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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弑君父


乌云蔽月,长安城笼罩在黑暗之中。

        杂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回响在街道上,黑压压的骑兵向皇城宫门涌去。火把连成的长龙不多时在宫城内散开,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两万武卫军从城外向内包围进来,斛律重所率的主力军正在宫城外与其浴血奋战。独孤家的两兄弟被玄武门和玄德门的武卫军拖住,率兵在夹城中搏杀。

        斛律信所率的禁军最先攻破了守卫薄弱的嘉福门,高澈驻马在遍地横尸的城墙下,远眺灯火辉煌的内宫,惦念独孤元贞是否还安好。

        马背上绑着赤色令旗的一队骑兵绝尘而来,禁军为其让开一条通路,直抵高澈面前。

        “殿下,底下的宫女说,皇后娘娘先前被皇上请去了昭阳殿。”城门一破,霍青率一队精兵前去了趟静德宫。

        “知道了,辛苦霍将军。”

        又是一路厮杀,禁军抵近昭阳殿。

        昭阳殿内灯火通明,斛律信和霍青的面前站了一排□□手,箭在弦上对准昭阳殿紧闭的殿门,两人一左一右将高澈护在身后。

        殿门缓慢地被推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宦官从里面走出来。

        老宦官颤颤巍巍地从石阶上往下走,看见军阵中的高澈,想起竹林中高轩落冠,心中暗想上天的预警果然应验了。“博陵王殿下,斛律小将军,陛下和皇后娘娘请您二人进去。”

        高澈翻身下马,向前刚跨出一步,被身侧的斛律信跳下马拦住。“殿下,去不得。”

        “斛律小将军是想争弑君的功劳吗?”高澈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让斛律信脊背发凉。

        出兵前斛律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高轩死于无主的乱刀乱箭之下。否则臣子亲手弑杀君王,会在青史上留下抹不去的恶名。万一哪一日局势有变,单追究起此一桩事,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斛律信打心底里瞧不起高澈的出身,言语态度一直不算恭敬,此时才有了些和缓。“臣不敢。”

        “斛律小将军与诸君方才杀敌辛苦,不妨在外稍作歇息整顿,本王独自进去。”不能让别人的决定左右独孤元贞的生死,她独自进去是最好的选择。

        “殿下,里面不知是什么情况,还是不要贸然涉险。”霍青劝道,他与高澈私交甚好,自然希望高澈安然无恙地登上帝位。

        “不必了,找准时机,命人放箭。谁若伤及皇后,满门抄斩。”高澈低声嘱咐,抬眸看眼斛律信。

        斛律信沉下脸,心道高澈还未当上皇帝,竟然敢摆起架子命令自己。心中不悦所以一言不发,也未称遵命。

        高澈见此,拉起缰绳就要掉头往回走。

        斛律信手持弯刀挡住高澈,“殿下往哪里去?”

        “打道回府。”

        “到了这一步,殿下还有回头路?”斛律信冷冷道。

        “是你们闯入王府,逼迫本王前来,并非本王的所愿。”大庭广众之下,高澈和斛律信掰扯起来。

        斛律信瞪了高澈一眼,这等动摇军心的话也敢胡说。

        高澈还不罢休,继续胡搅蛮缠道:“反正斛律小将军连皇帝皇后也敢杀,何不干脆先一刀杀了本王,而后自立为帝。”

        斛律信吓了一跳,这样的话一旦传开,且不说旁人怎样议论,光是他爹斛律重恐怕就不会饶了他。

        霍青忙给斛律信递了个眼色,然后和颜悦色地劝高澈道:“殿下慎言,斛律小将军也是忧心殿下独自涉险,所以才一时有失礼数,殿下莫要介怀。”说着又转而对斛律信道:“斛律小将军,还不快给殿下赔罪?”

        斛律信看了眼身后将士们,弑杀天子本就人人心里忐忑,为避免动摇军心,只好敷衍地赔罪道:“求殿下恕罪,臣莽夫一个,言语失当。”

        高澈仍是那副矜贵傲慢的语气:“话先放在这里,若本王的母后有闪失,本王绝不再受你摆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斛律信硬生生忍住后面的话,咬牙切齿地抱拳道了声:“臣不敢,殿下小心。”要不是两家商定了拥立高澈做傀儡皇帝,他真想一刀斩高澈于马下。

        老宦官就站在高澈对面,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脸上神情恭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对高澈说道:“请殿下放下刀兵入殿。”

        高澈卸去兵刃,走向大殿,老宦官佝偻着背,快步跟在后面,故意没将殿门关上。

        霍青当起和事佬道:“斛律贤弟,殿下她年纪小,涉世未深,不知天高地厚,你又何苦与她计较?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看在独孤家的面子上,先由她去吧。”

