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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后事果


毁寺灭佛在齐国浩浩荡荡进行,一时间无数佛寺古刹被毁,许多僧侣原是孤儿,无亲友可投靠,也有些是犯过事,才隐姓埋名出家,同样无处可去。恰此时高澈重整武卫军,受独孤元贞选才的启发,招募兵卒同样不限出身,京中无依无靠的年轻僧侣迫于生计,不少前去应募,原本拿佛珠木鱼的手执起刀刃,诵念佛经的口不得不喊出杀声。

        其中最为惨烈的便是本传寺,寺中僧侣百余名,大多都被迫还俗离寺,其中有几名自幼出家的年轻僧侣,一心弘法礼佛,誓死不肯离开。

        独孤衷上报高澈,高澈下令在寺外架起高台柴火,将这些僧侣活活烧死,以威慑天下僧众,让其屈服。

        火焚僧侣那日,刑场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几名僧侣被赶上高台,仍面不改色,悲悯地环顾后,就地打坐,开始闭目诵经。

        高澈在前一日出宫去了北山围场,亲自监督武卫军训练,就近驾幸围场附近的别苑小住。这天锦衣玉带,扮作富家公子,带了十数名侍从,从别苑而来,在寺中的佛塔上观刑。

        随着一声令下,浇过油的柴草被点燃,北风呼呼下火势凶猛,火舌高窜,不多时,几名僧侣被烈火吞噬,化作焦碳。

        高澈合上窗,扭头要离去时,恰与身侧一尊佛像四目相对。泥塑而已,却让她心头一凛,仿佛她观火焚僧侣,佛像也在身后默默观她。

        “将这里的佛像都砸了。”高澈嫌恶地掠了一眼,身临险境时,神佛何时现身相助过?区区泥塑木雕岂配受万人顶礼膜拜?

        话音一落,身后的侍从们开始一通乱砸,塔中大小百余尊佛像尽数被毁,只剩满地狼藉。

        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僧眼闭目不忍见这一切,合十双手,口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望着高澈的背影呢喃道:“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高澈被困在宫中几个月,在宫外难得自由自在,也起了玩心,除了监督武卫军训练,便轻衣简装,久违的戴上兽首面具,挽弓搭箭,带着侍从在山林中打猎。

        正值深秋初冬之交,山里鸟兽肥美,高澈进山没多久,便射中一头壮硕的野鹿,忙让侍从送至宫中御膳房,想让独孤元贞尝尝烤野鹿肉。

        高澈行至山顶,登高远眺,远处清溪里,不少武卫军的将士们正趁着休息,在溪水中光着膀子洗澡。

        霍青被任命为武卫军统领,他虽然出身贵族,但在军中一向与将士们交好,不摆架子,此时也和将士一起在冰冷的溪水里。

        “杨大勇,你身上的箭伤是怎么来的?”霍青瞥见一个光头大汉胸口有一处狰狞的箭疤,不禁好奇,这人原是京中本传寺的僧侣,被迫还俗后投军,一个和尚怎么会受过如此重的伤?

        杨大勇笑了笑:“小的原本是山里的猎户,放陷阱捕野兽时,被一位进山打猎的公子误当作猎物,挨了一箭。幸好老天保佑,小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阎王爷却没收。想到过去杀孽太重,心里忏悔,便去出家当了和尚。”

        “你这样的体魄身手,当和尚也太可惜了,只有在军中才能大展身手,建功立业。”霍青由衷夸赞,他十分看好杨大勇。此人勇猛强健,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将军折煞小的了。”杨大勇谦虚道。

        霍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待你蓄发至可束冠时,我便举荐你去给陛下做护卫。”

        杨大勇喜出望外道:“如此便多谢将军,将军的恩德,小的永世难忘。”说着话,不自觉摸了摸胸口的疤。

        许仲龄这几日格外闷闷不乐,韩姬去了别苑伴驾,韩姬不在,宫中的日子便死气沉沉。百无聊赖之下,去藏书楼去得越发勤。她本就是爱才惜才的人,一来二去,和萧惠安熟识起来。两人一同品评诗文,赏鉴书画,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韩姬在别苑仿若回到了在王府的日子,她小心翼翼脱掉自己身上那层薄薄的纱衣,怕惊动枕边已然熟睡的高澈。高澈对她的欲望停止了一段时日,这几日却又复燃,甚至更加疯狂。

