息。”

        高轩“哦”了一声,捂着腰道:“高宝德那个混账哪里去了?”

        “臣妾罚她在殿外跪着,等候发落。”独孤元贞话音刚落,外面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宦官大叫:“陛下,皇后娘娘,不好了,博陵王殿下要自尽。”

        独孤元贞大惊失色,“博陵王怎样了?”

        “被内侍拦住了,可殿下还不肯罢休,谁也劝不住。”

        高轩皱着眉头骂道:“把那混账带进来,朕还没怎样,她倒不活了。”他心知这事其实怨不得高澈太多,要是他真砍死了太后,事情才是棘手。

        高澈红着眼,到高轩床边跪下。“父皇,您怎么样了?”

        高轩瞪她一眼,“老子还活得好好的。”

        “儿臣罪该万死,请父皇处置。”

        “你这混帐东西,下手没轻没重,念在你护母心切,老子这次不重罚你。你给老子跪好喽,让老子也踹你一脚。”高轩说完刚要下地,却是闪了腰爬不起来。“皇后,替朕踹她。”

        独孤元贞一愣,这样不雅的举动,她怎么能做。高轩看见皇后窘迫,摆手对高澈道:“罢了罢了,过来背老子上步辇,老子要回昭阳殿。”

        高轩如同一座大山,趴在高澈背上,压的高澈像是喝了酒,走路歪歪斜斜。

        高轩哈哈大笑,也不再计较高澈儿子踹老子的失礼,毕竟他自己砍亲娘在先。高澈自尽闹了一通,满足了他唯我独尊的虚荣心。

        太后知道高轩醒来,被搀扶着从内室出来。见高澈背上背着高轩,独孤元贞在一旁护着,俨然一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的画面。

        “母后,儿子酒醉胡闹,实在该死。好在有您的儿媳和孙儿在,不至于酿成大祸。”高轩自知理亏,对太后态度尊敬了不少。

        太后原想来煽风点火重惩高澈,一见此也只好歇了心。但因为这件事,对高澈的厌恶更甚,连带独孤元贞一同记恨。

        太后是尚书令何卓的亲姑母,母家在大齐也颇有地位,暗中授意何家人抓高澈的过失。此事难在高澈从不掺合朝政事,每日风花雪月,德行虽有亏,但都不是大事。

        可无巧不成书,这一日高澈手下有几个小厮,仗着高澈的地位胡作非为,外出饮酒时和邻桌的读书人们起了口角,抄起凳子就打。这些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哪里禁得住他们打,其中有个年纪稍长叫马逊的,当时就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这些读书人都有功名在身,在长安等候第二年殿试。士子们闻此激愤,结伴顶着炎炎烈日跪在宫门外,为同窗讨个说法。何卓见此大好机会,煽动朝中刚直的臣子,联名上书皇帝。士子们见朝中有人支持,越发有了底气,写文做赋洋洋洒洒,痛批高澈骄横,残害贤良。

        高轩下令将高澈的小厮处以极刑,但拖了半月有余迟迟没有处置高澈。也不是他多疼爱儿子,只是若因卑惩尊,恐会使庶民百姓失了对皇族的敬畏之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来都是一句空话。被打死的马逊早该下葬,如今却停灵在院,士子们日日前去悼念,在灵前慷慨激昂的陈词,说朝廷一日不给说法,死者不入土,士子不入仕。

        齐国选官察举与科考并行,举荐的阳关道为鲜卑世族子弟所开,考试的独木桥留给寒门学子。这回看似是奴仆杀人引起风波,实则是寒门士子们发泄心中的愤懑不满。

        高轩心烦意乱之下,想去和独孤元贞说几句话,消愁解闷。

        独孤元贞的长兄独孤衷常年驻守齐赵边境,独孤元贞对长嫂穆氏和侄女独孤清殊格外关照,时常召她们入宫小坐,嘘寒问暖。

        高轩今日来时她们也在,一见独孤清殊豆蔻华年,娉娉袅袅,顿时丢了魂一样眼睛直勾勾看着。

        独孤清殊又惊又怕,慌忙埋头看着绣鞋。

        “臣妾恭迎陛下。”独孤元贞瞧出不对,迎上高轩,扶他坐下。穆氏拉着独孤清殊行礼叩拜,惊出了一身冷汗。

        “几年不见,殊儿已经出落得如此标致。”高轩毫不遮掩对独孤清殊的兴趣。

        独孤元贞敷衍了几句,把话题引到高澈的奴仆打杀士子的事上,让穆氏和独孤清殊先退避到偏殿歇息。

        待高轩一走,独孤元贞只叫穆氏进来。

        高轩瞧上了独孤清殊,她们两个大人看得清楚明白。

        “皇后娘娘,这可如何是好?”穆氏垂泪,心如火焚。

        “眼下只有让殊儿赶紧许配人家。”独孤元贞头疼不已。

        穆氏面露难色,“可即便嫁了人,只要陛下想……”话不好再说下去,上至王公贵族的妻女,下到黎民百姓家女眷,高轩淫人||妻女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独孤元贞扶额沉思片刻,心中有了主意。“嫂嫂觉得,让殊儿嫁给宝德如何?”