        “那个杂种”斛律信和霍青共事已久,说话不免随意,但骂了半句,觉得不妥,又咽了回去。

        刀剑无眼,皇后再尊贵,也不过是个象征,就算今夜殒命在此,独孤家也怨不得他。

        昭阳殿内,高轩身穿十二旒冕服,腰佩长剑,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

        殿内倒着几具尸体,都是昭阳殿侍奉的人,被高轩所杀。

        “母后,你害怕吗?”高澈摘下脸上的铜面具,只瞥了一眼高轩,也不行礼,旁若无人地温声关切独孤元贞。

        独孤元贞头戴凤冠,深青色的袆衣上绣着朱红色的凤鸟,像是被精心装扮过的人偶,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动不动地坐在高轩身边。听见高澈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怕死,却怕让高澈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宝德,你退出去,等斛律大将军和本宫母家的人来。”

        高澈一向最听她的话,此时却站着不动,反而去挑衅高轩道:“可惜儿臣和母后的孩子没能保住,黄泉路上相遇,不知它该怎么称呼父皇?”

        殿外到龙椅少说有十丈远,独孤元贞就紧紧坐在高轩身边。除非引开高轩,否则放箭难保不会伤到独孤元贞。她过去不做无把握的事,如今却不得不拿最珍视的人性命做赌。

        独孤元贞抬眸稍有惊诧,嘴唇张合却没说出什么否认的话。心里意外是报复高轩的畅快,她在临死前终于摆脱贤妻良母的枷锁,哪怕只是在高澈的谎言里。

        寒光一闪,高轩手里的剑出了鞘,遥遥指着高澈骂道:“孽子,你竟然当真蒸淫嫡母?”

        高澈悠悠道:“儿臣只是效仿父皇罢了,父皇可以做的事,儿臣为什么不可以?不过儿臣比父皇强得多,不用去强迫。”

        她在幻想中无数次渴望用强力占有独孤元贞,可只要在现实里看见独孤元贞的面庞,这个念头便烟消云散。她不只渴望独孤元贞的身体,也同时渴望独孤元贞给的爱。

        高轩握着剑柄的手加重了力量,脸上戾气更浓。

        “母后她说过厌恶极了父皇的粗暴,每一次都是强忍着恶心敷衍。父皇一定没有见过母后动情的样子,儿臣回想起来,也还会面红耳赤……”

        高澈的神情像在回味,说着吞咽了下口水。

        羞耻让独孤元贞清冷的面容上染了些许艳色,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高轩听不下去,猛然站起身,额前白玉串珠晃动,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高澈瞪大了眼睛,心里燃起希望。走啊,往前走几步,走向她,离独孤元贞远一些。

        高轩抬起步子却又落下,转过头将剑锋比在独孤元贞的颈上。“贱妇,朕何曾亏待过你?”

        他已知回天无力,强迫独孤元贞来昭阳殿,原是想在独孤家人面前亲手杀了她,折辱独孤家。

        独孤元贞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微微侧过头。“不曾,妾身今日同陛下一起死,来偿陛下的恩情。”

        话是说给高澈听,让她不用顾及自己的生死。

        门外的□□手们拉满了弓,迟迟不敢放箭射杀皇帝,他们健壮的双臂僵持久了也有些酸痛。

        斛律信和霍青谁都没有开口下令,眼下的情况,无疑等高轩杀了独孤元贞,他们再乱箭射死高轩,这才好和独孤家交代。

        □□手们本就紧张,眼见高轩要杀独孤元贞,其中一人不慎弓弦脱了手。“嗖”的一声,箭矢带着风声,扎进高轩身后绘着金龙的屏风上。

        霎时军中哗然,人们紧张的情绪被点燃。

        一箭不中,后面不知是谁说了句:“皇帝是占着星象的贵人,以下犯上要受天谴,杀不得、杀不得。”

        这话激起千层浪,军阵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斛律信慌了神,顾不得许多,心一横夺过□□正欲再射。若不迅速杀了高轩,人心一乱再无法收拾。

        “刘荣,将殿门关上,灯都熄了。”高轩惊了一身冷汗,这才注意到殿门大开。老宦官佝偻着身子走向门口,吃力地将两扇门阖上。又走向一个个灯台,熄灭上面的烛火。大殿里暗下来,最后一盏灯熄灭时,只能借着殿外的光亮,隐隐绰绰看个轮廓。

        “父皇,儿臣来换母后如何?”高澈不敢再赌,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不要。”独孤元贞情急之下,扑身迎上剑刃,想了却高澈的后顾之忧。

        高澈冲上去,徒手生生握住剑腹,挡在高轩和独孤元贞之间。“儿臣和母后不过是两个傀儡,改变不了今夜江山易主的局面,父皇杀了谁都无济于事。”

        高轩将剑一横拧,高澈疼得嘶声,松开了手。高轩没说话,用剑尖对准了高澈的喉咙。

        “留下儿臣,或许还能保住大齐江山。宗庙仍供有父皇的牌位,受日后历代大齐皇帝香火祭拜,不至于沦落成孤魂野鬼。”