        窗外风声呼啸,韩姬丝毫没有睡意,看着高澈睡着时柔和的眉眼,怔怔出神。饥寒交迫困于生计时,万万不会想到有一日会睡在皇帝身侧。韩姬自认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今夜却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想到未来漫长的岁月,越发为人生无常而惴惴不安。

        “别走。”高澈忽然在睡梦里呢喃,紧紧抓住了韩姬的手臂,皱着眉头十分痛苦的样子,眼看似乎要醒来。

        “我不走。”韩姬本能的安抚,握住高澈的手,拥她入怀。高澈眉头渐渐舒展开,靠在韩姬胸口沉沉入睡。

        皇帝驾幸别苑,刘荣因年事已高,留守昭阳殿。趁此机会,他在深夜悄悄从庭院里的一棵大树下挖出木匣,藏进衣袖里。

        萧惠安等在一处隐蔽的墙根下,冷得直搓手,听见脚步声渐近,心提到了嗓子眼,忙贴紧墙壁藏好。

        “公主殿下,是老奴。”刘荣低声说。

        萧惠安松了口气,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接过刘荣递来的木匣,抬头看着这个皱纹满布的小老头,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刘荣却是笑了笑,催促说:“天气冷,公主殿下回去吧。”

        萧惠安站在原地不动,嘴唇张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将木匣紧紧拿在手里。

        刘荣躬身行了礼,“那老奴先告退了。”走出几步,回头看萧惠安仍在目送,又不放心的嘱托:“回去吧,公主殿下多保重。”

        第二日一大早,萧惠安来嘉寿殿为独孤元贞奉上抄录整理的书目,还未来得及细禀,门外侍女通传:“太后娘娘,昭阳殿来了人,送陛下批复过的奏折。”

        高澈虽不在宫里,但政事还是需要处理,批复过的奏折都要送与太后过目,太后无异议之后再发还。

        刘荣衰朽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时,萧惠安捧着书卷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偷偷看眼身旁仍在粗略翻阅一卷书目名录,毫无防备的独孤元贞,萧惠安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绝不能有一丝差错。

        刘荣躬身小步上前,越来越靠近。独孤元贞将书卷放在桌案上,漫不经心的问道:“陛下可有传话回来,说何时回宫?”

        刘荣跪下行礼,“回禀太后娘娘,陛下未说。”

        独孤元贞心里有些失落,她已经习惯高澈近在身边的日子,淡淡道:“知道了。”

        刘荣起身,将奏折递给一旁的侍女,本该躬身再拜,然后退下时,却在弯腰的瞬间,从袖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离独孤元贞不过三五步的距离,眼见利刃刺向独孤元贞。

        千钧一发之际,萧惠安闪身挡上前。事发突然,刘荣又是宫里的老人,直至匕首刺进萧惠安的小腹,殿内的人才反应过来有人行刺,立刻高声呼救,一涌而上。

        独孤元贞大惊失色,从御座上起身。看见地上鲜血淋淋,萧惠安倒地仍死死抱住刘荣的腿,不让他靠近自己。

        “若非我年老体衰,便该先杀了那昏君。你这□□,不知廉耻,与继子成奸,逼宫篡位谋害先帝……”刘荣已被几个宦官擒住按倒在地,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几个宦官一听不对,赶忙捂住刘荣的嘴,让他的话都变作模糊不清呜呜声。

        刘荣的话似惊雷,在独孤元贞心头炸开,勾起那些她不愿意回忆的不堪往事。她懵了懵,顷刻面无血色,回过神时忙敛衣去扶萧惠安。“宣御医,快。”

        萧惠安仰视着乱糟糟的人们,眼前的刘荣逐渐模糊,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终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高澈听说独孤元贞遇刺,霎时吓得呆在原地,得知是虚惊一场后,依然惊魂未定,着急忙慌要回宫。

        不等车驾仪仗准备好,高澈骑上快马,只带了三五侍从,快马加鞭赶回皇宫。

        “母后……”还未进殿门,高澈远远便唤,丢了魂魄一般冒冒失失冲进嘉寿殿。

        见了独孤元贞,也不说话,也不行礼,只将独孤元贞的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看了又看,确定她毫发无损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母后吓到了吧?”