        她深知皇室的龌蹉荒唐,连为太子高满选妃时,都不愿让独孤清殊嫁进皇家。一心想着为独孤清殊找一家门第稍逊的,嫁过去能受尊重,不曾想最终侄女的归宿仍然逃不开皇室。

        “一切听从皇后娘娘做主。”穆氏起初有些介意高澈的出身,但转念一想,让女儿做高轩的儿媳,总好过做高轩的妃子。高轩逼||奸过高澈的母亲,总不能再强迫高澈的妻子。何况素闻高轩疼爱高澈,也许能让女儿逃过一劫。

        高澈做独孤清殊的丈夫,独孤元贞有种从罪恶感中解脱出来的释然,这个身份足以让她日渐失控的心再次归于死寂。高澈是她的儿子,也将是她的侄女婿,仅此而已,也只能如此。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高轩正用晚膳时,听闻独孤元贞来了,立刻让人再去准备一套食箸碗碟。

        “皇后坐下一同用膳。午间才见过,可是有什么事?”高轩问道。

        “臣妾为宝德一事来。”独孤元贞与高轩对坐,为高轩斟了杯酒。

        “皇后有主意了?”午间两人说起此事时,独孤元贞也是一筹莫展。

        独孤元贞道:“臣妾思来想去,此事终归是宝德管束奴仆不力,也该让她吃些苦头。臣妾请陛下秉公处理,为士子们主持公道,重惩博陵王。”

        高轩将筷子置于桌上,“皇后以为该如何惩处博陵王?”

        独孤元贞道:“臣妾本不该妄议政事,但宝德长在臣妾膝下,臣妾也有教导之失。恳请陛下降博陵王为博陵郡公,食邑减半,杖责一百,以示惩戒。”

        高轩眉头一皱,“是不是过重了些?”

        “臣妾愚见,若继续拖延下去,贵族与寒门的矛盾,恐怕会变成鲜卑与汉人的冲突。江山社稷为重,只好先委屈宝德,陛下日后可再行补偿。”独孤皇后半为公道,半为私心。这回罚高澈罚的越重,高轩肯舍的补偿才会越重,独孤清殊才会越安全。

        高轩面色凝重,独孤元贞的话一针见血,汉族和鲜卑族的纷争由来已久,短短十几年已有数次流血冲突,是齐国统治中原的一大障碍。

        “陛下不必过于心疼宝德,等她成婚时,陛下可将她爵位食邑复旧。”独孤元贞巧妙地误解高轩,把他的沉郁说成是心疼儿子。

        “皇后说得是,宝德十六岁了,也该婚娶。劳皇后费心,为她择个鲜卑高门的女子。”高轩心不在焉,如何统治汉人,一直让他头疼不已。

        独孤元贞稍作思量,接话道:“陛下觉得臣妾的侄女独孤清殊如何?”

        高轩猛然回过神来:“原来皇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书案上欲要纳独孤清殊为才人的诏书墨迹还未干,高轩起身将诏书递给独孤元贞。

        独孤元贞看了几眼,不由眼前一阵晕眩。她一生困在牢笼还不够,她的侄女要和她一起饱受煎熬。

        “烧了罢,等风头过一过,为宝德和殊儿赐婚。”高轩心中另有了打算,高澈成了独孤家的女婿,独孤衷就未必会一心一意扶持太子。独孤家和斛律家用姻亲构筑起的关系有了裂缝,他才能安稳做皇帝。

        独孤元贞拿着那份诏书出了昭阳殿,她出门时镇定如常,下殿前石阶时,晃神脚下踩空,若非玉仪及时扶住,险些跌落。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侍女玉仪问。

        独孤元贞摇了摇头,被玉仪搀扶上了步辇,四盏明灯照亮队首与队尾,排成两行的侍女宦官跟在步辇前后,独孤元贞看着夜色里的亭台楼阁,渐渐模糊成斑驳的光点,心中若有所失。她把这归咎于是担忧独孤清殊嫁进皇家,可那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寂寞,又似乎是别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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