        独孤元贞站在高澈身后,死死拉着她的手臂,不敢轻举妄动,盯着薄薄的剑刃。

        高轩依旧沉默,若他今夜难逃一劫,杀了高澈换一个更软弱的皇子,的确是成全了那群乱臣贼子。

        “儿臣身上流着父皇的血,儿臣的子子孙孙,都是父皇的传承。”高澈开始示弱,“儿臣会为父皇报仇,有朝一日,除掉这些乱臣贼子。”

        子嗣延绵、香火不绝,对一个心知性命难保的男人来说,是莫大的诱惑。又是半晌的沉默,高轩持剑的手慢慢垂下,“报仇?你不也是乱臣贼子中的一个?朕有今日,你亦不远。”

        “儿臣是受他们胁迫,儿臣势单力薄,今日必保不住父皇,只好舍了父皇,为他日保全我大齐千秋万代。”血从高澈的指缝里渗出来,滴落在长靴上。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齐土。”高轩回忆起曾经和高澈的对话。

        “对,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齐土。”高澈重复一遍,掀衣跪下,双手交叠,行大礼叩拜:“儿臣恭送父皇登仙。”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安静的让人焦灼慌乱。

        “朕在九泉之下等着他们,也等着你。”许久后高轩的目光扫过高澈的脸,阴森森地勾起嘴角笑了笑,而后挥剑引颈自刎。血喷溅在高澈身上,独孤元贞仍为那双怨毒的眼睛而愣神,不远处传来老宦官刘荣的哭声。

        高澈长长舒了口气,一身冷汗几乎已经将贴身衣物浸透。

        高轩还没有完全断气,割断了喉管发出含糊又可怖的呼呼声。独孤元贞僵直着身体,看着脚下胸口起伏的高轩,噩梦就这样结束了吗?一夜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松弛下来,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尽,她无力地靠在高澈身上,柔软的身体和疲惫柔弱的神态像是诱饵,诱得高澈压抑已久的感情决堤。

        忽然感受到脖子上传来温热的酥痒感,独孤元贞奋力挣脱,却被高澈紧扣住腰肢动弹不得,挣扎时手肘磕在高澈的铠甲上,痛得发麻。

        高澈正肆意地缠吻着她的脖颈,她想要呼救,却在张口的瞬间于黑暗中噤声,高澈满是血的手捂住了她的嘴,血肉模糊的掌心压上她的唇瓣,血顺着指缝流进她的口中,腥中带着一丝甜味。

        独孤元贞的心狠狠疼了一下,缓慢地伸手覆在高澈手上,轻轻摩挲高澈的指节。眼泪顺着脸颊,落在高澈的手背上。

        纵然外面有千军万马,但无人知晓黑暗中发生着什么,刘荣的哭声还在继续,似乎与她们身处两个互不相扰的世界。

        独孤元贞的放弃抵抗像是给了高澈默许,她反手将独孤元贞的手拉下来,倾身吻上独孤元贞的唇,开始是轻柔地试探,后来是急风骤雨般地侵略。唇舌交缠之间,身体的隐秘之处亦悄然反应,如滂沱大雨后一片泥泞。

        腥甜的鲜血、幽深的黑暗、死亡的气息都混杂在这个长长的缠吻中。

        独孤元贞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吟,让高澈几乎要发疯,情难自已伸手去解独孤元贞的衣带。

        “宝德,我们该出去了。”独孤元贞清醒过来,退开几步,整了整衣衫,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黑暗把她的秘密吞噬进了肚子里。

        十年前的那条路狭长幽暗,独孤元贞牵着六岁的高澈,走出了永巷。

        今夜的路依旧晦暗,似乎比那时更加难行。

        高澈抿着唇,舌尖轻触到唇瓣,上面似乎还留有独孤元贞的气息,她犹犹豫豫地轻握住了独孤元贞的手,不舍先前的缠绵就这样被无情斩断。

        独孤元贞没有侧过头看她,也没有挣开手,脚步停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到了殿门口时,轻轻从高澈手中抽出手。

        “刘公公,陛下驾崩了。”独孤元贞的声音低沉。

        “陛下薨了。”刘荣的宣告声打破寂静。

        斛律信和霍青都大大松了口气,他们原本已经打算破门进去。

        大殿的门被推开,火把照亮着军阵中将士们的脸庞,甲胄的摩擦声里,所有人齐齐跪下。

        殿内的火烛又被全部点燃,高轩的尸首倒在血泊里,痛苦扭曲地睁着双眼。

        独孤元贞睥睨着兵将们,用坚毅威严的声音向所有人宣布:“陛下临终有命,传位于第六子博陵王高澈。”

        呼喊万岁的声音排山倒海而来,独孤元贞也跪地向高澈行礼。

        看着脚下伏地叩拜的千军万马,高澈有片刻晃神,俯身扶起独孤元贞,道了免礼平身,喜悦才渐渐苏醒,蔓延开来。

        离她想要的一切,都只剩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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