        独孤元贞摇了摇头,道了声无妨。看高澈风尘仆仆,命侍女看茶,让高澈坐下歇息一下。

        高澈先前只顾着担心独孤元贞,此时见她无恙,才有暇问罪。“刘荣呢?”

        “启禀陛下,已将其关押。”一旁的宦官回话。

        高澈黑着脸,冷冷道:“可有审问,因何刺驾?”

        宦官面露难色,眼见高澈要发怒,忙看向独孤元贞求救。

        独孤元贞命左右退下,接过话来道:“是本宫所命,陛下不必迁怒。”

        “是有何隐情?”高澈猜想行刺的缘由恐怕不宜为外人知晓。

        “他要为先帝报仇,所以刺杀本宫。”刘荣唾骂的内容,独孤元贞说不出口,只好隐晦的提醒高澈:“陛下可还记得大殿内那夜,他一直在旁。”

        高澈心里一琢磨,觉得不对劲。“他在朕身边服侍,既要报仇,为何不先对朕下手,却来刺杀母后?”

        “似乎是因他年老体衰,而陛下年轻力壮,他自知胜算渺茫。”独孤元贞顿了顿,又道:“不对,恐怕不单单如此,他是想借刀杀人。若今日他刺杀成功,再咬定是陛下所授意,独孤家势必不肯善罢甘休。只是因为失败了,才恼羞成怒,口出污言秽语泄愤,将那些事宣扬出来。”

        这样一来,一切倒说得通,可高澈说不上哪里觉得蹊跷,但看独孤元贞脸色不好,便先将疑虑放在一边,温声劝慰说:“母后勿要担心,今夜早些休息,也莫要将疯言疯语放在心上,一切有朕在,朕亲自去审。”

        独孤元贞点点头,也不愿高澈为她担心,便将困恼藏在心底,故作无事道:“好,先前陛下送回宫的野鹿,御膳房做了烤鹿肉送来,本宫尝过了,滋味甚好。”

        “母后喜欢便好,对了,朕在宫外偶然间得了几卷先代书画大家的真迹,想来是母后的心头好,待会儿便命人送来。”收缴寺院财物的清单上,高澈特意将一些珍奇之物扣留了下来。因瞒着独孤元贞毁寺灭佛之事,故而隐去了宝物来历。

        “陛下有心了。”独孤元贞微微颔首,高澈对她的在乎像是养分,又像是甘霖,让她不至于彻底在这冰冷寂寞的深宫里枯萎。

        从嘉寿殿出来,高澈特意命人警告了在场的侍女宦官,但凡因刘荣的话传出半点闲言碎语,阖宫奴仆全数问罪处死。

        她只知是有个侍女舍身救独孤元贞,却不知那人是萧惠安,因心思全在重惩刘荣上,便只是命人吩咐医官全力救治,再未问细情。

        百般上刑折磨,刘荣奄奄一息,倒也未审出什么异样,高澈渐渐打消疑虑,下令将刘荣以凌迟重刑处死。

        独孤元贞思来想去,还是命人告知高徵,萧惠安为了救她而受伤。高徵匆匆入宫,守在萧惠安的床前寸步不离,久别再见,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好在未伤及要害,萧惠安性命无虞。

        独孤元贞夜不成寐,想起白日萧惠安舍生忘死相救的情形,不禁思念起玉仪来。玉仪始终始终是独孤元贞心上一块无法愈合的伤疤,纵她如今贵为太后,权倾朝野,却再无法为玉仪做什么。好在萧惠安没有为她而死,给了她补偿的机会,不必如玉仪一般,让她抱憾终身。

        由此忽然心生一念,想要待萧惠安伤好之后,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做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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